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颜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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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乐听到那怪物竟然开口在叫自己的名字，心中又惊又怕，这古代的动物果然是能成精啊，怪不得什么《山海经》、《聊斋志异》里总能生动形象的描绘出那么多奇珍异兽的形象，原来都是有所参考的啊。那巨型山魈虽然口齿模糊，但仍能听出它是在怒气冲冲的叫着吴乐的名字，见没人答应，它竟然兀自席地而坐，一举一动都像是个人类，接着它竟然开始一字一顿非常不连贯的说着：“吴乐···杀···我族，吴乐···爹···杀···食，要···吴乐···死。”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那山魈一直不停的念叨着。
何乃由眼睛滴溜溜的转起来，小声对吴乐说：“它的说的第一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吴乐杀了我的族人’，可是第二句话讲不通，它好像在说你爹怎么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想置你于死地。”
吴乐像是丈二和尚被敲了个满头包，根本不明白那怪物在说什么，难道又是前世吴乐造下的孽？但是又关吴太清何事呢？
正当吴乐与何乃由大惑不解时，吴安颤颤巍巍的小声开了口：“这···这山魈是在说少爷之前炼造五鞭丸的时候杀了很多澧州附近的山魈，因为山魈的那玩意儿大补，又只有澧州独有，所以澧州产的五鞭丸往往在淮朔各地都是最炙手可热的，之后澧州城里专门兴起了一支叫作‘剔魈局’的队伍，就把澧州附近的山魈屠戮殆尽。”
吴乐没好气的说：“这‘剔魈局’也是吴乐成立的吧。”这话吴乐是说给身体内的那个吴乐听的，显然他没有考虑到在场另外两个人的接受范围。
吴安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接着说：“那山魈的第二句话的意思是，刺史大人上任之后，把荆州城内外所有的荆州白狐全给屠杀了，虽然老爷是为了给二少爷出气，但是山魈向来是以荆州白狐为食的，没了白狐，山魈也就少了主要的食物来源。”
如此看来，和吴乐有着血汗深仇的巨型山魈今天是要定吴乐的性命了，何乃由竟然还饶有兴致的夸奖起吴安来：“想不到吴安大哥也挺聪明的嘛，竟然还能听懂一个畜牲的话语。”
没别的办法，只能暂且在这灌木丛里躲一躲了，看来是要等到眼前的巨型山魈离开了才能出来。
三人蹲伏的这株灌木丛里不仅有斜刺横生，还时不时的有蚊虫叮咬，最重要的是，三个人都躲在里面是又挤又闷，如果山魈迟迟不离开，一直在原地守株待兔，那先撑不住的一定是灌木丛里的三个人。
又热、又饥、又渴、又痛、又痒，地狱十八层也不过如此吧。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那山魈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还是反反复复念叨着那几句话，但是它用舌头舔嘴巴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这说明它也开始口干舌燥起来。反观灌木丛里的三个人，吴安已经脸色煞白，有几次差点昏倒了跌出去，要不是吴乐和何乃由及时搀住他，恐怕三人都早就已经暴露了。
畜牲的意志力还是比不过人类，就在三人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山魈起身开始左右徘徊，很显然，它准备离开了，在原地絮絮叨叨了一个多时辰，想必它也得去找点水喝了。
就在这马上就要等来胜利的时候，何乃由突然感觉屁股传来一阵针扎一样的刺痛，那刺痛来得特别剧烈，因为在灌木丛里蹲伏着，所以何乃由自己摸不着也看不见，于是他问向一直蹲在身后的吴安：“吴安大哥，你帮我看看，我屁股上怎么突然一阵剧痛啊。”
吴安低头一看，惊得差点没摔出去，妈的！一只长着三角形脑袋的黑蛇正咬着何乃由白花花的屁股，吴安惊恐的大叫一声：“蛇！”
