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总裁豪门 帝少宠妻之财阀千金

第346章 娇娇开口求人,RL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一更】

帝少宠妻之财阀千金 素包子 18720 Sep 24, 2021 11:51:54 AM

章节正在手打中..

推荐《帝台艳宦》章节阅读:

  戚卓容这一身功夫,不是凭空得来的,是正正经经拜了师的。
  她幼时身体不好,住在庵里,日子过得十分清闲。八岁那年的一个春夜,小雨淅沥,她刚看完话本,翻来覆去睡不着,朦胧间听到窗户响动,吓了一跳,睁眼望去,就见那原本栓得好好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撬开,一个女子形容狼狈地从窗台上翻了下来,摔在地上,与她大眼瞪小眼。
  戚卓容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见她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掌心寒芒一闪,冰凉带水的匕首就抵上了她的脖颈。
  “不许说话,听到没有?”女子恶狠狠地道。
  戚卓容也不敢点头,生怕被那匕首割了喉咙,只能一个劲地低声呜呜。
  女子皱了皱眉,她床头扯下一块纱来,三两下在她脑袋上绑了个圈,封住了她的嘴,又顺手把被子一裹,将她捆成了个粽子。
  戚卓容:“……”
  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一边,撩起裤腿,借着微弱的匕首反光检查身上的伤痕。戚卓容动了动鼻子,这才闻出浸没在夜雨中的一丝血腥味来。
  她看着那女子从袖子上撕下一条布料,在小腿处的伤口上一圈圈缠绕,不时发出一声闷哼。终于,她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口里发出噫噫呜呜的声音。
  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常来,掐住她的下巴,低声道:“老实点。你若敢把我的踪迹泄漏出去,我保证你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戚卓容一个劲地摇头,费劲地抬了抬腿,示意她去开墙边的柜子。女子狐疑地盯了她半晌,最后还是去开了。那柜子一开,一股药味便扑面而来,女人错愕地回过头望向她,不解其意。
  戚卓容好不容易用舌头顶开了封口的纱巾,喘了口气,小声道:“那里面有药……你看看有没有你用得上的……”
  女子愣了片刻,蓦地笑起来,走过来俯下身道:“你这小丫头倒有意思,你不怕我?”
  戚卓容咽了咽口水,说:“你……是侠女吗?”
  她近来热衷于看江湖话本,一直对各种侠女心向往之。
  “是侠女,你就不怕了?”女子挑眉。
  “你……你不杀我,就还好……”她嗫嚅,“要去看看药吗……”
  女子思索了一下,给她松了绑。戚卓容摸索着去点床头的蜡烛:“你放心,这庵里的师父都已经睡下了,就算有人看到我点灯,也会在门外询问,不会直接进来的。”她护着烛火,去看柜子里的药材,看了半晌,扭头对倚墙而立的女人道:“我这里没有治外伤的药……只有一些补血益气的药丸和药材包,你要么?”
  女子似笑非笑道:“好啊。”
  戚卓容便取了几包,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又埋头翻了件干净的旧衣服出来,试探着问:“你要不把那个换下来?你那个都湿了,外面也脏,不如用我的罢,都是干净的,送你了。”
  女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点点头,低头拆了腿上的绑带,又很不客气地撕了她的旧衣,重新绑了一遍伤口。
  做完这一切,女子放松了下来,饶有兴致地坐下瞅她:“小丫头,你是什么人呀,怎么一个人住在这尼姑庵里?”
  戚卓容绞着衣带,鼓足勇气道:“你先说你是什么人。”
  “我?”女子托腮,“我就是个路过的江湖散客。”
  戚卓容看向她的小腿:“你为什么受伤?又为什么偷偷跑到庵里来?”
  “这很重要吗?”
  “当然……当然重要。”她底气不足道,“你要是做了坏事,我不能包庇你……”
  “你想怎样?喊人过来?”女子转着手里的匕首,“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戚卓容深吸一口气:“你要是杀了我,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我爹、我爹可是兵部的郎中!”
  “哦,原来是兵部郎中家的小娘子,怪不得胆识过人。”女子笑道,收了匕首,“我可不敢和官府对着干。小丫头,你多少也应该知道,像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总难免会有一个两个的仇家,这不是正被人追着呢嘛,借这庵里躲一躲。佛门圣地,犯杀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你真没做坏事?”
  “当然没有。只是行侠仗义稍微过了头,触了一些人霉头罢了。”女子哼笑一声。
  戚卓容勉强相信她:“那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天亮了就走。”
  女子说话算话,天一亮,就带着她给的几包药材和被撕剩下的衣服走了,到最后也没肯告诉她名字。
  后来,戚卓容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直到某一日,老管家带着哥哥提前来接自己回家,走的却不是回京城的路,而是另一条山路。
  “少爷,小姐,家中出事了,老爷让我接了你们就快逃,再也不要回京城。”
  她在飞驰的马车中被颠得晕头转向,靠在哥哥身上想,怎么老管家说的话,她竟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呢?
  老管家为了躲避追兵,选了一条鲜有人走的山路,也正是因为鲜有人走,因此路途才格外崎岖。
  哥哥将她护在怀里,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她惶然不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攥紧了哥哥的衣襟哽咽道:“哥哥,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嘘,不要……”
  话未说完,马车忽然剧烈一震,驾车的马一声长嘶,在原地踩出一片飞扬尘土。
  老管家握着缰绳,惊恐地看着面前拦路的黑衣女子。
  “是兵部郎中燕大人府上的车驾么?”女子抱剑开口,嗓音冷冷。
  老管家抖得不知如何作答。
  女子扶了扶斗笠,足尖一点飞身踩上车辕,车帘一掀,看见车厢里抱成一团惊惧万分的双胞兄妹。
  “你可还记得我?”她盯着戚卓容。
  戚卓容骇然,也不知是该回答记得还是不记得。
  “我从京中来,听闻燕大人犯了大罪,府上已被包抄,唯独逃了一对儿女与一个老管家。”女子拧眉,回首看向老管家,“你太不会逃命,坐着马车在山林里如何跑得快?若不是我行动及时,稍微打扫了尼姑庵附近的痕迹,拖延了追兵的时间,现下追上你们的就是另一批人了!”
