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愚蠢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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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死亡之人平等地死亡，”“如你所愿，”
“没有价值的人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如蜘蛛般张扬伸出长长肢节的罗生门刺向身着和服的少女，即便死亡的威胁已迫近，然而她的脸上一片死寂麻木，就像是早已死去埋葬了魂灵，眼中毫无光亮波澜。
“就让在下……”芥川龙之介背对着乌瑟站立，双手揣在黑外套的兜里，腰背挺直，身材羸弱瘦削然而脊梁不折，他沉声冰冷地说着，突然到这里就听到身后轻微的、打断他话语的咳嗽声。
芥川顿下还未说完的话语回过头，虽然面无表情看似冰冷，但是乌瑟看懂了他眼底的疑惑和问询，“……老师”，他有些不太习惯地低唤一声，随即情绪又变得坦然平和，严肃恭谨地问道：“是在下说错话了吗？”
格外地有自知之明，然而他实在笨拙愚钝，从来意识不到自己过剩的偏执与过激，在场另外一个人因这突发的变故也看过来，被那双死寂安静的眼眸注视着，乌瑟弯弯眼点头：“对，芥川君，你太自以为是，也委实过于傲慢。”
在芥川龙之介身后展开的罗生门悄然无声地收回，他低眉顺眼垂着头，“抱歉，是在下辜负了老师的期望，在下一定……”似乎聪慧理智、谦逊安静的模样。
但他的一定就是冥顽不灵，保证等于下次还敢还更过分。
乌瑟出乎意料地笑出来，手搁在扶手上支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芥川君如果清晰明了自己的能力，如果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那么为什么不依靠一下老师呢？”
芥川龙之介的神情有一瞬间滞凝，他听见他的新一任老师平静地问道：“是芥川君逞强又或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是为了不使赋予你信念的老师对你产生失望，还是自己坚持固执于某一事物，偏执地……”
她说出险恶至极的平淡话语：“还是你偏执地想要夺得更多的关注、更多的在意，让人放心不下，而其他的所带来的负面影响都可以算作是‘不太重要’的微末一点代价。”
“哪怕是本不必要、可以避免的受伤，是自顾做出的‘还可以付出更多’的自我牺牲，是你的妹妹银的担忧和眼泪。”
前两者都可以被轻易忽视抹去，但是最后一项……妹妹的担忧和眼泪……芥川龙之介眼前浮现无数次他受伤后妹妹小心翼翼然而不经意间带出的悲伤和难过，她的眼中映入破碎的光，为她不省心的哥哥，为他一次又一次不爱惜自己身体的鲁莽行径。
“在下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咳咳。”芥川剧烈的情绪波动引来猛烈的咳嗽，因不可置信而瞳孔略缩，像是被踩住了尾巴受惊的凶恶的猫咪，极快坚决地否定掉。
“在下绝不会是这样的人，不会卑劣地拿这些东西来…”来获取更多的关注在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顾及妹妹的心情，而这样毫无尊严地跪伏在地，祈求他人给予他所求？
乌瑟看着他冷灰色的眼眸，其中酝酿着无声的悲恸愤慨，还有更多深且暗沉的东西，像是透不进去一点点光，然而他又固执着，挺直脊梁断然不会折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纤细敏感，甚至能称得上单纯的青年遍体鳞伤，心上满是空洞，在残酷的人世艰难挣扎着求生，然而被命运携裹致使成了现在这副可悲残虐的模样，只剩下为数不多在意的牵绊留住步伐，在入水将沉溺的这时被极细的丝线挽住手腕，试图被拖拽拉扯浮上水面。
