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3章 改朝换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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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科城。
又是一天，依然跟之前一样，秋凝跟传共进了早餐。
秋凝突然觉得这样也好，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生活。这样的生活之中没有她的父亲，没有五转，没有身份上的差异，也不需要担心，自己那个已经成为子爵的父亲，会看不起自己所爱的人。
她不知道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她在三天之内找回了当年的感觉，但她很感激。回到蛮兵城之后，她就只作为蛮兵子爵的女儿生活。
蛮兵子爵曾经说过，她从来没有对蛮兵子爵笑过，哪怕是关心看起来也不过是扭扭捏捏。但只有她的心里清楚，她成为蛮兵子爵的近卫的原因只有一个：蛮兵子爵麾下的另一个五转，从来都没有得到蛮兵子爵的信任。
或者说，蛮兵子爵从未信任过任何人。不论是他的麾下，他的发小，他的生死兄弟，又或者是他的女儿。
又或者说，传。
如果他已经放下了对传的戒备，那么不会留下自己在这里看守传。
如果他足够信任自己，那么不会侍卫都不留给自己，以至于自己只能为了护住传的性命安全而留在这个城里，寸步难行。
如果他足够信任他的麾下，他就不会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将他麾下那些原本就忠诚可嘉的士卒们挨个洗脑，变成只会听从他命令的木偶。
想到这里，秋凝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恐惧。
“传。”
“嗯？”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莫名的，秋凝反常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以她的风格来说，这句话未免有些太长了点。
“哈？我不是说……”
“别骗我。”秋凝凝视着传，仿佛审判一般：“你知道的，你骗不过我。”
“……”传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居心不良的呢？”
“很早。从你出现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一种感觉，你的到来很危险。”仿佛要将此生所有的话全部说完一般，秋凝开口解释道：“然后，你从来都没出门，甚至从来没有打探过我父亲的行动。他把你冷落在这里，你没有一丝怨言。”
“甚至于，以前每天都会带着我们出门游玩的你，居然能够做到三天三夜都没有离开房门，这本就是最大的异常。”
“我说过的，人是会变……”传似乎还想解释一下，最终却发现，秋凝的目光一直没有发生变化，仍然是那副审判的模样。
“我说过的，我了解你。”秋凝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告诉我，好吗？”
回应她的是沉默。
良久之后，传有些犹豫的声音才打破了沉默：“能陪我走一走吗？”
“走到哪里？”
“就这里。”传看着窗外：“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里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侍卫了吧？”
“没错。”
“那就去后面那座山上吧。”传看着秋凝：“我会告诉我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包括我想说的，不想说的，想做的，以及不想做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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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腰，草地，阳光。
一男一女漫步在草地上，柔和的阳光将二人的身影映照在地上。但莫名的，这种温馨的画面，却没有一点温馨的气息。
“所以，你的表情就不能缓和一点吗？”传有些无奈地看着秋凝：“我好不容易想回忆一点我们曾经的生活，但是看着你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点气氛都没有啊。”
“抱歉……”面对传的抱怨，秋凝愣了一下，然后轻声回应道：“自从回到蛮兵城之后，我就是这样了。”
“能给我说一说吗？”传看着秋凝，眼神之中满是心疼和恳求。
“……”秋凝回想了一下，开口说道：“很简单，只不过是，到现在，我都没能跟他和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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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年前。
“走啦，出发！”传打开大门，不知道是天空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还是他脸上的阳光洒在地面。