  老管家见她没有敌意,不由簌簌落泪道:“敢问阁下,如今可怎么做才好?”
  “这座山我熟悉,现在弃车把马给我,我有把握在追兵封山之前带这两个小孩儿出去。”女子迟疑了一瞬,“但是你……”
  老管家苦笑道:“我一把老骨头,本就是该和主子一起死在府里头的!”说着就去解马身上的套绳。
  女子朝戚卓容伸出手。
  哥哥道:“可我不认识你……”
  “你帮过我一次,我这次还你。”女子对戚卓容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手给我。”
  戚卓容咬了咬唇,握住她的手,转头道:“哥,我见过她的。”
  女子把他们两个拉上马,护在身前,催促道:“最后说句话。”
  戚卓容和哥哥脑子一片混乱,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就见老管家垂泪道:“少爷,小姐,老爷是冤枉的!但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好好活着!”话音未落,他就拔下头上束发的木簪,狠狠扎进马臀里。
  骏马一声痛鸣,撒开四蹄飞奔出去。
  “阿伯——”
  老管家的身影模糊在了被泪水浸透的秋风里,马蹄踩过厚厚的落叶,女子手腕翻飞,剑气所至之处,便有纷纷扬扬的黄叶从枝头飘零,落在地上,覆住了马蹄留下的印迹。
  戚卓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去的,她浑浑噩噩,泪水在脸上干了又湿,被风刮得生疼。到最后天色迟暮,马累得一个前扑翻倒在地,女子一手抱一个,就地一滚,然后带着他们站了起来。
  不知这是哪处荒郊野岭,没有一个人说话。女子找了条溪水,掬了一捧水唤他们过来洗把脸。
  戚卓容跪倒在溪边,抹了一把肿得发疼的眼睛,呜咽道:“我爹爹他……犯了什么罪?”
  女子道:“我不知道,但听说很严重。”
  哥哥靠过来,吸了吸鼻子,替戚卓容擦了擦眼泪,抬头问女子:“恩公要带我们去哪里?”
  “不必喊恩公,担不起。”女子摆了摆手,“你妹妹先前在尼姑庵帮过我,我正愁不知怎么还,这次正好碰上了,所以才想着帮一把。”
  “我和妹妹如今已成了逃犯,阁下救我们出来,就不怕惹火上身吗?”
  “唔,还好罢,反正我只是个四海为家的闲人,官府捉不着我。”女子道,“倒是你们,现在怎么办?可有亲戚投奔?”
  哥哥郁郁摇头:“就算有,去了也是自投罗网罢。”
  “那怎么办?”女子问,“你们才这么丁点儿大,不找个人家依靠的话,很难活下去啊。”
  戚卓容忽而抬起头来,眼神凄楚却雪亮。
  她喊她:“师父。”
  女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乱认师父?”
  “师父。”戚卓容哀哀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会武功,而且是很厉害的武功。我那日看着你踩着叶子飞走的……求求您,收我和哥哥为徒,我现在身子尚可,我哥哥身体更好,往后一定跟着您好好学本事!来日出师了,也一定会好好孝敬师父,不让师父白白辛苦一场!”
  哥哥愣了愣,也迅速跟着妹妹磕头:“师父!”
  女子一个头两个大。她是好心救他们一把没错,可也没想捡两个徒弟回来啊!她一个人混迹江湖,天大地大好不快活,要是多了两个小孩儿,那还了得!
  可现在他们家破人亡,又有官兵在后面围追堵截,若是她真的放手不管,恐怕他们都活不过明天。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女子最终还是决定给自己积点德,沉重点头道:“罢了,我总不能真的把你们丢在这荒郊野外,往后你们就跟着我罢。”
  “多谢师父!”两人磕了头,哥哥又问,“敢问师父尊姓大名?”
  “名字不重要,你们喊我一声师父,就是我们的缘分。来日出师,就是缘分已尽,不必靠着名字找人。”女子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就是想学武功,来日也好报仇雪恨,是不是?”
  二人垂首不语。
  “听着,我既然救了你们出来,便不会让你们再回去送死。当我徒弟的时候,就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少想点有的没的,想多了心浮气躁,当心走火入魔。”女子恐吓道。
  “是,弟子谨听师父教诲!”
