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3章 石人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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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曲曲折折的榭桥，行至眼前一片蒹葭似潮涌的水榭，另一面弥弥秋水的尽头，是秋风中婆娑舞女般的青霞山。多少年来，常宁寺旺盛的香火成就的那些轩、榭、廊、舫……与这里的自然美景如此相得益彰，实在令人留连忘返。
　　此时长老们在湖边厢房驻足，因为不论贤王府还是金府都是该寺的大善主，此次**事，二府免不了又有捐奉，因而他们特意在此为几位贵客预备了斋宴酬谢。
　　此时距斋宴开始还有些时候，三女一少佛外加金武则沿榭桥继续漫步。值得一提的是刚才厢房另一侧某处，正是郡主当年出生的地方，当时还有一子同时出生在隔壁厢房，知情人颇少，有人认为那孩子乃是金府后人。金世雄与夫人的传言总关私隐因而注定扑朔迷离。至于那个与语嫣郡主同时出生的孩子，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夭折了，有人说就是金武，也有人说仍然留在金府……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孩子几乎让人忘却了……
　　对常宁寺美景赞叹之余，语嫣郡主又与众人款款而谈，“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一个字。”
　　“什么字?”
　　“就是‘和’字。”
　　“哦……”
　　知道郡主才学超群，众人愿意洗耳恭听。听她说到和字，开始时各人的想法并不完全相同。金武兄妹以为她看出了皆空与如意的裂隙，有好心劝和之意。皆空则认为这个字大有说法，愿闻其详。而白衣在皆空从前偶尔指教下认得些许简单的字，知道和字是由禾与口两个字合并而成，按当时皆空的说法就是能吃饱就不会争斗，这个无疑是让懵懂的狼女最容易明了的阐释。
　　“和，谐也，拿眼前的景致来说，人们建造的亭台轩榭大多以木为主，辅以石材，全不用一钉一铆，其位置或傍着水流或依着山势，其形态或如流水或似山峦，大多不会自固封畛，而是敞开怀抱迎着天地气息，融入自然风貌，才成就了此等天、地、人三者和美的境界。”一阵秋风拂动衣袂，郡主稍理鬓丝，俯首喟然，“唉，倘若人事如此，那该多好。”
　　如今的贤王府虽不至说正处在多事之秋，然而不可置疑朝堂正是权势纷争之际，她一个女子为了王府利益不得不争，何况争的同时必须兼顾社稷之安稳百姓之安宁。一个和字吐露郡主内心说道不尽的无奈和身上的重负，当中也不乏某些男子都不及的宽阔胸襟。
　　这些皆空和金武感受更甚，也希望与之分忧，但权利之争牵扯巨大，语嫣心中自有准则，此时不过触景生情禁不住一声喟叹而已，至于二人的好意她表示感激，也未完全拒绝，只是说日后自有劳烦各位的时候。转而又问皆空佛学中是如何阐释和这个字的。
　　没想到倒给和尚出了个难题，思索良久皆空才道:“或是因为佛学源于西方，佛典中我一时还真难想到关于这个字的说法，我想应等同于善吧，简言之，善待自己，善待他人，善待一切事物，为和。”
　　虽然没有引经据典涉及什么高深佛理，但皆空这番阐释也不算敷衍，至少没有让郡主表现出失望的神情。
　　金武则用《论语·而学》“礼之用，和为贵”的儒家学说阐释和这个字。只能说是搬用典籍，并无自身体会的内涵。
　　不过郡主还是点头表示赞许，明知寡言少语的如意今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却仍然未将话题转至姑娘身上，而是笑问白衣可知道这个字。
　　但凡众人相聚的场面，狼女都难得说话，总把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或是干脆就是一名侍卫在一旁默默守候。也没想到现在郡主问到了自己头上，初涉人情事故的她模糊知道郡主乃是王爷的女儿，地位高过这里所有人，何况还是皆空敬佩的女子，不可无理拒绝，于是看了一眼皆空，果然就以和尚从前所教对付。
　　众人自是被这言简意赅想来也没毛病的话给逗乐了。
　　“吃饱了，就不会争斗……”语嫣重复狼女刚才的话，脸上却突然泛起愁容，目光转向碧波荡漾的湖面，似在自言自语道:“说的没错，百姓若是饥寒交迫又谈什么和字。”
　　众人些许沉默，也算是结束了有关“和”字的话题。似乎这时语嫣才想起如意，“对了，如意，今日好像有些异样呀，平时你不是最爱说笑的吗?怪不得我总觉着少了点什么，原来是你给大家所带来的欢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让少佛为你解疑答惑。”
　　“我……”
　　郡主看着少佛时，脸上的微笑自有几分神秘，本来皆空想问为何让他来解疑答惑，语嫣这般微笑又让他一时语塞。
　　而如意听罢郡主所言心忖:郡主肯定知道自己在与和尚闹别扭，至少也看出些端倪才故意说出这话。今日就是不与臭和尚言语，沒想到这人居然也不找我言语半句，哥哥说得没错，真的是在刻意疏远。想到这，姑娘心里一阵难受，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怨气，“咬文嚼字的大道理本姑娘可不会说，倒是真有个想不明白的事情想请教这位太圣寺来的少佛!”
　　这话与刚才几个人所释的那个字恰恰相反，听着好像对谁都不友善。且不说皆空、金武和白衣，若不是郡主知道她的性情，肯定会以为在讥讽自己而被惹得不高兴。
　　看来这次是真的惹恼了如意姑娘，皆空心想不就是从王府回常宁寺时把她远远地落在了身后，也不至于这样就生恨了吧，还学着郡主“客客气气”地称少佛，并且说话时也不怎么看着他。不过也好，免得开口闭口就是臭和尚，且看她能问出什么。于是皆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女失主有何疑难?”
　　女失主!
　　好个臭和尚，平常都叫我如意，现在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会叫了，如意差点没沉得住气，真想大骂一句:臭和尚，我有名字的，我不叫女失主!
　　但这回姑娘还真忍住了，她定了定神，然后脸上变做凛然正气道:“你们出家人常将慈悲挂在嘴上，那么请问，既如此为何还要抛弃至亲至爱的人出家，为何父不养、母不赡、妻不娶、儿不生?这岂不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吗?还谈什么慈悲为怀?”
　　虽然无礼，但听她这么一问，语嫣和金武差点没为之击掌叫好。语嫣之前心疑如意到底想要问什么，应该不至多么高深，谁知这问题竟会是如此深刻和尖锐。似乎直接触击到自己胸中长期的郁结。想来也只有如意可以这么问，依自己的性情肯定想不出，即便想得出也不敢这么问。
　　而金武自然料到妹妹所提问题的内容，只是本以为她多少会带着幽怨甚至悽切的神情提出此问，没想到竟然分明就是一连串义正严辞的拷问。
　　至于白衣则干脆认为如意这是在骂人。并且奇怪如意不是一直对皆空很好吗?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