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弱者之路

　　一天后，伦敦近郊某处地下室中。
　　阿琳戳了戳胡玉儿，但那对平时都支棱着的耳朵如今却耷拉在脑袋两边；更有甚者，无论她怎么挑衅，那狐狸都没半点反应，更别说生气了。
　　自然，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就在一天前的那个夜晚，所属德意志第三帝国的新锐航空战舰凭借着其上武装着的高性能隐匿装置，在那个混乱的夜晚直接越过了英吉利海峡直取伦敦上空。
　　正如米拉所说，他们也在观测现实世界，从中找到了失败的教训。这个世界中的德国没有急于开战，也没有北上征伐，而是以这种十分超现实的形式直接咬掉了自己大后方强敌的脑袋。
　　如今，在这蒸汽核心停摆的前提下，伦敦无法组织有生力量，只有霍恩亲王坐镇的皇宫一侧还没有沦陷，却也只是时间问题。
　　另外一方面，由于缺少了首脑，英国各地面对德军的进攻几乎无法组织起有效抵抗，这个岛国沦陷在即。
　　这个世界的德国依旧擅长闪电战，只不过这次是闪击了那个海峡对面老牌的日不落帝国。
　　“呜呜...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多管闲事的话，蒸汽核心也不至于失效...”
　　趴在桌上，胡玉儿少见地斗志全无。
　　而阿琳也对此无可奈何，只能用拙劣地话术劝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吧，谁能想到亲王殿下身边的人就是特务，更何况哪怕没有你我，那战舰也有一夜之间开到伦敦上空的速度，变成这样也算是无可避免吧...”
　　“你懂什么！”
　　突然，胡玉儿起身厉呵道，丝毫不因阿琳为自己宽心就领情。
　　“这个世界的德国既然有那种技术，那么英国肯定就有相应的反制措施——跟我们的世界无二！这就是平行世界的规则，谁都不能打破。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我们两个变数出现了！啊啊...怎么办啊，我难道要成为改变历史的罪人了吗？！”
　　“玛丽娜别太丧气，皇宫还没失守，我们还有机会！”
　　的确如阿琳所说，只要与皇宫取得联系，让其继续发挥作为首脑的指挥作用，那么便还有翻盘的希望。那航空战列舰的炮火虽然猛烈，但皇宫经过多年经营也是固若金汤，单凭一艘战船想要攻陷这个全英国最为坚固的堡垒实属不易。
　　然而，留给二人的时间也不多了。
　　北侧的提尔比茨舰队群正打算通过自己优良的机动性避开皇家舰队、绕大圈进攻伦敦，等到那是与俾斯麦号二者联手，恐怕皇宫的基础防御设施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
　　而距离提尔比茨号迂回成功，仅剩不到四十八小时！
　　“振作点啊玛丽娜！还没结束，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营救戴蒙斯伯爵的时候，他还为我们指明了一条路。只要我们能顺利启动伦敦下水道的那个备用核心，那么就能夺回伦敦的控制权！”
　　诚然如阿琳所说，她在与胡玉儿兵分两路，去营救戴蒙斯爵士时得到的这条消息，成为了如今唯一扭转乾坤的救命稻草。
　　然而这并非是什么秘密情报，而是伦敦人尽皆知的事情——下水道中藏着一颗备用核心，在大本钟上那颗失灵后，便会代替其运作。
　　这两颗核心一个在伦敦的最高处，一个在最低处，守望着这座城市。
　　“没戏了，我们都知道的事情德国人怎么会不知道？一天过去了那核心也没有发挥作用，恐怕早就被德国人控制起来了吧。更何况，戴蒙斯伯爵都没告诉你那玩意在哪，我们怎么知道...呜呜...都怪我，都是我太菜了...”
　　“玛丽娜...”