  于是两个人就一直跟在女子身边,起初是日夜逃窜,躲避官兵的追捕,后来渐渐没有官兵追了,他们便开始跟着女子安心学艺,几年走南闯北下来,都颇有所成。
  他们十五岁的时候,女子觉得没什么可教的了,他们也都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便放了他们出师。
  离别那日,戚卓容与哥哥给女子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师父,当真不愿告知我们您的姓名吗?哪怕是个江湖代号呢?”哥哥问。
  女子摇了摇头:“不知道名字,便不会听到我的消息,心中也不会有杂念。倘若今后有缘再见,那就是天意如此。”
  “……弟子明白了。”
  他与戚卓容,一人抱一柄剑,转身离去。
  女人目送他们身影远去,叹道:“去罢……就算真是送死了,也别让我知道。”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才过了一年多,竟就又会和小徒弟碰上,还是在这种离奇的境况下。
  梁校尉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起身出了大帐。
  戚卓容连忙跟了出去。
  外头放了一副木制的担架,担架上有个人,人上盖着一块白布。几个副将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梁靖闻站在担架前,垂头对着那块白布看了半晌,道:“掀开来。”
  有人小心翼翼地去掀开,露出青壮男子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来。
  梁靖闻身子晃了晃,身旁的副将想来搀扶,却被他一把挥开。他缓缓蹲下身,举起微颤的双手,将那白布又往下揭开几分,只见男子胸甲一处血洞已然干涸,分明是被一箭毙命。
  “你射的?”方才还举着茶碗意气风发的总兵仿佛一下就变得无比苍老,他合上白布,回过身定定地看着梁校尉。
  “是。”梁校尉直视着他,“梁副尉不听上级指挥,贪功冒进,卑职阻止无果,只能出此下策。”
  “既是阻止,射哪不可,非得一箭穿心?!”梁靖闻看着她,眼底通红。
  “总兵若是有心,便当明白此人已多次不听军令擅自行动。”梁校尉顿了顿,又道,“从您把他安排为卑职的副手开始。”
  便在此时,前方又有人来报:“禀总兵,方才斥候来报,在喀西河岸发现了瓦剌人留下的铁蒺藜等物。”
  梁校尉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冷笑,其中意喻不言自明。
  梁靖闻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闭上眼睛,负手深深吐纳几回,才睁眼道:“罢了。是他咎由自取,按军规葬了罢。你也起来。”
  梁靖闻的目光转过来,落在戚卓容身上:“戚大人初到甘州,便让大人看了这么一出闹剧,梁某真是惭愧。”
  戚卓容看向立在一旁的梁校尉:“不知这位是……”
  “这是梁某的小女儿,在军中任校尉一职。”见戚卓容斜眉一挑,梁靖闻长叹一声,“不怕戚大人笑话,我这女儿自小脾气古怪,不爱红装爱武装,到了年纪还不肯嫁人,拖到现在成了三十多岁的老姑娘,更嫁不出去,索性留在军中。”
  戚卓容双手笼袖,闲闲道:“这可真是稀奇,我只在民间奇谈中听过女子从军的故事,从未想过还能亲眼见到。我来之前,只听说梁总兵有两位儿子在漠北军中效力,竟不知还有一位女儿。现下一看,倒也颇有父风。”
  “不瞒戚大人,梁某此前特意翻阅了律法,并未找到有何处规定不准女子从军。大人若是要上报,也尽可上报,左右梁某在军中也从未隐瞒过她的身份。”梁靖闻已恢复了平静情绪,说道,“梁某此前确实有两个儿子,只是一个早夭,另一个……戚大人方才也看见了。虽是梁某的儿子,但枉顾上级命令,擅自行动,也是要按军法处置,绝不徇私。”
  “梁总兵治军严谨,实令戚某佩服。”
  “说了这许久,都忘了正经事。”梁靖闻瞥了一眼梁校尉,“青露,这位是从京城来的监军戚卓容戚大人,还不过来见礼。”
  “末将梁青露,见过戚大人。”
  看着昔日的师父冲自己抱拳行礼,戚卓容一时有些无言。
  “我看梁校尉劳累一夜,又在外吹了这许久冷风,不如我们回帐中再叙?”
  “也好。”梁靖闻朝梁青露点了点头,“你进来一起吃饭罢。”
  火头军给梁青露加了座,很快开始上热菜。这边关的羊肉总有种奇怪的膻味儿,但吃下去也确实痛快暖和,再饮一碗苦茶,又奇异地解了腻。
  席上梁青露一言不发,只低头吃饭,大多数时候都是戚卓容与梁靖闻在聊天,偶尔有副将在旁补充。
  席毕,戚卓容识趣地告辞,梁靖闻看了一眼里帐门口最近的女儿,道:“青露,去送送戚大人。”
  “是。”
  梁青露把帐帘打起,抬手道:“大人,走罢。”
  两个人一路沉默,直到走出军营,进入城中,梁青露才低声道:“戚卓容……?”
  “……嗯。”
  “早就听我爹说京中要来个监军,没想到竟然是你。”梁青露苦笑了一下,“你还挺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就爬到这个位置了。你哥哥呢?”
  “哥哥他……去世了。”戚卓容轻声道,“你知道庞王造反吗?我哥哥死在了乱军里。这个身份,是我顶替的他。”
  梁青露脚步一顿,眼中流出难以置信的痛色:“怎会……”
  戚卓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脚步匆匆往前赶,梁青露长叹一口气,追了上去。
  她跟着戚卓容一路走到宅子里,这才注意到居室的简陋,不由皱了皱眉:“我爹让你住这里?”
  “挺好的了。”戚卓容说,“至少家具被褥都齐全,也打扫干净了。你也别跟他说了,免得他以为我们有什么勾结。”
  “阿姣。”梁青露在她身边坐下,如往日一样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你受苦了。”
  在深宫中闯出一条血路来并不容易,何况她还要女扮男装不露痕迹,一介孤女,想想就知道得吃多大的苦头,才能走到今天。
  被她这么一唤,戚卓容便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楚,抱着梁青露哽咽道:“师父。”
  她还不到十七,也想有个人依靠,也不想一个人在漫漫长路上踽踽独行,可家破人亡,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谁知老天爷也有开眼的时候,她不知师父名讳,不知师父身份,不知师父年岁,这种情况下,茫茫人海中,竟还能这样奇迹般地再次相遇。或许命运也还是垂怜她的?
  “师父。”她抹了抹眼角,终究还是怕这里不安全,收了眼泪和情绪问道,“你怎么会是梁总兵的女儿?”
