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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8章 我有一拳镇天魔(三)

龙影战王叶军浪苏红袖 梁七少 12170 Aug 7, 2021 5:31: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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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这针刺一般的痛楚来的太过突然剧烈,且还越来越是厉害,只眨眼间功夫,便彷佛已从额角皮肉直直的钻进了脑髓之中
  赵禹宸出身贵重,先帝独子,三岁便被封为太子,虽说自打懂事起便早出晚归,学习君子六艺,帝王之道,并没有受过富贵皇家的闲散安逸,但父皇师傅们也都是好言相劝,母后更是苦口婆心,当真没一个敢戳他一根手指头的。
  这般的皮肉之苦,他当真是从未受过。
  猝不及防之下,赵禹宸只痛的浑身一颤,连开口呼痛的力气都丁点儿生不出,意识到这般反应定然与他的读心异术有关,下意识的想要不听,但到这个时候,耳边的声音却并不容他放弃,仍旧不管不顾的一股脑儿塞进他的耳中,而其中最清楚的,自然便是距离最近,他方才也最想听到的董太傅
  看着最近的军报,只怕西北得胜在即
  先太祖立国之初,便决议重文轻武,与士大夫共天下,老夫与先帝筹谋半生,兴科举,卸兵权,才除武夫乱国之祸,偏他一个苏战,仗着些许戎狄冒犯,本官亲派的监军使都不放在眼里,敢还敢妄言“书生误国”
  如今西北未定,苏战便敢如此冒犯本官,等他大胜而归,再加封赏,岂不是还要踩到我董家头上
  朝中文官,皆为我门生故旧,我身子日渐不济,待我百年之后,娘娘位及中宫在内,严儿政儿仰我余荫在外,董家子孙百年无忧,所虑者,唯苏战一介莽夫
  有苏家在,长此以往,家国危矣,老夫身为文官之首,万万不能见此兵祸旧事,如今朝中武官,唯一苏战,苏家灭门,武将再难起头。
  陛下还是太过年轻,这般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如何为君
  待陛下对苏战生疑,苏家一败,朝中无人能及本官,宫中无能能及娘娘,我董家百世无忧
  事实上,赵禹宸在这一闪念间所听到的,远远不止董太傅一人,太傅之外,守在亭外则在魏安零零碎碎的念叨着今个这个席面啧啧,除了瞧着好看真是一点滋味都没有,瞧瞧这大青蟹,吃的就是一个鲜,偏用那油盐酱赤染的一点滋味没有哎呦呦白瞎了好东西这不是
  除了魏安,周遭还有几个宫女内监,心中所思也是杂七杂八,只不过都不足为道,赵禹宸攥紧了手心,紧紧咬了牙关,又强撑着脑中的痛意在一派杂乱里,将廊上国夫人与淑妃的声音细细分了出来
  “陛下为了守孝,三年不进后宫一步,先帝出孝就在眼前,娘娘万万要抓紧,等到三年一过,便要第一个侍寝怀上龙胎,万万莫叫苏家那狐媚子抢到前头去。”
  老爷这身子撑不了几年,咱们家里又非世袭罔替的勋贵,人走茶凉,还有谁记得董家少不得,只能靠舒姐儿的肚皮,若能成陛下的正经外家,才最是妥当。
  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对第一遭的女人总是与旁个不同,陛下为了守孝,连个侍寝宫女都没经过,这么好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了
  “祖母放心,此事孙女自有计较,区区苏氏不足为虑。”
  越是这时候,便越不能着急,需要叫陛下自个起意才最是妥当,待本宫位及中宫,再与那苏家明珠慢慢计较。
  只是太后免我宫权,此事还需好好计较,今日有祖父说正事,只怕没机会与陛下提,为什么是太后的主意还是旁的缘故只怕就是太后,这恶妇一向忌惮我,偏宠苏家
