第446章 幸福是要争取的
楚云哲说稍等，果真是稍等，也就一盏茶功夫，他便领着一个略微喘气的中年儒雅男人出现在于丹青面前，对于丹青介绍道，“这是智源国师。”
智源微笑着看着于丹青，就像天天见面的老友般亲昵随和，“来了？”
“来了。”于丹青淡漠的笑笑，视线在他呼出的一大团白气上多停留了一瞬，“在哪里看？”
耿直。
智源朝她一竖拇指，往宫门内指了指，“请进。”
这画风——
楚云哲眼神一闪，微眯着眼打量智源。
智源在身上比划了一圈，笑道，“殿下，袁幕僚可是哪里不妥？”
原来，他是怕人疑心身份。
楚云哲了然笑笑，安静的做个旁观者。
他看得出来，于丹青不想进他的宫殿，他也不强求，他相信，最终她还是会心甘情愿入他的宫。
于丹青站着没动，如讥似诮的看着智源，“怎么，挺怕我？”
智源泰然自若的点了点头，“是挺怕，怕你见了过于悲愤，误伤了我，所以我得寻求二皇子殿下的庇护。”
于丹青冷笑一声，“你非要请人庇护围观，我没意见，但是必须换个地方。”
楚云哲心软了，“换吧，地点你定。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于丹青扯了扯嘴角，没吱声。
智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楚云哲，爽快的朝于丹青一伸手，“请带路。”
于丹青点了下头，“行，一个时辰后，悠然居祥瑞阁见。别忘了，带上东西。”话落，领着苍穹离开。
智源笑着颔首，目送于丹青拐出宫墙后，随楚云哲一起进了明通殿。
“你和她，先前见过？”楚云哲状似随意的问。
“见过。”智源诧异的歪头看他，“我以为，娘娘是受殿下之托，刻意安排了我和北境王妃在宫外相见。”
楚云哲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国师之前不是说，时机未到，不会为她重现前生？”
智源道，“的确时机未到。本座见你和娘娘已经将此当作了娘娘的临终遗愿，实在不忍辜负她对你的一番情意，还有你对北境王妃的执念，无奈之下，便同意了。”
“是吗？”楚云哲随口应了一声，在岔路口和智源分了路，各自回屋。
*
于丹青回宫后，吩咐了丁兰几句，便让韦一韦二韦三韦四充当轿夫，带上婧霜和苍穹，踩着点儿乘坐软轿出了皇城，往悠然居走去。
一个时辰后，于丹青和婧霜、苍穹，楚云哲和智源，相继进入祥瑞阁。
祥瑞阁内，丁兰已按于丹青的吩咐，把桌椅挪到一旁，在房间中央放了一座不透光的十二幅宽的大型水墨屏风，屏风后摆了一张舒适的软榻，墙角四个炭炉静静的散着暖意，一进屋，便觉温暖而放松。
智源打量完房间，对于丹青笑道，“王妃挺会享受。”
于丹青自嘲一笑，“国师都说了，我看后怕是情绪不稳，就我这伤残病号，当然得好生卧着，免得撑不了那么久。”
“王妃有此心里准备就好。”智源云淡风轻的笑着，往屏风后走去，“走吧，进去。”
“婧霜进来。”
“你也进去。”
智源刚抬脚，于丹青和楚云哲便同时看着婧霜说道。
智源呵呵，冷眼扫过这二人，一甩袖摆绕到了屏风后。
“进去吧，有我在，他不敢对你乱来。”楚云哲柔情眷眷的对于丹青道。
于丹青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略一点头，领着婧霜走了进去。
她有种极强的预感，从这屏风出来，她对他，连基本的忍耐，恐怕也无法维持。有的事情，听说是一回事，眼见又是一回事，两者感受大为不同。
楚云哲和苍穹在椅子坐下，心思各异的望着屏风。
屏风后，婧霜绷着小脸站在榻旁，紧紧盯着嘴里念念有词的智源。
于丹青侧躺在榻上，眯眼看着智源手里的不停晃动的铜铃，眼神渐渐涣散，不多时便已轻轻阖上了双眸，宛若熟睡。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猛地扎进于丹青脑中。
视线里，于府略显陈旧的房间里，一名年轻的丫头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仔细一看，这丫头除了比王嬷嬷瘦些、年轻些，五官神态竟与王嬷嬷如出一辙，丫头走在床前，把信递给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女子。
女子形容憔悴，却也不难看出，此人正是挂在落月阁书房墙上的画像上的女子，唐婉婉。
“夫人，这是一个老和尚方才送来的，说务必亲手交给您。”王嬷嬷在唐婉婉耳边小声说。
唐婉婉无力的展开信纸，瞄了一眼，随即神色一整，瞪着眼仔细看。
“夫人，信上说什么啊？”王嬷嬷青春的小脸上满是好奇和紧张。
唐婉婉闭了闭眼，把信撕碎，放在王嬷嬷手里，轻声道，“扔炉子里，烧了。”
“哦。”王嬷嬷迷迷愣愣的点头，握着纸屑走到炭炉前，提起盖子，纸屑全部洒进了炉子。
场景一转。
