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8章 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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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国宾馆，临湖厅，二楼露台。南方的秋天没有太多的肃杀之感，这星期又连日晴好，倒叫人在仲秋时节觉出一种春日的暖意来。滕星原和惠临川两个人站在酒店二楼的大露台上。惠临川嘴上叼着一支烟卷，迎风眺望着湛蓝湖面，目力所及处，水波的褶皱迎着阳光粼粼跳跃，他看起来颇有些神思悠然：“还是你老滕有本事啊，女儿结个婚，在国宾馆里包下一幢楼。”
滕星原笑道：“还不是靠你们这些老朋友、老同学帮忙。”
这处景区内的中式园林酒店原是建国时中央首长在H市的下榻之处，依山傍湖，闹中取静，时至今日依旧属于机关-事务管理局的产业，等闲并不对外开放，除非是有机关内部托了关系来，又肯出大价钱，才会接些商业宴请。从滕星原站的这个位置望过去，正对着岸上竖着的一块牌子，标注着那曾是开国元首盘桓最多的地方。领袖影响了近代中国一百年，对于滕星原他们这一代人来说更是神一般的存在，而此刻他却能在领袖下榻过的地方举办女儿的婚礼，这着实令他心神荡漾。
滕星原本是乡下小地方出生的贫寒学子，五短身材，貌不惊人。他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考入西南政法，一跃跳出龙门，而今三十余年过去，昔日的同学故旧有不少已在政法条线身居要职，甚至隔壁班的校友还有进入中央替补委员名单的，他滕星原也从当初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小讲师变身为国内知名的权威专家，而今早已桃李满林，著作等身。
“我最近也时常想起以前念书时候的那些事，你们省院的赵大庭长当年跟我上下铺，有一年暑假我们一起坐火车回家，自重庆出发前各自先算了算身上的钱，只留了三天饭钱和烟钱，谁知道车过武汉遇上长江发大水，活生生在那里堵了一个礼拜。饭钱接不上那倒还是小事，就这烟没得抽，实在是要了老命！好不容易挨到，老赵家在县城里，我还是先跑去跟他爹妈要了两块钱，才坐车回到村里。”ωww.五⑧①б０.℃ōΜ
惠临川听得哈哈一笑。
滕星原又叹道：“人生易老天难老啊，还当自己是年轻人，一个不留神连儿女都长成了，我们也是一年一度秋风劲的时节了。”
惠临川笑道：“你在这里背主席诗词，倒是应景。但我看你还没有到秋天，不似春光，胜似春光。”
“我在这里给小云他们办婚礼，也只是想借这地方凑齐了当年的老朋友们，大家好在一起聚一聚。除了你们这些国家公权力机关，法律也就是个咨询业，都是讨饭的行当！也是趁这机会，叫孩子们跟你们这些真正的法律界前辈多亲近亲近吧。”
这些年因为法学专家的名望加持，滕星原案源颇广，教授律师两个职业双管齐下，学术赚钱两不误。他家千金滕云子承父业，与新婚丈夫都在律所供职。与惠临川的低调小心不同，滕星原嫁女儿几乎是遍请省内法律圈，甚至资本圈的相识。明显是想趁自己还未退休，拉起个场子来，给女儿女婿开拓点人脉。
惠临川知道他用心良苦，感慨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过你也算是熬出头了，女儿女婿都这样能干，你以后也少操点心，只等着含饴弄孙了。”
两个人正说着，身后一声清脆的：“爸爸。”
新娘子滕云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露台上来，她此刻还未换上主婚纱，只穿着一袭小巧的白色礼服裙。
滕云生得五官精致，身材小巧，一头自然卷曲的长发，完全没有继承其父的矮胖身材，倒是十分玲珑可爱。
“爸爸。”面对父亲时，滕云露出小少女才有的娇憨，从蕾丝半袖里伸出她的纤纤玉手，上前亲热的挽住了滕星原的胳膊，“到处都找不着你，原来是躲在这里同惠伯伯聊天。”
滕星原笑问道：“已经轮到我们出场了吗？”
“早着呢，您和惠伯伯是贵宾，要等到关键时刻才能出场的。”
惠临川朝她笑道：“小云长成大美女啦，今天可真漂亮！”
滕云巧笑嫣兮：“多谢惠伯伯今天能来为我们证婚，我和展飞实在太荣幸了。”
惠临川同她客气一回，滕云便邀他去楼下的茶歇处同客人们一起聊聊。
滕星原情知今天要来不少律师，惠临川带着中院常务副院长的身份恐怕诸多不便，忙阻止：“你们先去，还是放我们两个老伯在楼上清清静静地呆一会儿。”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把滕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今天晴川集团也会有人来，我听说他们集团最近和正道所闹得很僵，正打算换法律顾问。待会儿看见徐珊，你和展飞都留点神。”