  既是堂堂总兵的女儿,又怎么会在江湖上独自飘零?而在外飘零了那么久,又为什么忽然回来从了军?她满腹疑惑,等着师父给她解开。
  说到这个,梁青露不由扶额:“唉……你刚才也听见了,我打小就不喜欢那些寻常姑娘家的做派,到了年纪也不想嫁人。我爹强势惯了,直接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我不想嫁,于是我逃婚了。”
  戚卓容惊讶了一瞬,但想想这是师父,也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梁青露在家中行三,虽然梁靖闻要求子女都习武,但对女儿的要求也仅仅是强身健体而已。谁承想梁青露于武学一道竟然比两个哥哥天赋还高,习得快,悟得更快,梁靖闻曾多次嗟叹倘若她不是个女子该多好,惹得她很不服气。后来及笄,想给总兵家姑娘说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可梁青露死活不愿,那时又正逢长子意外夭折不久,梁靖闻不想这么快嫁女儿,便又把她在身边多留了几年。谁知道把她脾气惯上来了,长到二十还不肯嫁人,说什么要留在军中这种浑话,她爹索性直接订了一门亲事,几个月后就出嫁。
  然后梁青露就逃婚了。家中压根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等发现她人不见了的时候,她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梁靖闻勃然大怒,干脆对外宣称女儿得了急病意外去世,只当她死了。那时梁青露刚刚摸到一点江湖的门道,正乐得逍遥,“总兵家姑娘”死了,正中她下怀。
  后来,她在一个春雨沥沥的夜晚遇到了一个兵部郎中家的小姑娘。
  再后来,她把兵部郎中家的少爷小姐一起带走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梁青露偶尔也会懊悔,不是懊悔自己逃了婚,而是懊悔自己把后路断得太干净,想回去看看家人都不行——毕竟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是人,也会思乡。可那时候她正带着两个小孩亡命天涯,也只能想想,不能付诸实际。
  再再后来,小孩变成了少年,从她身边离开了。身边少了两个叽叽喳喳的跟班,她突然觉得好生寂寞,在这江湖游荡了许久,该见的世面早见了一遍,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她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得回趟家看看。
  那时候瓦剌尚未南下,甘州城中还很平和。她给总兵府上递了拜帖,父亲见到她的那一刻,愕然了许久。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红了眼眶,点头道:“回来了就好,以后也别成天在外面瞎晃悠。”
  “可我还是不想嫁人。”梁青露说。
  梁靖闻拂袖重重斥道:“什么年纪了,你以为你还嫁得出去么?”
  梁青露就笑:“那我怎么办,府上就这么养我这个闲人?”
  梁靖闻:“少在这里套你老子的话。你若是能在我手下几个副将那儿都过满五十招,我就把你编入军中。”
  轮到梁青露有点吃惊:“当真?”
  “天塌下来有你老子顶着。”梁靖闻横眉冷对,“就是朝廷要问罪,那也得律法里白纸黑字写着才行。”
  只说征兵征男丁,可梁青露又不是征兵征来的。
  “看来师父是过满了五十招?”戚卓容提了些兴致,问道。
  梁青露面上显出微微的得意来:“那还用问。”
  她自小学的是正统军营招式,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一圈后成了个杂家,出招以轻快飘忽为主。但军营里的男人们没对付过她这样的,一时摸不清底细,又不能动用武器,只能被她占了上风。
  “那怎么我听说的还是梁总兵手下是两个儿子呢?”戚卓容追问。
  “我一开始要挑战那些副将,因着我是个女人,所以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结果被我揍趴下了,才知道要正眼看我。”梁青露抱着胳膊道,“被女人打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我虽然没有隐瞒过身份,但他们也不会特意去宣扬。那些最低级的小兵更是压根不知道我是个女人的事情,只以为我是我爹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子。”
  “可你不是没有改过姓名么?”
  梁青露扯了扯嘴角:“多少年前的事了,谁会记得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叫什么呢?”
  戚卓容又想起今日在帐前看到的那具尸体来,犹豫半晌,问:“师父,你那位兄长,应该从军时间比你久得多,怎么反到成了你的下级?”
  梁青露眉眼不由冷了下去:“这可不怪我。他原先也不是这个品级,后来犯了错,被我爹贬作了个副尉——虽然我和他都是靠爹开后门进去的,但也仅此而已了,能不能坐稳位置,还得靠自己挣军功。他被贬,心中有气,我爹为了磨磨他的戾气,专门把他转到了我的麾下——那时我才进军营多久,可不得把我这位兄长气疯了。”
  “师父和他……关系不好?”
  “他和长兄自小因为习武比不过我而被我爹责骂,什么‘堂堂男子汉,连自家妹妹都打不过’之类,因此一直看我不顺眼。后来长兄死了,我也走了,家里只剩了他一个独苗,尾巴可不得翘到天上去了?”梁青露冷笑道,“结果我还是回来了,一回来就打赢了一群副将,拿了个校尉当,我爹又拿我磨他,他不服我自然是情理之中。我忍了他许久,尽量不和他接触,靠自己拿了点小小的军功。他没有用武之地,就没法晋升,正巧这时候瓦剌宣战,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头。三番五次刚愎自用不听规劝,每每和瓦剌人交战,总得折损我手下一部分兵力,可那本该是可以规避的!”
  不知想起了什么,梁青露又骂道:“鼠目寸光的东西,还频频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以为我死了就可以轮到他上位?笑话!大家都是庶出,连嫡出的长兄都对我和颜悦色,他有什么可看不起我的?他不就是觉得女人做不了主,大丈夫岂可看女人脸色吗,那我便让他以后再也瞧不着我的脸色!”