热闹的大街上，风声鹤唳，满街身着大棉袄的人群中，一个衣着单薄脏兮兮的少年站在一个包子铺前，眼巴巴的盯着笼子里热气腾腾的大白包子，街上行人匆匆，少有人留意他，即便是看，也是投以奚落或怜悯一瞥。
两个温文尔雅的俊秀的男孩走了过来，两人皆是锦衣华服，举手投足间贵气难掩，青涩的眉眼依稀能够看出，这是少年楚云哲和楚云逸。
楚云哲面上噙着温润笑意，看了这个少年一眼，继续往前走。
楚云逸打量了少年几眼，拍拍少年手臂，指着他腰间一枚成色极差，做工粗糙的玉佩浅浅笑问，“你这玉佩，我看上了。可愿一卖？”
少年转过头来，吊着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看着面前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男孩，突然哈的一声笑，撩起玉佩，像逗傻子一般朝男孩掂了掂，“卖！只要你出得起价钱，风爷自然卖！”
楚云逸在身上摸索一番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贵的小玉扇，又命身后那名冷冰冰的随从拿出身上所有银两，一并放进了少年脏兮兮的手上，“呐，这是我身上所有家当。”
少年抱着一把玉扇，一个深灰色荷包，还有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怔忪少时，眼里渐渐凝起一层冷意，“你是谁？”
楚云逸温和一笑，“愿用所有家当，换你吃饱穿暖的路人。”
少年轻嗤一声，麻溜的把东西塞进怀里，“小屁孩儿出手倒是大方。风爷我还有一样值钱宝贝儿，你若有兴趣，明日此时，带足了本儿，城东破庙见。”
楚云逸露出一口小白牙，“一言为定。”
“要不要拉勾勾，小屁孩儿？”少年戏谑的伸出一根修长的小手指。
楚云逸笑得一脸纯真，“拉勾能够保证什么？”说完，背着小手往前走了。
“嘿嘿。”包子铺边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突然笑出声，仰头望着一脸懵的少年拍着小手笑道，“叔叔好幼稚！”
少年低头看着脚边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娃，翻了个白眼，赶苍蝇似的朝她挥手，“牙都没长齐，傻笑什么？”
小女孩学着楚云逸的模样，冲少年一咧唇，白白胖胖的食指从两排整齐的小白牙间划过，“长齐了！”
少年无言片刻，没好气的裹了裹身上的单薄衣裳，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包子铺老板，“两笼，打包！”
一名下人打扮的妇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把抱起小女孩，满是后怕的轻斥，“我的小姐诶！您是要吓死老奴吗！买个烧饼的功夫，您就跑没影儿了！”
小女孩亲昵的搂住妇人脖子，脆生生笑道，“嬷嬷别怕，丹青知道路，不会走丢的。”
这妇人正是发了点福的王嬷嬷。
王嬷嬷点点头，捏了捏小女孩粉嫩的小脸蛋，板着脸教育，“那也不能自己跑，街上坏人多，仔细被人拐跑了！”
少年一手提了一大袋冒着热气儿的包子，正要离开，闻言瞪向这二人，“她不拐跑别人就不错了！”
王嬷嬷看了看这脏兮兮的少年，一下皱紧了眉毛，搂紧小女孩就走开了。
场景再次切换。
于府处处张灯结彩，于文正一身新衣，喜气洋洋的站在府门外迎来送往，到场宾客无不对他拱手作揖，道贺一声，“恭喜于大人高升。”
于文正一一谢过，笑着将人迎进了府门。
少年楚云哲和楚云逸也来此祝贺，刚将贺礼递给卫福，就见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从府门冲了出来，跑得太急，在门槛上绊了一下，眼见就要扑到地上去，楚云逸一个跨步冲了过去，及时扶住了女孩双臂，女孩惊魂未定，拍着心口直喘气。
楚云逸扶着她跨过门槛，等她站稳了才放开她，若无其事的随楚云哲进了府门。
小女孩揪着额前整齐的刘海望着楚云逸背影，突然咧嘴一笑，激动喊道，“你是那个大哥哥！”一抬腿就要追进去。
小女孩身后的唐婉婉皱了皱眉毛，赶忙抓住了她胳膊，俯下身子说道，“青儿，那是三皇子殿下，别冲撞了贵人。”
小女孩“哦”了一声，笑眯眯说道，“娘，三皇子殿下好有趣！我要去找他玩！”
唐婉婉神色微顿，捧着小女孩的脸，认真道，“青儿，你记住，你绝对不能靠近三皇子殿下，知道吗？”
小女孩皱起了小眉毛，“为什么呀？”
“你记住娘的话就是。等你长大了，娘就告诉你原因。青儿听话啊。”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点头，“哦，好，青儿听娘亲的。”
一转眼，小女孩已经**岁的样子，精致的眉眼间已有于丹青的轮廓。此刻，她正双手托腮趴在一间酒楼二楼窗户上，愁眉不展的望着高台上那名温润如玉的少年身上。
