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在城墙上

　　岳雨铃累了，便躺倒在姜翼床上，打算睡一觉。
　　这是阆风巅为教学的先生们分配的单人房，空间宽敞，甚至都能放下一面屏风。
　　她感知到姜翼陷入了沉睡，但并没有尝试联系他，跨阶作战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姜翼表现得轻描淡写，但背后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事后也不知道得花多少代价恢复，她不想打扰他休息。
　　可有人来打扰她休息了。
　　岳雨铃听见敲门声，慢慢爬起来，窗外一片昏黄，夕阳照在她脸上，并不刺目，但她还是睁不开眼睛。
　　沉默地坐了会儿，敲门声仍在耳边，她才强打精神，走过去开了门。
　　来者是二长老亦止，她穿着道服，手中提着个篮子，一见门开便道：“方便让我进屋吗？”
　　岳雨铃让开身子，在亦止进屋后关上了房门。
　　亦止把篮子放在桌上：“这里面是我觉得可能用得上的药，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用不着了。”
　　“我被姜翼的法宝护着，没有受伤。”岳雨铃道。
　　“嗯，他真的只有七阶吗？”
　　“对的。”
　　亦止叹了口气，默默无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她才意识到岳雨铃仍站在一旁，连忙道：“你怎么不坐啊？肯定很累了吧？”
　　岳雨铃这才坐到她对面，手撑着脑袋，不想说话。
　　亦止握住她另一只手，黯然道：“我该向你和姜翼道歉，我答应了他要尽力拖住那个却天，要帮你的，可我没有做到，连出手的胆子都没有。”
　　“没事的。”岳雨铃抽回手，“那东西已经死了，我和姜翼都没受伤。”
　　“孟将岚马上要结婚了，他是想出手的，但被未婚妻劝住了，他觉得没脸见你，但我希望你知道，不要恨他。”
　　“我知道，却天族本身力量就远强于人族，跟何况那东西是九阶，你们两个上去也只能阻他一阵，还可能波及山里的同学们。”
　　亦止更觉惭愧，道：“你把我想狡辩的话都说了啊，雨铃，我们都欠你这一次。”
　　“别这么想，你们不欠我，本来你们也没有义务为我去和却天族作对。”
　　“我们既是长老，也是老师，有义务在外敌入侵时保护学生，我是个自私的人，希望你接受这份歉意，让我好受一些。”
　　“好吧，那就欠吧。”
　　亦止点了下头，道：“还有，孟将岚说，他今年打算辞去长老位，大概在年底。”
　　岳雨铃讶道：“他今年成婚吧？几岁了？”
　　“很年轻，比谷无虞大不了几岁，可能四十？”
　　“那就顶多做了三四年长老吧，为什么辞任？”
　　三十多岁就修炼到了八阶，成为一派长老，在人族里算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了，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竟要辞任，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说是打算回乡，教育家乡子弟。”
　　“掌门会放吗？”
　　“我认识掌门几十年了，他不会留。”
　　“哦，掌门是去找邱席前辈了吗？”
　　“我想是的，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交代说要走三天。”
　　岳雨铃猜道：“难不成打算度几天蜜月？”
　　“蜜，蜜月？什么意思？”
　　“就是，呃，我听别人说的，就是新婚夫妻两个人一起去哪玩个几天。”
　　“为什么要叫蜜月？”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别的语言。”
　　“不管这个，我不觉得掌门会在这个时候放心玩耍，他一直都把大局放在最先。”
　　“除了今天的意外，可以预见的三天内应该会很太平，所以他才那么说吧。”
　　亦止摇头道：“想象不出来，掌门那种老头子，竟然有这种心思。”
　　岳雨铃笑了下，跟着调侃：“对啊，掌门整天端着个架子，不知道跟邱席前辈说情话时是不是也苦着张老脸。”
