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订婚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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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夜色里，两辆加了伪装的大卡车停着。特遣队的战士们还有挑夫民工帮着正往卡车上搬东西。夜幕越来越浓，没有人发现贾兰踉踉跄跄地小跑而来。这时，贾兰跑来，见大家都往卡车上搬东西，她不假思索，急忙爬上了卡车。卡车上搭着军绿色的帆布棚子。棚内堆满了物资给养，混杂着奶豆腐和砖茶、干羊肉的味道。贾兰爬进来之后，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了，软软地瘫坐在那堆东西后面藏了起来。她相信奇团长只要发现了她，一定会把她赶下车的。
　　大约是后半夜了，特遣队已经集合完毕，整装待发。老海依依不舍地拉着奇剑啸的手说:“老奇！开辟新的交通线，时间紧，任务重，只要能到达海勃湾与那边的八路军部队会合，就算是胜利了。”
　　“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奇剑啸说着上了卡车的驾驭室。部队里会开汽车的人奇缺，只找到一名会开汽车的战士，奇剑啸只得自己亲自驾驶另一辆卡车。卡车驾驭室内，娜仁默默地望着车外的老海，似有话要说，可欲言又止。
　　特遣队的战士们骑在马上，跟随着两辆卡车，渐行渐远。
　　贾兰一直昏睡着，全然不知道卡车是什么时候开的，又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靠着那些箱子箩筐之类的东西，睡得正香。天快亮时，一道手电光划过，照在贾兰的脸上，她丝毫没有察觉，似乎嘟嚷了一句梦呓语。原来是奇剑啸上车检查，发现了蜷缩在车上的贾兰，他不由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病情那么严重的小姑娘，居然混上了汽车，跟上了队伍。她可真是个意志超人的女孩子啊！奇剑啸望着睡梦中的那张青春勃发的面庞，目光中多了一份男人的柔情。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感情。想起当年在学校时和她的那些可笑的比赛，想起在北平被她误当特务打了一下子……便想起了汉人常说的“前世的冤家，今世的情侣”……她和自己居然有那么多的纠缠瓜葛，莫非真的是前世有缘？
　　他马上嘲笑自己这种荒唐的想法，太布尔乔亚了，世上哪儿有前世缘分一说，都是人们为了掩饰自己的感情而寻找出来的借口，何等的荒唐。他怕惊醒了贾兰，便脱下披在身上的呢子军大衣，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那一夜，贾兰睡得特别香甜。她梦见她在一片大海里畅游，蓝色的海水温存地包裹着她**的身体，突然之间他骑着黑马踏着波浪而来，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自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裸着，十分害羞，便向那深不可测的海水下面沉沦着。海水淹没了她，她依然能看见他的黑马从她头顶上驰骋而过……突然间，他的额头出血了，血像流泉一样流淌下来，注人海水之中，海水被染红了。她害怕极了，想大声喊，说那流血的伤口不是她打的，和她没关系，可是她喊不出来，海水堵着她的咽喉。她急死了，却看见他也坠海而至，向她微笑着说:“这伤口不是你打的，你别害怕，我没事儿的……”她刚要抚摸他的额头，他却突然消失了……她急得大声呼叫着他的名字:“剑啸……”
　　一下子就醒了，摸摸自己的脑门，头也不烧了，精神状态恢复了。真是奇怪呀。她瞟着帆布车棚外面，是东方天空的一片火烧云。她知道已经是黎明时分了。这时她才发现了身上盖着的那件呢子军大衣，认出那是奇团长的，因为全团只有他穿着那一件——那是一次战斗中他打死一名日军军官缴获的一件战利品。她不由纳闷起来：他啥时候来过了？而且，还给我盖了军大衣，怪不得这一夜感觉那么温暖呢！少女的羞涩被感激温情而取代，她感觉自己的面颊又热了……
　　贾兰从卡车后面的车棚里跳下车来，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附近刷马的奇剑啸。
　　贾兰有些紧张，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团长!”
　　“醒了?”
　　贾兰不好意思地回答:“醒了……”
　　“烧退了？”
　　“退了。昨天夜里……”
　　“不是让你留下嘛！谁叫你擅自上卡车了？”
　　贾兰索性豁出去了：“首长关心我，我心领了。既然决定让我参加野马特遣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得跟上队伍……反正我已经上卡车了，也回不去了，你看着办吧！……要不，我再交一份检查?”
　　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旁走过来的柱子忍不住“扑哧”笑了。
　　“团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麻烦?”
　　奇剑啸依然绷着脸说:“你是够麻烦的。上回的事还没完呢!”