今日是上元佳节，一年一度的灯谜大会正在热热闹闹的进行中，楚云逸单手背在身后，正在高台上看谜面。
少年锦衣玉袍，清俊无双，意气风发，单是那般静静的站着，便已俘获了所有女子的视线。
“青儿，别看了。”不知何时，唐婉婉已经走到女孩身边，轻拍女孩肩膀，柔声说道。
女孩转身看向她，眼里笼着层层水雾，低声问，“娘，女儿就这么远远的，看看他都不行吗？”
唐婉婉叹了口气，把女孩搂紧胸前抱着，哽声道，“看他又有什么用呢，你和他，终究是不可能的。都怪娘自私，都是娘的错。不让你参加各种聚会，连追求心仪之人的权利也给你剥夺了。青儿啊，是娘对不起你。”
女孩咬着唇摇了摇头，“娘，青儿不怨您。您最疼青儿了，这么做，定然有您的原因。青儿，理解。”
唐婉婉放开她，细心的擦掉女孩脸上的泪痕，拉着她去桌边坐下，叹道，“你还小，不懂情为何物，对他兴许只是一时欣赏，听娘的话，别再追着二皇子殿下跑了，也别偷偷看他了。你的人生还很长，就算不能嫁与他，也不可坏了自己名声。知道吗？”
女孩笑了笑，如花娇颜已有倾城之姿，“或许是吧。女儿如今，多少能够明白娘对爹爹的心情。”
唐婉婉怔了怔，紧促的吸了一口气，蓦地加重了语气，“你跟娘哪能一样！今日起，不准再见他！也不准接近二皇子！”
女孩落寞轻笑，“娘，您说因为外祖家，我靠近三皇子便是害了他。女儿现在对他视而不见，只在看二皇子时偷偷看看他，女儿就剩这么点期盼了，您也要狠心毁掉吗？”
唐婉婉急得哭出声来，“娘这也是为你好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
女孩轻轻抽出手，走到窗边，往高台望去，却已不见了那人身影。她失望的收回视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逡巡一圈，也未再见到那人，轻笑一声，回桌边扶起唐婉婉，温声道，“娘，我们回府吧。”
场景再换。
方才还英气清丽的唐婉婉，此时却已瘦骨嶙峋，一身病容，憔悴不堪的躺在床上，抓着于丹青的手道，“娘的时日不多了，有些话，怕是再不告诉你就没机会了。”
“娘，您说，女儿听着。”于丹青反手握住唐婉婉的手，面上并无多少悲痛，只眼里含着满满的两框泪珠，能看出她此刻并不好受。
唐婉婉心疼的望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儿，好一阵后，才叹了口气，轻声絮叨，“青儿啊，知道娘为何不许你参加各种社交聚会吗？知道为何不许你接近皇子吗？娘怕啊。怕别人看见你的好，怕你嫁入皇家。”
于丹青点了点头，“您不说，女儿也知道。娘，您放心，即便参加聚会，女儿也一定是世人眼里的纨绔女子。”
“是娘对不起你。这些年，诗书礼仪，你学得不比其他小姐差，剑法也学跟娘学了不少，别的小姐都是风风光光的站在人前，你却只能——”
“娘，您别这么说。”于丹青打断了她，柔声说道，“这些都是女儿自愿的。倒是您，因为女儿的事，整日劳神伤心，是女儿对不起您。”
唐婉婉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的青儿一向最乖，最懂事，可惜命不好，摊上我这样的娘——”
“娘——”
唐婉婉笑笑，“好好好，娘不说这些了。”顿了顿，幽幽说道，“你出生时啊，悟修住持亲自送了一封信来，信上寥寥数语，大意是说，你是凤女转世，无论嫁与何人，势必天下大乱，镇国将军府满门灭绝，你也不得善终。后来，娘曾多次去净凡寺找过悟修住持，询问可有破解之法，然而，却屡屡被告知，他能观到的，仅止于此。前些日子，我最后一次去见他，他多说了一句，说前朝凤女与夫君行周公之礼后，身上出现了一只九尾凤凰图腾，你成亲后，应当也会如此。”
于丹青满眼荒谬的看着她，静默许久，低笑出声，“就因为他一句话，您就将自己和女儿折磨至此？娘，悟修住持德高望重不假，可也不会玄妙至此。”
“青儿。”唐婉婉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原本娘也不信，可你一日日的，出落得越发好看，娘看着高兴的同时，也愈加担心。你爹在朝堂日益得势，你大舅手里重兵在握，你又是这副容貌，近两年，太后每次宣你外祖母进宫作陪，总免不了询问你的亲事。瞧那意思，有意将你赐配皇子。这皇子啊，哪是那么好嫁的？你通读史书，定然知晓，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不是踩着尸山骨海上的位？”
于丹青脸上多了丝凝重，沉吟片刻，轻轻笑了笑，“娘，若真如此，未必不是好事。您想，如今最有才智的两位皇子便是三皇子和二皇子，二人情谊深厚，三皇子无心皇位，一心为二皇子筹谋。二皇子在朝中最有威望，照皇上的态度，立二皇子为太子该是顺理成章之事。我若是能够嫁与三皇子，将军府自然被归入二皇子一派，到时候二皇子顺利登上大宝，女儿和将军府自当安全无虞。您说呢？”
