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雨涵

现在想来，不，不用现在想来。
当时小徐就觉得不适和在漠城中“闹事”。
他又何尝不知道有更合适的办法，只是已经起了冲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纠察起因，其实也不是小徐起头。
他师父不忍，想去松开女娃娃们的锁链。
这种行为岂不是挑衅？
或者被认为侵犯他人“利益”？
在这片琐事就可以引起纷争的土地，理由已经足够。
至于那个受伤的同行中年男子，便是第一时间保护蝴蝶仙，而受了伤。
现在看着没心没肺在安慰一个个女娃的师父。
小徐心中也颇感无奈。
赤子之心，说的就是他师父。
说不好听点，不谙世事，还不如自己这个六十多岁的……年轻人。
至于刚刚与李玄逸稍微的言语冲突，已经被小徐抛之脑后。
那不过是一时钻了牛角尖。
毕竟做好事，可第一时间却被指责，搁谁也会有点不畅快。
尽管李玄逸并没有指责的意思。
“呐呐，小徐徐，为什么她们都不说话。”
蝴蝶仙疑惑的抬头，打量着被解开锁链，却依旧不敢说话，像木头的女娃。
小徐捂住额头，看着有股动漫少女系风的师父。
“师父，她们需要静静。”
“啊？小徐徐，静静是谁？”
蝴蝶仙眨着那双大眼睛，踮着脚尖看着小徐。
“……”
“比起问静静是谁，要不师父你先帮她们处理一下伤势？”
小徐很认真的说道，静静是谁，永远都是一个哲学问题，要他回答也回答不上来。
“哦哦。”
蝴蝶仙看向一众女娃们。
她们骨瘦嶙峋，有些身上还有着鞭痕，有着各种外伤。
然后，蝴蝶仙真就去治疗伤势了。
这对师父，乍一看，给人的感觉便是师为徒，徒为师。
“如来我佛，久闻蝴蝶仙前辈是赤子之心，贫僧百闻不如一见。”
法河双手合十，他与狐女紧跟着李玄逸出的城。
与小徐会面晚了一脚，倒是正好看到小徐在和李玄逸争执。
“赤子之心？”
小徐嘴角抽搐了一下，师父现在的确是赤子之心，可指不准什么时候就不是了。
说起来都是泪。
“大师，您就是法河禅师？”小徐审视着法河。
状如牛斗，肌肉感爆棚，双目失明，额头有开瞌的虚眼。
应该就是李玄逸所说的慎虚神僧之徒，法河。
“徐施主，禅师当不得，贫僧不过一介苦行僧。”法河双手合十。
“禅师，你这可就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唐僧佛子，不过四十年岁，便已经有无道修为。”
小徐哈哈笑着，法河的名讳一直很响亮。
可以说很多人想与法河结识都做不到。
一神医一和尚相互谦虚，互交姓名，权当初识的基本流程。
至于狐女，小徐也微微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多的话语。
这几年，他本来就偶尔有去过德云楼。
更别说深渊秘境时与狐女也一只同行，就算说不上熟稔，但也谈不上陌生。
“你为什么会来这，你不是还在研究人与妖结合的课题吗？”
李玄逸问道，小徐并不是一个哪里乱就钻哪里去的人。
前几次来德云楼，甚至都是有目的朝自己要灵药，不是来看望自己。
“这哪里是说能研究明白就研究明白，百年，两百年毫无进展都属实正常。”
对于课题二字，小徐不陌生。
授而为课，论而为题。
他甚至不感觉到别扭，顶多在李玄逸第一次提起时觉得有些突兀，毕竟还无人把这两字联系在一起。
“至于我为什么来这乱地，自然是研究的课题有了眉目……”
一说到这，小徐就来了兴致。
圣人之象的来临，通常伴随着灵药的出现，这种灵药稀奇古怪，连古籍上没有记载的药物都可能有。
“有一人妖喝了一种新诞生的灵水，自然怀孕，随后诞生一人子。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师父就马不停蹄的到这来了。”
长话短说，小徐用最精简的话语说明了来这的缘故。
可以看出小徐眉宇间极为的兴奋。
若是得到这种水，说不定他可以借此在人与妖结合上有些进一步的探究。
“但，才来这漠城就出了些差池。”
小徐有些无奈，他知道西疆之外不是好地方，但才开始就遭遇了这事。
虽然那漠城城主明说了不会杀自己，但软禁绝对是少不了。
说不定软禁之后，依旧有杀身之险。
“惭愧，是我等护卫不力。”
说到这，随行小徐的三个男子低下了头颅。
“这几位是……”
李玄逸看向三个男子，刚刚一直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我是风鼓山，鳌胜。”
“我是风鼓山，鳌平。”
“我是风鼓山，鳌败。”
“我们兄弟三人当初承蒙蝴蝶仙前辈救治，此次来这纷乱之地，路上巧遇，便担任起了护卫的职责。”
……
不等小徐介绍，他们三人主动道出了自己的跟脚。
风鼓山？
李玄逸脑想了想才找到相关的记忆。
这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仙门，名声尚且不及阳威门。
也就鳌胜、鳌平、鳌败三人有点名声，都有悟道的修为。