滕云微微皱眉：“有这样的事？我可听说徐达和正道所的主任关系好着呢，何况她徐大小姐的老公就是法院的。”
“晴川最近那个大项目就要上马了，涉及到拆迁，正道那种刑辩起家的班底业务能力也就那样了。你听她如果露出什么口风，你知会我一声，我去跟她谈。”
滕云应了声好，带着满腹狐疑下了楼。
此刻，有幸被滕大教授格外记挂着的徐副董事长正坐在她老公的破SUV上，顾宗胤那辆二手丰田在花园式酒店里穿过一堆或高如装甲或线条流畅如后现代作品的豪车，显得十分的卑微。但顾宗胤不理会这些，他七拐八扭地把车开进有武警站岗的大门，立即下来好几个战士朝他们敬礼，盘问他俩什么身份，为什么要进入酒店，叽咕了半天才放行。
徐珊笑道：“你这破车也该换辆新的了，好歹是个法官，整天穿着法袍坐在审判席上，一法槌敲下去就判人家个三十年五十年的，怎么还开这种破拖拉机一样的车子？这车的尾气及格了吗？别是你开后门才过的年检吧？”
顾宗胤笑道：“比不得你们大集团财大气粗，国家就开给我这么几块钱工资，连房子都买不起，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换什么好车？要不是周末得回去看我妈，我连这二手的破丰田都不买。”
“你可得了吧！就你顾大博士这业务能力和家世背景，要出来做，会赚得比他滕教授少？我劝你一句，少蹉跎时间了，早一天出来早一天过上好日子！这又忙又穷得破法院有什么好呆的？还当个最没前途的刑事法官，图什么啊您？”
顾宗胤说：“得！幸好徐总不是真的打算跟我过一辈子，不然我这个穷鬼，迟早被你这种老婆给念叨死。”
徐珊嗤地一声笑：“就你妈那清高样儿，能看得上我这种市侩商人家出来的儿媳妇？”
“怎么就看不上了？要不是常打着晴川集团副董她老公的名头，我能有机会进这么高级的酒店来见世面？那些武警愿意盘问就盘问吧，反正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一回。”
“您可拉倒吧，您外公退休后那几年，可不就是住在这国宾馆里养老的！我看你妈你舅舅的蓝图，搞不好是希望你仕途畅达，将来当了大领导跟您外公一样，退休在这儿占个湖景房，有俩小护士伺候着，门口派一个警卫班站岗。”
“一个警卫班？那我是犯事儿被人给看起来了吧？”
两个人一路斗嘴，好不容易才把车停到引导员指定的小楼前。顾宗胤倒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破车是不是够得上进入国宾馆的级别，照样一个漂亮的弧线把车钥匙抛到酒店泊车员的手里：“走走走！去看看滕教授的女儿到底是嫁给了传说中的青年才俊，还是嫁了个膀大腰圆的癞蛤-蟆。”
国宾馆外观是中式园林，内里装修也颇为清淡素雅，软装皆以鸭蛋青色为主调，加上一水儿仿黄花梨的明代风格家具和淡色地毯，其实并不适合喜庆的婚宴。此刻一楼厅里乐声柔曼，客人们影影憧憧，低声细语，虽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倒一点不见暴发户婚礼的喧哗，与这书卷气很重的国宾馆竟颇相得益彰。
滕云已换上婚纱，新挽起的发髻上不知装饰了什么珠宝，在宴会厅的灯光下流光溢彩，衬得身旁的新郎倌财气逼人。那年轻人一直在微笑，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拘谨，但确实没有一点不胜任男主角的样子，言行中似乎带着超越年龄的稳重，却又不失趣味，行动优雅面目英俊，倒很得在场宾客的欢迎。
两位新人在门厅处迎宾，俨然是一双天造地设的璧人了。
滕星原的律师事务所此前帮晴川集团解决过不少麻烦，虽然关系密切程度尚比不了正道所，但也一直有业务往来。徐珊此次以私人身份参加滕云的婚礼，虽做得十分低调，但也算给足了滕大律师面子，特别是在江湖纷纷流言说晴川集团要换掉法律顾问团队之际，更是给了滕星原对这个巨额标的势在必得的信心。
徐珊今天穿一袭宝蓝色缎面礼服长裙，外套却是线条硬朗的西装斗篷，看似是来观礼，却又露着肃杀的商业气息。
新郎新娘见贵客驾临，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前热情招呼。徐珊此刻倒一点也没有了大总裁的范儿，满脸都是笑，诚诚恳恳地祝新人幸福。滕星原中年得女，徐副董事长几乎大上滕云十岁，但此刻两个女人却闺蜜似的凑在一起合影，让周围的人见了，才想不到这是两个此前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倒像是朝夕相处的亲姐妹。
顾宗胤脸皮笑僵，在一旁陪着拍了五分钟的照，见徐珊一转头又被另外几个来宾截住寒暄，忙瞅准这个空闲悄悄往自助餐台的方向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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