唐婉婉摇头，“你说的，娘未尝不曾想过。可是，三皇子与二皇子不是一个娘生的，感情之深却胜过一母同胞。你能想到，嫁给三皇子便是入了二皇子一党，皇上会想不到？他正值壮年，怎会允许二皇子如此势大？他不会同意你和三皇子的亲事。再者，眼下看来二皇子一家独大，等到皇上垂暮，谁能知道，那时又是怎样的光景？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外祖父为你求得赐婚三皇子，若是被人知晓身上有凤凰图腾，二皇子会容得下你和三皇子？会容得下将军府？”
说了这一通话，唐婉婉喘气已有些急促，于丹青忙给她缕着胸膛顺气。
唐婉婉笑着拉住她的手，喘息道，“所以啊，青儿，你绝对不能靠近三皇子，否则，悟修住持之言便会成真。你说娘自私也好，迷信也好，娘总归不能拿你和将军府做赌，你可明白？”
于丹青抿着小嘴，垂着眉眼沉默少时，忽然抬眸笑问，“您担心的一切，根源在于成亲后凤凰图腾一事被暴露，对吗？”
唐婉婉仔细想了想，“还有你外祖家的兵权。你大舅早早的给你表姐定下亲事，便是为了表明将军府只忠于皇上的立场。我也一直想跟你定门亲事，只是你爹始终不同意，你又一直不愿。”
于丹青晶亮的眸子闪着盈盈水光，柔声道，“娘，若只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您大可不必如此忧虑。”看了看唐婉婉陷进眼窝里的双眼，心疼道，“娘，您安心养身子，女儿跟您保证，您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唐婉婉笑骂，“你这丫头！悟修住持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法子？快别寻娘开心了。”
“才不是呢！”于丹青笑着摇头，“娘，这图腾吧，不就是皮肤上的一幅画？女儿想法子把它去了就是——”
“傻孩子！那得多疼！”唐婉婉轻斥。
于丹青眼里盛满星光，“您说过，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哪有不付出就有的回报？这点疼痛，与女儿的幸福相比，实在不足一提。”
唐婉婉愣了愣，一时间似乎忘了说话。
于丹青又道，“外祖家的兵权，就更简单了。我只要继续装疯卖傻，追着二皇子跑，皇上肯定不会把我放在心上。过几年，再让外祖父跟皇上求旨，把我赐给二皇子，同时跟我这顽劣不堪的外孙女断绝关系，如此，皇上对这桩亲事便不会过于抵触。当然，二皇子肯定不会娶我，我就继续闹腾他，他被闹烦了，定会让三皇子帮他摆脱我。这时，我再告诉三皇子，我自知配不上二皇子，也不求嫁给他了，只要能时常见到他就行，他三皇子娶我也行。另外，我虽与外祖父断绝了关系，跟外祖家到底还是有感情的，我若成了三皇子妃，于府和将军府肯定会帮二皇子。凭三皇子对二皇子的情谊，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他一定不会拒绝。”
唐婉婉拧紧了眉头，似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
于丹青双目灼灼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娘，您看如何？”
唐婉婉皱着眉毛在于丹青脸上一寸寸审视，良久，摇头说道，“青儿，你的想法听上去不错，实施起来却极难。何况，你这是骗亲，以后你要如何跟三皇子解释？”
于丹青垂眸浅笑，带着小女儿特有的娇羞和期盼，“女儿相信，日久见人心，他定能感受到我的真心。人是往前看的，这段过往，无需解释。”
唐婉婉枯瘦如柴的手指紧紧握住了于丹青的小手，目光悠长的望着她，许久之后，点了点头，“青儿一向聪慧，你觉得可行，便去试吧，娘总不能拘着你一辈子。”
一晃，便是红烛婚房，一道凤冠霞帔的秀气身姿端坐在宽大的罗汉床上，一身大红婚服的楚云逸走了进来，金玉杆挑起红艳艳的盖头，露出于丹青娇艳绝色的容颜，盈盈水眸顺着金玉杆往上，望着风姿慑人的新郎，却见新郎眉眼淡淡，既无大婚之喜，也无被逼之怒，仿若今日只是无数个日子中平凡的一日。
失望之色，从于丹青眼里一闪而过，下一瞬，她便盈盈笑着，说道，“三皇子殿下，从今往后，妾身便是您的妻子。”
楚云逸略一点头，“无论起因为何，本王既然娶了你，自会善待你。有的事，你注意分寸便好。”
于丹青愣了愣，红唇微抿，轻点臻首，“是，妾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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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源微笑着看着于丹青，就像天天见面的老友般亲昵随和，“来了？”