“我知道的，芥川君。我知道，”乌瑟一连用了两个‘我知道’，表示肯定，没有丝毫的怀疑，“但为什么芥川君的所作所为，给人感觉就是这样呢？”
怎、么、会……芥川惨白一片的脸上一瞬间清空表情，他不知道……怎么会？
太宰先生从来不会说明他的错误，哪怕无数次否定、投来失望的目光、又在训练中不留手地惩罚，然而太宰先生从来不会说，他只能自己咬着牙做出全然无端的揣测，然后一次次试探，却获得更多更繁杂更令他迷惑茫然的信息，他不知道会这样，他没有想过会……
难道是他领会错了吗？然后一错再错、不知悔改，才会令太宰先生失望，让老师毫不留念地在那件事以后叛逃出港口Mafia，甚至去了敌对的武装侦探社。
芥川的眼睛大且空洞洞的，因深不见底被曾经的同伴认为是[不具有感情的孩子]，安安定定地注视着虚空，他第一次所得到的感情是[憎恶]，因感情而活，脱离出祸犬畜生的定义，真切地作为一个怀有感情的人类，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感情的猛烈冲击。
在这一刻、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明白【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他驽钝不堪愚笨之至，还是世间本来就不存在他所追寻的答案，即便从底层一跃而上成为掌握横滨黑夜的港口Mafia的一条狗，然而他还是没有明白太宰先生所想要教给他的是什么。
——是强大，是思考，是更优地使用异能力，是在战斗中不会因[弱]的原罪导致受伤死亡，而不是无可救药到将一句本应轻描淡写、只是夸奖和激励的认可作为那可笑的生存的意义。
芥川龙之介辜负了自己由心生出的求生意愿，也辜负了决定拉扯住他意图挽回的太宰先生。
他还没有足够成熟，没有明确的自知，像是还不能够脱离大人独自生活的小孩子，但人是需要不断往前走的，他不能再停留在原地自取灭亡，没人会一直等他。
太可笑了啊，芥川。
但乌瑟迎着他虚无空洞的眼，平静地说出的是：“芥川君已经尽力了，可以了，但是在你自己还迷惘的时刻，依靠一下作为老师的我不好吗？”
“还是芥川君意识里并不信任着我呢？”
信任老师，信任与太宰先生极其相似的第二任老师……他如此不堪造就、卑如草芥的一个人，从来不明白太宰先生所表达出来的一切，磕磕绊绊麻木无措地试图跟随老师的步伐，然而一次次被抛下，他们之间宛如横贯着一条不可跨越的天堑，是神明与蝼蚁之别。
芥川龙之介的表情在这一刻显得有些骇然恐怖，眼里的虚无扩大，空洞洞地令人心惊，在他身后那名身穿橙色和服的少女都流露出了一丝惶惧不安，气氛压抑无比。五⑧16○.com
但乌瑟知道他只是接受不能……如果眼睛所看到的不是一切，一直以来他都令崇敬无比的太宰先生失望……又该怎么样再度交付信任？
“难道现在你应该做的，不是向我撒娇吗？芥川君。”乌瑟与他的前一任老师绝不一样，惆怅带有戏谑地道：“我已经在这样迁就娇惯了，芥川君是思考撒娇的多种方式而正在为难吗？”
“在下……”芥川迎着她的目光，感受到久违的心悸战栗感，然而出乎意料地情绪却逐渐平静下来，“在下确实有许多困惑不解，仅依靠在下自己……”他难得聪明一回，认识到老师大概是对他对和服少女所说的话不满，沉声没有半点撒娇意味地道：
“老师您会帮助、教导在下吗？”
真是个好孩子，学习能力分明很强，乌瑟点头，露出了个淡淡欢欣的笑容，“这样就对了嘛，芥川君。”
什么？算不上撒娇？不，这就是撒娇。
准确get到萌点的乌瑟一本满足，向和服少女招招手，“不是那样的哦，镜花，到我这里来。”
