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我没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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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九月第一天就要演出，八月中旬这周开始，剧社所有的人就天天要到三庆应卯。八队下午照常演出，剧社的人就在二楼的评书场或者三楼排戏。“小瑜，你来！”也不知道陶云圣是什么时候来的，彦子瑜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陶云圣正跟八老板、马导几个人手捧着剧本围成一圈儿。
姑娘带着琴走过去，“这是你的剧本。这次咱们第一天要演两出，一出《义责王魁》带活捉，还有一出全本的《烛影摇红》带杀驾演到贺后骂殿；第二天师父和上京的赵老师唱一出《斩彭越》，我唱一出《路遥知马力》，然后师父再和秦老师、张老师唱一出《北汉王》。最后一天有个包公戏，然后你再操琴来一出《济公》的扒皮岭。”
彦子瑜接过陶云圣递过来的一摞戏本翻了翻，“我这儿没问题。”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咱们人不够，所以第一天你得跟我和师父把这《义责王魁》演了，给师父后面的那出戏抢时间。然后第三天，咱不是有出包公嘛，人不够你得帮忙凑个数。剩下几场，师父的意思是你愿意跟文场、武场就随意了。”
彦子瑜听完一边翻着手里的戏本子，一边无奈地摇头，“那天我就想跟你说来着，这个是真的难为我了，包公还好说。这第一天上来就要演这么一出折子戏，我也不是专业的，回头再砸手里，那就是在上海的观众面前露了大脸了。”
“自信点儿，咱们还有时间对戏。再说了你总不能白练这么长时间吧？”陶云圣说道。
八老板用扇子点了点桌子，“你要是担心就跟郭老师和阿陶多对几遍，这《义责王魁》主要还是靠他们两个人，这个桂英后面吃戏在踩跷上，你把这个练好了能成一半儿。”
“加油！没问题！”贾老师说道，“去年温州你都唱过来了，还怕这个么。”
一群人不由分说，就将彦子瑜的任务定了下来。
郭老师带着助理到了三庆，大伙儿也不耽误时间直接开始围读，“丫头，这次这个敫桂英没那么多唱词，主要是念白。剩下的就看你身上的功夫了。待会儿下午咱们先走一遍，你要是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咱们再调。”
彦子瑜见郭老师拍板定了，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来，下苦功夫练吧。
中午刚吃完饭彦子瑜就开始给自己绑跷，“你待会儿是要踩跷啊？”陶云圣走过来。
“是啊，这会儿多练练，省得正式演的时候出纰漏。”姑娘一边说一边绑好了两只脚。陶云圣伸手扶着姑娘站起来，双脚被阔腿裤一挡真有过去小脚的感觉。
碎步轻移，上半身稳稳不动。随着脚底下的速度不断加快，阔腿裤渐渐泛起波纹。
“你还别说，子瑜练这两个月还真练得不错。你瞧着上半身儿多稳当啊！”邱老师端着茶杯走过来。
“确实看起来功夫见长。我记得去年温州她唱《天女散花》的时候，身上还不算特别稳当呢。”八老板开口道。
“人都是要进步的嘛。小瑜，她又没放弃过练习。只不过这两个月的强度比平时大很多而已。”陶云圣喝了口茶，“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她。得九点多了吧，那儿还练着呢。这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来吧，小崽儿、丫头，咱们对一遍吧。”郭老师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往台上走。
因为敫桂英的戏主要集中在后半部分的活捉上，所以基本上可以不用急着去台上。彦子瑜在台底下坐着，先看郭老师和陶云圣两个人在台上响排。
等到郭老师扮演的王中唱完，彦子瑜就跟着司鼓的鼓点儿一步一步在台上轻移到陶云圣身边儿，俩人一来一往，连演带唱地过了一遍，最后两人站在桌子上算是结束。
彦子瑜踩着跷，小心翼翼地借着陶云圣的肩膀从桌子上下来，“成，这一出就这么着吧。挺好的。”郭老师一边说一边朝旁边的人摆手，“咱们接着往下走。丫头赶紧把你那脚上的跷卸了吧！齁难受的。”
姑娘赶紧坐下来一点一点解开绑在腿上的绷带，脱下软跷站起身。因为踩跷的时间有点长，这一站起来有些不稳，眼见着人要往地上摔，陶云圣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了。
“你先别急着站起来，坐那儿缓缓，让血液流通一下再起。”陶云圣皱眉说道。
“我这不是着急拿我那京胡嘛。”
“嗐，这你着什么急。我帮你拿。”说完陶云圣转身将琴取了过来坐下，“后面儿那段烛影摇红北边儿戏里不常演，估计师父一会儿还得再说说这戏。”
姑娘一边拍着小腿一边点点头，“其实还好，南派和北派虽然演出的剧目会有出入，但是剧情都差不多。到时候我跟上京的老师们好好讨论讨论，以后要是碰上南北派有出入的地方，我也能想办法相互融合一下。”
姑娘说着说着想起来这次演出完全新的就是这济公了，“这济公的扒皮岭是第一次演，我刚才听八老板说，马导这次作监督，头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道具和布景设计了。”
“对啊，这次济公的连台本戏是第一次演。唱段倒还是次要，这个戏既然面向上海的观众，那基本上这个道具、机关就必须都准备好了。南边看戏的还是比较多的。”
“这倒是，”姑娘点点头，“上海那边的观众还是注重看的比较多。北京最近这几年看戏的虽然也在增加，但是上了点岁数的人还是喜欢听戏，不是看戏。”
“你看咱们剧社一开始有那么几位上岁数的，这几位几乎都是奔着听戏来的。剩下的年轻观众基本都是看戏。”
“年轻观众那是奔着陶老师你来的啊！”彦子瑜揶揄地看着陶云圣，“您可是剧社的顶梁柱啊，那要是搁在过去肯定也是各府夫人追捧的对象啊！”
陶云圣一挑眉，“行啊，调侃我是吧？”
“这怎么是调侃？我说的明明是事实，你看那些小姑娘那个不是奔着你来的？这送衣服、送吃的，我看过去追角儿也就这样了。”