“来了。”于丹青淡漠的笑笑，视线在他呼出的一大团白气上多停留了一瞬，“在哪里看？”
耿直。
智源朝她一竖拇指，往宫门内指了指，“请进。”
这画风——
楚云哲眼神一闪，微眯着眼打量智源。
智源在身上比划了一圈，笑道，“殿下，袁幕僚可是哪里不妥？”
原来，他是怕人疑心身份。
楚云哲了然笑笑，安静的做个旁观者。
他看得出来，于丹青不想进他的宫殿，他也不强求，他相信，最终她还是会心甘情愿入他的宫。
于丹青站着没动，如讥似诮的看着智源，“怎么，挺怕我？”
智源泰然自若的点了点头，“是挺怕，怕你见了过于悲愤，误伤了我，所以我得寻求二皇子殿下的庇护。”
于丹青冷笑一声，“你非要请人庇护围观，我没意见，但是必须换个地方。”
楚云哲心软了，“换吧，地点你定。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于丹青扯了扯嘴角，没吱声。
智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楚云哲，爽快的朝于丹青一伸手，“请带路。”
于丹青点了下头，“行，一个时辰后，悠然居祥瑞阁见。别忘了，带上东西。”话落，领着苍穹离开。
智源笑着颔首，目送于丹青拐出宫墙后，随楚云哲一起进了明通殿。
“你和她，先前见过？”楚云哲状似随意的问。
“见过。”智源诧异的歪头看他，“我以为，娘娘是受殿下之托，刻意安排了我和北境王妃在宫外相见。”
楚云哲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国师之前不是说，时机未到，不会为她重现前生？”
智源道，“的确时机未到。本座见你和娘娘已经将此当作了娘娘的临终遗愿，实在不忍辜负她对你的一番情意，还有你对北境王妃的执念，无奈之下，便同意了。”
“是吗？”楚云哲随口应了一声，在岔路口和智源分了路，各自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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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丹青回宫后，吩咐了丁兰几句，便让韦一韦二韦三韦四充当轿夫，带上婧霜和苍穹，踩着点儿乘坐软轿出了皇城，往悠然居走去。
一个时辰后，于丹青和婧霜、苍穹，楚云哲和智源，相继进入祥瑞阁。
祥瑞阁内，丁兰已按于丹青的吩咐，把桌椅挪到一旁，在房间中央放了一座不透光的十二幅宽的大型水墨屏风，屏风后摆了一张舒适的软榻，墙角四个炭炉静静的散着暖意，一进屋，便觉温暖而放松。
智源打量完房间，对于丹青笑道，“王妃挺会享受。”
于丹青自嘲一笑，“国师都说了，我看后怕是情绪不稳，就我这伤残病号，当然得好生卧着，免得撑不了那么久。”
“王妃有此心里准备就好。”智源云淡风轻的笑着，往屏风后走去，“走吧，进去。”
“婧霜进来。”
“你也进去。”
智源刚抬脚，于丹青和楚云哲便同时看着婧霜说道。
智源呵呵，冷眼扫过这二人，一甩袖摆绕到了屏风后。
“进去吧，有我在，他不敢对你乱来。”楚云哲柔情眷眷的对于丹青道。
于丹青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略一点头，领着婧霜走了进去。
她有种极强的预感，从这屏风出来，她对他，连基本的忍耐，恐怕也无法维持。有的事情，听说是一回事，眼见又是一回事，两者感受大为不同。
楚云哲和苍穹在椅子坐下，心思各异的望着屏风。
屏风后，婧霜绷着小脸站在榻旁，紧紧盯着嘴里念念有词的智源。
于丹青侧躺在榻上，眯眼看着智源手里的不停晃动的铜铃，眼神渐渐涣散，不多时便已轻轻阖上了双眸，宛若熟睡。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猛地扎进于丹青脑中。
视线里，于府略显陈旧的房间里，一名年轻的丫头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仔细一看，这丫头除了比王嬷嬷瘦些、年轻些，五官神态竟与王嬷嬷如出一辙，丫头走在床前，把信递给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女子。
女子形容憔悴，却也不难看出，此人正是挂在落月阁书房墙上的画像上的女子，唐婉婉。
“夫人，这是一个老和尚方才送来的，说务必亲手交给您。”王嬷嬷在唐婉婉耳边小声说。
唐婉婉无力的展开信纸，瞄了一眼，随即神色一整，瞪着眼仔细看。
“夫人，信上说什么啊？”王嬷嬷青春的小脸上满是好奇和紧张。
唐婉婉闭了闭眼，把信撕碎，放在王嬷嬷手里，轻声道，“扔炉子里，烧了。”
