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海上风雨骤梦醒是他乡

　　在茫茫大海上，一艘不大的木船扬着两片不大的帆，船头正坐着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女。
　　她侧靠着舵盘，将稍显凌乱却乌黑发亮的秀发挽在了脑后，用红绳子扎成一个发髻，又将覆盖在眼上的，布丝都有些松散了的，有些泛白的浅蓝色长布条解下来。
　　翻过来折叠了一下后，她左手捏在布条的三分之一处，将额前散开的发丝向上撩起，右手抻起布条，熟练的将其环绕头部一周，在左侧太阳穴向上一点的位置系了起来，并打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船的另一头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壮硕妇人，朝船另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小黄莺，你说的位置就在这？”
　　少女双手撑着船板站了起来，回过身理了理破旧的打满补丁的衣服，然后左摇右晃地穿过船的甲板走到壮硕妇人的身边，轻轻拍了三下妇人那长满老茧的手，点了点头。
　　“好嘞，那就下网，你先往旁边闪闪。”
　　被唤作小黄莺的少女侧过身子向后退了几步。
　　妇人则是拽过旁边的堆成一堆渔网，弓着腰，然后大腿用力一蹬，带动上半身用力抡动，将整个大网远远地抛洒而出，她那双臂鼓胀的肌肉微微震颤着，发出暗沉的古铜色光泽。
　　她或许也曾对镜贴花黄，也曾闺中梳红妆，可如今她却驶起了渔船，扛起了巨网。曾经杨柳般的细腰，现在壮硕如墙；曾经清逸俊雅的脸庞，现在也如铁如钢。可腰虽壮硕，却仍是被生活压弯；面虽如铁，却仍是被风雨侵染——她早已习惯，她深知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垂怜，可她却不愿，不忍，身旁的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再招风霜。
　　她用力地拉拽着巨网，网兜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沉，她的内心也随之一空。十几条不大的鱼，离开了它们赖以生存的大海，在甲板上不停地翻动着，挣扎着，试图重归海的怀抱。
　　妇人座在甲板上喘着粗气，咸湿的海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她却并不怎么在意。
　　她牵起少女细嫩的小手，笑道：“小黄莺儿，今个你探测的可不准啊。”
　　少女摇了摇头，抽出手来，蹲在翻滚的鱼中，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她边从鱼堆里拎出一个黑乎乎湿漉漉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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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可真是稀奇，打上来一只死猫。”妇人哈哈大笑，“可惜了，看它这身段，这毛发，非富即贵。怎的亲自到海里抓鱼吃，反倒被淹死了？”
　　少女再次摇了摇头，将这只黑色的小猫平放在甲板上，双手用力按压它的肚子与胸腔。每次按压都有一道水花从黑猫的口鼻中喷出，就这样按压了十多下，这只猫终于有了动静。
　　它缓缓地蹬动后爪，前爪开始交替拨动，脑袋也开始甩动起来。
　　妇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没死！？”
　　她连忙爬起，来到少女的跟前，查看她手下的小东西，它正在缓缓地睁开眼睛。
　　“果然没死，这次真是撞大运了。”妇人兴奋地直搓手，就要上手去抱起这只猫，却被少女伸出手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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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乘昴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又吐了一口水，一股咸咸的苦苦的滋味，周围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蓝的天空，然后是一张精致的小脸凑到他跟前。
　　那脸面无表情，虽然白皙，却是一种不怎么健康的苍白。在那张白瓷一般的瓜子脸的衬托下，那张鲜红的嘴唇，就显得格外地显眼。翘挺的琼鼻微微抽动，似是在嗅着什么。可他却看不到这个女孩的眼睛，因为在其上蒙着淡蓝色的布条。
　　任乘昴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抬起手臂，拿到眼前。
　　嗯？怎么回事？