　　这下，阿琳真的大感不妙了。
　　在学生时代，两人一起做事，以失败告终的不胜枚举；但胡玉儿那嘴硬的性格从来不承认是自己的错，往往都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阿琳头上。
　　当然，由于性质并不恶劣，更像是两人之间的日常斗嘴，阿琳也不怎么在意。
　　但这次不同，这狐狸已经沮丧到主动承认错误了，可见真的没剩下几分斗志。
　　“哎呀、你怎么这时候掉链子了呢？起来啊，你不菜的，都怪我说分头行动！赶快、咱们还要影响这个世界然后被弹出去、回到本来的世界呢！在这里继续沮丧能做什么，像平常一样去制定计划然后给我命令吧！”
　　“我太菜了...”
　　“你这么消沉下去，不打算回去了吗？历下城的事情怎么办，你在那边的同伴和部下怎么办啊？”
　　“他们自己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大概吧。”
　　哎...
　　叹了口气，阿琳见这狐狸铁了心的趴在桌上不肯动，自己也无奈地往旁边一坐，翘起二郎腿少见地摆出一副强势的姿态，悠然问道。
　　“你等的那个人，等到了吗？”
　　“啊？”
　　挑了挑眉，胡玉儿先是一惊，然后反应过来后又摇了摇头。
　　“啊...你说那个啊。切、我都快忘了你还记得。”
　　“听你这口气，是没等到？”
　　“还没。”
　　...
　　这两姐妹对视一眼后，又沉默无言；阿琳用手背顶着腮，斜靠在沙发上问道。
　　“不等了？”
　　“怎样都好吧，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我只想静静...”
　　“茫茫轮回中找一个人，这么虚无缥缈的事情你都愿意一直努力，如今去下水道找个蒸汽核心反而露怯了，真不像你。”
　　“都一样，那人我也没期望能等到...只不过是给自己冗长的寿命中找一个能够作为刻度的东西罢了。”
　　“冗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就妖怪来说，1300岁简直像是少女那样年轻，难道是骗我的？”
　　听了这话，胡玉儿看了一眼阿琳，然后又将耳朵拉了下来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答道。
　　“确实如此，但那仅限于‘妖怪’。当年在山上时，几年、几十年都没什么变化，长老在、父母在、兄弟姐妹也在。可依靠轮回之法终究不能获得长生，很多人都永远地消失了，里侧世界也不可避免地一再缩小。如今不同，你我都不可避免地加入到俗世之中，谁都躲不过那大潮。我们的思想也渐渐被同化，都到21世纪了，你难道还觉得自己是被神选的圣女吗？还觉得自己是独立于人群的特殊个体吗？”
　　刚问出这话，胡玉儿便自问自答到。
　　“我不这么觉得，现在的我，不、也许很久以前的我就已经变成人了。我跟他们同吃、同住、行走在同一片天空下；看同样的电影，听同样的歌。甚至、有些时候我居然会同情他们，会因为他们的生老病死而动情。哼哼...在那个众生求仙途，为了一颗丹药就可以面不改色地去灭杀一整个村子的时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说着，胡玉儿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阿琳，开口道。
　　“也许你我都还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们都早就没了神性，也离仙途越发遥远。”
　　“这是坏事吗？”
　　阿琳反问道。
　　对此，胡玉儿眨了眨眼，不置可否。却又将话题引向了最开始的地方。
　　“我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变成了人，我也变弱了。如果是几百年前的我、肯定不会考虑这么多‘无聊的事’。事情绝对不会发展到这种棘手的地步，我也不可能在这个小小的地下室中进退两难，摆出这么一副优柔寡断的废物模样吧...”