“哦。”王嬷嬷迷迷愣愣的点头，握着纸屑走到炭炉前，提起盖子，纸屑全部洒进了炉子。
场景一转。
热闹的大街上，风声鹤唳，满街身着大棉袄的人群中，一个衣着单薄脏兮兮的少年站在一个包子铺前，眼巴巴的盯着笼子里热气腾腾的大白包子，街上行人匆匆，少有人留意他，即便是看，也是投以奚落或怜悯一瞥。
两个温文尔雅的俊秀的男孩走了过来，两人皆是锦衣华服，举手投足间贵气难掩，青涩的眉眼依稀能够看出，这是少年楚云哲和楚云逸。
楚云哲面上噙着温润笑意，看了这个少年一眼，继续往前走。
楚云逸打量了少年几眼，拍拍少年手臂，指着他腰间一枚成色极差，做工粗糙的玉佩浅浅笑问，“你这玉佩，我看上了。可愿一卖？”
少年转过头来，吊着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看着面前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男孩，突然哈的一声笑，撩起玉佩，像逗傻子一般朝男孩掂了掂，“卖！只要你出得起价钱，风爷自然卖！”
楚云逸在身上摸索一番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贵的小玉扇，又命身后那名冷冰冰的随从拿出身上所有银两，一并放进了少年脏兮兮的手上，“呐，这是我身上所有家当。”
少年抱着一把玉扇，一个深灰色荷包，还有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怔忪少时，眼里渐渐凝起一层冷意，“你是谁？”
楚云逸温和一笑，“愿用所有家当，换你吃饱穿暖的路人。”
少年轻嗤一声，麻溜的把东西塞进怀里，“小屁孩儿出手倒是大方。风爷我还有一样值钱宝贝儿，你若有兴趣，明日此时，带足了本儿，城东破庙见。”
楚云逸露出一口小白牙，“一言为定。”
“要不要拉勾勾，小屁孩儿？”少年戏谑的伸出一根修长的小手指。
楚云逸笑得一脸纯真，“拉勾能够保证什么？”说完，背着小手往前走了。
“嘿嘿。”包子铺边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突然笑出声，仰头望着一脸懵的少年拍着小手笑道，“叔叔好幼稚！”
少年低头看着脚边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娃，翻了个白眼，赶苍蝇似的朝她挥手，“牙都没长齐，傻笑什么？”
小女孩学着楚云逸的模样，冲少年一咧唇，白白胖胖的食指从两排整齐的小白牙间划过，“长齐了！”
少年无言片刻，没好气的裹了裹身上的单薄衣裳，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包子铺老板，“两笼，打包！”
一名下人打扮的妇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把抱起小女孩，满是后怕的轻斥，“我的小姐诶！您是要吓死老奴吗！买个烧饼的功夫，您就跑没影儿了！”
小女孩亲昵的搂住妇人脖子，脆生生笑道，“嬷嬷别怕，丹青知道路，不会走丢的。”
这妇人正是发了点福的王嬷嬷。
王嬷嬷点点头，捏了捏小女孩粉嫩的小脸蛋，板着脸教育，“那也不能自己跑，街上坏人多，仔细被人拐跑了！”
少年一手提了一大袋冒着热气儿的包子，正要离开，闻言瞪向这二人，“她不拐跑别人就不错了！”
王嬷嬷看了看这脏兮兮的少年，一下皱紧了眉毛，搂紧小女孩就走开了。
场景再次切换。
于府处处张灯结彩，于文正一身新衣，喜气洋洋的站在府门外迎来送往，到场宾客无不对他拱手作揖，道贺一声，“恭喜于大人高升。”
于文正一一谢过，笑着将人迎进了府门。
少年楚云哲和楚云逸也来此祝贺，刚将贺礼递给卫福，就见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从府门冲了出来，跑得太急，在门槛上绊了一下，眼见就要扑到地上去，楚云逸一个跨步冲了过去，及时扶住了女孩双臂，女孩惊魂未定，拍着心口直喘气。
楚云逸扶着她跨过门槛，等她站稳了才放开她，若无其事的随楚云哲进了府门。
小女孩揪着额前整齐的刘海望着楚云逸背影，突然咧嘴一笑，激动喊道，“你是那个大哥哥！”一抬腿就要追进去。
小女孩身后的唐婉婉皱了皱眉毛，赶忙抓住了她胳膊，俯下身子说道，“青儿，那是三皇子殿下，别冲撞了贵人。”
小女孩“哦”了一声，笑眯眯说道，“娘，三皇子殿下好有趣！我要去找他玩！”
唐婉婉神色微顿，捧着小女孩的脸，认真道，“青儿，你记住，你绝对不能靠近三皇子殿下，知道吗？”
小女孩皱起了小眉毛，“为什么呀？”
“你记住娘的话就是。等你长大了，娘就告诉你原因。青儿听话啊。”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点头，“哦，好，青儿听娘亲的。”
