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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父子与兄弟

长乐主 三岁君王 2108 Aug 5, 2021 9:23:49 PM
    太庙。
    众人自外向内拱进,只是依照世系亲疏,并非所有族人都能进宗庙内殿祭祀。
    待高洋走进宗庙内,停下步伐。
    后面不少高氏的宗族弟子,只能停步于殿外。
    从外面看,太庙并没有邺城禁中的内殿大。
    但它极高,它是拱山形状的顶,有拱卫祖宗社稷之意。
    不同于邺郊的社稷坛,摆放有四层半圆形的圜丘坛。
    高氏宗庙内,仅设有高氏先祖七庙神位,每组神位都用天青缎子搭成神幄。
    因殿顶极高,神幄牌位也随之高耸。
    太祖之庙居中,昭庙在左,穆庙在右,左宗右社,立于殿中。
    高宝德抬头看。
    圆锥形的神幄,几乎碰到太庙殿顶,让人不得不仰视。
    最上层的主位,乃追溯至高氏先祖皇天上君神牌位,正中乃高欢神位。
    是为太祖二祧庙。
    现在的祖庙,可是与再过几年的都不同。
    高宝德冷笑。
    最初,高洋代魏嗣位时,基于郑玄学说而设定太祖二祧庙中的三祖庙。
    高洋毋庸置疑地确立了父死子继的继承顺序。
    三祖庙,为高欢三父子。
    只是后来,高演、高湛二王各怀野心,在大齐的嗣位继承上动手脚。
    将高洋确立的父死子继之制,变更为兄终弟及之制。
    只为彰显自己的礼法正统性。
    高宝德知道,紧跟其后的高演,后来夺位之后,将太祖二祧庙中的三祖,变更为高欢、高澄、高洋。
    高欢为父,高澄为长兄,高洋为二兄。
    对于高演来讲,自己行三,嗣位理所当然。
    而高湛上位,更是以高谧为太祖,太祖世次自高欢上推二世,并未降低高欢在郊庙中的地位,彰显出父死子继之制的正当性。
    同时也逐步拉近宗室血缘关系,明显可见,高湛笼络宗室的初衷。
    高湛可不想,同高澄高洋高演三个皇兄一样,被弟弟夺位。
    他一方面巩固自己的嗣位,一方面又为儿子谋求法统。
    后来高湛之子,齐后主高纬,再重新设立新的三祖庙,不过承用武成帝高湛的天统改制之意,又将兄终弟及,更为父死子继。
    在这般政治博弈过程中,高湛以高谧为太祖的具体原因,意在表明或在于彰显高谧北徙怀朔,开启北齐之功业。
    各自为自己着想谋划,心中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算计着父子与兄弟。
    高宝德看着殿上祭拜着的神幄牌位,理清前世在祭祀法统上的这些细枝末节,只觉好笑。
    为了这权位,众人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祖宗都可这般戏弄。
    ……
    太庙内,早就摆好各种祭祀牺牲玉帛。
    依礼,摆列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祭品。
    盛放祭品的礼器,皆是传承几世的青铜器和漆器。
    这时候,倒是能看出来,高氏虽鲜卑化盛行,但相较起于草原的诸胡,还是有所不同的。
    高宝德按照祭礼,与高绍德等人一起,于太庙南侧设的祝案跪下。
    身后随之响起,编磬和编钟所奏的中和雅乐。
    她仰起头,似被这宏大辉扬的雅乐所感染,忽觉这高高的太庙殿堂,竟如此肃穆庄严。
    尝禘。
    先周雅乐。
    高宝德收敛心神,随众人一起,一丝不苟地按照尝禘礼节,叩拜祝祷。
    礼节繁多,直至晌午,才堪堪完成。
    所幸,高宝德不必再赶去邺郊,只行殿祭礼即可。
    诸族人依照来时的仪仗站位,缓缓离殿。
    太庙外,才分为两路。
    族中贵女,由北回宫。天子携族中成年诸王宗亲,再向南去。
    乐安公主明显要与她论事,虽不知何事,但照乐安公主习性,她躲不过的。
    高宝德心想着,反正要去藏书阁取《皇诰》,也刚好途经。
    不如就这时,顺便在藏书阁,听听乐安公主要说些什么。
    她可不认为,乐安公主是无缘无故示好,佯装亲近。
    依着他所知的乐安公主性子,定然也不会有事求她。
    藏书阁,正是谈话的好处所。
    “阿绍,你且先自己回去,婢姚在太极殿以西,我去藏书阁有些琐事,让她不必寻我。”
    “行的,阿姊。”
    高宝德抽身,闪身进入藏书阁。
    眼神示意后面的乐安公主。
    乐安公主点头,待行至此处,也后脚跟上,进了藏书阁。
    后汉有东观,魏有崇文馆,宋有玄、史二馆,南齐有总明馆,梁有士林馆。
    大齐的藏书阁,文林馆,她瞧着雅致不俗,倒也不输前者。
    高宝德进馆,见馆中皆是着撰文史之官,鸠聚学徒,各忙各事。
    此番是高宝德第一次前来,他们没见过她,自然不相认识。
    只是不言而喻,今日能进此馆的,又身着礼祀正服,定然是邺城中高氏皇族贵女。
    于是,不管高宝德和乐安公主走至馆中哪个方位,身旁的小吏都作一揖,算作对她二人行礼问好。
    “且上楼罢。”
    “唯。贵人请随我来。”
    藏书阁中,自有引门人将她二人引上楼,至一空阁之中。
    高宝德眼瞅着,只是觉得《皇诰》这等前朝遗书,理应是藏之于高层。
    “善!”
    乐安公主乐呵呵道。
    二人上楼。
    高宝德挑了一间靠边角处的阁子。
    等引门人退却,高宝德坐于席上,这才看着乐安公主,问道。
    “阿姊有何事寻我?”
    高宝德与乐安公主不熟。
    隐约记得,上辈子与乐安公主,只是在幼时一同游乐过,关系并不亲近。更别提这辈子,这才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在乐安公主之父、高宝德之伯父高澄薨逝后,高洋践祚,高宝德一家子搬入禁中。自此往后,除了宴席庆典祀仪,二人极少能遇见。
    上晌祭祀祖宗,高宝德半日没有饮水,此时坐定,纤纤玉手,静静地给自己添上一杯热汤。
    微啜着。
    等乐安公主说明来意。
    乐安公主见高宝德神情,迟疑了一下,尬笑:“旬月不见,长乐阿妹怎与我这般生疏。”
    手中捧着的热汤水汽上泛,遮在二人之间,掩住了高宝德的面孔。
    乐安公主见高宝德并不顺着自己的话讲,有些悻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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