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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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遇见神神叨叨的咒灵,被诅咒,昏迷,相当戏剧化的展开。但人生总有更戏剧性的发展,总会有倒霉蛋突如其来的拥有超能力,莫名其妙的失去记忆力,然后又悲伤的跌进一个又一个的圈套里,发现自己之前对世界的认知全都是一团空气。
猫屋敷二尾就是这个倒霉蛋,他今天可惨了,明明只是想出去采购点什么,结果却被奇怪的缝合线怪堵在了巷子里,嘴巴还没动手腕就被咒灵扣上了。
“哇哦……”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依稀的听见真人饱含惊奇的声音,对方像是在太阳底下拿放大镜烧蚂蚁的小孩子,践踏完这点小虫子后还要拿鞋跟把剩下的尸体磨成花花草草喜欢的蛋白质碎屑。
“这可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很显然真人只是想找个热子,结果一找就是一个大惊喜,“你的身体里居然有两个灵魂!”
他很快活,快活的有些异常:“哦,原来是这样,但是这可不对……”
咒灵触碰到了人类身体的最深处,咒力拿捏住少年灵魂之外的灵魂,它很薄,脆而粘软,像一层用推子铺满牌子的糖浆,挂在其上晃晃悠悠,很快就落下,在咒灵手中和拉糖丝一样被绕成一圈难看的模样。
“样子不对,太假了,变成那样是想干什么呀?”咒灵嘀嘀咕咕着,拉扯个不停的手陡然一停,“哎,有人过来了。”
“那算了,便宜你了。”
真人说着,兴意阑珊的停了手,倒也不是这位货真价实的人类恶突然同情心爆发,而是他已经把某个过分的小恶作剧准备妥当了。
“祝你渡过好多个愉快的夜晚——”临走时,咒灵还特意假惺惺的向倒地不起的睡美人问了个好。
猫屋敷二尾的眼皮小小的颤动了一下,他的意识混沌一片,无数过去存在的真实记忆从大脑的最深处涌出来,咕噜噜的一浪接一浪,迫不及待的想浮上表面呼吸口新鲜空气。
被迫回忆过去不算什么好经历,尤其是这段过去还是他人不想让自己回忆的特意删去的那片,被这么翻箱倒柜的一搅,本来还有点自我意识的猫屋敷二尾一下厥了过去。
他最后漏下的只有一声小小的低音,像“妮”又像“咪”,哑哑的,可怜巴巴的,和只被雨淋湿的猫崽似的,刚从嘴巴挤出来,还没挣扎一下就被呼吸盖过去了,轻飘飘的和飞走一样。
显而易见,他被困在自己的回忆当中。
……
那段回忆很长,积在脑袋里满满当当,像是某个后勤负责人犯懒故意不做铺在桌面当枕头枕着睡的文书文件突然被生气的老妈子下属掀翻了,噼里啪啦全掉在地上,对方也不肯帮他整理,他只能撇着嘴自己收拾烂摊子。
该从哪里看起呢,少年散落一地的白纸捡起来,没一张有印象呢……
于是他只好随便挑一张开始看,好不巧的是,他选中了最早递过来的那份报告。
那便要从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猫屋敷二尾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说起。当然啦,猫屋敷二尾并不是这只小金毛的本名。且不说猫屋敷这个姓氏的稀少程度,单单说名字吧,就算再不负责的父母会取这种无意义的,像小猫叫一样的古怪名字的。
当时的他可能叫像阳太,晴海这样的暖融融的名字,可能有个像一郎二郎虎之助这种老气横秋的名字,还可能被人黏糊糊的,用哄小女孩般的语气的唤作遥,希,或者干脆被人称作夏香。名字对他来说不太重要,因为他自己本来就不太重要。
因为对他的父母来说,小孩子和玫瑰花,巧克力没什么区别,都在某个时间昂贵又漂亮。可要是超过了呢,花会扑棱棱的掉了瓣,干枯的蜷成一团,巧克力也是,过了赏味期会不好吃,时间再久点会过期,最后会化掉变成黏糊糊的一滩,连专门回收它的厨余垃圾桶都不太想要。
不过,如果真要理清事情的因果,那可能追溯到玫瑰花还没被摘下,巧克力还没被熬化的时候了。
作为送出情人节礼物的人,他的父亲是一个很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模板,从小优秀到大,一毕业便进了家大公司做起后勤保障相关的工作,不下几年就成了主管,彻底成了教育其他小孩的正面例子。
直到某天,这位别人心目中的好孩子遇上了家长眼中的坏孩子。在意大利的一间小酒馆,他接过了一位有着部分日本血统的金发女郎手里的酒,然后迅速的醉倒在她矢车菊一般盛开的蓝眼睛和燃烧个不停的红裙摆中。
爱情像着火的老房子一样愈烧愈旺,接着就是午夜档喜闻乐见的开场:多次有目的的偶遇和相爱,来自双方家长的理所当然的阻挠和私奔,女孩子抱着长裙逃到了她的母亲不愿意让她踏足的异国他乡,男孩子则收拾好行囊,辞去工作后和种了蛊一样。