“快点跟上爸爸！”跟在传身后的，是一个小女孩，后脑扎着一根马尾辫，背着小背包的小女孩，带着酒窝的笑容让人巴不得在小女孩脸上啃一口。
“知道啦，菈妮，慢一点。”长长的头发绑成麻花辫从肩膀上斜着垂落而下，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如果不是她的脸，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女人就是日后跟在蛮兵子爵身后的五转强者，秋凝。
“才不要！”菈妮不满地喊道：“今天爸爸要带菈妮去山上玩，抓蝴蝶！抓蜻蜓！妈妈你快一点啦！”
“好啦好啦……”秋凝的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无奈：“昨天晚上是怎么跟你说的？”
“不能大喊大叫，不能……”小丫头站着，掰开食指数着，但第二根手指头还没完全翘起来，就果断放下了手指头：“妈妈你太狡猾了！我安静不下来啦！！”
“哈哈！”传突然出现在菈妮的身后，双手从菈妮的腋下穿过，将小丫头抱了起来，举过头顶，在小丫头的惊呼声中，将小女孩放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可以大喊大叫，可以跳舞，干什么都可以！秋凝，孩子还小，不要要求那么多了。”
“就是就是！”小女孩双手环抱住爸爸的头，连忙点头：“妈妈要求太高了。”
“是是是……”秋凝从房间之中走出，白色长连衣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从太阳之中走出来的神女：“你们父女俩就知道欺负我！”
“……”传没有回话，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妻子。
“妈妈好漂亮！”菈妮也惊呼出声。
把门口挂着的草帽取下，挑出其中小的一顶扣在菈妮的头上，秋凝微笑着答谢：“谢谢。”
然后，看向呆愣愣的传：“走啦，呆瓜！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看到什么时候都不够！”传清醒过来，然后突然洋洋得意起来：“想一想，我还是很了不起的嘛！”
“嗯？”秋凝看向传，紫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烁着大大的疑惑。
“能够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难道不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吗？”传哈哈大笑起来：“工地上那帮家伙可是天天对我羡慕嫉妒恨呢！”
“爸爸不要脸”菈妮在传的后脑上毫不留情地嘲讽道：“那是妈妈了不起才对！”
“喂喂喂！小家伙这么快就叛变啦？”来自菈妮的嘲讽仿佛十转灵技一般插入传的心脏：“刚刚我们还是一个阵营的！”
“不管不管！”小丫头捂住两只耳朵摇头，将后脑的马尾甩起来。
“好了好了……”秋凝捂嘴笑着：“再不走太阳就要下山了。”
“呀！”菈妮惊呼：“爸爸快点！”
“我……”
“驾！”
“……”看着小丫头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传笑了起来，伸手牵住秋凝的手：“走了。”
所谓的山其实不过是小城外的一个小山坡，除了传这种每天闲着没事带着奴隶工四处乱跑的人之外，几乎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小山坡上还有一片草地，彩蝶飞舞，野花遍地。
“蝴蝶！”小丫头落地的第一瞬间就看到了不远处飞舞的蝴蝶，大呼小叫地跑过去：“等等我！”
“不是……”传看着卖力甩着小短腿的女儿，哭笑不得：“你好歹把网子拿上啊！”
“好啦，反正她拿着网子也抓不到。”秋凝微笑着安抚：“快中午了，赶紧去找点柴火，我先准备午饭。”
“包在我身上。”传拍着胸脯，站起身来：“今天做什么？”
“尘苞饼，炖猪大骨……”秋凝故意停顿下来，看着传的表情。
果不其然，传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期待起来，但看着秋凝不再继续报下去，开始有些焦灼起来。
“好啦……”秋凝笑了起来：“还有鬣皮火烧。”
“每次都这样……”传嘟囔着，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秋凝没有回话，只是张开双手。
传嘿嘿一笑，同样伸出双手跟秋凝拥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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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不测风云，说的就是这种荒郊野外。
根据身体的预测，今天应该是不会下雨的才对。但实际上，又正好下起了雨。但传已经习惯了。凯迪尔公国毕竟是在伏迩博勒大沙漠附近，那里几乎没有任何火属性之外的灵力，水属性和风属性的灵力在无法靠近那边之后，就会在周边区域聚集，然后在人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下起雨来。
传知道秋凝喜欢干净，而被雨淋湿的柴火烧起来会有一股黑烟，不仅能把人熏黑，还特别呛人。所以他没有选择立刻回到营地，而是就近找了个山洞，用灵力点了一把火，打算将柴火烘干。