这一声大叫，让何乃由直接从灌木丛里站了起来，回头看向自己的屁股：“妈呀！真是蛇！还是三角头的！”
本已经在来回踱步，准备要离开的山魈一下子就被身后的叫声给吸引过去，等看到原来是一个白花花、赤条条的人站在灌木丛里，山魈兴奋得疯狂的捶打起地面，一路狂奔而来！
难道何乃由既要被蛇咬，还要被这巨型山魈给吃掉，来不及多想的吴乐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吴乐在此！”
霎时间，吴乐与何乃由分头向两边跑去，吴安则原地不同，继续躲在了灌木丛里。
通灵的山魈一下子就认出了吴乐的身影，它对屁股上还挂着一条蛇的何乃由没有丁点兴趣，双手协同两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吴乐的方向追过去。
吴乐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为了吸引山魈的注意，他边跑还边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嘴里还大喊着：“吴乐在这边儿，来追我啊！”
与吴乐反向跑去的何乃由没跑几步，眼前一黑，头贴地的倒了下去，嘴中还开始不停的吐出白沫，脸色逐渐由白转黑，咬在何乃由屁股上的三角头蛇叫“笋壳班”，是澧州排的上号的毒蛇。
等吴乐和山魈一人一猴跑远了，吴安这才走过来赶走何乃由屁股上的毒蛇。吴安眼神空洞，看着笋壳班缓缓溜走，他蹲下来，探了探何乃由的鼻息，只有出气，没了进气，他喃喃自语道：“这不能怪我，不牺牲你，我们三个都跑不掉。”
在灌木丛里蹲伏的时候，吴安几次差点坚持不住，他明白，如果一直在这里蹲伏，那么自己迟早撑不住，继而暴露目标，到时候倒在地上赤身**的自己就会成为山魈的一顿盘中餐，它会连骨头也不剩的把吴安给吞下去；换言之，就算捱到了山魈离开，他们三人只要一动，以山魈那样灵敏的感官，一定能在他们跑出绿波林之前就把他们给逮住了，因此，吴安心底打好了主意，自己必须有所行动。
这时候，那条荆州当地人都认识的笋壳班吐着信子就朝三人蹲伏的地方爬了过来，这东西攻击性极强，好在打小在草马帮里长大的吴安熟知如何抓蛇，他隐蔽地抓住了毒蛇的七寸，然后把獠牙亮出的蛇头对准了何乃由的屁股送了过去，结果可想而知，可怜的何乃由被咬了。
本来吴安的计划是等何乃由被咬了，他一定会嚷出去，然后被山魈发现，然后何乃由一定会往别处逃去，此时吴安则与吴乐一起原地不动，等待着何乃由被山魈追上并撕咬的时候，吴安与吴乐拿了衣服赶紧跑出去，哪曾想吴乐比何乃由暴露得还快，完全打乱了吴安的计划，所以吴安只能自保了。
想到这里，吴安看看已经没有活人样的何乃由，又看看吴乐跑去的方向，他的嘴角露出一丝阴森狡黠的无奈诡笑：“少爷，这次吴安保不了你了。”
吴乐这头仍在没了命的奔跑，不得不感慨当人类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将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吴乐这时候一点都顾不上自己赤身**，也不管自己又渴又饿，只想尽可能的逃出生天。
但人类何曾战胜过大自然呢？身后通灵的山魈像是带有目的性一般，不紧不慢的追着吴乐，他好像是要把吴乐往哪个地方赶过去，此时的吴乐也没有办法多思考，只能玩命的向前跑去。
咔嚓一声，吴乐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好死不死，这个时候竟然扭伤了，一瘸一拐的吴乐此刻感受到了无垠的绝望。
难道就要死在这儿了吗？
一阵熟悉的芬芳袭来，就在吴乐快要因为脚踝的伤势倒下的时候，有人搀扶起了吴乐。
“少爷快跑！”
一声娇滴滴的提醒，让刚刚准备放弃求生的吴乐继续向前奔跑，吴乐用力看清那个模糊的人脸。
烟儿！
原来烟儿在回到吴府后坐立难安，她觉得还是得跟上吴乐，只要少爷一切安好，就算挨少爷几鞭子，被少爷骂几句又算得了什么，于是她连忙又出发，去追上吴乐。就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烟儿挽救了一把吴乐。
就是这个吴乐曾经许诺过要保护她的烟儿，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如圣女降临一般搀起了吴乐，让吴乐保有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到底是谁保护谁呢？没人能说清楚。
