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吃力不讨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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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回到家里，叶栀立即迎了过来，她仰头看着顾忍，手里捧着几颗挂绿。
    叶栀：“这太贵重了。”
    顾忍牵了牵唇：“贵重又怎么样？你喜欢就好。”
    叶栀知道她必须要给顾忍花钱，这样才对顾忍有好处。这段时间里，顾忍已经没有发生过意外了。
    叶栀想了想：“好吧，但是挂绿我不想一个人吃。”
    叶栀说完，就转身往桌边走去。她拿起一颗挂绿，走到顾忍身边。她一边拨外面的壳，一边说道：“我们两人一起吃。”
    顾忍静静地看着叶栀的动作，没有说话。
    叶栀剥好了挂绿，她下意识递给了顾忍：“你尝尝。”
    顾忍垂眸看了一眼，果肉晶莹剔透，叶栀拿着果肉，她的手指纤细漂亮，在灯光下泛着玉一样的光。
    顾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他的手轻轻地触向挂绿，也触向叶栀的指尖。
    顾忍刚要拿起挂绿时，这时，叶栀忽然出声：“等等，你不能吃！”
    话音落下的同时，叶栀的另一只手猛地按住挂绿，也把顾忍还未收回的手，按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下。
    顾忍察觉到叶栀手上似乎冰凉万分，把自己包围了起来。
    他缓慢地抬眼，看着叶栀。
    叶栀没有察觉到自己按住了顾忍的手，她解释道：“我突然想到，如果你吃了挂绿的话，那你不会出事吧？”
    碍于之前顾忍出了事，叶栀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原来是这个原因，顾忍哑然失笑。
    叶栀想到，如果她吃挂绿的话，顾忍没有东西吃，他不是很可怜。叶栀望着顾忍：“你在家里等一下，我去给你买荔枝，我们等会一起吃。”
    只不过，她吃的是挂绿，他吃的是荔枝。
    叶栀给顾忍报以同情的目光。顾忍读懂了叶栀眼底的意思，漆黑的眼底漫起一丝笑来：“好。”
    叶栀带着口罩和帽子出了门，她快速去超市买了一些荔枝，拎着袋子回来了。她回到家里，和顾忍两人坐在桌边。
    叶栀前面放着很多挂绿，而顾忍前面放着荔枝，两人开始吃了起来。
    夜色弥漫，这里的气氛却极好，月光照了下来，笼罩了寂静的地面。
    顾忍今天要去拍阿玛尼的广告，这次广告是在水下进行的，顾忍要进到水中才能完成拍摄。
    拍摄前，顾忍和导演在沟通，他仔细了解拍摄的要点，然后在脑海中认真思考，怎样拍摄才能呈现最完美的效果。
    灯光，道具准备就绪，顾忍要开始拍摄了，顾忍站在泳池边，他看了导演一眼，导演做了一个手势。
    顾忍弯下腰，跳入水中，整个人在水里浸没，他的肌肤在这样冷的色调中，呈现了一种近乎奇异的视觉效果。
    顾忍按照导演的要求，认真地进行拍摄，摄影机在水下跟着他。过了一会，顾忍离开泳池，来到上面。
    水缓缓地往下流，在地面上留下了晶莹的水珠。
    程齐立即走过来，拿着干的衣服递给顾忍，顾忍随手拎起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他走到导演旁边，继续和导演探讨拍摄的问题。
    顾忍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太好，再次拍摄的时候，他重新进入泳池。
    时间流逝，顾忍已经下水很多次了，秋日的风掠过身上，那股冷意似乎能钻进心里去。
    导演觉得顾忍做得很好了，但是顾忍对自己的表现依旧有些不满意。
    顾忍有一个原则，别人越不愿去触及的东西，越是艰难不易完成的事情，顾忍越有兴趣去挑战。
    如果没有达到他满意的标准，他会一遍遍地重复，直到他觉得自己达到了自己心中的标准为止。
    顾忍已经进入水里很多次了，他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时，眼底平静一片。
    顾忍淡淡落下一句，嗓音依旧醇厚清冽：“我们再拍一次。”
    顾忍重新进入水中，他的身子再次被水浸没。
    一次又一次拍摄，一次又一次进入水中，任由冰冷的水蔓延，再强韧的人，也会被水里的封闭和压抑弄垮。
    但是顾忍没有，这一次，顾忍拍摄成功了。
    剩下来的广告拍摄不在水下，但是却要求顾忍的头发和衣服都沾上水，也就是说，顾忍要重新被水淋湿。
    可是，顾忍衣服刚弄干不久，导演让顾忍先休息一会，等会再拍。顾忍只坐了一会，就站起身，准备继续拍摄。
    程齐担忧地说：“顾忍，再休息一会吧，这样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顾忍淡声道：“没事，我可以拍摄了。”
    顾忍拿起一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手握着瓶身，抬起手把瓶子置于他的头顶上方。