　　贾兰泄气地说:“啊？我的检查写得还不深刻?”
　　奇剑啸从兜里取出贾兰上次写的检查说:“咱先不说检查的内容是不是深刻，先说说你这字儿。”
　　贾兰纳闷地问：“我这字儿怎么了？”
　　奇剑啸说:“写得‘龙飞凤舞’，谁认识啊？都说是文如其人，你的文笔虽然优美，可这字儿跟你这人太不相配了。”
　　贾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几年就忙着搞学运了，哪儿有工夫练字写文章啊……再说了，字写得坏怎么了？还不一样打鬼子闹革命。”
　　奇剑啸正色道:“那可不对！我们八路军的队伍，应该是一支文化素质很髙的队伍。字和文章写得好坏，也标志着我们整个队伍的水平。别让人家国民党老骂我们没文化，是土老帽。”说得贾兰面有愧色。
　　奇剑啸对贾兰继续说着：“……咱先不说马克思、恩格斯这些革命家多有文采，就说***同志吧！他不仅字写得好，文章也写得文采飞扬。”
　　贾兰听得新鲜:“真的啊?”她有些崇拜地，“团长！你见过***、***，还有***那些大领导吗?”
　　“我见过***和乌兰夫同志。”
　　贾兰:“那你给我说说，他们长的什么样儿?”
　　奇剑啸忍不住笑了：“就是正常人的样子嘛！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贾兰神往地:“你说，以后我也有机会见到他们吗?”
　　“首长们都在忙着抗战的大事情，以后会有机会见到他们。”
　　“团长，我有一个请求!”
　　“说?”
　　“我拜你为师，跟你学蒙文怎么样?”
　　“嗬，你倒会就坡下驴啊!”
　　“不想收我这个徒弟啊?”
　　奇剑啸笑了笑说:“这事儿咱们完了再说……”
　　贾兰惊喜地:“你答应了？”
　　苏克走过来，看见贾兰很意外：“贾兰？你什么刑•候上的卡车？我说昨天怎么找不到你了。”
　　贾兰不好意思地说:“趁你们不注意，我就溜上来了。”
　　苏克笑着对奇剑啸说：“看来，我们的警惕性不够高，居然让她混上卡车了
　　奇剑啸摆摆手:“你向娜仁大姐报到，你还是卫生队的成员！”
　　“是!”
　　很多年后贾兰回忆起来，好像就是从那天起，她对奇剑啸的印象完全变了，他不仅是她的上级领导，还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兄长。那时她就预感到——在前方，等待她的不仅仅是残酷的战斗，还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东西。那是什么？她不知道，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它的吸引和美好。也是从那天开始，她拜奇剑啸为师，和他学习蒙古语，居然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蒙古话，并且会书写蒙古文。以至于当地的玛拉沁都听不出她是汉人，而以为她是西部的蒙古人……
　　特遣队第一站到达的是大青山东部的一个村庄。那村庄窝在大山深
　　处，这里的百姓很少看到过军队。野马特遣队初来乍到，并没有亮出八路军的番号，附近的百姓们，都不知道这支队伍到底是日伪军、铁蹄军还是**的队伍，所以大家对这支队伍非常戒备，不敢接近。
　　莜麦地里，一些正在锄草的妇女抬头看见他们，流露出害怕的神情，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一下不见了。莜麦已经长得很高了，人弯下腰去就看不见了。
　　当队伍走进村庄时，大榆树下玩耍的孩子赶紧扑进妇女和老人怀里，不敢出来。老人和妇女们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们，做出随时要逃走的准备。
　　娜仁大姐带着贾兰，两人穿着灰色的军装，她们在路边的小贩那里采购了一些白洋纱布和草药。百姓看见这两个神秘的女人，纷纷躲避。路边卖东西的小贩聚在一起，对她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贾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感到很尴尬，低声对娜仁大姐说:“人家把我们当坏人了，走到哪儿都是这种眼光。刚才，明明有治红伤的药，老板就是不卖给我们，这叫什么事p阿！”
　　娜仁大姐说:“那是因为人家不知道我们是八路军嘛。”
　　“那我们为什么不打出八路军的番号呢?”