  太后免我权,陛下竟是一味愚孝就这般答应我若要谋事,还需设法小心太后
  表里不一,汲汲营营,假公济私,怨望,欺君。
  够了、够了朕不想听ъīMiιóμ.cοm
  伴着这一句句的狭隘心声,在这针扎一般的痛意里,赵禹宸的心下也是越来越寒,他能撑到现在,原本就只是靠着一腔执念,心念一松,耳边的这诸多嘈杂也瞬间远去,只是脑中的疼痛却是愈发剧烈,年轻的帝王终于无法忍受,眼前一黑,身子便也软软的瘫倒下来。
  赵禹宸浑身冷汗,面色惨白,连嘴角都无丁点儿血色,身为帝王,周遭无时无刻都有多双眼睛盯着,便是一个皱眉一声咳嗽,都有宫人周到服侍,更何况是晕倒这样的异状
  “陛下当心”
  赵禹宸的身子才刚刚微微晃动了一下,立即便引起了周遭人的注意,以魏安为首的宫人飞一般的冲了出来,抢在他真正摔倒之前便将其一把扶在了手里,便连对面垂垂老矣的董太傅,慢了一步之后,也连忙颤颤巍巍的移了过来。
  “陛下”“陛下小心”
  “太医”“宣太医”
  赵禹宸的手心颤的抖筛一般,身上虚软的丁点儿都动弹不得,可偏偏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耳边还是嘈嘈杂杂,除了众人口中的吵嚷,杂乱的心声也依旧在零零碎碎,大惊小怪的高声呼喊惊叫,虽然隔着云雾一般的模糊不清,但也叫他除了针刺般的头疼之外,更添了几分恶心晕眩。
  他的嘴角微微翕动着,想要发火,想要怒斥,叫所有人都滚下去,甚至想要一道旨意,将所有人都投进昭狱
  可事实上,赵禹宸却是压根儿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宫人们不明情形,不敢轻易挪动他,魏安叫了软轿,但一时半刻也不能瞬至,眼下却只能匆匆将周遭软垫铺平,好让他缓缓躺下。
  此时,在回廊与祖母赏鱼的董淑妃也终于得了消息,只惊得花容失色,拎着裙角便匆匆跑上了楼来。
  “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淑妃只急的鬓角的钗环都跌了一半出来,神情也再无一丝往日的清冷淡然,纤纤玉手紧握了他的手心,急的声音都在发颤“陛下莫慌,太医马上就到”
  陛下,陛下万万不能出事
  可此刻,看着淑妃的的确确毫不作伪的担心,赵禹宸却只觉好笑,若是他能开口,想必此刻他定然会笑出声来,好好的问问这位董家仙子,她这般焦急,记挂的是他的龙体,还是担心她未曾到手的后位
  可是一派慌乱之中,却是无人能透过他惨白的面色发现帝王的心意,一盏茶功夫过去,当值的太医终于到了望乡台。
  看着满头大汗的扑倒在地,小心翼翼为他诊脉的葛太医,赵禹宸不期然,竟是莫名的想到了之前他下令去回乡养老的叶仕仁叶太医。
  早知如此,朕就该也留着他伺候,赵禹宸眼中露出一丝嘲讽,若他今日当真死在了这读心异术上,一直服侍的叶太医自然脱不了干系,可这般早早叫他回去养老,倒反而成全了那敷衍了事,只顾保全自身的的油滑老贼。
  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到了这时,赵禹宸实际也发现刚才杂乱的人声心声都已不知何时消了下去,方才几乎难以忍受的刺疼也在渐渐的缓和,只是许是因为痛的狠了,额角的晕眩与余痛还在,身上手足也依旧瘫软着,压根提不起丁点儿力气,好像连着干了好几日极其疲惫累人的苦役一般。
  不过赵禹宸此刻只觉心神俱疲,可笑可悲,既是无力挪动甚至开口,他只略微尝试了一番后,便也放弃了挣扎,无知无觉一般闭了眼,任凭太医诊过脉后,便被众人拥簇着,小心翼翼抬回了寝殿。
  经过这般一路的颠簸,等到了乾德殿内,赵禹宸已是昏昏沉沉,只是犹在隐隐刺痛的额角还叫他无法安神,幔帐之外,还能隐隐传来太傅与淑妃质问太医的一句句焦急声音渐渐远去,他不愿细听,嘲讽一般的微微抬了嘴角,正待闭眼,鼻端却又嗅到了一阵似有似无的幽香,叫他略微好受了几分。