和家人断绝关系后,他们幸福快乐的达成了Happyending,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成了一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一个在外面上班,最近正在争取职位上升,一个在租来的小屋子里种满了花草,新买的盆栽刚刚冒了新芽。
可能是因为把情侣之间该干的事都打卡了一遍的关系,夫妻两个又开始对某些未知的领域跃跃欲试起来,于是,在某一天,婴儿细细碎碎的哭声从产房里钻了出来。
那是二月少有的晴天,一切都刚刚开始,小孩子也好花也是,大家都有着快乐的样子。
“今年会是一个好的开始,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和婴儿床里的小朋友相同发色的女人穿着一件素净的白裙子,红色的那件早就压进衣橱的最底下,她把发尾撩到耳后,手指轻轻按压着孩子的小鼻子,一下笑出声。
沐浴在爱情中的女人看着自己的爱情结晶怎么看怎么喜欢,一会儿揉揉一会儿捏捏,还拍了好几张照。
以后当然会越来越好,所有人都这么觉得,除了他的父亲。
最开始是一次简单的数据失误,简单到让人怀疑他只是想给大家提前祝一声愚人节快乐,紧接着则是一次酒后的失态,他本人是这么觉得的,只不过被别人误会成了酒后吐真言,闹出好大一个笑料。
外面如此艰难,家里也屋逢连夜偏漏雨,原本租他房子的老爷子上星期突发疾病去世,过来接班的小儿子什么也不说不准备,直接把价钱提高了三成!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先搬去之前草率定下的老旧房子,打算等升职了再另作打算。
可哪里有那么容易,工作,加班,掉发,奶粉,家庭,尿布,学校,钱……种种因素叠加起来导致失误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大,然后不堪重负,轰得一下闹了场雪崩,原本板上钉钉的升职也因此告吹,给了一位巧合的和总监姓氏相同的新人。
也许正是因为上述原因,金头发的小孩子从记事起就没怎么见到自己爸爸妈妈开心过。
“哎……”
他叹气,脸圆圆的像河豚,咬着铅笔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我的妈妈总是不高兴。”他先写了一段,然后又欲盖弥彰的补充上下一句,“可能是因为爸爸今天买的披萨上铺了菠萝。”
这句加上去后他的思路一下子就铺开了,铅笔拍打着带有横条纹的纸张,滋滋的像是热水浇到皮肤上,烫出一个又一个的小点点。
他继续写到:“不过,就算爸爸买了最正宗的披萨也没有用,因为他也不高兴。”
然后他又在心里悄悄的补充:而且我也没吃过披萨。
这小孩磕磕碰碰的把字数凑完,把笔放下装进文具盒里,又捧着自己的爪子吹口气,揉两下充当安慰奖,过了会儿又把刚刚写好的小作文拿出来重新品读欣赏。越看越觉得不满意,只能咬着嘴巴撕掉,折的四四方方丢进垃圾桶后还要检查一遍看看本子最上边有没有没撕干净的纸边。
“哎哎。”
他又叹气,这次的更大声一点,愁眉苦脸的思考,家里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可以拿出来举例子。
上次,他因为发散思维写了点牢骚,结果新来的老师一下慌了神,不仅把他抓去旁敲侧击一番还在学校的开放日偷偷找了他的妈妈,也不知道究竟聊了什么,闹得小孩子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你生气了吗?”他不太敢叫女人妈妈,于是折中的换了个乖顺的词,声音也很好的压下去蜷起来,像露肚皮的小动物一样可怜的撒娇,“对不起哦,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他的妈妈看着前面,就是不肯低头看地上亦步亦趋的小毛孩,“别在意。”越是这样说就越在意,小朋友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蓝眼睛被埋在厚厚的金羊毛下,嘴唇被抿成一条不高兴的线。
那天的路又长又闷,他的脑子也又乱又堵,到后面也只记住了一点应该是说给自己听的东西。
“没关系的,不要紧的。”女人的声音很小,她低声重复着安慰的话,“你是妈妈和爸爸的孩子,我会和爱他一样爱你的。”
“别害怕。”她顿了顿,像开玩笑一样轻声细语起来,“为了你,我会和你爸爸好好的。”
”可是。”小孩子的语气有些迟疑,看表情却又显得迷惑,他想了想,决定把问题不吐为快:“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和爸爸好好的呢?”