一转眼，小女孩已经**岁的样子，精致的眉眼间已有于丹青的轮廓。此刻，她正双手托腮趴在一间酒楼二楼窗户上，愁眉不展的望着高台上那名温润如玉的少年身上。
今日是上元佳节，一年一度的灯谜大会正在热热闹闹的进行中，楚云逸单手背在身后，正在高台上看谜面。
少年锦衣玉袍，清俊无双，意气风发，单是那般静静的站着，便已俘获了所有女子的视线。
“青儿，别看了。”不知何时，唐婉婉已经走到女孩身边，轻拍女孩肩膀，柔声说道。
女孩转身看向她，眼里笼着层层水雾，低声问，“娘，女儿就这么远远的，看看他都不行吗？”
唐婉婉叹了口气，把女孩搂紧胸前抱着，哽声道，“看他又有什么用呢，你和他，终究是不可能的。都怪娘自私，都是娘的错。不让你参加各种聚会，连追求心仪之人的权利也给你剥夺了。青儿啊，是娘对不起你。”
女孩咬着唇摇了摇头，“娘，青儿不怨您。您最疼青儿了，这么做，定然有您的原因。青儿，理解。”
唐婉婉放开她，细心的擦掉女孩脸上的泪痕，拉着她去桌边坐下，叹道，“你还小，不懂情为何物，对他兴许只是一时欣赏，听娘的话，别再追着二皇子殿下跑了，也别偷偷看他了。你的人生还很长，就算不能嫁与他，也不可坏了自己名声。知道吗？”
女孩笑了笑，如花娇颜已有倾城之姿，“或许是吧。女儿如今，多少能够明白娘对爹爹的心情。”
唐婉婉怔了怔，紧促的吸了一口气，蓦地加重了语气，“你跟娘哪能一样！今日起，不准再见他！也不准接近二皇子！”
女孩落寞轻笑，“娘，您说因为外祖家，我靠近三皇子便是害了他。女儿现在对他视而不见，只在看二皇子时偷偷看看他，女儿就剩这么点期盼了，您也要狠心毁掉吗？”
唐婉婉急得哭出声来，“娘这也是为你好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
女孩轻轻抽出手，走到窗边，往高台望去，却已不见了那人身影。她失望的收回视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逡巡一圈，也未再见到那人，轻笑一声，回桌边扶起唐婉婉，温声道，“娘，我们回府吧。”
场景再换。
方才还英气清丽的唐婉婉，此时却已瘦骨嶙峋，一身病容，憔悴不堪的躺在床上，抓着于丹青的手道，“娘的时日不多了，有些话，怕是再不告诉你就没机会了。”
“娘，您说，女儿听着。”于丹青反手握住唐婉婉的手，面上并无多少悲痛，只眼里含着满满的两框泪珠，能看出她此刻并不好受。
唐婉婉心疼的望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儿，好一阵后，才叹了口气，轻声絮叨，“青儿啊，知道娘为何不许你参加各种社交聚会吗？知道为何不许你接近皇子吗？娘怕啊。怕别人看见你的好，怕你嫁入皇家。”
于丹青点了点头，“您不说，女儿也知道。娘，您放心，即便参加聚会，女儿也一定是世人眼里的纨绔女子。”
“是娘对不起你。这些年，诗书礼仪，你学得不比其他小姐差，剑法也学跟娘学了不少，别的小姐都是风风光光的站在人前，你却只能——”
“娘，您别这么说。”于丹青打断了她，柔声说道，“这些都是女儿自愿的。倒是您，因为女儿的事，整日劳神伤心，是女儿对不起您。”
唐婉婉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的青儿一向最乖，最懂事，可惜命不好，摊上我这样的娘——”
“娘——”
唐婉婉笑笑，“好好好，娘不说这些了。”顿了顿，幽幽说道，“你出生时啊，悟修住持亲自送了一封信来，信上寥寥数语，大意是说，你是凤女转世，无论嫁与何人，势必天下大乱，镇国将军府满门灭绝，你也不得善终。后来，娘曾多次去净凡寺找过悟修住持，询问可有破解之法，然而，却屡屡被告知，他能观到的，仅止于此。前些日子，我最后一次去见他，他多说了一句，说前朝凤女与夫君行周公之礼后，身上出现了一只九尾凤凰图腾，你成亲后，应当也会如此。”
于丹青满眼荒谬的看着她，静默许久，低笑出声，“就因为他一句话，您就将自己和女儿折磨至此？娘，悟修住持德高望重不假，可也不会玄妙至此。”
“青儿。”唐婉婉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原本娘也不信，可你一日日的，出落得越发好看，娘看着高兴的同时，也愈加担心。你爹在朝堂日益得势，你大舅手里重兵在握，你又是这副容貌，近两年，太后每次宣你外祖母进宫作陪，总免不了询问你的亲事。瞧那意思，有意将你赐配皇子。这皇子啊，哪是那么好嫁的？你通读史书，定然知晓，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不是踩着尸山骨海上的位？”
于丹青脸上多了丝凝重，沉吟片刻，轻轻笑了笑，“娘，若真如此，未必不是好事。您想，如今最有才智的两位皇子便是三皇子和二皇子，二人情谊深厚，三皇子无心皇位，一心为二皇子筹谋。二皇子在朝中最有威望，照皇上的态度，立二皇子为太子该是顺理成章之事。我若是能够嫁与三皇子，将军府自然被归入二皇子一派，到时候二皇子顺利登上大宝，女儿和将军府自当安全无虞。您说呢？”