  正是前些日子花房送来的三盏茉莉,赵禹宸的目光从那白净的花蕊上一闪而过,眼眸便忽的一动
  茉莉花,苏氏,苏明珠
  他的心下仿佛想到了什么,但眩晕且沉重的大脑却再也没法撑下去,还未等他想个清楚,眼前便是忽的一沉,无法控制的陷入了沉沉昏迷。
  等到赵禹宸重新睁开眼睛时,便已是黄昏时分,寝殿无风无声,窗纱薄淡,斜阳轻拢,木槅旁冰釉立地大青瓶的倒影被拉的很扭曲瘦长,与一旁鎏金桂蟾吐珠三足铜香炉的圆笨黑影交融着相映成趣,一切都静谧的简直像是一个梦。
  只是伴着他的清醒,脑子里还残存着的昏沉与刺痛便也立即紧随而来,且与此同时,外间好似听到了他醒来的动静,幔帐掀起,便出现了一个身着素衣,面容疲惫里又透着几分冷清的女子,长长松了一口气道“陛下可算醒了。”
  正是淑妃董淇舒。
  看到这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董淑妃,昏迷前的记忆便也都一件件的重新浮现在了赵禹宸的眼前,他的眸光微沉,声音嘶哑的吓人“朕昏了多久”
  “已多半日了,刚刚才过酉时。”淑妃见状便扭身去端了一盏温水过来,话音格外的轻柔。
  赵禹宸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将水一口饮尽,觉着略微好受了些,便挣扎着想要起身。
  董淑妃连忙劝阻“陛下身子虚弱,还是再将养将养的好。”
  “太医如何说”赵禹宸面无表情。
  董淑妃迟疑片刻“只说陛下这几日太过操劳,还需静养”
  听着还是这些翻来覆去的套话,赵禹宸不待听完便忽的一声冷笑,只叫董淇舒的话头都猛地一滞,眉心轻蹙,素来清冷的面色满是掩盖不住的担忧,便恰如花树堆雪,美人蒙尘,越发叫人动容。
  但赵禹宸此刻却压根顾不得理会她,后知后觉的,他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他在殿内扫了一周,确认的确不见了他寻找的东西,皱眉问道“朕殿里的茉莉花呢”
  淑妃面色微微一变,只是瞬间便也掩饰了起来,却并不回话,只是自然的退后一步,仿佛也并不知情一般看向了一旁的魏安。
  都说了陛下不许人换那茉莉,分明是淑妃您非要撤了,尽瞧咱家作甚么这一口大锅背的,可不是欺负人嘛魏安暗暗埋怨一句,低头上前“摆了这么些日子,那花儿今个瞧着都已打蔫了,便吩咐撤了下去。”
  赵禹宸的面色更沉“谁叫你们撤的立即给朕摆回来”
  “是。”
  赵禹宸喘息一声,发觉淑妃还在一旁,便只转过身。
  虽然无法对人言说,但到了这时候,他也能猜得到今日的昏迷应当是清早用力之下,听的心声太多太深之故。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赵禹宸自然不愿再这般无谓的多听人心,更不愿多见董淇舒这样面似冷清绝尘,实则贪权慕势的虚伪之徒,故而此刻只声音冷漠道“朕累了,淑妃也跪安罢。”见她似乎还要开口,便径直对着魏安摆了摆手。
  若是之前,魏安或许还会卖淑妃个面子,故意慢上几分,等上一等,可刚刚叫董氏栽了一口黑锅,他也不禁生出几分脾气来,闻言应了一声,当真是一刻都没耽搁的躬身上前,立在淑妃跟前送出了送人的手势。
  董淇舒向来清高自持,自然是做不出纠缠不休的举动,只得俯身道了一句遵旨。
  陛下这是怎么了这情形有些不对,茉莉花,是苏明珠还是旁的不对,这情形不太对临去的董淑妃面色虽满是担忧无措,但心声却是格外的冷静,除了提起苏明珠三个字时带了几分无法遮掩的厌恨,剩下时候,只对着一桩要解决的难题似的,专注且无情。
  回想从前,显然,淑妃的温文有礼、行止有度,都是为这悬而未决的中宫后位,她实则与他,并无丁点真情
  赵禹宸听得清楚,面色冷峻,心下却是只觉可悲可笑,想他赵禹宸,皇子龙孙,生来便是万众瞩目,父皇母后、太傅朝臣,一个个的枯苗望雨、寸阴若岁,如同他的“禹宸”之名一般,只盼他有尧舜之德,宸恩浩荡。