  她一口气说得太长,说完才觉得口渴,低头一看才发现戚卓容已经把茶杯递了过来。
  “哟,眼色见长啊,阿姣。”梁青露缓了下口气,笑着接过茶杯。
  “在宫里做事,哪能没有眼色呢。”戚卓容转而道,“师父今天杀了他是痛快,可这样一来,梁家再无男丁,按世俗常理来看岂非绝后了?梁总兵竟能容忍你如此?”
  “军中有规矩,交战时不听上级令者,可就地斩杀。”梁青露幽幽道,“我爹或许并不太清楚我和他之间有怎样的罅隙,但既然这是在军中,又是他亲自点的兄长做我下级,那事到如今,他也无话可说——更何况,我爹若是真的偏爱于他,又怎会让他这么多年下来,还只是个副尉呢?”wWω.㈤八一㈥0.CòΜ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字一句道:“堂堂甘州总兵,威名赫赫的梁靖闻梁大人,真的需要这样一个……庸碌无为的儿子吗?”
  ……
  梁青露回到军营,梁靖闻正在皱着眉看沙盘,见她进来了,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戚监军没见过女子从军,因此多问了几句。”
  梁靖闻哼了一声:“问就问罢,他上报朝廷也无妨,正是和瓦剌交战的时候,京中那帮米虫谁敢动我的人?”
  “爹。”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梁青露道,“二哥死了,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梁靖闻正在摆布沙盘的手一顿。
  他抬起眼来,看着自己的女儿。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来,已经看不到先前血红的悲痛。
  “你要是个男子就好了。”梁靖闻再一次说道,“你才是最像我的孩子。”
  梁青露:“我杀的瓦剌人不比其他校尉少。”
  “可你终究只是个女子。”梁靖闻说,“并非是爹瞧不起你,而是世道如此。如今战事吃紧,能者为上;来日天下太平了,爹已经死了,你不嫁人,又没有兄弟,将以何为依?你难道真的以为朝廷会破例封你为官?就算封了一时,你觉得在这世道下,能封一世吗?你若是个男子,朝廷想夺你的兵权,还得好好筹谋一番,可你是个女子,朝廷只需要给你赐道婚,便可轻易收了去,你难不成要抗旨?你以为你要走的路,和男人要走的路,是同一条吗?”
  梁青露想起戚卓容与她说过的一些话,不由道:“现在皇帝年幼,爹怎知道他长大了会是如何?万一他就是破例留了我呢?”
  “那个奶娃娃,能不能独当一面还另说,你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君王身上,你就已经输了!青露!”梁靖闻冷声道,“那刘钧前一天还风光得意,后一天就被当街斩首,他可是亲手把皇帝带大的,尚且如此下场,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皇帝就是会留你?”
  梁青露也恼了,一巴掌拍在沙盘边上:“说了这么多,同意我从军的是你,说我没有希望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吗,青露。”梁靖闻道,“你本来品级低,头上又有个兄长,朝廷本不会把你怎么样,可现在梁家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你军功挣得越多,越往上走,朝廷就越会视你如眼中钉。甚至哪怕你没做什么,只因你是个女子,便会招来诸多口诛笔伐,杀人何必用刀!”
  梁青露沉默半晌,问:“那爹究竟想让我怎么样呢?”
  “这回瓦剌的新首领是个难缠的,这场战役只会是持久战,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结束。”梁靖闻捻了捻胡须,反复摇头,“事关大绍国土,我们只能赢不能输。可若是赢了,我们梁家也只怕不安全了。过去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想如何平衡,可还没想好,你倒直接弑了兄。你太冲动了,青露,你二哥虽然平庸,但也不是无用,等战事结束拿了朝廷封赏,可以找京中大员结一门不错的亲事,届时梁家有了帮手,你也可以轻松许多。现在倒好,等你爹我一死,梁家只剩下你一个孤女子,我看你怎么办!”
  梁青露愣了愣。她二哥一直没有娶妻,后院只有一个侍妾,她原本以为是在她离家的那几年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才没有嫂子,不料竟是家里等着多挣些军功,去与京中大员结亲,为未来做打算。
  “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我不可以?靠姻亲哪有靠自己来得踏实?”梁青露咬了咬唇,握紧了腰边长刀,“反正戚监军也要把我的事情报上去,既然注定要被朝廷监视,那我还偏偏要往上走!哪怕未来真的被夺了权,也至少光耀过!”
  “你想清楚了?”梁靖闻紧紧盯着她,“梁青露,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有听进去?”
  “听进去了又如何?难道要我把我应得的东西拱手让人不成?这国境线是我们漠北梁家打下的,朝廷岂有卸磨杀驴之理!我的刀可以被斩断,但绝不可被尘封!”梁青露目光凛然,“既然爹这么不放心,那就好好看顾自己的身体,多活几年,看看你的女儿能做成什么样!”