唐婉婉摇头，“你说的，娘未尝不曾想过。可是，三皇子与二皇子不是一个娘生的，感情之深却胜过一母同胞。你能想到，嫁给三皇子便是入了二皇子一党，皇上会想不到？他正值壮年，怎会允许二皇子如此势大？他不会同意你和三皇子的亲事。再者，眼下看来二皇子一家独大，等到皇上垂暮，谁能知道，那时又是怎样的光景？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外祖父为你求得赐婚三皇子，若是被人知晓身上有凤凰图腾，二皇子会容得下你和三皇子？会容得下将军府？”
说了这一通话，唐婉婉喘气已有些急促，于丹青忙给她缕着胸膛顺气。
唐婉婉笑着拉住她的手，喘息道，“所以啊，青儿，你绝对不能靠近三皇子，否则，悟修住持之言便会成真。你说娘自私也好，迷信也好，娘总归不能拿你和将军府做赌，你可明白？”
于丹青抿着小嘴，垂着眉眼沉默少时，忽然抬眸笑问，“您担心的一切，根源在于成亲后凤凰图腾一事被暴露，对吗？”
唐婉婉仔细想了想，“还有你外祖家的兵权。你大舅早早的给你表姐定下亲事，便是为了表明将军府只忠于皇上的立场。我也一直想跟你定门亲事，只是你爹始终不同意，你又一直不愿。”
于丹青晶亮的眸子闪着盈盈水光，柔声道，“娘，若只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您大可不必如此忧虑。”看了看唐婉婉陷进眼窝里的双眼，心疼道，“娘，您安心养身子，女儿跟您保证，您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唐婉婉笑骂，“你这丫头！悟修住持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法子？快别寻娘开心了。”
“才不是呢！”于丹青笑着摇头，“娘，这图腾吧，不就是皮肤上的一幅画？女儿想法子把它去了就是——”
“傻孩子！那得多疼！”唐婉婉轻斥。
于丹青眼里盛满星光，“您说过，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哪有不付出就有的回报？这点疼痛，与女儿的幸福相比，实在不足一提。”
唐婉婉愣了愣，一时间似乎忘了说话。
于丹青又道，“外祖家的兵权，就更简单了。我只要继续装疯卖傻，追着二皇子跑，皇上肯定不会把我放在心上。过几年，再让外祖父跟皇上求旨，把我赐给二皇子，同时跟我这顽劣不堪的外孙女断绝关系，如此，皇上对这桩亲事便不会过于抵触。当然，二皇子肯定不会娶我，我就继续闹腾他，他被闹烦了，定会让三皇子帮他摆脱我。这时，我再告诉三皇子，我自知配不上二皇子，也不求嫁给他了，只要能时常见到他就行，他三皇子娶我也行。另外，我虽与外祖父断绝了关系，跟外祖家到底还是有感情的，我若成了三皇子妃，于府和将军府肯定会帮二皇子。凭三皇子对二皇子的情谊，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他一定不会拒绝。”
唐婉婉拧紧了眉头，似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
于丹青双目灼灼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娘，您看如何？”
唐婉婉皱着眉毛在于丹青脸上一寸寸审视，良久，摇头说道，“青儿，你的想法听上去不错，实施起来却极难。何况，你这是骗亲，以后你要如何跟三皇子解释？”
于丹青垂眸浅笑，带着小女儿特有的娇羞和期盼，“女儿相信，日久见人心，他定能感受到我的真心。人是往前看的，这段过往，无需解释。”
唐婉婉枯瘦如柴的手指紧紧握住了于丹青的小手，目光悠长的望着她，许久之后，点了点头，“青儿一向聪慧，你觉得可行，便去试吧，娘总不能拘着你一辈子。”
一晃，便是红烛婚房，一道凤冠霞帔的秀气身姿端坐在宽大的罗汉床上，一身大红婚服的楚云逸走了进来，金玉杆挑起红艳艳的盖头，露出于丹青娇艳绝色的容颜，盈盈水眸顺着金玉杆往上，望着风姿慑人的新郎，却见新郎眉眼淡淡，既无大婚之喜，也无被逼之怒，仿若今日只是无数个日子中平凡的一日。
失望之色，从于丹青眼里一闪而过，下一瞬，她便盈盈笑着，说道，“三皇子殿下，从今往后，妾身便是您的妻子。”
楚云逸略一点头，“无论起因为何，本王既然娶了你，自会善待你。有的事，你注意分寸便好。”
于丹青愣了愣，红唇微抿，轻点臻首，“是，妾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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