    顾忍手略微弯曲，瓶身倾斜，在水流下来的那一瞬间，顾忍闭上了眼。
    水冰冷彻骨，他深邃的眼，挺直的鼻梁，凉薄的唇……每一分，都带上了凛冽的寒意。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沉默地看着顾忍，日光照到顾忍身上，他的身影挺拔又静默。
    顾忍的衣服已经被水浸湿，黑发也湿漉漉的，因为寒冷，本就冷白的皮肤，此时更是苍白无一丝血色。
    但顾忍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他看向导演，平静地问了一句：“现在可以拍了吗？”
    导演愣了几秒，立即让工作人员准备，他们要拍摄接下来的广告。因为不在水里拍，和之前相比，之后的广告拍摄十分顺利。
    顾忍拍广告的时候，程齐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顾忍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做任何事都想做到最完美。
    程齐知道，就算他劝顾忍，顾忍也会继续这么做的。他思考了一会，决定打电话给叶栀。
    叶栀今天没有行程，她在家里接到了程齐的电话，程齐：“顾忍今天拍的广告是在水下，他在水下待了很久。”
    “我怕他感冒。你给他熬一下姜汤吧。”
    叶栀挂了电话后，心也没有放下。她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顾忍，问问情况。
    叶栀的手触向手机，但是当她点开顾忍的号码后，她又默默地收回了手，手垂在了身侧。
    顾忍现在还在工作，如果她直接打电话过去，会麻烦到他的。
    叶栀拿起手机，视线落在屏幕上，她看着她给顾忍的备注，那里写着两个字：“故人。”
    叶栀怔怔地看着这两个字，思绪却飘远了，不知道顾忍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生病？
    之后，叶栀一直没有出门，也没有打电话给顾忍。
    叶栀坐在沙发上，她时不时看向墙上的时钟，秒钟缓慢地走着，这悄然流逝的时间，对她来说，格外难熬。
    临近傍晚的时候，叶栀去厨房煮了姜汤，等顾忍一回来，她就让他喝一碗姜汤。
    叶栀煮好姜汤，她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低头随意翻着手机，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
    过了一会，叶栀往窗外看去，已是黄昏了，天色渐渐变得黯淡，顾忍再不回来，他的夜盲症怎么办？
    叶栀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她刚走了几步，这时，门外传来声响。
    叶栀动作一顿，看向门口。顾忍打开门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衬衫，衬衫上没有褶皱，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
    顾忍低着头，即便如此，叶栀依旧能瞧见他苍白的脸，和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
    薄唇微抿着，下颚绷紧。
    冰冷得仿佛是一个冰雪雕成的人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叶栀的心提了起来，她快步走到顾忍面前，仰头凝视着他。
    叶栀仔细打量着顾忍的神色，担心地问：“程齐说你今天拍了落水的广告，你在水下待了很久。”
    顾忍抬起眼看向叶栀，狭长的眼眸里带着深深的疲倦，他看上去非常累，声音也沉了几分。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叶栀：“你晚饭吃了吗？”
    顾忍点头：“吃了。”
    顾忍刚要抬脚离开，叶栀出声：“你先等一下。”
    顾忍脚步顿住，他看见叶栀往厨房走去，她拿了一个碗过来。她走过来时，顾忍发现里面是一碗深色的水，闻上去有姜的味道。
    叶栀把碗往顾忍前面一举：“我给你熬了姜汤，你把这碗喝了吧。”
    顾忍望着叶栀，唇角牵起一丝极浅的弧度：“谢谢。”
    顾忍喝完姜汤后，看向叶栀：“今天我很累，很早就会睡了。”叶栀点头。
    顾忍回房间洗澡，叶栀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面顾忍一直没有出来，估计是睡着了。
    但叶栀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算顾忍喝了姜汤，但看他的脸色，可能还是感冒了。
    叶栀想了想，泡了感冒药，她端着药碗，另一只手轻轻地推开门，抬头望了过去。
    顾忍床前开了一盏小灯，灯光虚虚地笼罩着，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只留下这一方光线。
    叶栀走到床前，垂眼看了过去。顾忍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睫毛缓缓地垂下，仿佛黑色的阴影。