此时一看，这三人倒是隐隐有突破的气息，距离无道的修为不远。
可……
李玄逸暗中摇摇头，受伤的那人应该是鳌败。
以他悟道的修为，居然会被妖人偷袭受伤，那妖人修为不及他的啊。
“你们好，叫我李玄逸便好。”
李玄逸笑着说道，悟道的修为在几百里之地，已经很罕见。
不过他这一声善意的问好，倒让三人连呼“不敢”，十分拘谨。
他们亲眼目睹李玄逸把剑抵在漠城城主脖颈，那可是一位大贤。
作为极为传统的仙门，这三兄弟对于强者的敬畏刻在骨子里。
要他们直呼李玄逸的真名，不敢。
对此，李玄逸也没有在意，他们要怎么称呼都无所谓了。
认真应付了一番之后，李玄逸看向女娃们。
她们最大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看去只有五六岁。
她们小脸脏兮兮，身上穿的衣服破烂，破烂处可见鞭痕，手印……
唯余得几双眼睛很纯净。
“我来吧。”
李玄逸在这十几个孩子面前蹲下，手捏起一轮太阳。
蝴蝶仙和小徐都是神医，但治理外伤除非使用灵药，否则不如他这般立竿见影。
天启之珠很柔和，李玄逸小心翼翼将其那治疗的圣气注入她们体内。
过犹不及，他懂。
柔和的力量运转在她们体内，暖洋洋的感觉细润无声。
不一会鞭痕、手印……
消失不见，留下红扑扑的肌肤。
然而却不见第一时间有人感谢，更多的是麻木，似是不在意发生了什么。
“嗯嗯呀呀。”
只有一个小乞丐一般，五六岁小童眼中怯怯的，有些害怕的看着李玄逸。
“是要谢谢我吗？不用谢，应该的。”
李玄逸笑着揉着她脏兮兮的头发，为她稍微打理了一下。
“嗯嗯呀呀。”
这个小童在破烂的衣服中举出半个馍，像是珍宝一般。
他小心翼翼，捧着半个馍递到李玄逸身边，怕丢失了一般，有些不舍送向李玄逸。
李玄逸一愣，没有回过神来。
小童啊啊的叫着，再次示意李玄逸，将馍送了过来。
她是一个小哑巴，不会开口说话，只能啊嗯嗯呀呀的叫着，用行动来表达。
很快，李玄逸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了一眼附近，原本呆呆的女娃们，眼中也有了光亮，悄悄盯着小童手中的馍馍。
“小家伙，你吃吧，我不需要。”
很快，小童嗯嗯呀呀的比划着，带着怯弱的笑，在说着什么。
李玄逸灵觉何其强大，虽不知小童说的是什么，但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明白后，李玄逸却有些愕然。
“你是要我陪你去找爷爷？”
李玄逸有些失笑，原来这馍馍是雇佣他的“礼”。
“可是，你爷爷在哪？”
“嗯嗯呀呀。”
“你和你爷爷生活在附近的村子？”
“嗯嗯呀呀。”
“好吧，小家伙，你这馍馍我收了。”
李玄逸收下了半张馍馍，放入怀中。
小家伙不明白村子代表的含义，但李玄逸却能判断出来。
“小徐，你们熬些粥，给这些孩子喝。我去去就回。”李玄逸抱起小童，望向漠城。
腾云驾雾的感觉，让着小童有些害怕。
“小家伙，还记得住哪吗？”
俯首万丈，附近自然有小小的村落，但这些村落里漠城有些遥远。
这个遥远自然是几百里，或北或南或西。
很快，李玄逸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
一步百里，李玄逸带着小童行遍了附近所有村落。
终于，在路过某个村落的时候，小童嗯嗯呀呀的手舞足蹈了起来。
可李玄逸心中却叮咚了一下。
这个村落……
村里一个角落，小童跌跌撞撞，跑到了她的家，一个小茅屋。
“嗯嗯呀呀”
小童发现她爷爷正躺在茅屋的街道旁。
李玄逸脸色一僵。
这个老人已经死了，死去至少十天了，尸体冷了，有些恶臭。
小童嗯嗯呀呀的叫着，也皱起了鼻梁。
但不一会儿，竟又从那破烂的怀中摸出了半张馍馍。
她给李玄逸的馍馍，只是一半。
她满脸开心的笑，轻轻的摇着那个老人。
嗯嗯呀呀叫着，举着馍，递到他嘴边。
她却不知，她那小手已经将馍馍染成了暗红色。
没有由来的，李玄逸鼻子一酸。
她爷爷穿的破破烂烂，一如乞丐。
“嗯嗯呀呀。”小童嗯嗯呀呀叫了几声，没有将自己的爷爷叫醒。
她便开心的走进屋子，踉跄的抱着一条薄毯给她爷爷盖上。
她一屁股坐在血污中，安心等待着自己爷爷醒来。
不时抵着头看着手中的半张馍馍，露出开心的笑容，却不舍得吃。
五六岁的孩子很小，很懵懂，不会说话的哑童更朦胧。
这个懂事的小童，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爷爷已经死去了，只是以为他睡着了，怕他冷着。
而她，也只是在一旁没心没肺的笑着，等着她爷爷醒来吃馍馍，自己肚子还咕噜的叫着。
不一会儿还向李玄逸招手谢谢，嗯嗯呀呀的说着李玄逸可以走了。
“小家伙，一起走吧。”
李玄逸抱起了小童，不顾小童张牙舞爪。
她听的懂话。
知道李玄逸是要带她走。
“以后，你叫雨涵吧，姓李。”
李玄逸回首望了一眼破破烂烂的村子，到处都有着妖人来过的气息。
一指点出，燃烧不绝的伽腾火落入村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