“别，我可达不到那个程度。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是……”说着陶云圣顿了顿，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吃醋了？”
彦子瑜一扭脸儿，“我没吃醋，我在陈述事实。”
“你都这样了，还说不是。”陶云圣赶紧凑过来，“那是观众们捧我，下回要是再送，我拒绝！”ωww.五⑧①б０.℃ōΜ
“既然观众想送你，说明你演得好、唱得好，才能让观众喜欢。只要不是贵重的，或者是花、贺卡之类的收了也就收了。”彦子瑜摇头说道。
“那去年观众送你东西，我也没见你收啊？”
“我收了啊。那一堆贺卡我到现在还留着呢！再说，我也不像你和陈老师他们，要在台上卖力气唱戏。我这无功不受禄，观众送贺卡那就已经很捧我了。其他的东西我要是收了，心里有愧。”姑娘认真地反驳道。
“那俩小孩儿，别说了，过来对济公！”郭老师见俩人在那里嘀嘀咕咕半天也没过来，忍不住开口。
“来了来了，师父。”陶云圣赶紧一路小跑上台，彦子瑜则赶紧做好准备操琴。
济公是个连台本戏，头本一整场下来时间也非常长，中间不得不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马导作为专业的武生，身上的功夫身上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头本扒皮岭那狐狸精最精彩的当属后半部的武戏，不管是武生还是武旦都比较吃功夫。趁着休息的间隙，陶云圣跟着马导不停请教毯子功里几个套路。
马导虽然人有些发福，但是身上的底子一点未减。加官、搅柱行云流水，整个人因为腰上用力，所有的动作几乎没有任何的响动就落地了。
陶云圣接在马导的后面，“你也做一个这个吧。”
马导连连摆手，“我做不了。让邱老师做一个吧！”
邱老师在彦子瑜身旁嘀咕，你们玩儿你们的，为难我这个老年人干嘛？一边嘀咕一边指了指台上，朝着马导说道，“你在下面儿垫着我就来。”
逗得姑娘在一旁偷笑，“小瑜，你来一个吧！”陶云圣转头就看见笑嘻嘻的姑娘。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姑娘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不是，你们玩儿你们的，我就不来了。”
“没事儿，你试试。有我护着呢！”陶云圣一个劲儿怂恿，“就是就是，怕什么，不还有我们几个呢嘛，保证你不会受伤！”八老板在一旁起哄。
“你不是一直再练毯子功、把子功嘛？正好我们也算是验收一下学习成果。”陶云圣乐呵呵地说道。
姑娘眼睛微微一眯，就知道他们一说起来毯子功就没好事。“可先说好了，我做的可不一定标准。”
“没事儿，就是玩儿一下。”八老板眼神鼓励。
“那我就做刚才阿陶做的那套吧。轱辘毛加扑虎和叠筋。”姑娘一边说一边起身。
“成啊，阿陶，你跟子瑜一块儿。看看你俩谁做的好。”
台上的人将场地让出来，本来那边一群人还在聊天看见彦子瑜和陶云圣两个人在舞台边站好，都纷纷停下来准备看戏。
只见两个人同时将双手举过头顶向前迈步，一个前滚翻蹲起来，然后起跳前扑，两个人的身子同时轻轻落到地面上。双臂撑住地面，双腿从双臂中穿过往后一躺，双腿同时举起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好好好，可以可以！”八老板和马导一边笑一边鼓掌，“你俩那扑虎起跳高度都一样，以后要是有武生的戏，你们俩可以客串一下儿了。”
“我是没想到，子瑜毯子功的动作够利落的啊！”贾老师看完全程忍不住说道，“一看就是经过‘抄保喂’正路子的。”
八老板点点头，“确实，看起来小时候没少练，明显照着正路子来的。就是可惜了，子瑜跑去操琴很少唱戏。就她这身本事，这要是改行唱戏，咱们剧社就又多一个全能型选手啊。好多戏咱都不用请外边儿的演员了。”
“丫头这平时是没少练啊！”郭老师走过来问道，“你这学了多久啊？”
“我基本上从小也学这些，但是还是操琴为主，平时练得少，这还是因为这两个月一直在进行训练才又拿起来。”姑娘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哈哈哈，不错不错！以后要是对着机会，你必须跟我们唱一回本戏！”郭老师笑着说道，“老拉琴也没意思，没事儿换一换。身上的功夫不能浪费了！”
“听见没有？师父可发话了，到时候你可不能不答应。”陶云圣走到姑娘身边儿低声说道。
彦子瑜哭笑不得，“我这次不就答应了嘛！怎么好像我一直拒绝唱戏似的。”
“难道不是吗？你每次都是推脱，跑去拉琴，明明身上有能耐就是不亮出来。”陶云圣轻轻拍了拍姑娘的脑袋。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每次可都是有求必应的。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个拉弦儿的，偶尔的一两回唱回戏就算了，总跑去唱戏算什么事儿？”
“嘿嘿，我不管反正今天师父发话了，以后再有机会你就必须唱。”陶云圣双臂抱在胸前幸灾乐祸地说道。
“唱就唱，到时候万一要是砸了，你们可别怨我。”
“放心，有我们呢！再说了，不可能让你一直唱的，不然我们上哪儿再去找一位你这样儿一身多能的琴师啊？”陶云圣笑着点了点姑娘的鼻子。
彦子瑜一抿嘴，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惯会说好听的哄我。”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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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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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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