  他自觉肩负重任,不愿辜负前朝文武,后宫妃嫔,更不敢失望于父皇母后、祖宗百姓,从四岁识文,到十四登基,兢兢业业,从未有有一丝懈怠,只盼假以时日,终能成一代明君,万民敬仰,为后世子孙,千万黎民留一派海晏河清。
  可到头来,他满以为的母后慈爱,朝臣栋梁,妃嫔真心竟皆是假象却皆是因着他的身份地位,为了自个的一己私心他的周遭却全是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唯一存了些许真心关怀与他的,尽是只剩了他之前不屑一顾,叫嚣张跋扈的苏氏所挑剩下的三盏茉莉花
  苏氏,苏明珠,她为何要给他送花当真只是纯然的真心关怀吗
  一念及此,赵禹宸便又忽的一顿,若在从前,他自不会怀疑这等再正常不过的事,在他看来,他既身为天子,周遭所有人都合该天经地义的关怀他敬重他,不单是向来忠心温柔妃嫔臣子,哪怕是他之后已然心生厌恶,从无一个好脸色的苏明珠,在嚣张无礼的背后,也在心底里还记挂着他也是应有之意,丁点儿不值得他大惊小怪。
  但这么短短几日,便接连而来的打击却叫他一时间几乎有些迷惘,愈发陷入了犹豫与疑心之中,若是连自小将养抚养成人,温柔慈爱的母后、与自小为他教导开蒙,忠心耿耿的太傅董家,都只是虚情假意心存算计,那他厌恶已久,且还一向张扬跋扈、冷心绝情的苏明珠,又怎么可能会真心、毫无目的的关怀他
  亦或者,苏氏其实也是当真如平日所表现的一般无礼无情,是当真对他毫不在意,只不过之前他之前没有更多留意,这几日也未曾多听过她的心声,所以还未曾发现罢了
  直到站在昭阳宫的宫门外,赵禹宸都没能将这个问题想清楚,且他还又记起自己刚刚罚了苏明珠禁足抄书,甚至昨日还叫了葛太医去给他“诊脉,”离去之时还叫白兰转达了一句恶言。
  以她那般任性霸道的性子,必定是在暗自怨愤吧这会儿进去,想来也是听不出什么好话的,说不得,还会因着一时赌气,心中也对他满是恶言
  “陛下”
  看着他愣在了门口,一旁魏安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赵禹宸回过神来,便也一甩衣袖,咬牙进了宫门,怨愤又如何事已至此,这么多人的面目都已一一暴露,又何差一个原本就叫人厌烦的苏明珠
  更莫提,以她苏明珠素日的行事,只怕也并未乖乖自省,指不定如何呢
  虽然旁的事上出了不少错,不过赵禹宸对苏明珠这会儿猜测却是很准的,苏明珠当然没有乖乖抄书,明朗的百遍女则一时半会儿的还抄不完,不能出门,她便吩咐宫人们将侧殿乱七八糟的桌案花瓶都收拾了出去,腾出了一片空地来,专供她用来投壶射箭,疏散筋骨,殿里地方窄,睁着眼睛太没挑战力,她就蒙了眼睛去开弓投壶,难度就瞬间陡增,也称得上颇有趣味。
  苏明珠重来一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健康结实的心脏与身体,她自然不会还叫自己和上辈子一样什么安安静静的当一个“文静淑女,”好在苏家是武将,父母又并不刻板,她打七岁起,便也跟着明朗一起扎马练拳,强身健体。
  只不过,不同于对儿子的严格,她是由苏母亲自带着,不单不必早睡早起,三九五伏的熬过来,且还都并无什么要求规矩,她自个想练就练,不想练了一开口便能回屋歇息,被侍女嬷嬷们殷勤照料,决计不会如几位哥哥一般,想要偷懒,便立即能挨上几下实实在在的军棍。
  在这样宽松的教育环境里,也是多亏了苏明珠并不是真正的几岁女童,自制力还是有的,自我上进的坚持了十几年下来,夸一句将门虎女、弓马娴熟,也是丁点都不违心了。
  赵禹宸独身而来,未带仪仗,也阻止了殿外宫人的唱礼通传,自个静悄悄的进了屋时,看到的便是苏明珠正拿绸带蒙了眼,浓密的乌发都编了发辫挽在脑后,一身月白的利落短打,正抬手挺身的对着挂在窗下的箭靶架箭开弓。
  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势成。
  一箭既出,不必去看,便已有了九分的把握,侧目一瞧,果然,正中靶心。
