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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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彦就是林灵安，猜到这个并不难。
　　大概是个修二代离家出走的故事，陈平安也没有多问。
　　周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蔡脩曾被指婚嘉福帝姬赵玉盘，遭到了赵玉盘激烈反对，有这回事吧？”
　　陈平安点头，他便撇嘴：“你想用他针对蔡京……你们旁门左道果然心眼脏！”
　　陈平安耸了耸肩，转移了话题：“听说吴青衣今天有新曲，半个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受到了邀请。作为她的姘头，你不去捧场？”
　　所谓新曲，就是陈平安送的那曲《杏花天影》。
　　这可是南宋大词人姜夔的代表作，凭此词曲，隔空对战李师师正合适。
　　周彦脸上拧巴地说：“我要采宫廷花，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收敛点？可青衣也着实有情，除了偷偷摸摸的令我不喜之外，真挑不出来毛病！”
　　“矫情！”
　　……
　　月上柳梢，华灯初掌。
　　摘星阁早已人满为患，今日所来之人，非富即贵。平日常在此饮酒作乐的，现在连个像样的座位都找不到。
　　陈平安算是站了周彦的光，吴青衣特意在二楼给他们留了个座位，倚栏而望，舞台一览无余。
　　周彦不时盯着左右打量，心神不安：“你这符篆到底管不管用？林灵素不会发现吧？”
　　为了遮掩气机，他特意向陈平安讨了一张隐秘气息的符篆。
　　陈平安一方面有事求于林灵素，一方面又带着林灵安来青楼听曲，着实有些不道德。
　　虽心里矛盾，却仍旧笃定地说：“《鲁班内经》秘术，不可能有错！”
　　二楼都是京畿之地的大小官员，京兆府尹也在其中，远远跟陈平安点了点头，不多时便有人悄声讨论，将目光投来，指指点点，但并没有人来与他结识。
　　很快又岔开了话题，讨论李师师和吴青衣。
　　此二人倒真有不少相似之处，原本都是官宦人家，家里犯事后，女眷被充入乐籍。
　　二人同样不甘命运摆布，从籍籍无名到万人追捧，不知付出了多少辛酸。
　　二人同样有才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二人同样高傲。
　　但高傲与高傲，又有不同。
　　李师师是发自骨子里的清冷骄傲，哪怕面对官家赵佶，也能保持本性，不谄媚逢迎。
　　为此坊间有传言，如果抛去身份不谈，也只有官家那种琴棋书画、花鸟草石样样精通的才情，才能与她配得上；
　　而吴青衣的高傲则相对外显，是恃才而生的骄傲，更像是一头孔雀。
　　两个人都是大宋当今的风流人物，可若放一处相比较，吴青衣就稍落下风。
　　如此论调，已成主流。
　　二楼大多客人所讨论的，也都是这种。
　　陈平安自然听听就算了，但周彦与吴青衣相交甚深，听了也没有半点不乐意，用他的话说：我喜爱她漂亮，至于才情与否高傲与否，与我何干？
　　单这一句，便超过了世上大多数男人。
　　“铛！”
　　一声清脆的锣响，原本沸反盈天的场景，竟然渐渐安静下来。
　　妆容齐整的舞者、艺人开始上台。
　　三声锣后，摇曳的舞娘翩翩起舞，蜂腰颤动、眼波流转，这水平搁在后世，不知会有多少所谓流量汗颜。
　　众人一边饮酒作乐，一边等待好戏登场。
　　酒过三巡，兴致方酣，气氛已经达到了顶点，吴青衣在众人期待中缓缓登场。
　　摘星阁万籁俱寂，只听得丝竹声起，透过特制的阁楼，若天井一般将舞台上的声音发散到楼阁各个角落。
　　青衣启丹唇，柔唱绕梁声：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
　　单这两句，便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陈平安虽常去春风楼，却很少有能听得进去的曲子，但吴青衣这声唱腔着实让他惊艳了。
　　不止是他，很多达官显贵初听这句，便心头震撼。
　　“曲美，词更美！”
　　“不愧是大家，不知词是何人所做。”
　　“噤声！”
　　随着一个面相威严的中年人话音落下，众人便不再议论。
　　周彦知道陈平安素有诗词天赋，当日对标苏轼，也只当是往脸上贴金。可后来一切都说明，他远远低估了。
　　吴青衣为此大张旗鼓请权贵，而这些官员也十分买账，赏钱络绎不绝，好评更如潮水。
　　此时再看，或许比东坡不如，却不逊色于李师师的御用词人周邦彦了。
　　“平安，你竟有如此大才！”
　　陈平安急忙解释：“抄的……抄的！”
　　这时，吴青衣肢体舒展到极致，又突然缩成一团，若绽放的花儿又极速收拢，口中唱道：
　　“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这一句唱罢，又有人急忙评论：
　　“杏花天词牌，变调，更新！”
　　“浑然天成，不露痕迹，词作有大才！”
　　此间一曲，个个震惊！
　　青衣飘若惊鸿，飞天之仙子一般，唱腔继续：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
　　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曲音落下，不知触动多少人的前尘往事。
　　知人最苦！
　　无心反是解脱！
　　三楼一个包厢里，窗户错开，露出半张脸，明目秀眉，匆匆一撇便知国色天香。
　　竟是樊楼李师师！
　　“东京城何时来了如此才子？非有浓情做不出这等词句。”
　　回答她的是个男人的声音，那人二十四五年纪，倒三角体态。唇若涂朱，睛如点漆，灵动异常，举手投足颇有英武之气。
　　“姐姐何必在意，与你相比，她不过是枝头上的鹧鸪鸟，叫唤不了几天！”
　　李师师掩嘴而笑：“青衣哪有你说的那等不堪，再者她与我都是家道中落的可怜人，不可如此诋毁！”
　　男人应下，也从窗户往下看去，竟顺着吴青衣的目光看到了二楼，注意到了周彦。
　　“奇怪，这人明明……”
　　“嘘！”
　　他的疑惑声被李师师制止，直将目光盯在周彦身上，然后又注意到了陈平安。
　　恰在此时，陈平安也抬头看来，顿时四目相对，彼此友好而尴尬地点了点头，一起转向舞台上。
　　此时一曲终了，忽然有人捧了一个小箱子上台，打开一看，竟然全是黄澄澄的金子，有百两之多！
　　何人出手如此大方！
　　正在此时，只听二楼传来一声问话：“不知此变调杏花天词，是何人所做？”
　　吴青衣也是见惯财帛，自然不会为这百两黄金而失态，淡淡撇了一眼，做了个福道：“是一个朋友所赠！”
　　那人便不再说话，重返坐席。
　　他与京兆府尹同桌，坐首位，地位尊崇。
　　京兆府尹道：“梁中书若有兴，将这吴青衣拿下便是，我来搭线，不怕她不从！”
　　梁中书捋捋胡须道：“此事终究讲求你请我愿……不急！”
　　陈平安也搞清了此人身份：大名府，梁中书，蔡京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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