“如果你觉得和我还有爸爸待在一起不开心的话,就不要假装开心了呀。”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完那话的那一刻,他妈妈的脸色突然变得好难看。
“……哎!”
可能是想到了不高兴的事,埋头于桌前的孩童像个小老头一样长长的嘘了声,他用中指架住笔,拇指按着笔头把笔转成一只螺旋飞机嗡嗡叫的桨。
他写一下转一下,然后又咬一下,把文具当玩具那样玩,又把玩具当食物那样啃,最后慢慢把挺直的肩膀滑下来,写下一大串符合老师心意的话。作文倒是其次,顶多就是要耗费些时间瞎编,外面传来的争吵才是重中之重。
最开始的时候小孩子还会过去劝,小声的希望大家可以和平相处,直到某次他们毫无预兆的在饭桌上吵闹起来,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迹象。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被卷进战局中的人,金头发的小朋友细声细气的抬起手,他似乎打算用以往的方式进行怎么用但是至少能让他良心稍安的劝阻,可谁知道下一刻,不知道是谁在推桑中失手打翻了放在桌上的水壶,还冒着白烟的热水哗啦一下飞溅出来,溢出的水滴滋在小孩子脆弱的皮肤上,像一个**的亲吻。
和皮肤上迅速漫开的红色呈鲜明对比的是小孩子堪称迟钝的反应。
他先是抬头看自己的父母,确定自己掺合不上他俩之间的事后才把头低下来看自己的手背。被水溅到的地方红辣辣的,更衬的其他地方洁白可怜,就像浇在鱼片上的红油,第一口感受不到什么,第二口只觉得好吃,等开始第三口第三口的时候舌尖一下子泛起股无端的麻,针扎似的搅得人一塌糊涂。
他轻轻的把手按在不幸遇难的皮肤上,好麻好疼,被水带到手背上的蚂蚁哼哧哼哧咬着压住皮肤的手指,于是指腹上也攀上辣刺刺的痛。
“开水……好厉害啊。”
踩在小凳子上给手冲冷水的小孩心道。
估计是被烫得狠了,手上的红一连几天都没消掉,聚在上面的蚂蚁也没有搬走。因为这件事,开水在某个小孩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甚至超过了英雄的变声器和魔法少女的魔法棒,一下荣升他心中武器排行榜的榜首。
“以后要是遇到坏人,我就把开水从他头上浇下去。”小孩子一边抹药膏一边说着很可怕的话。
他其实比父母想的要敏锐的多也懂事的多,为了不让自己妨碍到他们吵架,连过去冲水都是踮着脚小心翼翼的踏过去,同样的,为了不让自己打扰到他们,小朋友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很少出现在有父母游荡的房间。
书房是爸爸的,里面放着很多他看不懂的书,种类无非都是和工作有关,从如何处理事务到如何给出方案应有尽有,密密麻麻的字挨着扁扁薄薄的纸,连续翻了好几页都没见到一张图片,看着看着就叫小孩子打瞌睡。
就算是这么的叫人犯困,可是真的无聊到极点的时候这小孩也会抛下矜持踮着脚拿下一本翻,有时候为了看懂那些复杂的专业术语还会对着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看,看完了还会拿小本子记下来,专注的像个讨夸的好学生。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可能是因为很久之前,在他爸爸还没有现在那么容易生气的时候,在他还奢侈的拥有睡前故事的时候,男人曾经抱着他,在床头灯下跟他说自己的工作,还跟他约好了,如果考的好就带他去横滨看海,吃很好吃的炼瓦。
“你妈妈喜欢那个。”在爱情的流沙中挣扎着下沉的男人缓缓道,“我猜你应该也会爱屋及乌吧?”