  苏明珠还未曾发现他,揭了眼上绸带,一眼扫过,便嫣然一笑,扭头看向一旁的白兰,笑容炫目的如同一只骄傲的玄鸟“与你说了我方才只是一时失手,你瞧,这一箭不就中了”
  可是白兰却并没像平常那样配合夸赞,只是满面担忧的偷偷以眼神示意她身后。
  苏明珠面带诧异,顺势转身,便正看见了面色苍白,神形憔悴的赵禹宸,她挑了挑眉,额角还渗着汗珠,面颊满是活动之后的嫣红元气“陛下”
  看着这样鲜活到刺目的苏明珠,赵禹宸一时竟有些怔愣,直到苏明珠开了口,他才忽的被惊醒一般,连忙严肃了面色,挺身抬头,往前一步,正想开口之时,却不妨殿内原有的东西都收的乱七八糟,加上光线昏暗,他这一步竟是恰恰好好的绊到了苏明珠刚刚放下的箭囊上。
  自从被异雷劈出了读心之术,赵禹宸便没得一刻安生,尤其今日一早昏倒,直到现在,头疼晕眩都并未痊愈不说,甚至连一口饭都没顾得上用,原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还能好好的站着都已是殊为不易,被这么一绊,膝下就是忽的一软,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去。
  但就在他即将跌倒之时,一双柔嫩却有力的双手却忽的撑住了他。
  抬起头来,苏明珠那彷佛收进了漫天星光一般的闪亮眼眸便正在他的眼前,她微微抬唇,对他露出一如既往的刻薄与嘲笑“陛下这怕不是不行了怎的平地也能摔到”
  都是皇帝了,怎么还能成一副落水狗的模样赵禹宸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以落水狗来比帝王,还敢在心内直呼朕的名姓,是为大不敬
  赵禹宸脑中还在这般想着,可偏偏,心底深处却又好似被什么轻轻的戳了一下,酸酸的,又有些软。
  连他自个都未曾发觉的,因着这话,他的嘴角却是上扬出一丝微微的弧度。
  只不过苏明珠并没有与赵禹宸接触太久,瞧着他站稳了,便避嫌一般的收了手,转身退后几步,自去了殿侧的木槅外,从白兰手里的帕子慢慢的擦起了手脸。
  莫看只是在殿内十几步的距离玩笑一般的射箭,但苏明珠一手箭术出自苏母,却也是家学渊源,一旦开弓,便是精、气、神缺一不可,只十几箭下来,就已是手臂酸软,额角带汗,双颊也是一片活动后特有的嫣红润泽,配着那白皙的面色,只如天边的朝霞。
  早在先帝赐婚之前,她在赵禹辰的面前就一直是这样任性妄为、毫无规矩的行事,哪怕是之后进了宫,像这会儿一样,当着赵禹宸的面却不去搭理他,只悠哉悠哉洗手梳头,忙活自个事的情形也并不是第一次了,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的苏明珠一面擦手,一面却觉着哪哪都有点不对似的,好像叫人死死盯着一样,背后都有点毛毛的。
  苏明珠皱了眉,猛地一回头,就瞧见了叫她难受的缘故
  赵禹宸这小子,正在瞪了眼睛,直愣愣的瞧着她看
  有什么好看苏明珠一时有些拿不准其中缘故,难不成,是赵禹宸这小子,被雷劈了之后就愈发讲究了起来,对她的这般失礼再忍不下去,禁足抄书还不够,这还特意过来要找她麻烦不成
  不过好像也不是很像这个表情和脸色,不像是生气动怒,倒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一般,有些傻愣愣懵呼呼的,嗨别说,反而觉着比平常顺眼了
  苏明珠转过身来,因为这几分毛毛的不确定,难得了在面上添了几分小心,只远远开口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赵禹宸在原地站定,许是因着方才急急的走了这么一阵,猛地一缓下来,不单腿软,连头也好像更晕了一些,抬头环顾一周,偏偏因着要腾出地方来射箭,该有的圈椅绣墩都搬去角落里被挤做了一团,一眼扫去,唯一能坐的,也只有窗下没法挪动的木榻。
  他不急开口,只先正了正身子,尽力叫自己步履平稳的行到了木榻旁缓缓坐下,撑着榻中的四足楠木小炕桌,平静下来,这才觉着有些口干舌燥。