　　一向遇事波澜不惊的任乘昴心中如海浪一般波澜起伏。
　　因为他看到了，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小爪子，还有一个桃花一样的粉红色爪垫。
　　最让其感到手足无措的是，他发现自己浑身没有任何法力波动，也无法动用这片天地蕴含的灵力，仅是保存着些许神念之力而已。
　　他努力回想，试图回想起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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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猫大人，让渔妇我为你擦擦身子吧。”壮硕妇人不知从哪找出了一块干燥的布，来到了任乘昴的跟前，露出谄媚的笑容。
　　她一把将任乘昴包裹在了布中，为他擦拭湿漉漉的毛发，只让其露出一颗头来。
　　任乘昴一开始着实是吓了一跳，可当他用神念探查之后，确定眼前这个壮硕一点的妇人确实只是个凡人，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的时候，才稍微安下了点心。
　　难道是幻境？他想到。
　　他从妇人的布中窜出来，用力甩了甩头上的水，用神念力传话给眼前这位妇人。
　　“这里是哪儿？你们是谁？”
　　那妇人感受到他的传话，也确认了这只黑猫确实与众不同，面上更加喜了，忙回到：
　　“回猫大人的话，这里是雷域海，咱只是这海上一个普通渔妇，和这个侄女儿相依为命，靠打渔为生。大人您可能不知道，您失足落入这茫茫大海之中啦，多亏了我这侄女儿发现了您，让渔妇我在此撒网，才将您从海中给营救了出来……”
　　“这么说是你们救了我？”任乘昴向妇人和少女传音。
　　“正是，正是！”妇人拉长了声音，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呀，咱也就斗胆和您提个事儿……”妇人笑嘻嘻地说，眼角的皱纹堆积在一起。
　　任乘昴神色一变，迅速退到船头，无形的神念之力化作一只大手，一把掐住了少女的脖子，将其高高举起。
　　“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此伏击我？什么组织派你们来的？”
　　少女挣扎着捂着自己的脖子，无力地挣扎着，蹬动双腿。
　　妇人一看这场景，吓得脸都绿了，一下就跪在任乘昴面前。
　　“大人，求您放了咱侄女儿吧，咱娘俩哪有什么组织，真的只是海上的渔民罢了。再说了要真有人对您不利，哪里会派咱这种手无寸铁的妇人啊……”那语气中带着焦急，却又不敢太过于激动，她是真的生怕这位大人一个不高兴就击杀了少女。
　　“哼，还敢说你们是一般人？那你给我解释一下，我刚才用神念力传话给她，为何受到了明显的阻碍？”任乘昴掐住少女脖子的手更紧了几分，她的喉咙里传出的哼声越来越小，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大人冤枉啊。”妇人声泪俱下，再也顾不上许多，拼命地磕头，敲的木质甲板梆梆作响：“小侄只是天生眼疾，早年蒙一位高人垂怜，传授了一种用神念定位的道法，但这也仅限于探测鱼群出没，这也成了咱娘俩在海上安身立命的本事。对了……今天她也正是用了此法才救到大人您的啊！还请大人放过她吧。”
　　任乘昴本就不是弑杀之人，相反，原则性极强。况且他觉得这妇人表现的确实情真意切，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便就松开了掐住少女脖子的神念力。
　　少女瘫坐在甲板上，浑身颤抖，剧烈的咳嗽着……
　　任乘昴用神念力再次扫视了一下这名少女，确实如那妇人所说，并无任何法力波动，只是她的神念力确实是异于常人的高。
　　任乘昴有些后悔，万一真的失手杀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可让他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于是他缓步走到少女跟前，少女感受到他靠近，下意识地又向后挪动了几分。
　　“那个，对不起了，是我一时鲁莽了，姑娘你现在觉得可还没事儿吧？”
　　妇人迅速跑到少女跟前，背对着任乘昴，双手环抱着护住了她，询问她的情况。
　　少女摇了摇头，不过还在不断咳嗽着。
　　任乘昴有些尴尬，现在来看，确实是自己闹了乌龙，上前道歉：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们……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么？对了，你刚刚不是说，要跟我说个事儿，是什么事啊？”
　　妇人护着少女，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哪敢劳烦大人您。”