    他的唇很薄，光线勾勒出冷冽的线条。此时却苍白万分，柔和了一丝冷，却平添了几分脆弱。
    叶栀心想，看来顾忍是睡着了，他听见自己进来，也没有醒来，他确实生病了。
    此时的顾忍没有穿西装，也没有系领带。一切都和平时不同，透着无力。
    叶栀把药碗放在一旁，继续看着顾忍。她沉思了一会，微微弯腰过去，把手放在顾忍的额间。
    额间传来微烫的温度，顾忍果然发烧了。
    叶栀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地坐在顾忍的床边。
    叶栀没有注意到，她坐在床上的那一瞬，顾忍紧闭着眼睛，深黑的睫毛却微微一颤。
    顾忍睡眠很浅，在叶栀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他现在不打算睁开眼，他想看看叶栀等会要做什么。
    顾忍呼吸依旧绵长，看上去和真的睡着了一样。只要他想伪装，叶栀就不会发现。
    叶栀看着顾忍，没有发现不对，她很轻地说道：“就算你工作再努力，也要照顾自己的身子，不然大家会担心的。”
    叶栀喃喃自语道：“病成这样了必须吃药，你睡着了，我现在是叫还是不叫呢？”
    叶栀一直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叫顾忍，如果不叫顾忍的话，顾忍就这么发烧的睡觉，她怕他病不会好。
    如果把顾忍叫醒的话，顾忍好不容易睡着，她又把他叫醒了，怕影响到他。
    唉，真是纠结。
    叶栀觉得顾忍不会听到，她又喃喃说了一句：“在我的那个世界，小孩生病不吃药大人会担心的……”
    听到这句话，顾忍的睫毛又微微颤了一下。这一次，他的眼皮也轻轻颤抖，仿佛即将舒展的羽翼。
    药已经冷了，叶栀准备再帮顾忍泡一碗药，然后就叫顾忍起来吃药。叶栀拿着药碗，刚要站起身。
    这时，顾忍忽然睁开眼。
    他看向叶栀的那一瞬间，仿佛光影和黑暗，交错在一起，层层覆盖了下来。
    顾忍蓦地起身，他一把拉着叶栀的手腕，轻轻用力，把她往他的方向拽去。叶栀被这股力道牵扯到，直直地倒向顾忍。
    与此同时，叶栀手中失了力气，她手一松，药碗落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栀完全失去了平衡，跌落了下来。
    叶栀不得已把手肘抵在被子上，顾忍似乎离她很近。
    叶栀有些怔怔地仰头，本该熟睡的顾忍，此时却靠在床边，那双漆黑寡淡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
    顾忍的手冷白修长，覆在叶栀的腕间，冷得彻骨。他的手指紧紧地圈着她的手腕，那冷意一寸一寸蔓延开来。
    顾忍垂下眸子，他的眼睛极深极黑，一字一句地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因为生病，顾忍的声线低低哑哑，晕上了别样的迷人气息。
    顾忍现在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他却没有松手，手依旧牢牢地抓着叶栀，黑眸也明亮万分。
    叶栀惊讶极了，顾忍刚才不是睡着了吗？她以为顾忍睡着了，听不见她的话，她才会在旁边碎碎念。
    叶栀心里一震，如果顾忍没有睡着的话，那么她刚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包括最后一句，她说，“在她的那个世界……”
    叶栀的心里慌乱极了，她有些心虚，不敢看顾忍。
    叶栀低头瞥了地上摔碎的药碗，准备转移话题，她胡乱开口说了一句：“药洒了。”
    话音落下，顾忍看都不看洒落的药一眼，一双黑眸只是直直地盯着叶栀，丝毫不移。
    他在要她的答案。
    顾忍的眸色很黑，像是浸透了墨色的冷调琉璃，又仿佛被黑夜笼罩的寂静雪地。
    在这无边的黑色中，又缓缓漫起一丝莫名的情绪，浮浮沉沉，那是暗夜里跳跃的细小火光。
    顾忍没有说话，单单被他这么注视着，叶栀就觉得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那些藏匿的情绪展露无遗。
    顾忍缓缓地握紧了手，修长的手似乎泄露了他的秘密。仿佛下一秒，他的情绪就会显露。
    他拼命隐忍着，也不知道他的心底藏着什么故事。
    他忽然用力一拽，叶栀和他的距离一下子更近了一些。
    叶栀仰头望着顾忍，顾忍垂眸看着她。这一刻，她的心跳不可抑止地乱了几分。
    她在顾忍的黑色瞳孔中望见了自己的脸，慌乱而不知所措。
    顾忍紧抿着唇，他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顾忍凝视着叶栀，压低了嗓音，寂静中，他低哑的声线再次响起：“叶栀，你回答我。”
    叶栀望着顾忍，只觉得腕间的冰冷更加清晰，冷得好似浸润在冬夜的寒风。
    比这更为幽深的是顾忍的眼睛，漆黑深邃。
    寂静微冷的深夜里，顾忍低低地问了一句，相同的语句，更为郑重的语调，缓慢又清晰。
    “你刚才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