三转的灵力点一会的火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如果要是用来做菜那就算了，尤其是秋凝要做的还有炖菜，以秋凝的耐性，只怕把他体内的灵力榨干了火候都未必能好。
幸好，这场雨不大，总共只持续了一个时辰。这期间传顶着雨出去摘了一些野果。作为经常需要到处跑的监工头子，传很清楚哪些野果能吃。毕竟午饭推迟了一个时辰，传可不想看到自家小公主饿得瘪起嘴。小公主可爱，那是在乖巧和活泼的时候。一旦哭起来，恐怕是贵族大人都没办法解决的严重事态。
怀里揣着野果，胸口抱着柴火，传踏上了回营地的路。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无比的痛恨，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等到雨停，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到营地……
因为，当他回到营地的时候，这里已经被上百个穿着土黄色士卒装扮的士兵包围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传心头大惊。能够带着这么多人出来的贵族，肯定是子爵。贵族们都喜欢外出游玩，但他们喜欢称呼这为“踏青”。
而好巧不巧，这个贵族选择的“踏青”地点，正好是他们之前选择的营地。
这并不奇怪，整个小山坡类似的地方不少，但只有这里是最大的。
传不知道自己的妻女已经怎么样的，只能扔下柴火，绕到远方的山崖上寻找。他现在只希望，这位贵族大老爷是个宽容的老爷，只是驱逐了他们而已。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
从山崖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子。
她站在一个矮小的老头旁边，低着头，额前散乱的头发被雨水淋湿，混乱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让传的心头一紧。
再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小小的身体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无神地看着天空。在菈妮的胸口上，有利器刺穿的伤口，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
传愣住了，跪在山崖上，仿佛忘却了自己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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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你就被带走了。而加入迪科城之后，我才知道，那个老头子是你的父亲，当时你们已经发现了我，但他已经懒得再管我。而菈妮，则是因为把抓你的那些人当成了坏人，然后才被……顺手杀死。”
传的脸已经埋入双手之中，沉闷而有些模糊的声音从其中传出。
“……”秋凝看着传，心头不由得一痛，伸手将传揽进了怀里。
“那个时候，看到父亲出现，我也被吓坏了。”
“……”两人坐在地上，无言而泣。
良久。
“那个时候，你已经是四转上了，对吧？”忽然，传的声音有些冷漠。
“？”秋凝看向怀中的传，不知道对方问起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
“你明明可以救她的……”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让秋凝都不寒而栗的冷意。
“我……”秋凝将传的身体掰正，正想说什么。
“噗！”
一枚绿莹莹的匕首突然从传的袖口之中掉落出来，插入秋凝的小腹。
“……”秋凝不可思议地看着小腹上的匕首，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传。
“我之前说过吧，”传的声音好像有些遥远：“我要过来，说一些想说的话，和不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和不想做的事。”
“……”
“想做的，和不想做的事，其实是同一件事。”传看着秋凝，眼神冷漠无比，像极了九十七年前，秋凝的眼神：“那就是，杀了你。”
“混蛋！”秋凝怒吼起来，一把抓住了传的脖子，将他压在身子下。
“妮……至……呕……啦……德er……咳……至……”传被扼住喉咙，徒劳地发出难听的声音。而他的面前，黑衣的女人重新变成那副冷漠的样子，像极了四天前自己来到这里时的样子，也像极了九十七年前的样子。
不一会，他就没有了气息。
秋凝喘着粗气，晃晃悠悠地从传的尸体上站起来。传没有反抗能力这件事她是知道的。这些天她做的饭菜里，全都加了稀释过的灵力抑制药剂，刚刚那一会，传能够动用的力量，也不过二转左右而已。
“噗！”
喉咙一甜，秋凝猛然吐出一口血。她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瘫软在地上。
“淅沥沥……”
天空下起小雨，好像九十七年前。
但很快，小雨就褪去了。
躺在地上的秋凝已经失去了气息。
额前散乱的头发被雨水淋湿，混乱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漠。
像极了九十七年前。
她站在蛮兵子爵的身后，看着菈妮尸体的眼神。
当时的她，手里拿着一把短剑，短剑上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