轮椅上的人眉语目笑，突然之间就由平波无澜的静水变得鲜活灵动，泉镜花目视着她，心中有微微动容，是和旁边那个黑衣青年身上血腥杀戮气息完全不一样的安宁，混杂一点点不可控的吸引力，让她完全挪不开眼。
泉镜花温驯听话地走过去，乌瑟向她伸出手，于是乖巧的孩子蹲下身抱住她，把自己埋在了她的怀里，为什么……她们的年龄明明没有相差多大，然而这个怀抱温暖包容，就仿佛能给予庇护，和红叶姐给她的感觉一样，只是乌瑟大人要更直白得多，泉镜花安静地睁着眼睛想。
可是她……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把全部过错都不由分说地揽在自己身上，为什么不去思考更多的最可能的可能，而是将自己反反复复折磨，是为了麻痹失去了亲人的悲痛吗？”
她的眼眸是无暇的冷灰色，目光纯粹温暖，泉镜花想起她和那个黑衣男人说话，虽然看似严厉苛责，然而她是宽容包容的，不带有一丝责备，最过分也只是一小点的逗弄，但是根本做不到忽视她的一言一行，哪怕她也只是旁观的人。
为什么要把父母的死亡全然揽在自己身上，而不去思考更多的东西……泉镜花迟钝地想着，为什么不可能是她造成了这一切呢？为什么属于母亲的异能力夜叉白雪到了她身上，为什么当她睁眼时父母都倒在血泊之中毫无声息，就只有夜叉白雪拿着滴血的刀刃。
……她已经失去了啊。
已没有什么能再触动她的了，除了杀死夜叉白雪，除了她为自己赎罪。
乌瑟觉得自己也有点喜欢她，慢慢弯下腰把头埋在泉镜花乌黑的发里，些微的热气随呼吸吐出，不可避免地落在少女的发顶，然后她就感觉到膝上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动了下，忽然就充满了孩子气。
两个孩子气的人凑一起，大的那个一点都不正经，就只有话语里透出些爱怜。
“镜花也学会撒娇了耶(＾－＾)V”
大猫摁住兔兔，兴致昂扬地向安静站立一边的渐变色垂耳兔道：“芥川君要不要学着一点呢？这才是撒娇的正确方式啊。”
芥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们，冷着脸看似残暴狠厉，却有一丝柔和闪过。
尾崎红叶带走了泉镜花，她也需要熟悉港口Mafia的各部门干部和相关职能，虽然泉镜花跟着芥川，但生活上是由尾崎红叶照顾，小小的少女一夕之间失去疼爱她的父母，变成了死寂麻木的模样，看着总让人心软疼惜。
在去首领办公室的路上，芥川才问道：“老师认为，杀戮不是生存的意义吗？”
乌瑟坐着轮椅，身边青年的黑外套延伸出罗生门帮忙推动，减缓震动，围绕在她周围生疏地小心翼翼保护，她模样安安静静，心里漾起清波，安安稳稳再不闹腾，又塞了一颗糖，淡声地回复：“难道杀戮具有意义吗？”
“杀戮这一行径本身不具备任何意义。”
轻描淡写地作下结论，但是她在芥川强忍着莫名的情绪的时候补充到：“唯有活着，其次才能去找寻生存的意义。芥川君，在你的身上，如果你早早死在了过去，那么该如何寻找自己的答案呢？”
“它顶多能算是途径，是一条你的必经之途，如不跨越便是身死，你所追寻的一切如烟消散，你的人生才是真正的毫无价值。”
“芥川君，你究竟曲解误会了多少，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呢？”
乌瑟说完这一句话，由守在门口的护卫开门，她迈入昏暗空旷的首领办公室里。
厚重的大门慢慢合上，隐约还有声音传出，芥川龙之介冰冷地垂目站住一动不动，来自森鸥外的轻笑质问响起：“乌瑟君在第一天就给了我大惊喜呢。”
是大惊喜还是大惊吓？
“以下克上在港口Mafia可是大忌呢，我也才知道，原来芥川君竟然在乌瑟君的手下竟毫无反抗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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