  这也正常,他一早在望乡台昏倒,之后便在床上昏迷了这多半天,只刚刚醒来时用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就因着茉莉花花想到苏氏,便立即摆驾来了这昭阳宫,也该渴了。
  他若是去旁的殿里,不必开口,便自然有知情识趣的奉上茶果,殷勤服侍,可偏偏,苏明珠因要在殿里射箭,屋里头并没留多余的宫人,只一个最放心的白兰,偏这会儿还只顾着担心主子,丁点没个眼色。赵禹宸顿了顿,眼光扫过手旁木案上放了一方小巧的方口瓷盅,盅内茶水清清漾漾,还飘着几片绿叶,瞧着就很是清凉,他便索性伸手拿起,利落的一饮而尽。
  谁知这么一入口,竟是丁点不见茶水清香,反而满嘴的甜腻,咽到口中,才隐隐透出了几分奇怪的甘苦味道来,倒叫他昏沉的头脑略微清醒了一些。
  “哎”苏明珠连忙上前几步,见阻拦不及,便也放弃了,只缓缓几步,行至榻前,笑眯眯问“陛下觉着味道如何”
  味道当然不怎么样苏明珠心里清楚,她爱吃甜,这改良版的蜂蜜柚子茶里多添了两倍的蜂蜜,而赵禹宸却是打小就最不爱碰这甜腻腻的东西,这么灌下去一大杯甜甜的蜜水,肯定难受的很,惹他恼怒可以说是一定的了。
  不曾想,赵禹宸却奇怪的并未露出怒意来,非但没生气,且还在嘴里缓缓咂摸着什么,与她好声好气的问道“这绿叶,可是薄荷”
  方才那莫名叫人觉着不对劲的感觉又回来了,苏明珠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嗯,薄荷叶切了丝”
  浑身无力之时,喝下这么一大杯蜜水,竟也觉出了几分熨帖,再加上最后这薄荷叶的清凉,赵禹宸便对着她点了点头“以药入茶,瞧不出你也是个清雅之人。”
  苏明珠皱了眉头,说的毫不客气“我可担不得清雅二字,想要清雅,陛下还是去关雎宫来的快些。”
  原本以为这话还会和从前一般叫对方不喜,但谁知,听了这冷言冷语,莫说不喜了,赵禹宸竟反而猛地抬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几乎带着些欢喜道“你在吃醋。”
  作出了这个论断,赵禹宸心下瞬间畅然,的确,年幼之时,他们两个青梅竹马,分明相处甚是融洽,苏明珠那时固然也骄傲任性,在他面前却并不像进宫之后这般的行事跋扈、面目可憎。
  此刻想来,苏明珠的种种变化,的确都是从进宫之后才厉害起来的,且这变化还变得突如其来、莫名其妙,几乎就像是故意
  他之前就已在有些怀疑,此刻细细回想起来,可不当真就是故意装出这幅模样来与他赌气偏偏他因着前朝事多,又识人不清,只以为董氏女端方懂事,都是她太过任性,在她刚进宫与董氏生出争执时,并未站在昭阳宫这一头,天长日后,这才叫明珠越发不满,与他日渐生出嫌隙
  但即便如此,她心下的确是真心在意他,若不然,也不会看他精神不佳,就特意辗转叫花房送了茉莉花来,却又故意寻了嫌弃花的不好借口,唯恐叫他发觉也不会此刻见他面色难看,虽然口上不饶人,心内却是真心担心记挂
  这么一想,赵禹宸的唇角笑意更甚,他放下手里甜腻到过分的瓷盅,面上露出久违的温和之色来,夸赞道“你一向爱甜,故而这甜也调的太过了些,若减上半分蜜水,味道倒也算独特了。”
  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打被雷劈后有了读心异术,赵禹宸所听到的大多皆是薄凉无情之言,故而此刻发现的苏明珠的真心后,便比寻常时候更觉难得可贵,他软了面色,知道苏家出身草莽,并不擅这般风雅之事,苏明珠亦只是长于弓箭骑射,于琴棋书画、花艺茶道都很是浅薄,因着这一番夸赞也算是费了十分心思,既是夸赞,又并不十分的过分,丝毫不显虚伪。
  可苏明珠听了这一番“真心”的夸赞之后,面色竟反而越发奇怪了起来,她犹豫的张合了几回口,一句话好像是不想说,却实在没忍住似的说了出来“陛下你莫不是被雷劈傻了吧”
