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9章 人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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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有个黑点，沿着宫道，一步一滑地向这个方向走来。沐弘站住脚在原地等候。
    那人走到近前，一身黑袍，矮胖身材，正是邬总管。他朝沐弘扬扬手，招呼道：“沐大人，巧遇啊。”
    沐弘心想，巧遇个毛，分明就是来找我的好吗。嘴上却说：“大雪天，邬总管还在外奔忙？”
    “劳碌命，没办法。”邬总管凑近沐弘，“大人可是刚从凤凰宫出来？”
    “正是。”
    “中山王一切安好？”
    “不太好。听说吴王和上庸王为割地之事吵架，中山王为此闷闷不乐。”
    “是这样……沐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沐弘快要受不了了。邬总管这种人过于小心谨慎，说什么事都要绕三个弯子，再这么绕下去，他就要冻成冰棍了。
    “我站吴王一边。”沐弘直截了当，“邬总管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邬总管扫视周围，伸手扣住沐弘手腕，把他拉到走廊深处，贴在他耳朵旁轻声道：“上庸王下朝后入宫觐见太后，密谋杀害吴王。”
    沐弘猛地扭头，触到邬总管惊恐的眼神。
    “就为了这件事？”
    “两位王爷积怨已久，事事顶牛，处处作梗，这回只怕上庸王要下狠手了。”
    “皇帝同意了？”
    “尚未上达天听。”
    “也许皇帝不会同意，毕竟吴王刚打了一场大胜仗。”
    “朝政一直由太后和上庸王把持，皇帝性子软，只是个摆设。”邬总管摇着头叹息：“只怕十年前的惨剧又将重演。”
    “那你赶紧通知吴王，做好防范。”
    “吴王怎会相信我？”邬总管悲叹道：“王妃惨死，吴王把太后恨透了，连带整个宫廷都恨之入骨。”
    “明白了，你想让我去告诉吴王。”
    “大人曾跟随吴王出征，立下战功，又和麟殿下交好。此事非同小可，我想来想去，唯有大人出马，才能让吴王相信。”
    沐弘暗地里吃惊，这老家伙，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
    “打仗时我不过是个小兵，不属吴王管辖，与他没有过多交集。这么大的事，吴王怎会轻易信我，应另找合适之人。”
    邬总管急得跺脚：“皇室纷争，祸及国家，这话可是大人说的。这紧要关头，又去哪里找人？”
    “行，行，我去。”沐弘被逼无奈，应承下来。
    邬总管一躬到地，转身迅速离开。
    沐弘回到住处，蹲在火炉边烤了好一阵，被风雪封冻住的大脑才融化开来，开始运转。前世上学时，沐弘就是典型的理工女，擅长归纳总结，条理清晰。他把当前的危机用逻辑树做了分析：
    A.如果吴王相信他的话，会怎么做？
    一.先发制人：立刻起兵造反，冲进皇宫，杀死太后、上庸王以及小皇帝，自己称帝。若是成功的话，倒是燕国之幸。吴王英明睿智，管理国家远胜于那两个货色，这样的话，燕国就不可能在短期内灭国，不符合历史进程，所以这个选项不成立。
    二.后发制人：私下准备，隐而不发，等上庸王动手时，与他对抗。上庸王有太后和皇帝支持，可以调动禁军，吴王的兵马都在京城以外。这一仗胜负难料，但京城内外必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国家遭到重创，秦国趁机出兵，一举攻灭。
    三.逃亡：吴王不敢反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带着王府家眷逃出京城。逃亡过程中又会分化出几种情况：1.半路上被上庸王截杀；2.逃到封地辽东，分疆裂土，对抗中央；3.投靠外国，当带路党，利用国外势力，消灭燕国。
    B.如果吴王不信他的话，不加防备，束手就擒，被上庸王弄死，燕国失去支柱，必亡。
    燕国的灭亡已是确定，但吴王将采取哪一项策略，他却不得而知。书到用时方恨少，怪只怪自己没有把历史学透。
    沐弘并不想卷入这场阴谋，但他若是不去报警，上庸王杀害吴王，必定斩草除根，到时候从慕容令到慕容麟，吴王的一串儿子一个都活不了。
    沐弘长叹一声，加穿一件貂皮坎肩，披一条带兜帽的大氅，命内侍备马，他要出宫办事。他救不了燕国，救不了天下苍生，救一个慕容令总是可以的吧。
    担心吴王不会听信他的话，他打算找到慕容麟，让他去禀告吴王。
    他先去一趟火锅城。
    天寒地冻，城里的居民都躲在家里，路上白茫茫一片，不见行人。时近中午，火锅店里虽有几桌客人，却远不及以往的火爆。沐弘问路平有没有见到慕容麟，路平说麟殿下有一阵子没来了。沐弘没空听他汇报经营成果，翻身上马，赶去禁军大营。
    大营门前的守卫不认得沐弘，不肯放他进去。沐弘正在和他们争辩，身后驰来一队人马，为首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沐弘回头看时，只见那人头盔披风上积满冰雪，眉毛胡须上也布满白霜，显然在外面呆了很长时间。那人看了眼沐弘，问道：“太史令来这里做什么？”
    沐弘听出声音，笑道：“原来是成乙哥，差点认不出来。这么冷的天，你还在外面？”
    “例行巡逻。”
    “我来找麟殿下，他在里面吗？”
    成乙带马让到一边，身后的队伍鱼贯入营。
    “请过来这边说话。”
    沐弘心里打了个突，靠近成乙问道：“麟殿下出事了？”
    “不算什么大事。他在城里酗酒闹事，吴王知道了，把他痛打一顿，关在王府里思过，目前不在营中。”
    “这样啊。”沐弘深感懊恼，这家伙没事的时候老是杵在面前，有事的时候却找不到人影，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沐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成乙欲言又止。
    “成乙哥，你怎么跟我生分了。你我是过命的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讲的？”
    “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外面的名声不太好。”
    “啊？有这回事？”沐弘摸不着头脑。
    “京城里都在传说，你用奇巧淫技，引诱皇帝在铜雀台上夜夜笙歌，不思进取，还造了一台七宝凤辇，讨太后欢心。太后得了辇车，大冷天都不肯呆在宫里，四处游幸，劳民伤财。”
    “这……这能怪我吗？”
    “一些正直的大臣看不下去，骂你是不世出的佞臣，要联名上奏折弹劾你。”
    沐弘哭笑不得。人世间就是一幕悲喜剧，同样的一个角色，有人把你当救世主，有人却把你当祸害，欲除之而后快。
    “沐弘，你冒死炸毁晋军舰船，立了大功，我从不怀疑你对大燕的忠诚。现在你人在深宫，有些事可能身不由己。只盼你洁身自好，不要同流合污。”成乙谆谆嘱咐。
    “知道了。”沐弘有些不耐烦，成乙怎会变得这般老气横秋。他拱拱手：“哪天有空，咱们一起吃个饭。眼下我有点急事，先告辞了。”
    天空阴云密布，大雪越下越密，能见度极低。沐弘信马由缰走了一阵，没想出什么办法来，索性直奔吴王府邸，打算面见吴王，直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