　　这话弄的任乘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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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刚缓和了几分，面容也恢复了几分血色，就在此刻，原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起来。风比刚才猛烈许多，海水也在风的吹动下掀起惊涛。
　　那壮硕妇人脸色又是一变，吓得煞白。
　　“不好，黄莺儿快去掌舵，我来拉帆，暴风雨要来了！”
　　那黄莺儿慌张爬起，踉跄着跑向船头，掌住了一个圆形的舵盘。那妇人则是解开帆绳，用力的拉扯着，想要改变桅杆上两张船帆的朝向。
　　任乘昴看了看这天气，以他的经验，确实如这妇人所说，暴风雨要来了。可他却没有见过如此迅速成型的风暴，如果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这艘船在风暴到来之前可能是无法逃脱出这片海域的。
　　那妇人似乎也觉察到了风速越来越快，波涛也越来越汹涌，此时豆大的雨点也倾泻而下……狂风从侧面吹到船帆上，让原本就不大的船向左边严重倾斜，随时可能会被掀翻。
　　后有一《定风波》述此幕：
　　万里清波海上航，
　　猫仙一网觅情芳。
　　霞落黄莺鸣月下，
　　正恰，
　　苍云障目木沉光。
　　两世误以晴正好。
　　云罩，
　　邪风穿体雨穿梁。
　　舟覆岂缘心渺渺，
　　趁早，
　　一声唱罢斩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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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小黄莺儿！”妇人在风雨中惊呼，雨点砸在她的脸上，砸在她鼓胀的手臂肌肉上，让她颤抖不已，“船舵向左打，我们要降帆了！！！再立着帆，马上船就要翻！”
　　可是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又是一阵狂风，吹得船已经翻了一半……小黄莺儿死死地握着船舵，不曾松手。而壮硕妇人脚抵着船舷，帆绳挂在她的右肩膀上，已是磨出了殷红的鲜血，随着雨水染透了她小半边身躯，可她仍是不松手，试图将船帆收下来。
　　任乘昴悬浮在半空中，看着此情此景，做出了决定，化神念力为有形刀刃斩上桅杆。那并不怎么粗的两根寻常木头做成的桅杆，任乘昴硬生生地各斩了十多下，才将其斩断。
　　“松手！”任乘昴向妇人传音。
　　妇人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手中的绳索，拽住了船上的一个扶手才不至于掉下去。
　　在风雨中，两张船帆犹如两只断了线的风筝，带着绳索随风被吹上天。
　　船没了帆，减少了与风的受力面积，再加上任乘昴用神念力全力推助，船这才没有翻掉。
　　船来回左右剧烈摇摆，任乘昴又多次改变神念力的方向，逐渐减少船左右的摇晃幅度。小黄莺儿死死地抓着船舵，这时便是像一面小小的破旧旗帜，在暴风中飘荡。
　　终于，船稳了下来，暴风似乎有也有暂时所减小，这才让众人重新平稳地座道甲板上。除了壮硕妇人肩膀上和手上有些皮外伤外，任乘昴和小黄莺儿并没有在刚才受什么伤。
　　“多谢猫大人出手相助。”壮硕妇人一手捂着肩膀的伤口，一边穿着粗气，有些虚弱的说到。
　　“别说话了，赶快修整，如果我猜得没错，等会儿的风暴只会更加的猛烈。”任乘昴传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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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念力这个东西可以比作粘合剂，而法力之类的便可以比作石头，若有了强大的神念力，施放术法的时候就会得到极大地助力。而若单纯的神念力而没有法力，这神念力也就顶多是像泥巴一般，不能说没有半点用处，但确实发挥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现在的任乘昴，要说战斗力，也就仅仅是比凡人强上一些罢了，这种无力感，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体会到了。
　　这时任乘昴突然回想起来了一些先前的事情：
　　这个身体果然不是自己的，而是那只叫做“玄月”的猫的。若是没有猜错，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那只猫的灵魂所占据，成功的飞升到了仙界去了。而此处，还仅仅是凡界。
　　刚遭此变故，又法力尽失，虽被人救起，却又遭此风暴，难道真的吾命该绝？
　　不对，任乘昴转念又想到：
　　仙界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来封印那只叫“玄月”的猫，如果这个身体真的是那只猫的，应该极其强横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