  说罢,她就一扬帐帘,拎着刀出去了。
  梁靖闻撑着桌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而后,又意味不明地短促一笑,重新低头研究起沙盘布阵来。
  “我梁靖闻的女儿。”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要么是死在沙场上,要么是活在青史里了。”
  -
  皇宫中每月会收到一封漠北寄来的密信。当然,名义上虽是寄到皇帝案头,实则先是到的陈敬手里,然后呈给太后,最后才是小皇帝。戚卓容寄来的信往往很厚,三五张纸都说不清,洋洋洒洒事无巨细,连边境物价多少这种事也要写进去。陈敬和太后往往只把提到战事和梁家的地方细细阅览,其余地方一掠而过,只有小皇帝会对着来信最后几行翻来覆去看半天。
  最后几行是皇帝特供文字,不写别的,只用大白话记叙边塞的风土人情,把小皇帝看得一愣一愣的,还捏着信纸去问太后:“母后,戚卓容说那里的米饭不好吃,干瘪塞牙,那为什么不跟着肉汤一起熬炖呢?那米饭不就饱满起来了吗?味道还香。”
  太后正想着最新军情,敷衍道:“那不就成粥了,看似吃得多,实则饿得快。”
  小皇帝恍然大悟,又捏着信纸走了。
  柏翠过来给太后捶肩:“娘娘何故愁眉苦脸?奴婢听说前阵子不是才赢了几场?把瓦剌都打到喀西河北五十里外了。”
  “愈是如此,情况才愈令人担忧啊。”太后长叹,“连连告捷,士气大涨,连民心也振奋了许多。可这些是对朝廷吗?当然不是,天高皇帝远,他们能接触到的只有梁家,心里头也只有梁家,何来朝廷。”
  “梁总兵年事已高,纵使颇有威名,也撑不了几年了。”柏翠道,“奴婢也并未听说过他有什么出色的儿子,想来就算继承了衣钵,也无法延续其父的声望,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娘娘和首辅大人拿捏?把漠北的将领一换,过个几年,老百姓自然也忘了梁家了。”
  “他确实没有什么出色的儿子,但他有个女儿,不可小觑。”太后沉吟,“这女子胆大包天进入军营,偏偏还真就没有律法约束得了她。”
  “女子参军?”柏翠惊骇道,“还有这等事?”
  “她是梁靖闻的女儿,自然和等闲女子不一样。据戚卓容所报,这女子连违反军纪的亲哥哥都敢就地正法,此等胆魄,若是任由其发展,只怕要糟。”太后揉了揉眉心,“但眼下战事为重,这女子是梁靖闻唯一的子嗣,又有军功在身,不能为了她而乱了漠北行军,也只能先静观其变,等战事结束了再议。”
  “这还不好办?既然戚卓容是监军,那总有办法在其中做点事情……把事情先记在那女子名下,等战事结束翻旧账不就行了么?”柏翠想当然地说。
  提到这个,太后便嗤地笑了一声:“你当戚卓容权力有多大?那梁靖闻防他如防贼,漠北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积年来围得跟铁桶似的,戚卓容说是监军,也就只能在外围看看,连议事的军帐都进不去!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他和梁靖闻干耗着罢,狗斗狗,看谁先熬死谁。”
  这个话题结束,太后又转而问道:“陛下身边新提拔的那个小太监怎么样?”
  小太监比戚卓容更年幼,一张脸圆圆的,看上去也比戚卓容讨喜得多。曾跟在戚卓容身边做些闲差,小皇帝也记得脸,因此戚卓容走后把他提到小皇帝身边,小皇帝也没什么意见。
  “陛下待他虽远不如戚卓容亲厚,但也和气亲切,两个人无事的时候还会偷偷摸摸打弹珠。”
  ——戚卓容到底年纪长些,像打弹珠这种需要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游戏,她向来都是直接回绝,不会像小太监一样乐在其中。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可还懂事?”
  “懂事得很。”柏翠道,“前些日子陛下随手赏了他一盒金弹珠,他一颗也没敢留,全都送到奴婢这儿来了。”
  “不错。果然还是得从年纪小些的开始培养。像戚卓容这样半路出来的,终究心思不正。”刘钧死后直接受益最大的就是戚卓容,太后总疑心她在里面动过手脚。最可疑的是他常常出宫,名义上是给皇帝找点民间乐子,但谁知道偷偷干了什么。
  陈家也曾派人跟踪过,可惜每一次戚卓容都行迹正常,弄得他们无功而返。而他光临过的那些商家也全都被排查了一遍,唯一有疑点的是一家灯笼铺,看铺子的是一对帮工夫妇,铺主只偶尔才来,据说是个年轻的女人。查了半天,最后查到了秦太傅头上,原来是秦太傅外孙偷偷养的一个外室,小皇帝是来给自个儿老师家送人情来了。
  折腾好大一通,结果只是挖出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桃色绯事,着实把太后给气得心梗了半天。戚卓容再留下去难以安心,她便趁着打仗的机会,将他送到漠北去当监军,死了最好,不死也得想办法让他死。
  而另一头,胆大包天不可小觑的梁青露和连议事军帐都进不去的戚卓容正窝在前者的军帐里烤火暖手。
  戚卓容每日雷打不动地来城外驻军处溜达一圈,士兵们虽然不拦着她,但也不会客气,从背后望向她的眼神都是满含轻蔑。
  太监嘛,生得细皮嫩肉小白脸,一看就是在宫里头养尊处优惯了,如今到了他们漠北军的地盘,要是还敢拿宫里头那套架势撒野,看他们怎么对付他!
  戚卓容仿佛并不在意他们的眼光,溜溜达达逛完一圈便打道回府,如果遇上梁总兵或是其他什么军职高一些的将领,她还会凑上去聊几句,只是多半进不了军帐,听不了那些机密行动。只有梁校尉,或许因为是个女人,见不得小白脸在寒风中受冻,偶尔也会让他到自己帐子里烤烤火,取取暖。
  反正她的帐子里只住她一个人,军机要务也不在她帐子里,没什么可在意的。
  “我爹很看不惯我留你下来。”梁青露笑道,“他觉得不该让你在军营里待太久,谁知道你会看到什么,又添油加醋写点什么报给朝廷。”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戚监军毕竟是朝廷派来的,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太过苛待只会伤了和气,还落人把柄。反正白脸红脸都要有人唱,那群男人拉不下脸面,那不如让我来和戚监军套套近乎,总不会有什么坏处。”梁青露道。
  “嗯,戚监军很满意,下次会给朝廷写些好话的。”戚卓容正色道。
  梁青露乐得拍了一下她的头。
  “不过你也快要烤不到我的火了。”梁青露拨着火堆道,“战线已经北移,一半漠北军都要拔营,这里只留两个副将守城。”
  “不带我去么?”