　　“这样啊...原来...你一直都是这种心境。”
　　突然，阿琳站了起来，胡玉儿在惊愕之余有有些担心，马上厉声叫住了她。
　　“你想去干什么？！”
　　“你在这里待着吧，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搞定。”
　　“你这奶牛能干什么啊，没有我一早就被人骗的团团转了！给我回来！”
　　“哈哈...说来也是，之前在小剑桥的时候，我似乎都是听你发号施令，虽然看上去一直落了下风，但其实倒是轻松了不少。现在想来，也挺不好意思的，毕竟那样不就等于偷懒嘛。”
　　“少在这给我说这些煽情的话了，没有我你能干什么？！老实在地下室待着，你难道打算一个人去找下水道的蒸汽核心吗？！”
　　“不是哦。”
　　阿琳指了指头顶上，继续说道。
　　“我打算把那玩意打下来，反正只要解除伦敦的威胁就好了对吧。”
　　“自不量力！且不说这个世界的灵力稀薄，哪怕是我们原本的那个世界，也没有过一人可以左右战争的先例吧！昨天在钟楼上的那个雅利安超人都让我喝了一壶，那艘船上不知道还有怎样的防卫力量！”
　　“安啦，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可是传奇，不会失败的。”
　　“又立那种flag！哎！喂！”
　　话音未落，阿琳便已经走出了门，只留下胡玉儿一人在空荡荡的地下室中。
　　◇
　　“真是个乌龟壳...”
　　男人看着脚下的皇宫，面色阴晴不定。
　　这家伙名叫施耐德，作为德军高级将领的同时还是另一名改造手术成功的雅利安超人。
　　起码有正常男子两倍的肩宽，以及两米二的身高都使得他无法胜任间谍的任务；但也正是这字面意义上的虎背熊腰，赋予了他女性腰肢难以企及的力量。
　　作为精锐中的精锐，施耐德之所以被安排在舰桥上巡逻而非冲锋陷阵，是因为有一个“重要的敌人”需要其亲自处理。
　　虽然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但如今皇宫久攻不下，让他在此待命也还是会多少流露出不悦的神色。
　　当然，很快这神色便随着那杆圣枪的到来消失不见了。
　　“嗯？！”
　　通体洁白的巨大骑枪从天而降，施耐德稳步躬身，举起右臂防御。
　　瞬间，一个灰色的防护罩便出现在其周身；那灰蒙蒙的物质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能量，与洁白且毫无杂质的圣枪仿佛是两个极端。
　　“哈！”
　　紧接着，从天而降的阿琳一脚踢在了圣枪的枪柄上，原本就无坚不摧的枪锋有了这一助力后愈发如虎添翼，以万丈锋芒之势直接压碎了那灰蒙蒙的护罩！
　　“你就是将军说的那个人吗...？”
　　被这一冲击力震得后退了大约十米左右，施耐德稳住身形，整理了整理自己的军装口袋，以及胸口的勋章，似乎没有多么惊讶。
　　而另一边，阿琳则面色凝重。
　　毕竟在她拿到这套武装以来，能够立于枪锋之前三秒以上的人屈指可数。
　　“来吧，多说无益！”
　　从地上拔起骑枪，阿琳侧身望着施耐德、大声宣战道。
　　而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悠然飘来，那名身穿白色风衣的金发少年有如浮萍一般来到了甲板上。
　　“维罗妮卡小姐，请容我插一句嘴。”
　　是米歇尔。
　　昨天在大本钟上的事情就证明了他与德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阿琳今天来之前也早就做好了以一对多的准备。
　　“咳咳、维罗妮卡小姐，请不要误会，我没有妨碍你们神圣决斗的意思，只是想向您汇报一下伦敦市民的疏散情况。可喜可贺，在这等战事之下，大家仅仅花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全部有组织地撤到了安全区内。但是、你知道的，伦敦城很大，总会有些跑得慢的人。”
　　说着，米歇尔指向一旁舰仓上的窗口，用不怀好意地语气继续说道。
　　“有大约1000名左右未能来得及撤退的伦敦市民，被秉承人道主义为本的我军救起，目前正在舱内稍作歇息。待会维罗妮卡小姐打起来时，还请手下留情，不要殃及舰体本身，免得那1000名市民有什么闪失。”
　　...
　　阿琳没有马上回话，而是高傲地昂着头，仿若神明一般用眼角地余光瞥了一眼米歇尔，大有一种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感觉。
　　“话说完了？哼哼、躲在弱者背后的家伙，能强到哪里去。”
　　自始至终，阿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施耐德的身上。
　　“那开始吧，军人。哦、还有你，虽然多说一个字都令我感觉恶心，但是、以我领民为盾的家伙，你早晚会支付代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