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胜者

    昏暗地牢内，不时能听见老鼠的叫声，姜翼陪着岳雨铃，一直走到关押死囚的牢房外面。
    “能把那只妖提出来吗？”他伸出指头，转头看向狱卒。
    “可，可以。”狱卒不敢不给却天面子。
    那只梦貘被单独提了出来，她还保持着人形，身上布满了严刑审讯的痕迹，发黑的血块粘在她单薄的衣服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臭味。
    狱卒把她拎到了一间单人牢房，岳雨铃和姜翼跟了上去。
    狱卒走后，姜翼正犹豫着要不要也离开，却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他。
    那梦貘看了他们一眼，轻轻唤了声:“女儿……”
    “住嘴！”岳雨铃喝道，“你如何证明是我母亲？”
    “你魂识中有我种的印记，你仔细感受一下，可能与我产生共鸣？”
    这件事情，当初在客栈第一次见面时，岳雨铃就试过了，现在她又尝试了一次，结果仍然不变。
    她把姜翼的手握的更紧了，竭力稳住声音，道:“这也可能是你的幻术。”
    梦貘摊了摊手:“看看我，还有力气吗？”
    的确，她听上去连说话都嫌费劲，如果不是觉得岳雨铃可以带她离开，恐怕连理都不会理他们。
    “如果，如果你真的是，在客栈的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奉命行事，我相信你不会有事。”
    “你怎么肯定？”
    “有却天大妖在。”
    “呵呵，却天……”岳雨铃凄惨地笑了笑，“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
    “被却天族养大。”
    “那你说，我是几岁时被收养的？”
    “我记得那时你是三岁。”
    “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们遭人族围杀，不得不入魔以求自保，而你年纪太小，跟我们走，会死。”
    她说得句句都像是实话，岳雨铃根本找不出矛盾的点，急得眼睛都有些发红。
    “走吧？”姜翼感受到她的情绪，问了一句。
    岳雨铃摇摇头，又问：“你想出去吗？”
    “想。”梦貘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抛弃我？”
    梦貘一愣：“我已经回答了。”
    岳雨铃对她施了个焚魂印：“回答我！”
    惨叫声持续了一阵，梦貘的魂体接近崩溃：“我，是你母亲……”
    “我让你回答我。”
    “当……当年，我们被人族追杀，居无定所……”她缓了一阵，“当时，我刚生下你弟弟，你父亲……觉得养不起你了，就把你丢到了却天族王城外……”
    “他在哪？”
    “死了。”
    岳雨铃没有再追问弟弟的消息，拉着姜翼离开牢房。
    梦貘不知道她是什么态度，挣扎着爬出来，想跟着她一起离开，却听到她对狱卒说：“把她关回去吧，这些人你们自行处置。”
    “不……”
    不要，我是你母亲，你不应该对我见死不救！
    梦貘情绪激动，昏死过去，现出了原形。
    出了大牢，岳雨铃松开了姜翼的手，随他一起往阆风巅落脚的地方走着。
    姚一鸿目睹着全过程，一言不发，他生下来不久母亲就病逝了，没体会过被家人刻意抛弃的感觉，没法评价岳雨铃是对是错。
    临近客栈，姜翼遥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徘徊在门口，随即他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岳雨铃道：“魂力强大的人是不是能探查到姚一鸿的存在？”
    “嗯。”她已经从低沉中恢复了些，“不过得和你身体有接触。”
    姜翼想了想，他和任里唯一的身体接触就是挥拳头打他的时候。
    这样也行么？
    客栈门口的任里已瞧见了他，小步跑了上来，道：“大哥，带我回阆风巅怎样？”
    任里此时做了些打扮，粘了一圈的络腮胡，脸上扑了点土，看上去很是违和。
    “你知道了？”姜翼问了一句。
    “你是指……”任里指了指脑袋，“嗯，我可不是想威胁你啊，我以后可是把你当亲哥了，曾不让出了那种事，我根本不敢回去找我爹，翼哥，看在咱们并肩作战过的份上，稍稍小弟吧。”
    “你会飞吗？”在彻底解决姚一鸿之前，姜翼并不想让自己一体双魂的事情传扬出去。
    “我会御物，但速度不快。”
    “懂了，我带着你。”
    任里看着他脸上突然浮现的笑容，打了个哆嗦，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呵呵，之前听说你被许念德重伤，现在没事吧？”任里关切地问了一句，他不想飞到一半从天上掉下去。
    “无碍。”
    黑光爆炸之后，阆风巅最先找到重伤的姜翼，他的伤势只被很少的人看到，消息早被封锁了，真实状况都被定为了谣言。
    姜翼带着他走近客栈，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拍了拍自己的脸，后又惊觉是身上穿着的天幕。
    这东西在爆炸后就没了动静，只剩下最基本的防御功能，他还以为天幕的灵性被黑光炸没了。
    “知道了，四大碗血，不会少你的。”事实上，若不是天幕提醒，他还忘了身上欠着这么一笔债。
    话说，好像还有谷无虞的钱……嗯，他会不会忘了？
    下午启程时，姜翼又看见了帝陵城的全貌，阳光下，疮痍遍布，城内城外尽是缟衣素服之人，他们或是哭喊，或是麻木，送着自家人的骨灰，前往城外墓地。
    一切都在奇物阁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黄昏，离帝陵城近万里的一座空心山体内部，许念德缓缓睁开眼睛，从寒冰制的床上下来，伸了个懒腰。
    他走出石室，门口守着他的一位得力干将。
    “恭喜主人，成功掌控奇物阁。”白木半跪着，向他问好。
    “起来，我都说了，没必要跪。”许念德心情很好，“只是帝陵城的分部，远远算不上成功。”
    “但指日可待。”
    他拍了拍白木的肩：“不错，总有一日，我们可以离开这片荒地，抬起头回到中原，我去叫你弟弟来顶班，然后回去休息吧。”
    “是。”
    许念德揉着肩，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中总结着此行得失。
    损失了三个分身，还有曾家在帝陵城的根基，黑光的资料也一点没捞着，最后一颗实验品也被姜翼毁了，但是，掌控奇物阁的一处分部足够弥补这一切损失。
    还有姜翼，这只却天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不光是那一件天幕，还有那道诡异的剑气，体内那个奇怪的魂魄，以及在那种爆炸里，他竟然还能活着……
    有机会，得进阆风巅打探一下。
    “爹爹！”
    走廊的另一端，一个只比他膝盖高一些的小女孩拿着小风车跑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奶妈看见许念德，弯了弯腰，默默离开了。
    “哎，慢些，别摔着了。”许念德笑呵呵地蹲下去，一把抱住了她，“想爹爹了没啊？”
    “想~爹爹，新年好！”女孩奶声奶气地问着好。
    今天已经是正月初六，许念德为控制万里外的几个分身，自一个月前就借口闭关，直到现在。
    “新年好。”他把女儿高举过头，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爹爹今天教你剪纸，好不好？”
    “好~爹爹，什么是剪纸呀？”
    父女的对话声渐渐远去，天色渐黑，在许念德刚刚离开的石室内，寒冰床下，山体最深处的巨大空间中，无数个许念德静静沉睡。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