  “我爹可不想带着你,你又不守军纪,不听军令,万一出了事还得我们担责,可不是个累赘么?你就好好留在城里罢。”梁青露说。
  戚卓容:“可我若不与你们同去,我给宫中报什么?”
  “以你的本事,还怕没东西写?”梁青露想了想,又道,“你也别想让我带着你,我没那个工夫。我爹这次拨给我一支先锋军,虽然最危险,但也是最容易挣军功的。富贵险中求嘛。”
  火光在她眼底摇晃,梁青露没有说的是,近期几仗打得太过顺利,她和梁靖闻都怀疑其中有诈,此次北行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也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戚卓容低下头,裹了裹身上裘袄,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了笑意:“好,那我听师父的,不给你们添麻烦。”
  “你若真闲得慌,就好好在这甘州走走。假如你先前跟我说的是实话,那小皇帝确实受你影响很深,你就更应该好好记住这里的一切。”梁青露严肃地说,“你也知道,梁家盘踞漠北多年,朝廷一直耿耿于怀,将来若是我爹去世,朝廷必然从我身上开刀。我不瞒你,我不愿做那被卸磨杀掉的驴,更不想当个只会逃避的闺阁妇人,但同样的,我也没有当‘土皇帝’的想法,我只求我该得的,其他的,该还给谁就还给谁。阿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戚卓容先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唇畔笑意渐渐加深。
  “我明白了,师父。”
  火堆里发出哔啵的声响,几点火星飞溅出来,落在她们脚边。
  交易就此达成。
  ……
  如梁青露和梁靖闻所料,先前的多次大捷,确实是瓦剌有意示弱,待到引得漠北军北上,对方利用地理优势立时发起剧烈反扑,展示出了与先前大相径庭的实力。好在漠北军也并不是全无准备,损失不算多,只是双方差距一下子拉近,战场便陷入了胶着之态。
  不得不承认瓦剌的新首领颇有手腕,能与经验丰富的漠北军抗衡如此之久,让漠北军很是花了一段时间去适应他全新的战术风格。不过,倘若梁靖闻还是盛年,应该也不至于花费如此之久。这场战事从冬天拖到了夏天,又从夏天拖到了冬天,期间偶有停战,大军回城休整,戚卓容便能见到梁青露心事重重地在她的墙头喝酒。
  “师父。”她揣着袖子,仰起脸喊她,“军中禁止饮酒。”
  “小声点。”梁青露从墙头跳下来,饮尽囊中最后一滴,而后一把勾住戚卓容的肩膀,郁郁道,“阿姣,我爹快不行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最近才忽然意识到,瓦剌那拖拖拉拉、缠缠绵绵的打法不仅仅是为了空耗他们的火器与粮草,更是为了生生把梁靖闻熬过去。
  这个昔日的战神,曾让瓦剌闻风丧胆的大绍悍将,也会有英雄迟暮的一天。将近一年的战事极大地损耗了他的心神,他身有旧疾,又添新伤,倒下只是弹指的事。
  不需要戚卓容做出任何回应,梁青露咬牙道:“……卑鄙的瓦剌人!以为漠北没了我爹,就撑不下去了么!”
  戚卓容偏头看着她。她瘦得狠了,两颊凹进去,眼下也有了细纹与青黑,但她的眼睛却比从前更亮。
  “喝点水,漱漱酒气,然后就回去罢,梁经历。”戚卓容道。
  已经升了军职的梁青露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而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梁靖闻死在第二年的夏末。他其实本不至于死得如此之快,在城里静养些时间还可多活几个月,可他是武将,他宁愿死在马蹄之下,也不愿死在病榻之上。
  朝廷发来诏书,追封梁靖闻为镇国将军,擢了一名他手下一名副将为总兵,同时外派了一名京中武官到甘州,直任指挥佥事。明眼人都瞧得出朝廷的意思,既想稳定军心,又想将势力渗入漠北军中。
  只有戚卓容还知道另一层意思——她每月一封密信送往京城,笔迹稳健,思路清晰,健康得不得了,这显然让有些人坐不住了。新来的佥事姓张,戚卓容先前并不认识,但这张佥事一来就热情相邀戚卓容到他帐中坐坐,还对她住在城中小宅子里颇为不满,说什么“既是监军,便该与将士同吃同住,岂有独住城中之理”,要求她搬到军帐里来。
  这遭到了原漠北军的一致反对。梁青露是其中态度最激烈的,结果被张佥事一顿呵斥,要降她的职,最后还是被新总兵给拦住了。于是戚卓容搬进了军帐,梁青露也保住了职位。
  梁靖闻刚死不久,瓦剌攻势更加猛烈。漠北军有一套习惯的作战风格,偏偏这张佥事来了之后,为了显示自己的才能,以及彰显自己在军中的威望,非要强行插手,屡屡与总兵爆发矛盾,把军中一干人等搞得焦头烂额。
  梁青露怒而拍桌:“他嚣张什么,不过是个佥事罢了,总兵发令,岂有他顽抗的道理!”
  戚卓容显得淡定许多,还在对着日光补自己衣服上的洞:“他是朝廷的人,你杀不得他,总兵也杀不得他。”
  师父就是这样,于她而言打打杀杀容易,但一牵扯到什么官场心术,便容易脾气急躁。
  “难道就由着他这样在军中作威作福?”梁青露愤然,“这段时日我军屡屡败退,虽有我爹去世的缘故,但明显若不是这个姓张的胡来,我漠北军何至于此!”