爱屋及乌是什么意思,小孩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个时候爸爸会像爱妈妈一样喜欢他。
等回忆结束,他把字典放进抽屉,准备把刚才看的书重新放回书架。
但是,把书拿下来容易,把书放上去困难却一下子加重了数倍。小孩努力的把脚垫高,手拉长,站在晃晃悠悠的椅子上颤颤巍巍的用书角去够书架中间的凹槽空缝。
快要……他猛吸了一口气,脸上刚刚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笑窝,书才塞进去一个角就感觉脚下踩的凳子剧烈的晃动起来。
“哎,哎哎哎哎啊?!”
在慌乱中,他下意识伸手够到书架多出来的边,这无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连带着书架也开始摇摇欲坠。
紧接着,可能一秒都不到,凳子哐一下撞上书架,把挂上面的小孩摆上面的书本全部摔到地上,力道大得像洗衣机的甩干模式,轰隆隆的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响。
最先摔到地上的是有着金色头发的小孩子,他狼狈的以屁股着地的方式跌坐在地上,刚抬起头眼前便是一大片雨点的迅猛下坠的书本,砸得人头昏眼花,砸得人眼冒金星。
很久,很久之后,被埋在书本砖石下的倒霉蛋才缓过来,他哀哀叫着,气都吐不顺,只觉得自己一边的视野模糊糊,一边的视野血糊糊,手往眼眶上一抹才发现眼皮的最上面破了个口,可能是被书角给戳破了。
小孩子,尤其是受伤的小孩子,在脆弱的时候总是希望有人可能注意到自己。他吸掉手上的血,忍不住看向书房的门。
刚才书掉下来的声音那么大,不为了我,也该为了书进来看看吧。他在心里念叨道:我知道肯定会被骂哒,但是看在我好痛的份上,骂完后应该可以抱抱我吧?
他等了好久,眼角创口的血都止住了,身上的淤青都发麻了,爱惜书本的父亲和讨厌噪音的母亲也没一个出现在他面前。
倒霉孩子嘶嘶的抽气,拖着身体喘着气挪到门口。他把耳朵凑到门缝处,传到耳边的是一如既往的争吵。好吧,好吧。
小孩子从门上滑下来,抱着脚把头埋进膝窝,狠狠的抽口气又狠狠的往上蹭,脸上弥漫着湿漉漉的红,他拍拍裤子站好,弯腰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回来。
生活就是这样,摔倒了要爬起来,还要把掉到地上的东西捡回去放好,有时候他还会在想要不要和以前一样写东西抱怨,可看看作文题目他便放弃了,笔在纸上滚了又滚,只留下一道黑痕。
没办法,他早就过了要写我的爸爸妈妈这样题目的年纪了,也到了知道有的东西的年纪了。
小朋友终于懂得了之前回家路上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的妈妈之所以会爱他,是因为她爱爸爸,可要是妈妈不爱爸爸了,自己自然也会变得无足轻重。
没关系,妈妈不喜欢我还有爸爸……他仔细思考一阵,又沮丧的把头低下,好吧,没有人喜欢我。
想明白之后,他开始窝在书房里不动弹,大有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的趋势。除了上学,他几乎很少离开这个安眠窝,周末的时候也是,如果能闻到饭菜的味道就会出来吃饭,但更多的是靠他爸爸囤在书房里的三明治来解决午餐晚餐,渴了的话就喝水,偶尔心情好就奢侈一把,报复一样把爸爸买的速溶咖啡喝掉。
奶油的,美乃滋的,夹了肉的,放了蔬菜的,可能是吃了太多被爸爸发现的关系,小朋友被残忍的剥夺了去餐桌吃饭的权利,作为补偿,长辈默许了他偷吃的行为,于是这个小鬼幸运的拥有更多的三明治,咖啡也是,他现在可以喝更高级的罐装了!
