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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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幽静，朔风袭地。冷冷清清的运河两畔偶尔响起打更人的敲锣声，洪亮悠长，徐徐向远方荡漾。已经是三更天了，鳞次栉比的青砖黑瓦房屋内，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火歇息。
    轻轻划了下火镰，咔嚓一声脆响。伴随浓郁升起的黑色气焰，徐麒手里的那盏油灯闪亮出弱小黄光，顷刻间客房内也明亮了些。
    “老方，老王。快些把酒倒上，咱们喝一杯。”徐麒稳稳当当的把油灯放在桌子中央，旁边的菜肴一览无余。仅有腌鱼，炖鸡，炒芥蓝三个菜。不过对于辛劳了一天的王冰来说，也算得上丰盛可口。
    连续两天以来，从早到晚的明察暗访早已让王冰心力憔悴。无论是樵夫，商客，还是妇人，生员，几乎大街上是个人就会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下。至于问题的核心，自然是聊城周围有没有类似强盗或者人贩子之类的团伙。
    只不过这样漫无目的，铺天盖地的搜索实在太费力气，且收获极其微小。基本得到的答复都是否认有作案团伙的，如此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来！哥几个先干一口！”方胖子在喝酒算得上是个豪爽之人，抱起酒坛撕开红色封纸，哗哗的就倒了三碗白酒出来。分给其余两人后，自己先高举呼呵了这声话。
    嗙的碰了一下酒碗，王冰饮下白酒。真是一股霸道的味道，能从喉咙一直烧到肚子里。不过正因为酒水的浓烈，才驱走身体里那股沉重的疲惫感。
    抄起筷子飞快往嘴巴里夹菜，方胖子边吃边说：“今天这事还真怪了，那查子业说人家是邪道。可我下午也没少打听，说是城外东南的鱼山附近有一寺庙。庙里供奉九天圣母，信众多穿白衣。平日里经常走街串巷，给一些穷苦老百姓看病抓药。按人们的说法，这个圣母的信徒不算穷凶极恶之人。”
    “呵……还不光这些……”王冰喝下一口酒接话道，自从三人在面摊分别后。又开始四处搜查有关人贩子的下落，只不过中午那事实在过于诡异，因此在访问人们的同时，三个人都不约而同问起有关圣母的事情。
    而王冰打探到的消息，又和方胖子有些不一样。这圣母庙的信众之所以那么多，除了给穷人家看病。还有就是会经常发些油盐米醋之类的东西吸引人们入教，对于那些穷困潦倒之人，不光给衣服银钱，甚至还会发动信徒给他们盖新房，若是到了成家的年龄，又会做些牵红线，当媒人的活儿。
    不光解决老百姓的生病看医问题，就连吃饭住房，婚丧嫁娶之类也一并承包。
    可以说是个惠及劳苦大众的民间教派，他们的所作所为无形中也解决了县太爷治理州府的麻烦事，对于官差来说又何乐而不为呢？因此像今天中午这样的强迫捐献，县衙也是听之任之，丝毫不插手。
    “我总觉得不是这么一个事儿，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徐麒连下三口白酒，摸着胀红的脸颊轻悠悠说到。“算了算了！哪管得了那么多，一个人贩子就够我们头疼得了，来！吃酒！”越想越头疼，徐麒干脆就不再想它，只要喝高兴就行了。
    三个锦衣卫喝得是兴高采烈，全然没有白天的那种颓唐感觉。只不过在吃喝的同时，聊城县外又有一股骑兵从北方奔驰而来。领头左右的那两个骑士，背后插着一杆长长的刀旗，黑色旗面上又笔挺写着一行“提督东缉事厂校官”的暗白色宋体汉字。
    这队骑兵在山东各州府犹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官差胆敢拦截。自从出了京城，就一路浩浩荡荡开往那个小小的县城。
    “哎呀……提督大人光临，本府真乃是蓬荜生辉啊！我早已备好酒菜，提督大人里面请！”聊城县令李季挺着那副硕大的肚腩，一摇一摆下到台阶，说着这句话，手还不停的拱拳。
    从马上翻身下来的刘志愚只觉得一阵恶心，这种浓浓的官腔味道熏得他浑身难受。尤其是县令胸前那只摇摆不定的鸂鶒补子，看上去显得异常滑稽。
    或许是对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打头的两个穿着洁白色军士褡护，头戴红色毡笠的东厂番子，一把就推开前来恭迎的县衙其他官僚。
    “本督今夜要阅览聊城县黄册，你速去拿来。”刘志愚解下黑色披风，大跨步往县衙里面走。
    一听说要借阅县衙的黄册，肥头大耳的李季立马吓得浑身直哆嗦。虽说黄册每年都由县衙攒造，以十年为期递送朝廷户部。可是自从成祖皇帝以后，全国各地方的工匠，农户，军户私下里到处流窜，所编在册的户籍大多也都不准确。
    各州，府，县的官员无力阻止人员流动，因此也就只能装聋作哑。从地方到朝廷，黄册的编造已经变成表面形势，没有谁会去在乎上面的内容。今日堂堂的东厂提督来访，第一件事就要看黄册，这其中的意思，就很值得李季好好琢磨。
    “不知提督大人看黄册作甚？若是想了解本县人口，本县县丞马上就能以文书的形式写给大人。”李季又拜了刘志愚一下，忍不住擦擦两翅乌纱帽下，脸颊上已经渗透出的冷汗。
    还算是个机灵的人，刘志愚听了这个县令的语言回答，如此在心里评价道。又转过头，看县令态度还算诚恳，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说道：“也罢，不用那么麻烦。我问你，近来聊城可否有匪徒亦或者是民间团体在活动。你要如实说来，若有半点掺假，他日我必将禀明圣上！”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提督大人！”李季听得心里是七上八下，两鬓的汗水流得更多了。慌忙用手帕擦干净，细细回忆后又说道：“确实没有什么贼人作乱，不过两年前，从黄河南边来了一户人家。在县外山里修了一座庙，香火倒算旺盛，信徒也多。”
    “哦？可否与本督细细说来？”刘志愚又问。
    眼看形势有所缓和，李季又换上刚刚那副谄笑的嘴脸。叫人端上一个用红色绸缎盖好的黑木盘子，随后说道：“提督大人莫急，下官自然会全盘托出。只是本县的这点小小心意，还望提督收下才是。”
    刘志愚掀开那卷红绸，而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明晃晃的官库马蹄白银元宝，足足有三十枚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