　　“这是军事机密。”
　　贾兰不再问了。她知道凡是军事机密都是不能问的。
　　大青山里果然寒气袭人，看来那句“五黄六月穿皮袄”也并非夸大其词。部队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到达第二个目的地。前面领路的大卡车突然停住了。
　　荒野上，奇剑啸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只有姚参谋带着大嘎子和三四个战士在执行着警戒任务。远远看去，这支没有任何标志的军队显得有些神秘。
　　驾驶室内，奇剑啸焦急地看表。过了一会儿，柱子跑过来报告：“报告团长，接应我们的同志来了。”
　　说话间，一个打扮成当地老乡模样的地下联络员老谷已经迎上前来。奇剑啸跳下车。老谷紧紧握住奇剑啸的手激动地说:“同志，可把你们给盼来了！哦，我姓谷，我叫谷满仓。”
　　奇剑啸与满仓握手:“满仓，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我已经帮你们做了安排——谷子沟离鬼子的据点远，敌人很少到那儿去，你们就先住在谷子沟吧！那是个大村子，比较好隐蔽。”
　　“村长是我们的人吗?”苏克问。
　　满仓点头回道:“村长是个开明乡绅。他同意咱们的队伍住在村子里，并且愿意腾出自家的宅院给我们做指挥部!”
　　“太感谢你了满仓!”奇剑啸再次紧握住谷满仓的手。
　　当天傍晚，野马特遣队开进了谷家沟。远远望去，一片农舍挤缩在一个狭隘的山沟里，平时让雾一遮盖，几乎看不出那里有人家。村口还有一片树林掩映，更增加了它的隐蔽性。
　　地下联络员谷满仓领着队伍进了村子。他把奇剑啸带到一座青堂瓦舍的大宅院门前:“奇团长，这就是村长谷润发的家了。”
　　奇剑啸抬眼看了一眼这所深宅大院，与苏克、柱子等人进了院子。
　　在宽敞的中厅，开明乡绅谷润发热情地接待了特遣队：“欢迎奇团长光临寒舍，敝人荣幸之至。”
　　“我们住在您这儿，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能为抗日尽一份绵薄之力，谷某一定不遗余力。”
　　地下联络员谷满仓介绍说.•“谷老爷思想进步，是非常有名的爱国人士，他的两位公子本来是要去日本留学，但抗战一爆发，他就把儿子送到了美国。他还给咱们抗日队伍捐款捐物……你们住在他这里，将会非常安全。
　　谷润发摆摆手:“不值一提！满仓啊，你帮着安排一下食宿。咱们大约来了多少人马？”
　　“四十多个。”
　　“村里每家每户安排住上几个，你们指挥部就设在我这个院子里吧！这里还算宽敞，又在村子中央，大家联络方便。有道是宾至如归，你们尽管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千万不要客气。”
　　“太好了，我们的指挥部就住在府上了。多有叨扰，还忘谷老爷多多谅解。”
　　谷润发哈哈一笑:“奇团长，您太客气了！”
　　几个小时后，谷府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已经改成一间临时指挥部，柱子正帮着奇剑啸把带来的那些书籍整理放好，又把一张军事地图挂在墙上。
　　柱子说:“团长，这个谷老爷家好像很有钱啊?”
　　“听满仓说，谷老爷家上一辈在蒙古大库伦做过茶叶生意和皮毛买卖，如今还在归绥、卓资山开着好几家店铺呢。”
　　柱子晃着脑袋:“难怪这么有钱……哎，团长，有钱人这么支持咱们抗日的可不多啊!”
　　“谁说的？现在是国共合作的特殊时期，但凡有一点爱国之心的中国人，都会帮助抗日队伍。”
　　正说着，苏克走了进来:“团长，安顿好了吗？”
　　奇剑啸点头:“有事吗?”他示意柱子出去。柱子放下手里的东西出门。
　　“团长，我想和你谈谈组织宣传队的事儿。”
　　“组织宣传队?”
　　“是啊，我想抽调几个人，组织个文艺宣传队，然后走村串户去演出，宣传我们的抗日政策，发动这里的人民群众……”
　　奇剑啸摇头说:“苏克同志！你忘了离开红召的时候，蒙绥党委的首长为我们制定的方针了吗？既然是‘灰色隐蔽’，就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现在还不能大张旗鼓宣传抗日。”
　　苏克略有些失望地说:“团长，我觉得‘灰色隐蔽’的提法，不像是布尔什维克的主张。如果是在苏联，工农群众的热情早就被我们发动起来了。”
　　奇剑啸打断他说:“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是中国，不是苏联！我们不能照搬布尔什维克的经验，那样会适得其反。”
　　苏克有些固执地说:“那……未雨绸缪，我们可以提前做准备嘛！把宣传队建立起来，先排练着，等时机成熟，就可以拉出去演出、宣传了。”
　　“这倒可以！不过，你们的排练一定要悄悄地进行，不能让当地群众知道。”奇剑啸觉得不能太打击苏克的积极性，就做了点让步。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