不过说真的,三明治真是好吃又方便的东西,它像块创口贴那样贴住漏东西的胃,一点点把小孩脸上的肉咬下来。
时间就在这一个一个吞进肚子的三明治里消失掉,无意义的争吵越来越剧烈,书房里的东西也越来越齐全,到后面可能是实在受不了家中诡异的氛围了,没等已经辞职的前调解员回到岗位,两个大人反而率先握手言和了。他们迅速收拾好东西,也不通知一下家里的第三人,到时间了就把小孩揣兜里塞车里,连告别的机会也不给他留。
“我们要去那里?”小孩子怯生生的问。
“搬家。”不知道是前面座位的谁回答到,“没问题就别说话。”
“那学校呢?”
“你暂时就不要去了。”
“……哦。”
不说就不说。小金毛还挺有骨气,我可以睡觉。
看来咖啡对小孩子没什么用,该困的时候还是会困,小朋友脑袋一点一点的,慢吞吞的闭上眼。
等他被前面座位上传来的争执声吵醒的时候,窗户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揉揉眼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目光涣散的望向车头的玻璃窗。
“那是……什么啊?!”那是一只盘山公路一般的蛇形怪物,它大张着嘴,对争吵个不停的夫妻,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向上翘着,应该是微笑的可恐表情。
伴随着这个微笑,原本直直向前的车子开始左右踉跄起来,本来就充满杂音的车厢像被打开了音量键一样,数不清的高声尖叫钻进耳膜,狠狠在这个脆弱的器官里划上好几刀!
据说,在快要死去的时候,有一部分人可以看见诅咒。
他看见了,还看见了不止一个,在尖叫声中,有什么模糊的黑影从他父母的口腔中膨胀着脱出,把狭小的车厢挤压的吱吱作响。
把车子拉到路边的怪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嘻嘻哈哈的喊着“刹车”跑远了,而新出现的怪物则是蠕动着眼球对视了一眼,裂开了插满针管般牙齿的嘴。
随后,它们毫不留情的撕打成一团。
“……都是你的错!”
这是在车子撞断护栏坠落之前,小孩子晕倒之前,车内徘徊着的最后一句话。
紧接着,便是有什么重物从高空掉到地上发出的挤压声。
……大概过了一天多,病床上的小孩才堪堪睁开眼。他才醒过来,显然没收拾好情绪,捂住胸口急促呼吸,额角满是冷汗。
一旁的护士以为他还没从那场堪称赴死的自杀式车祸中缓过来,连忙上去轻拍他的背,温声细语的说着安慰的话。
他空茫的望着病床边上的某个角落,又忍不住往护士的怀抱中缩了缩。
“我的父母呢?”他小声询问,声音抖得像淋湿的幼猫,“他们在哪里?”
“啊……他们,他们……”护士无奈的放下手,“他们并不在这里哦。”
你骗我。金色头发的孩童轻轻眨了下眼,他们明明在这里。
在护士小姐看不到的地方,有两个庞大的怪物靠在病床一隅,它们肥大的身躯匍匐在地上湿漉漉的蠕动着,肉瘤上鼓动的每一只眼睛都在对着脸上苍白的小孩子,似乎想把他拉进和瞳孔同色的深蓝之中。
“你的错,嘻嘻,你的错。”
诅咒只是重复着这句话,死去的父母像短线风筝一样徘徊在他们活着的儿子的上空,肆无忌惮的宣泄着生前的愤怒。为了防止它们做出什么不得了的坏事——比如打碎医生的水杯或者是往病人桌上的汤里吐口水,有着旺盛责任心的孩子只能跟着它们满医院到处收拾烂摊子。
“对不起!”他一面说,一面把玻璃扫走捡掉,还要趁人不注意把桌上的水换好,然后才敢偷偷吮一口指头上的小伤口。他头上的绷带还没有拆,却要为了父母遗留的残渣苦恼,半夜睡觉的时候总是感觉自己从高空往下坠然后炸成滩烂泥,醒来之后便会看见两张密布眼球的肿胀的大脸在对着自己嘶嘶吐沫流脓,一下又冒出一头冷汗。
事情已成定局,但总不能让一个小孩一直待在医院里,可好笑的是,由他于父母生前为爱做出的过激举动,警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的亲戚,找了半天也只联系到了一位。
“总之,你先和我待在一起吧。”因为对方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一位看不下去的警察开口道,他看起来很年轻,可能正因如此才使他愿意站出来揽下这桩麻烦事,“别太担心了。”