  “你”只这么一句话,赵禹宸刚觉着有些平缓下来的额角便又是猛然一跳,一瞬间只觉着胸口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娘娘”正在这时,一直在旁紧盯着的白兰也终于抓紧时机,赶在苏明珠越发惹恼陛下之前插了进来,将外头刚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塞到了苏明珠的手里,十分焦急的与她使了一个眼色,便示意她亲手去奉茶。
  苏明珠看出了白兰这眼神的意思,大约就是“一百遍的女则还禁足还在呢,求求主子你可别再瞎咧咧得罪陛下给咱们大伙找麻烦了”
  想到才下值不久的弟弟这会儿说不定就正在家里,替她抄那一百遍,她要是再多招来几十遍,当真是自个都不好意思再开口。
  这么一想,苏明珠总算了怂了一回,认命的接过茶盏上前,口上还为刚才的大不敬稍微描补了描补“臣妾是瞧着陛下面色不好,魏总管,回去便召太医来好好给陛下瞧瞧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苏明珠从一品的贵妃位分是实打实的,这么当众点了名,守在木扇槅外的魏安便也立即恭恭敬敬的躬了身,扬声回了一句“回娘娘,今个葛太医才请了脉,只说陛下是国事操劳,人不能寐,该好好将养。”
  苏明珠将手上的清茶轻轻搁在榻上木案,口里说着“陛下请用茶。”心下还在胡思乱想的琢磨着
  夜不能寐这是失眠了啊,果然还是当皇帝压力太大,还是被雷劈了给吓得噗嗤,被雷劈,这小子也真是倒霉催的
  因为苏明珠就站在他的身侧,赵禹宸自然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身为“倒霉催的”本催,赵禹宸的面色就显而易见的微妙了起来,不过紧跟着,耳边又听到了她后一句念叨都失眠了还乱跑什么,没有安眠药,就一碗烈酒灌下去好好睡一觉才正经一群人跟着,怎的也没人劝一劝。
  听到这句别扭的关心,赵禹宸的手心一动,面色便又渐渐的回转了些,他端起案上的龙井浓茶,一口眼下,嘴里的甜腻一扫而空,却还剩了微微的余甘,久久不散。
  赵禹宸明知自己因着这读心异术昏迷半晌,一时半刻的,实在是不该再多听人心,可偏偏,他此刻却忍不住的想要多听几句实实在在的真心暖语。
  他抬了头,又看向对面的苏明珠,便瞧见她单手托腮,正细细的瞧着他,一双剪水双瞳亮晶晶水润润,仿佛诉说着数不尽的情意
  长时间失眠可是会秃顶的,就剩长得好看这一个优点了,要再秃成一个地中海大脑门哎呀呀
  “你”赵禹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起身自动走出了五步之外,瞧着苏明珠想要说什么,可这么无缘无故的却是莫名的又张不出口,迎着苏氏迷惑的目光,在原地愣了片刻,竟是也只得如往常一般,只得转身愤愤离去。
  回了乾德殿,没过多久,御膳房便也送了晚膳上来,得了太医嘱咐,都是些和软好克化的。
  赵禹宸也当真是有些饿了,他暂且放下心头的诸多心事,细嚼慢咽的用了两碗汤饭,直到在汤碗的倒影里瞧见了自个的面貌,他便彷佛想到了什么,抬手摸了摸自个漆黑浓密的额顶,便放了汤勺,忽的开口吩咐道
  “给朕上一壶老酒来,喝了能安眠的那种。”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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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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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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