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我要保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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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长庚出了个鬼主意，随后赶来的李国英心里不大是滋味。
赵四三人是他招降的，属于他四川督标的人员。
由于这三人相当机灵，况且都曾经是李来亨身边人，对农民军内部高层简直是了如指掌，因此李国英亲自指派他们，来这离锁子沟入口最近的灯包山哨所执勤，以便随时掌握山上的动态。
张洪李范二位，是李国英好不容易打入农民军内部的谍报人员。
赵四三人暗中的任务，就是收取张洪李范传来的情报。
可张长庚闹了这么一出，完全打乱了李国英的部署不说，还用他手下精英人员的脑袋，在主子们那里讨了个彩头。
李国英那个郁闷啊，心里大骂张长庚是一头猪，恨不得上去揪住他的耳朵，把他爆锤一顿。
张长庚在明国官场混了二十多年，又在清国官场混了二十年，即便是个愣头青也早成了老油条，即便李国英面无表情，他也能品尝出对方的滋味。
他凑了过来，拱手道：“李大人，当时事态紧急，兄弟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自己出的主意自己的人来办，这是正常操作，让别人的人去卖力气，这是很不厚道的。
官场中的矛盾，有一大半都是因为这个。
尤其是明国的言官制度，自己说话不负责任，让别人去卖命，由此导致了军方人员和文官之间矛盾重重，军官把军队死死地捏在手里，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军阀，不再受文官的节制，最终成为满洲侵略关内的急先锋。
张长庚能做到湖广总督的位置，自然不会只有骑骑瘦马那点本事。
本来他也打算派自己手下人去的，哪知阿隆直接就点了赵四三位。
这事还真不能怪张长庚，毕竟正黄旗牛录要干什么，别说他总督管不着，就连朝堂上的汉人大学士，也根本不敢过问。
李国英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见张长庚主动来表态了，心里舒服了一些：“都是为主子们办事，为了大清定鼎的大事，咱们哪能为了这点小事纠结呢？”
清国调集了湖广四川陕西河南四省的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才将李来亨围困在茅麓山主峰上，付出过巨大努力的明国降将们，绝对不愿意看到因为主子们的骚操作，而令围困战术瓦解。
但主子们要干什么，他们又没有话语权，只能暗中搞些小动作，想利用农民军的无脑，来破坏这次和谈。
李国英虽然心里有些膈应，但平心而论，张长庚的主意相当不错，以他对李来亨等人的了解，赵四三人的人头肯定难保。
“哎，你们仨人头没有白送，毕竟为我大清做出了巨大贡献，如果这场战事胜利的话，本部院会在佛祖那里给你们烧柱香！”
李国英心里叹息一声，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他对张长庚道：“光凭三颗人头，恐怕还难以打消主子们的决心。”
张长庚：“……李大人有什么主意？”
这两个老货是辽东汉人，依旧是农耕文明思维，没有鹰神图腾的信仰。
表面上他们跟着主子们，看似对天使极为崇拜，其实在他们内心深处，天使不过就是一只大雕，个大了一些而已。
可就因为他们是辽人，所以就非常清楚天使在主子们心中的分量。
穆里马不顾年迈，狗撵兔子一般地跑来，是铁了心的要把天使赎回来，赵四三人的人头不够，长弓三人的人头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孙子的人头，他也舍得。
这老货不是图海那么玲珑，李国英张长庚二位根本不敢去招惹他。
两个老混蛋商量了一下，将目光对准了西京驻防八旗副都统杜敏。
……
八旗之中也有相对玲珑的人，比如正黄旗副都统爱星阿。
他看出了张长庚的小动作，不过他没有多说。
穆里马不可能因为赵四三人的失败，而打消赎回天使的决心。
爱星阿心里清楚，和谈这种事属于动嘴皮子的，张长庚一帮人天生就比他们有优势，即便满洲和大明之间的多次谈判，也都是由范文程等一帮汉人来完成。