　　亦止也莞尔，想到了有趣的事情，但因少儿不宜，便没有说出来，她见岳雨铃心情好些了，便开始说最后一件事：“姜翼走之前，让我转告你几句话。”
　　岳雨铃慢慢止住笑容，问道：“什么话？我猜不是好话吧？”
　　“他说，他帮了你的忙，也希望你能帮他一个忙，等小妖们回来阆风巅后，希望你能照顾他们。”
　　“那些孩子，不用他说我也会照顾。”
　　“嗯，那就这样，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那两个倒霉徒弟还等着我去指导。”
　　“再见长老，我明天再回自己房间。”
　　……
　　次日清晨，星弧城北城墙上人头攒动，互相交谈着风闻的消息。
　　“喂喂，今天早上怎么了？为什么都站在城墙上，看什么呢？”
　　“听说昨天翼殿下把秦楚杀了？”
　　“不会吧，翼殿下……不说想不想，他十年都在城外修炼，有什么本事杀秦楚啊？”
　　“嘘，轻点，秦宫主在那听着呢。”
　　“……没事，离得远呢，哎，过来点说话，翼殿下是有竞王资格的王族，身上一定有很多奇妙法宝，跨阶杀个缺少锻炼的废……九阶怎么了？”
　　“对对对，就比如那件黑袍，听说许念德拼尽全力都拿那东西没办法。”
　　“那他为什么前天没用？”
　　“也许是战术吧，谁知道呢。”
　　“等等，关键是，翼殿下杀秦楚干什么？那可是他舅舅啊。”
　　说话的一圈人沉默了，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姜翼的所为，一时怀疑起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这时边上一人解惑道：“是为了岳雨铃。”
　　几人闻声看去，见那人衣着华服，身材颀长，略显瘦削，似乎身份不凡，唯长相稍显普通，面容轮廓棱角分明，眼神干净清澈，小刀似的眉头微锁，似怀心事。
　　“你是人族？”其中一人闻出他的气息不属同类。
　　妖族感官比人族敏锐，天生就能分辨不同族群的气息，人族则迟钝许多，即便是十阶的高手，面对刻意隐藏身份的妖族，即便对方实力远弱于己，也难以给出肯定的答案。
　　姚一鸿面对着众人目光，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嗯，城内人族不多，你是姚一鸿？”常住城中的一名却天问。
　　“是的。”
　　“岳雨铃，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他们又开始了讨论。
　　“岳、雨、铃，啊，是不是并肩王家养的那只梦貘？”
　　“嗯？是那只啊，化成人形后还挺好看的，可惜并肩王府自己留着了，没送去花街，可惜。”
　　姚一鸿听到这话，怒气一下子就来了，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顿时定住了他的身子，使得他除了眨眼以外无法再做任何动作。
　　石缇走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些却天的讨论仍在继续：
　　“哦哦，你个眼界这么高的家伙都说她漂亮，那就是真漂亮了，难怪翼殿下会为了她犯忌讳。”
　　“糊涂啊，糊涂，为了只小小的梦貘，竟然杀了亲舅，他这辈子都无法竞王了。”
　　石缇插话道：“各位，此事尚无定论，勿要听信风言风语，惹祸上身。”
　　众人注意到她，认出她是王上身边的人，不敢再说话。
　　姚一鸿听了石缇的话，才后悔不该把岳雨铃说出来，却天族根本不把其他种族当回事，若是有人因为他的话对岳雨铃动了心思，那他真是万死难逃其咎。
　　正自责时，人群声音逐渐响亮起来，北方天空中出现了几个黑点，正极速向王城靠近，姚一鸿隐约看见，随着黑点逐渐靠近，逐渐变大呈现出人形，姜母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沉。
　　人群讨论的声音大到一定程度后又逐渐安静下来，到了姜知为等人落在城头时，城墙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姚一鸿看见了一具现出原形的尸体，以及趴在另一人背上，自顾自酣睡的姜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