“哎,笛口!”另一位警察不忍直视的捂住脸,“你怎么……算了。”
他们似乎争辩起来,而引发这场争辩的家伙却没有说话,他把两只手握成拳状,手心里握着别人看不见的自己父母的尾巴,确定自己能抓住它们后才敢和重新向向自己搭话的警察点头。
是因为这里是小县城吗?他坐在警官先生的车后座上想,规矩没大城市那么多,之前看的书上可没说可以这样。
诅咒依然在他的上空盘旋,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似乎愈发鼓胀,肥硕的如同灌满了油脂,每飞一下,就往地上浇下来一泼黑泥。
它们看起来比之前强壮了许多,破坏力也变得惊人,如果说之前的程度只是小朋友满怀恶意的小玩笑的话,那现在它们的所作所为就可以被归类为想致人于死地的恶作剧了。
作为他们的儿子,这个小朋友有些迟钝过头,等跟人回家了才发现这点。
那位好心的警员给他煮了汤,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和金黄色的小孩子搭着话。“你知道吗,我有个弟弟来着。”“那家伙就是个大笨蛋,天天不回家,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小警察喝了口汤,本想开口,可目光却注意到了客厅里忽明忽暗的灯。
“真奇怪,我前几天才换的灯泡,怎么现在又坏了?”
他挠挠脸,从桌上起来搬了个□□准备去换。在踏上□□最高一截的时候,突然感觉脚底下不规律的颤动了片刻。
那颤动可不止一下,短短几秒就咯吱咯吱的叫开了,站在一边甚至能听见□□的悲鸣,就在警察先生以为自己要摔下去的时候,一只小小的手扶住了□□的边缘。
“哇哦。”他虚弱道,“你的速度可真快。”
他快快的从上面爬下来,发现自己之前站立着的踏板已经凹陷了下去,铁板上留下一个脚印形状的深坑。
小孩子没有说话,他只是抬头看着噼里啪啦响的灯。
——以及快把整个客厅上空给占据完的诅咒。
它们又一次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但是这次和以往的不一样,就好像终于玩腻了老鼠的猫,准备把在爪边咕噜咕噜滚的肉点心一口吞掉。
一个诅咒压着警官的肩膀,一个诅咒缠住他的脚踝,一股无端的阴冷自下而上爬上他的天灵盖,把还没恢复过来的小孩刺得一个机灵。他吸了下鼻子,冷汗从额头大颗大颗的滚下来,穿过诅咒臃肿的皮囊砸到地上。我也许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惶恐的想。
大约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父母早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则是另外的东西。
于是到了夜里,想清楚所有问题的小孩子准备离开。
“对不起啦警察先生!”他把写好的告别书塞到对方的枕头下面,托诅咒的福,对方正沉浸在噩梦中醒不过来,“你很快就会舒服了!”
他好心的打了盆凉水,拿毛巾往里面泡泡吸饱了就盖在对方的额头上,往后退的时候还一步三鞠躬的,连关门都要不好意思的拜一拜。
以前逃跑对他来说很难,但是现在,逃跑对他而言很容易。他无意识的时候可以做到从即将坠毁的车中逃出去,惊慌失措的时候可以从餐桌上直接移动到客厅的□□旁,如此混乱都可以做到离开,更不要提此时他的内心平静无波,把父母那里熬剩的药渣子倒进去也晕不开一点水花。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抓着诅咒的尾巴像是抓着两只难看的气球,漫无目的的在根本就不熟悉的街道上游荡,我还那么小,一个人还要管着这群家伙,不能让他们到处跑,到底该怎么办呢?
钱,钱的话……小孩子盯着自己的影子看,没有店铺会雇佣童工吧,唉,等一下,如果我以学校课外实践的理由去花店帮忙卖花可行吗?或者去捡瓶子卖……?我要求不高的,能保证三餐就好。ωWW.BΙΜΙιOυ.cOΜ
他想着想着,下意识的拍了下衣服口袋,里面装着好几块巧克力,热量又高味道又甜,很可以保证他接下来几天的能量来源,裤兜里还塞着两盒牛奶,还有张不知道那里来的面包店优惠券。应该没问题吧?