  “我们杀不得他,自有别人来杀他。”戚卓容补完衣服,对着光扯了扯,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把针线收了起来,“他让我跟着你,无非就是因为你这儿是先锋军,伤亡高,既可让我跟朝廷汇报你领兵有瑕,又能把我也变成这伤亡中的一员——上次要不是我有点本事,这可不只是衣服破个洞的问题了。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九月初,刚上任没几个月的张佥事就在与瓦剌的交战中身中流矢,不治身亡。他多名从京中带来的部下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怀疑是漠北军中有人报复所致。对此,梁靖闻旧部、兼新任甘州总兵只冷冷一笑:“这军中伤亡的多了去了,上次一战,连我都负了伤,那梁老将军的女儿更是冲锋陷阵遭到暗箭,至今还下不了床,难不成也是军中有人报复?”
  那几名部下虽有不服,但也无话可说,只能忍下。
  戚卓容慢条斯理地写着她的密信,还不忘谎报一下她的受伤情况——毕竟各个将领都伤成这样了,她若是一点伤没有,似乎也不太好。她在末尾洋洋洒洒写了一堆,还不忘把纸稍微揉皱一些,又“不经意”地蹭了点干涸的血痕上去。
  最近瓦剌打得大绍有败退之势,也触动了大绍周边其他一些小国家的心思。虽然未有大战,但各处边境也是纷乱不断,又没有漠北军那样扎实的军基,便只能向朝廷求救。如此一来,朝廷的人马又变得捉襟见肘,短时间内无法再外派一名武将增援漠北。
  年初,大绍周边的小国纷乱被陆续镇压,瓦剌进入寒冬期,军备不足,大绍便趁机反扑。漠北军憋屈了许久,终于又重振了精神,不仅收复了失地,还再次把瓦剌打回了喀西河以北——这里面梁青露占主要功劳,她不仅自己是个不要命的,连带着练出来的兵也不要命,就这么用不要命的打法一路打了过去。她甚至还差一点就射中了瓦剌首领的头颅,只可惜对方的骑术更胜一筹,到底被他跑掉了。
  本来趁着寒冬期,漠北军应当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只可恨先前平定其他地方已消耗了大绍内库太多,如今的军需只能保障漠北的将士吃饱穿暖,再多的,可是一点也匀不出来了。
  这可把梁青露气了个半死,当着戚卓容的面,不知道把朝廷骂了多少遍。
  戚卓容依旧在写她的密信。
  梁青露瞥她:“你到底在写什么?写得也太长了罢!”
  她想凑过来看看,却被戚卓容挡住了:“我是监军,这是密信,你若看了,是要掉脑袋的。”
  梁青露骂骂咧咧地坐回去:“你最好让朝廷再拨点粮草、火器和战马过来!”
  “我只能禀明情况,但朝廷如何做,我无法左右。”戚卓容安抚道,“但你放心,这战事虽然拉得有些长,但最后一定还是大绍胜。届时我回了宫中,定然帮你说话。”
  梁青露哼笑:“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只见你去信,不见你收信,那小皇帝恐怕早就忘了你罢!”
  戚卓容略一顿笔,抬首道:“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梁青露说,“你别忘了他只是个孩子,几年的时间,可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莫咒我了,师父。”戚卓容背过身去,吹了吹写完的信纸,“再咒我,你也落不着好,还是盼我点好的罢。”
  -
  这一年的年尾,朝廷再次派了个武将过来,仍是先前张佥事的职位,同时还带来了大批量的粮草、火器以及战马等物资。
  梁青露因军功赫赫,官升得飞快,如今她和新的佥事平起平坐,很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只不齿道:“这个节骨眼上又派人来,分明就是想捞现成的好处么!我们辛辛苦苦打了整年,终于捱到了冬天,他倒好,捡最容易的时候来打!”
  “别气了,至少今年国内收成不错,他带了那么多军需过来,也没亏待将士们。”戚卓容道,“而且这个比上次那个圆滑多了,知道自己刚来,不能贸然出头,不影响军令下达,也就随他去罢。”
  梁青露想想也是,勉强把火气压了下去,转头擦她的弓箭去了。
  有了充足的物资,大绍势如破竹,攻入瓦剌如入无人之境。开春之前,梁青露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她的箭矢射进了瓦剌首领的脑袋里。
  这场绵延了将近四年的战事终于落幕,瓦剌继任的首领战战兢兢地递上降书,被快马加鞭送进了京城。
  “快要春天了。”英极宫中,一院早梅已然盛开,烟姿玉骨,冷香清氲。少年天子一身盘领窄袖袍,腰束金玉琥珀,负手微微仰头立在梅树前。
  “是呢。”身后的年轻太监笑道,“再过几天,那御花园里也就要热闹起来了。”
  “今日上朝你也听见了,此次大获全胜,瓦剌递了降书,承诺二十年不犯疆域,另每两年朝贡一次。”
  “这是大绍的大喜事,奴婢听闻民间都在庆贺朝廷的英明。”
  闻言,少年嘴角勾了勾:“朝廷自是英明,但功劳更大的,当然非漠北军莫属。诏书已经下了,甘州总兵等人不日便将启程赴京领赏,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年轻太监想了想道:“意味着……陛下对他们很器重?”
  “非也。”少年天子轻轻摇头,唇角笑意忽而变得狡黠起来,“意味着,你该派人去把戚卓容的屋子好好打扫一遍了。”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为您提供大神青草糕的帝台艳宦最快更新
第24章第24章免费阅读.https://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上一章 |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手机
收藏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