所以弄不好这件事最终要办成，还得靠他们。
赵四三人的人头，不过是长弓三人的添头。
“八旗就这么点人口，每一个都是宝贝疙瘩。可正治就是一把不见血的刀，谁碰上谁都得倒霉！”
爱星阿看了长弓三人一眼，无奈叹了一口气。
长弓三人看他这眼神，浑身皆是一哆嗦。
隆多压低声音：“我感觉心跳的厉害，好像离死不远了。”
阿隆：“看来这帮老犊子还是打算把咱们送上去。”
长弓：“既然身不由己，就顺其自然吧。”
隆多：“可这特么什么事啊，我情愿死在冲锋的路上。”
阿隆：“不错，主动把人头送给别人，这死法太他妈窝囊了，都怪穆里马那老犊子，他不怎不敢把孙子给送了？”
隆多：“穆里马不是送了吗，是爱星阿等人不忍心，才让咱们仨代替的吗？”
阿隆：“他那是做给众人看的，就你狍子脑壳没看出来吗？”
长弓：“行了，作为下属，咱们没有资格去议论长官。实话告诉你们，穆里马还真敢那么干，咱们仨的人头，弄不好只是萨其马的添头。”
隆多阿隆：“……”
42年的军事生涯，早已证明，55岁的穆里马，绝对是一位合格的军事统帅。
百城之战最关键的时刻，他亲自击鼓，派自己的儿子打头阵。
虽然被李阎王揍得屁滚尿流，但并不能否认穆里马的无私。
大萨满爱星阿等了解穆里马的人，都非常清楚，在穆里马心中，和谈的决策是自己下的，绝不会让别人来承担后果。
趁人不注意，穆里马偷看萨其马的眼神，满满的舔犊之情。
医疗条件差，这是他唯一存活的孙子了。
14岁，即将成年。
本来在京师八旗子弟学堂读书读的好好的，要不是穆里马坚持让他历练一番，他也不会跑来楚西受罪。
儿子已经送给李阎王了。
难道孙子……
爱星阿瞥见他眼角有泪在积蓄，无声无息地将周围的将佐驱散。
大萨满倒了一碗马奈子酒，递给萨其马，并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发觉孙子要过来了，穆里马浑身一个激灵，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动作如电一般。
“玛法，大萨满给你的酒。”
孙子捧着酒碗来了。
穆里马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喉头哽咽了好几下。
暂时身为全军统帅，绝不能将私情流露在外。
他赶紧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深深滴吸了好几个口气，没话找话：“你不是病的挺厉害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本来是想关心孙子的，可他这话要是多心的人听起来，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可萨其马就读的八旗子弟学堂，不教那些东西的。
这就是满洲和汉地的不同吧！
萨其马无奈叹了口气：“图海那老犊子去了，谁让他是大将军呢，我只好把病床腾给他了。”
穆里马：“……”
本来大将军的位置是穆里马的。
论资历论战功论军事能力，图海都远远比不上穆里马。
可世事就是这么混蛋，大将军的位置，最终花落图海的脑袋上。
萨其马的怨气，根本都不带掩饰的。
而且他话中透漏出来的，远不止怨气这么简单。
此时穆里马心里五味翻腾，什么滋味都有。
不过作为沙场老将，定力还是有的，他不想在多余的事情上浪费精力：“我要派你上去跟他们谈判，你敢不敢去？”
萨其马浑身一哆嗦：“你还是先让那些汉军狗子闭嘴吧。”
万朝山下的汉军营中，绿营将士们对闯贼的河马之声，此起彼伏。
穆里马有些不理解：“骂阵不是很正常吗，咱们满洲打仗不也经常开骂吗？”
萨其马：“天使如今在上面手里，他们肚子里没东西，就没力气回骂。你这二十多万人，有组织地开骂，整个茅麓山都在地动山摇，你就不担心把他们惹恼了，给天使来几刀吗？”
穆里马：“……”
他们是没力气回骂，但他们有力气收拾天使啊！
嘭地一声响，大手拍在了大脑壳上。
孙子说的太对了！
穆里马恍然大悟：“我早就说过，这些投降的明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人，快让那些废物给老子闭嘴。”
孙子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