一直不停的跑，直到跑出了绿波林，吴乐和烟儿这才看清，眼前已经没有路了，路的尽头是万山群壑中一座孤零零的悬崖。
绝望！希望燃起之后的绝望！
吴乐与烟儿走到了悬崖边，身后的山魈也停止了追赶，两人一山魈又对峙了起来。
烟儿的双手挽紧了吴乐，小声说道：“少爷，怎么办？”
还没等吴乐回答，山魈捶打着地面，从嘴里恶狠狠的吐出三个字：“吴乐···跳。”
原来如此，这个已经长成精的畜牲一步步紧逼着吴乐来到这个悬崖，目的就是为了让吴乐自行了断，让吴乐也感受一下绝望的痛苦，是的，有的时候，绝望比死更难受。
很显然，眼前的山魈已经千百回的感受过同样的绝望，在它第一眼看到自己父母的时候，它感受到了希望，在它父母被猎杀的时候，它感受到了绝望；在它看到自己子女初长成的时候，它感受到了希望，在它看到子女落入人类的陷阱的时候，它感受到了绝望；当它看到辽阔群山中丰富的食物的时候，它感受到了希望，当它看到数不胜数的同类因为不能果腹而饿死在风雨中的时候，它感受到了绝望。如此反复，他也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尝尝绝望的滋味。
可这一切都不是吴乐的所为啊！
吴乐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包含了诸多的无奈与苦涩，身体里的另一个吴乐此时默不作声，他也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吴乐转过身，用力的拥抱了一下烟儿，并在烟儿耳边柔声细语道：“烟儿，现在这情形，我们两个怕是都难以逃脱了，是我连累了啊你啊。“
”早晨我之所以让你离开，是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并不是要赶你走，更不是讨厌你，你知道吗？我怕自己又对你行不轨之事，你是一身清白之人，以后还要嫁人的，所以我不能让你平白无故遭受不洁之名。”这告别一般的陈情让烟儿瞬间明白了自家少爷的决定。
烟儿笑着摇了摇头：“少爷，烟儿是你的人，从未想过要离开少爷，自打少爷说要保护烟儿起，烟儿就在心里打定主意，要一辈子侍奉少爷，就是要烟儿与少爷一同赴死，烟儿也心甘情愿。”
说着说着，烟儿粉嫩的脸颊上多了两道泪痕，梨花带雨的模样，吴乐真是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看的光景了。
“难道你不怕我打你吗？”吴乐打趣的摇了摇手上的鞭子，烟儿涌出的眼泪又化作了笑靥，你知道桃花开得灿烂的样子吗？此时的烟儿就如同桃花初绽那样好看。
说罢，吴乐用一只手臂环抱着烟儿，烟儿也懂事的把脑袋靠在了吴乐的肩膀上，吴乐笑盈盈的对着山魈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鞭子，他大声说：“魈哥，是我对不起你，这辈子先这样的，等我到了下辈子，一定好好对你的后代！”
终于，还是没能在这里好好活一回啊。
但看看怀里的红颜知己，再想想远方慈祥的父亲，吴乐也深以为然的觉得自己这趟淮朔之行是值得了。
内心里另一个吴乐慌不择言：“吴乐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跳！你跳了我就死了！”
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吴乐怀抱着烟儿，纵身一跃，跃向崖底。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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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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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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