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1章 憋屈的亿邵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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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一周没有来电视台，广播大楼依旧还是那副含苞待放的样子，许久前就规划建设的地下停车场也依然看不出变化，门卫还是熟悉的门卫，前台还是熟悉的前台，保洁也是熟悉的保洁，电梯照常运转，灯光没有熄灭，上班的同事也还是快要猝死的状态，果然，地球离了谁都不会停止转动，个人比之世界真的微不足道。
　　现在的苏田被撤销制片人职务后，成了隶属于艺术中心制片部众多闲人中的一员，这些不跟节目的普通制片大多是刚刚考进电视台的新人和已经开始考虑退休生活的老人。
　　新人还带着对未来懵懂的憧憬，每天在各栏目组晃悠，做着免费的白工，被人随意的使唤，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得到大佬的赏识，制作一档属于自己的节目。
　　而老人却如看透世情的老僧，一杯茶、半包烟，对着报纸坐一天，谁也别想安排他们，就算是领导布置的任务也会先抱怨两声多事，然后磨洋工折腾几天。
　　今天的制片部也如往常一样，新人、老人泾渭分明，但在一群喝茶打屁的老人之中突然多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一样的抿着茶水，安逸的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散发墨香的报纸。
　　“怎么样小苏，没跟着老张走后悔了吧？”
　　办公室年龄最大的老徐看了眼在他们中间特别扎眼的苏田笑着说道。
　　“人家小苏后悔啥，没有老张还有小李在呢，实在不行再去制作中心还不一样……”
　　年龄第二大的老张犹喜欢和老徐唱反调。
　　“那哪能一样，现在老周当家，想走还要看批不批，老话还说呢，县官不如现管……。”
　　“我说老徐，你这老思想要改改了，都建国多少年了，干的不顺心辞职就行，人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不是苏？”
　　年龄第三大的老李抖了一下报纸，也开始挤兑老大哥。
　　“哎，我老李哥这话说对了，树挪死人挪活，小苏这样的人才，到哪都吃香。”
　　年龄最小的‘小李’对同姓大哥的话深表赞同。
　　“他说的对个屁，想当年电视台要去XC拍摄，台领导开始没选上我，我是又写保证书、又立军令状的，生怕去不成……现在的年轻人，唉，没有我们当年那股劲了……”
　　“是啊，是啊，你老徐刚进藏就躺进了医院，XC没去成还差点让台里出了丧葬费，现在还好意思提。”
　　“那至少能证明我有一颗向上的心！”老徐把茶杯顿在桌上，极力辩解道。
　　“其实老徐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李三哥起身去接热水，嘴里继续说道：“就说我那小子，好不容易考上了公务员，干了没两年，非说做的没意思，死活辞职要做买卖……”
　　“做买卖也成，但又没两年说做买卖太费心思，接着又跑去当老师，这么多年是啥也没干出名堂……”
　　“……”
　　苏田无语的合上报纸，本来由自己引起的话题，他自己还一句没搭上，这四位老同志已经自顾自的从工作聊到了人生价值，从年轻人心态聊到了各自子女，看来今天的座谈会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
　　“苏哥，常主任喊你去三号会议室开会。”
　　就在四位老同志已经开始讨论国内大政方针、针砭时政得失时，一个年轻的小制片，趴在门口喊了一声。
　　“好，谢谢，我这就过去。”
　　苏田笑着谢了一句，站起身说道：“各位老师，我就先过去了，一会回来再聊。”
　　“行，你去吧。”
　　“小苏，一会开会克制下脾气，没必要和老周吵吵……”
　　“行，我听李老师的，回头我再从家里弄点茶叶请各位老师品鉴。”
　　看着苏田出了门，‘小李’忽然说道：“我看也就小苏脾气好，要是换了我，哼哼……”
　　“换了你，早就和咱们主任一样，抱着老周大腿叫爹了……”
　　“哈哈……”
　　……
　　电视台别的不多，就是会议室多，各栏目组、各部门基本都有属于自己的会议室，频道高层还有作为总监会议的一号会议室和二号多媒体会议室以及能容纳二三十人的三号会议室，其中三号会议室是张安民时期为了搞集体创作特意开辟的，不光装有最先进的多媒体系统，而且环境也是相对来说最为舒适。
　　环形的会议桌中间是数盆枝繁叶茂的绿萝，巴掌大的绿叶上还有滚动的水珠，映衬出会议室众人的千姿百态。
