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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豫

长乐主 三岁君王 2138 Aug 5, 2021 9:23:49 PM
    顿首于地。
    高宝德此番表态,是宇文邕如何也没有料想到的。
    既惊愕,又恍然。
    宇文邕原想扶起高宝德,但是不知想到何处,伸出的手又暗里缩了回来。
    微微握拳至唇前,微咳一声。
    “起来罢。”
    “……唯。”
    宇文邕眼中,高宝德虽唯唯诺诺的,但还是倚靠着自己的力气,倔强站起。
    低眉顺目,不再像是之前,与他相处时的畅然自得与清谨自持。
    宇文邕皱眉道:“你是齐宫之人,我不会收你为婢。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这般卑顺。”
    “祖孝徵外朝为官,自然与奴婢不同。”高宝德低声说。
    祖珽能明面上唤宇文邕主公,但高宝德不能。
    乱世君臣相择,三国贤臣能士,眼光并不限于己国。择一异国主公,不是难事。
    于高宝德而言,则不同。
    她自诩身份为邺宫医婢,不管死生,皆为高齐之婢。
    除非宫里将她送人、逐宫。
    “不必羡他郎中身份。”
    宇文邕缓缓望着,安静地立于自己身前,身量远不及自己高的高宝德。
    “你曲眉丰颊,清声便体,秀外慧中。若有可能,势位不会下于祖孝徵。”
    “郡公戏我?”
    高宝德闻之,言笑晏晏。
    明显不信。
    她深知,高齐或亡,自己必失主位。
    若不尽早傍上宇文邕,自己除却亡国公主身份,什么也不是。
    谈何势位?
    宇文邕自高宝德起身,重新见到她的笑靥后,便不再理她,自顾朝殿内走。
    步子不稳。
    见他尽力维持平稳,却仍稍带踉跄的步伐,高宝德沉眸担忧,也没有心思再作戏言、调笑宇文邕。
    她不敢再对宇文邕讲,若自己上前搀扶他,恐伤了他薄面。
    宇文邕是个性子要强之人。
    而且照刚才看来,一点也不信任自己。
    高宝德只得紧随宇文邕进殿,遣宫人去唤何泉。
    人多点盯着,更稳妥些。
    之前,高宝德借故赶出殿去的何泉,此时又被婢姚拎着入了内殿。
    “何至于此。”
    宇文邕见高宝德如此紧张,还有心思与她作笑。
    “郡公若养不好身子,就算是回了西魏,也早晚被人拖垮。”
    “没有康健的身子,何谈济天下、何谈致太平。”
    高宝德苦口婆心。
    不知宇文邕听进去多少。
    “郡公当以十年复中原,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
    宇文邕闭目,侧倚于榻上,听着高宝德的喋喋不休,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十年尚有,三十年恐吾难以支撑。”
    高宝德听此,险些垂泪。
    “郡公不许再说!”
    “您定然长命百岁。”
    见他仅作闭目养神状,并不想即刻入睡。
    因而,高宝德塞了个团枕,到宇文邕背后。
    见他没作反应,便当默许。
    自己轻悄悄地走到宇文邕身后,将手覆至宇文邕额间耳廓前。
    揉着经外穴。
    “郡公饮酒,头颅或许会有些刺痛。”
    高宝德柔声道。
    “酒色伤身,郡公还小,万不可沉迷其中。”
    高宝德见宇文邕病弱可怜,孤立无辅,于是婆婆妈妈附体,说得琐碎。
    闭着眼的宇文邕这时挑眉,只言:“酒色?”
    “今日只是与祖孝徵小酌三杯,何来的宝儿所说的酒色?”
    没想到宇文邕问得这般直接,高宝德愣了一下。
    “莫非你所言之的酒色,指的是你自己这小婢子?”
    见高宝德憨憨态,宇文邕戏弄道。
    他常时,以沉毅寡语于世。但在高宝德面前,却不欲遮遮掩掩。
    这时的宇文邕,才像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噗嗤一声,宇文邕睁眼笑道。
    “与你玩笑,莫要当真。”
    除了颅中刺痛,在殿外吹了许久的风后,宇文邕的腹中也颇觉不适。
    说完,又闭目不言,只感受着高宝德的按揉。
    头颅炸裂。
    腹中也伴有绞痛。
    虽已经极尽吞咽痛楚与隐忍,但还是让一直观察着他状态的高宝德,察觉出来。
    高宝德还是第一次见,宇文邕如此难受。
    “可是遭寒入体,肺腑腹中不适?”
    略带有哭调,却强作无事,高宝德镇定地问。
    “久立殿外而寒沁肺腑,如卧层冰积雪中,苦不可忍。”
    宇文邕没再掩饰。
    直言自己的不适,说给高宝德听。
    “当唤医匠!”
    何泉原在一旁立着,高宝德为宇文邕按揉穴位时,他没有动声。
    这时听到宇文邕的难受,方才不禁插嘴。
    何泉一脸担忧的看着宇文邕。
    “大惊小怪。”
    又不是第一次了。
    宇文邕嫌何泉烦,摆摆手让他下去。
    何泉委屈。
    “刚才你讲,有粟米羹给我。”
    宇文邕静静地看着高宝德。
    笑问:“不知可只是托辞?”
    宇文邕浑身难受,还有心思与高宝德开玩笑。
    是不愿让她担心忧虑。
    “我时常三日一小病,膳后不适,也属常态。”
    “若是真的熬了粟米羹,不妨端碗给我。”
    方才酒浊肉腻,若是宇文邕腹中不适,确实应该进些粟米汤水调养。
    “那是自然,之前奴婢让何泉现讨得粟米和山薯蓣,为郡公熬制的汤药,尚在釜中温热。”
    “随时可用。”
    “郡公可是现在要尝些?”高宝德问。
    宇文邕微一点头,说道:“善。”
    何泉还没走出殿去,闻之惊奇。
    主子平日里身子不豫,可是半点参汤难咽。
    如今竟喝的来粟米汤?
    何泉对宝小娘子的敬佩,与日俱增。
    “那奴婢便去偏殿端上来。”
    高宝德有些担心,将宇文邕自己一人留于殿上。
    刚想犹豫地迈步,听宇文邕道:“让何泉去拿来罢。”
    “奴婢这就去!”
    何泉走到门口,听到宇文邕的吩咐,应了一声诺,转而飞速闪身偏殿。
    远远快过高宝德。
    如此也好。
    高宝德弯弯眉眼。
    继续在宇文邕的额间按揉着。
    宇文邕闭目休息,忍受着浑身痛楚。
    她想为他哼哼两首曲子。
    自上次宫宴之上,败了喉咙。养了这么多天,高宝德还没有唱过歌。
    高宝德是北人,齐宫有伎乐。
    江左所传中原旧曲,及江南吴歌、荆楚西声,她都会吟唱一些。
    但是,她最喜欢哼唱的,还是南朝传来的清商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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