这小孩有些不确定的想。
于是他沿着路继续踢踢踏踏,晚上的风很冷,吹得他又打了个哆嗦,只能把脑袋埋到领口里缩着,像只没人管的小鹌鹑。
他又走了一段路,哼哧哼哧的脱离了路灯专门为他圈下的小圆光晕,可能因为失去了光线,被他握在手中的诅咒突然躁动起来。
它们好似断了线又正好遇到一阵上升气流的风筝,剪了线自顾自往天空那里走的氢气球,咋咋呼呼兴高采烈,像是终于摆脱了讨厌的拖油瓶一样欢呼雀跃,几秒不到就剩了个影子。
“哇啊啊啊啊!你们去哪儿啊?!”
年幼的监护人大叫一声,脑袋乱成一团。
比较凄凉的是,串通好的诅咒并没有告诉小孩子他们的目的地,这也间接导致了他那稀奇古怪的能力暂时被封印禁用,只能抬脚奋起直追。
救命,救命!这要是真给搞丢了,那可是要完蛋的!
可诅咒飞得太快了,小孩子只觉得自己的肺呼哧呼哧的像在拉风箱,拉着拉着便磨出一滩血堵在气管上。他半蹲在草丛边上,手撑着膝盖直喘气,喉咙眼里一阵腥甜。他粗粗的缓了阵,又要起身去追,却发现面前的草丛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骚动声。
“咪?”
一只黑猫从里面探出了头,他颇为人性化的瞪眼看着胆敢直视自己的无毛小猴子,胡须动了动,十分无语的撅着毛绒绒的嘴巴挤出个:“哈?”
“哎?”
小孩也跟看呆了一样盯着猫,从对方耷拉在脑袋上的飞机耳一直下滑到油光水滑的柔软皮毛,最后缓缓停在了两条直耸入云的长尾巴上。
哎?
他看猫,又看看自己,最后颇为不可置信的伸出两个手指摆成个V字隔得远远的比划。
尾巴,两条尾巴,等等,他尾巴上挂着那两个东西是什么?
那不就是——
之前越狱出逃的咒灵被尾巴圈住缠在上面飘,呆呆傻傻的像两个气球装饰,它们脸贴着脸,也不像之前那样会因为看见对方大打出手,反而傻呵呵的蜷缩成一个球,然后玩闹似的互相吐口水。这一下可把小孩给整无语了,他烦恼的抓抓头发,彻底蹲下来后又把手往前伸着一下一下的摇,嘴里还发出“噜噜”的逗弄声。
哎,这都叫什么事啊。他在心里叨叨,怪人,怪猫,还有怪怪的我。
他可能只是想把猫弄过来然后呼噜一下毛,可谁知那只黑猫猛得一下翻了个白眼,滋出口雪亮亮的牙。
“你绝对是个笨蛋。”它甩着尾巴,把缠在上面的咒灵砸到地上,“猫不是这样逗的,你这是在逗狗。”
“……”
“干什么表现得那么惊讶,你不是可以看到这东西吗?”
“……”
“喂,理理我,别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干什么呀没见过猫会说话吗?”