　　可以做二三十人的会议室中满满当当，整个频道所有栏目的制片人、执行制片大都在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苏田还看到了《领尚》的执行制片葛森。
　　葛森同样也注意到了进门的苏田，他下意识的抬了下屁股，张嘴想要打声招呼，但在会议室诡异、安静的氛围中，他最终还是没有张口，有些羞愧地转过了头。
　　苏田完全没有在意会议室众人含义不同的目光，施施然的走向最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旁边两个不熟悉的同事就像同性相斥的磁铁一样，忙不迭地往两边挪动了一下椅子。
　　会议室有些沉闷，充斥着嗡嗡的低语声，想听却又听不清，比起安静的氛围更加压抑。
　　过了两三分钟，会议室外传来了“嗝嗒嗝哒”的脚步声，李墨浅带着缩头缩脑努力想减少存在感的余毓走了进来。
　　一刹那，会议室里全是椅子拖动的声音。
　　“李总监……”
　　“李副总监……”
　　“副总监……”
　　“……”
　　“都坐吧。”
　　李墨浅穿着一身白色束腰不规则下摆的修身西装，下身搭配着黑色的阔腿裤，脚下是一双同样白色的高跟鞋，鞋带绕过脚踝的位置还有两只蝴蝶结微微颤动着。
　　她只说了一句，就坐在了自己位置上，打开记事本，将两只不同颜色的走珠笔整齐的放到了记事本旁，沉默的等待。
　　“吆喝，大家都到了啊……李总监来得早啊。”
　　常贵田捧着他从不离手的保温杯，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常主任……”
　　“常主任……”
　　“……”
　　又是一阵椅子拖动的声音。
　　“都坐都坐……”
　　常贵田伸出右手往下压了压，特意绕到苏田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苏，休息了几天看着精神好多了啊。”
　　“谢谢常主任关心……”
　　常贵田一边走向自己位置，一边说道：“干工作就得这样，外国那个名言怎么说的，会休息的人才会工作嘛……”
　　常主任坐到李墨浅旁边继续笑道：“我看小苏不错，懂得劳逸结合，怎么样，这些天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常主任，我……”
　　苏田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有人咳嗽了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制片部新任主任孙良仁在前面弯着腰，手里捧着资料、水杯引领代理总监周生贤一步三晃的进了会议室。
　　“孙主任，业务挺熟练啊。”
　　众人起身迎接之际，常贵田笑呵呵的捧了一句。
　　周生贤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说话，继续笑着朝众人点头致意，而孙良仁更是权当没有听见，引着代总监坐到了首位。
　　接着他将水杯、资料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周生贤顺手的位置，而他自己则拉过椅子坐在了新总监的侧后方，正如常主任说的，在伺候领导这方面，孙良仁确实业务娴熟。
　　众人坐定后，孙良仁抬眼就看到了长桌另一侧的苏田，他立马趴在周生贤耳边低语了一句。
　　周生贤瞄了一眼苏田，点了点头。
　　“现在开会了啊，还请无关人员出去。”
　　孙良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田，意思非常明确。
　　会议室的其他人也偷偷看向苏田方向，暗暗期待他的反应。
　　“孙主任，这里没有无关人员，所有人都是我亲自发的通知。”李墨浅淡淡说道。
　　“李副总监，苏田现在可不是制片人……”
　　“砰！”
　　猝不及防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常贵田冷着脸站起身来，朝着孙良仁说道：“那我现在也不担任制片，是不是也没资格参会？”
　　“常主任，我不是……”
　　“诶，老常……”周生贤伸手拍了拍孙良仁让他坐下，然后笑着说道：“你这脾气真得改改，你是误会孙主任意思了，同事之间哪有拍桌子的……”
　　常贵田哼笑一声，坐了回去：“我这人半辈子就这脾气，怕是改不了了。”
　　周生贤碰了个钉子，却也不好发作，只得狠狠的瞪了一眼老神在在的苏田，也同样哼了一声。
　　“现在开会……”
　　“前段时间，频道开展了一次对栏目组主要创作人员的考评，总体来说结果还是让人满意的，这也充分说明了我们频道的制片、导演、编辑以及策划人员是有能力、有态度、有思想的……”
　　“当然，我们的队伍中也有一部分滥竽充数之辈，我们的这次考评，目的之一就是揪出这些南郭先生，使我们频道真正做到能者上、庸者下……”
　　会议室想起了淅淅沥沥的掌声，让周生贤酣畅淋漓的发言显得犹如前列腺障碍一样不够尽兴。
　　“我们今天的会议主要是讨论一下今年第一季度各栏目的收视情况以及出现的问题，大家都是专业制片，希望今天能够踊跃讨论，集思广益……”
　　周生贤环顾了一圈沉闷的会场，说道：“现在就让孙主任通报一下第一季度各栏目组的收视情况……”
　　孙良仁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似模似样的抖了抖手里的资料，大声说道：“我频道第一季度平均收视率同比往年略有提高，其中由陶副主任负责的《都市新闻》在全面改版后收视上涨了将近一个百分点，由毛友珍制片负责的《商场大赢家》上涨了一点二个百分点……”
　　“……由我，负责的《都市追踪》栏目最近成果喜人，平均上涨了三点七个百分点，我负责的另一个栏目《领尚》也同样上涨了一点八个百分点，更重要的是，《都市追踪》、《领尚》创造了我们频道广告费的新纪录……”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也有一些栏目存在收视率下滑、节目制作粗糙的情况，周总监已经同意成立栏目改版领导小组，直接负责对这些栏目对症下药，能改版的改版，不能改版的砍掉，希望大家能够全力支持频道领导的工作……”
　　“老周，栏目改版的工作可是一直有李总监负责，你再成立各领导小组有些浪费了吧？”
　　常贵田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都市追踪》是一直是他亲自担任监制、制片，这孙良仁刚刚上位没几天就成他的功劳了？
　　还有苏田一手策划、制作的《领尚》，你这不要脸的揽功也不怕回头撑死。
　　“老常还有小李，台领导三番五次的强调要尽快完成咱们频道的改版事宜，我这也是怕小李忙不过来嘛……”
　　“周总监，领导小组作为频道临时机构，应该要通过总监会议讨论批准，为什么我完全不知情？”
　　李墨浅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清冷的目光落在老周身上，让他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小李，你也知道，自从老张调走，咱们频道一直没任命新的副总监，老常又长期病养在家，你说两个人的总监会议怎么开……”周生贤越说越振振有词：“不能我提个议题，你反对，你提个议题我反对吧，这不就剩扯皮了吗？”
　　“对啊，李副总监，周总监提议成立这个临时机构也是为了给你减轻负担嘛……”
　　“栏目改版由我负责，具体的执行实施由艺术中心负责，我不认为有成立领导小组的必要。”
　　周生贤没想到会遇到李墨浅这么强烈的反对，其实他这人一向是志大才疏、眼高手低，骤然得坐高位，心态失衡、利令智昏也算正常。
　　“领导小组由我担任组长，孙良仁主任和张东岳部长担任副组长……”周生贤干脆不再和李墨浅纠缠，直接朝向会议室众人宣布结果：“艺术中心以及各栏目组人员统一接受小组领导，务必使我们……”
　　“周总监……”李墨浅高声打断了周生贤后边的话，手里拿着手机说道：“我已经拨通了常总监的电话，希望你能充分考虑我们的意见。”
　　“周生贤，你忒么要不要脸，真忒么以为电视台是你家开的……”
　　“常总监，请你说话文明一点。”周生贤脸都黑了，冷冷的回了一句。
　　“文明你嘛个丹，要是老子干革命那会，第一个就弄死你个王八蛋……”
　　会议室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声，这老常小常果然是亲父子爷俩，骂起人来一点也不留情面。
　　“周生贤，我告诉你，我虽然不太看得上张安民，但老张至少有什么决议会派人通知我一声，你可倒好，还领导小组，这里面除了你哪个是领导，不就是两个小瘪三……”
　　“常总监，既然你已经病休在家，那就好好在家养病，频道里的事还是不要多管了……”说完周生贤拿过手机按下了挂机键。
　　“叮铃铃~”
　　电话又一次响起，却是孙良仁的手机。
　　孙良仁立马挂断，朝一肚子气的周生贤讨好的笑笑。
　　“叮铃铃~”
　　孙良仁再一次挂断。
　　“继续开会，第二项议题是关于各栏目组广告招商的事宜……我分析了诸多友台的成功案例，决定……不，是提议，将各栏目组广告自招的权利收归广告部……”
　　“砰……”
　　会议室大门猛地被撞开，一个年轻人跌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孙……孙主任，不好了……《FLAUNT》的法务部门来了……要，要终止合作，并且……并且赔偿他们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