现在,这小孩是彻底无语了,他抬头看天,看夜空,看路灯的光晕,看这圈光旁边围过来的一群小飞虫,就是不肯看走到他旁边开始拿爪子挠他裤腿的两尾巴猫,以及被牢牢圈住互相喷口水的傻瓜爸妈。
【】 轰轰轰——!! 接连几团像素火焰爆发,将几只“神秘”的身形彻底淹没,在火光中分解为漫天的像素,消散无踪。 林七夜用精神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于卫冬的戒备放松了些许,他的精神力扫过前方,确认了几只从墙体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后,迅速的选择最优的突破路径,绕开了它们的围剿。 “你真的不知道别的什么线索了?”林七夜皱眉看向卫冬,“这些东西的数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这我真不知道……”卫冬苦笑着说道,“我只知道这神社就是一处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过我一开始以为这些只是单纯的石像而已,真的没想到它们居然还能复苏。”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卫冬在进行日本“人圈”毁灭计划之前,专门有研究过这方面的内容,所以能认出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训营可没有学的这么细致,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络新妇吗?”林七夜问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传说中的一种。” 林七夜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你想到了什么?”雨宫晴辉疑惑问道。 “那句预言,‘络新妇的石像底端,藏着离开死境的钥匙’。”林七夜认真的说道,“这个地方没有出口,后方还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杀,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这里又有诸多石像复苏…… ‘络新妇’,‘石像’,‘死境’三个要素都齐了,如果那句预言是指向这个情况的话,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许就藏在络新妇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这个预言的结果是正确的。”雨宫晴辉提醒道。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雨宫晴辉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那就赌一把。” “把络新妇的样貌特征告诉我,我试着找一下它。”林七夜一边飞奔,一边闭上了双眼。 在雨宫晴辉和卫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络新妇石像的位置,那是一个半身蜘蛛,半身妖娆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从墙壁中破出,身上到处都是密集的蛛网,一双血红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环顾着四周。 只是,她的位置与林七夜等人的逃离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说林七夜想去到那里,就必须回头杀穿那十几只正在穷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当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闪烁】过去,但雨宫晴辉和卫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要闯过去。” 雨宫晴辉将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闪过郑重之色,虽然他无法使用祸津刀,但自身的刀术功底还在,不至于毫无战斗之力。 而卫冬则从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弹夹,塞进了手枪之中,同时左手握着一枚像素风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险,将银环吐出,说道: “你开路,我们掩护你。” 林七夜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面对那十数只咆哮冲来的日本妖魔,双脚猛踏地面,身形如箭般冲刺而出! 林七夜将右手的直刀甩出,斩向为首的那只妖魔,同时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庞大的召唤法阵再度张开。 一抹白光闪过之后,一只满身绷带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头。 “木木,干活了。” “嘿咻——!!” 咔嚓嚓!! 木木背后的绷带飞快的松开,一枚枚锃亮的挂载式导弹悬在它的身后,刺目的火光自导弹的尾端喷涌而出,呼啸着飞向身后廊道中蜂拥而来的十数只妖魔。 “卧槽!” 卫冬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国粹,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轰——!!! 三枚挂载式导弹在狭窄的空间内同时爆炸,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周围密密麻麻的房间撕成碎片,汹涌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间淹没了那十几只妖魔的身影。 与此同时,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跃而下,身形急速膨胀成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横在了三人之前,将炽热的火浪隔绝在外。 雨宫晴辉是亲眼看过林七夜动用导弹的,但眼前的这一幕对卫冬来说,属实有些超出理解范围了…… 抬手就发射空对地挂载导弹?这生猛程度已经堪比会长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钢铁堡垒如气球般缩小,又变成了一个挂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后,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于火浪之间。 几道寒芒自火海中闪烁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经拉满,但依然有几只妖魔自爆炸中存活,这些妖魔的故事传播越是广泛,力量便越强,此刻能够从火光中冲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轻松秒掉的那些杂鱼。 一个手中提着青灯的幻影迎面撞上林七夜,灯盏间的青光大作,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弥漫出无尽的死气,像是拥有生命般,疯狂的钻向林七夜的七窍。 林七夜眉头一皱,正欲有所动作,一声枪鸣便从他的身边响起。 一枚像素子弹精准的击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灯,将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开来,环绕在林七夜周围的死气也随之消散,林七夜转头看了一眼,卫冬正握着手枪,对着林七夜微微一笑。 锵——! 刹那间,一抹刀芒自雨宫晴辉的腰间闪出,在火浪中划过一道圆弧,斩下了那失去了青灯的幻影头颅。 紧接着,又是几只妖魔从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闪出,咆哮着冲向跑在最前面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语,他伸出手,在空气中一按,九道绚丽的魔法阵光辉在他的身前闪烁,一道道穿着深青色护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阵中闪出,向着那些妖魔拦截而去。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为您提供大神三久零的无良神明与不存在老婆的恋爱日常最快更新第713章联手对敌免费阅读https://笔迷楼为你提供最快的是猫逼我辞职的更新,第51章一些很没意思的旧事免费阅读。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