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无色莲

　　“玉儿姐，太紧了吧...”
　　“哎呀，稍微忍耐下——”
　　言罢，胡玉儿一用力，将张墨白胸口的扣子系了起来。又给她整理了整理头发，而后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很漂亮！”
　　最近妖怪办暂时减员三人，鸟哥养伤，王尧和李雪雁单独调查，剩下的张墨白和林清华就苦了。
　　上次起个大早陪着那疯疯癫癫的领导弄什么“狐语言”就已经把人累得够呛，今天又是一个大早。小白睡眼惺忪地在被窝里被这狐狸call起来后，赶到了妖怪办便被带进了方寸天地里，然后换上了一身银行职员的装束。
　　白衬衫、黑马甲，裤袜加上包臀裙；这装扮对于小白来说的确有些不合适，但穿上之后却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你是长胖了吗？我都是按照你的号买的，没有理由这么紧啊...”
　　打量着小白，胡玉儿自言自语道；而后者闻言一惊，赶快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不会吧...我明明最近有在跑步啊...”
　　“跑步是不能缓解每天好几瓶快乐水带来的卡路里的，小可爱。找你这个吃法，等到我这个年纪恐怕体重要往一百三四走咯。”
　　“啊...？没那么夸张吧，我来这里之前一直维持在一百上下的...”
　　“就是这么夸张，毕竟这世界别的没有，让人腐烂的东西可是数不胜数。哼哼、好啦，别愁眉苦脸的，我吓唬的你，差不多也该出去上工了！”
　　说着，胡玉儿拉住小白的手纵身一跃，两人回到了妖怪办科室里，而那里坐着早就等候多时的林清华。今天他也一身黑西装，穿得像是个公务员似得。
　　“哟、来啦。让我瞧瞧，嗯...的确像是个卖保险的。”
　　见着林清华那扮相，胡玉儿哪能放过，上去就揶揄了两句。而前者也似乎早就习惯了，没怎么在意，反而看着她旁边脸蛋红扑扑的小白，不无担心的问道。
　　“你这狐狸精没有对小孩子做些什么吧？”
　　“怎么会呢，本狐狸从来讲究你情我愿的！”
　　完成了日常的斗嘴，胡玉儿将这两人一左一右安置好，说到。
　　“你们俩听好了，今天可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天，可别弄出岔子。”
　　“知道知道...不就是发钱吗，谁还不会啊。”
　　林清华由于连日的加班，早就产生逆反情绪了，但却又有些担心这个作战计划。
　　“不过，领导，这法子真的有用吗？别说我们手里的钱均到每个人头上就那么点，大家不一定会买账。就算大家真的表面上消停了，我们在这个时间点发钱不也是相当于不打自招了吗？”
　　闻言，这狐狸又高傲地昂起头，似乎在夸奖林清华问了个好问题。
　　“发钱归发钱，但肯定要发的有学问。今天我们并不是撒出去，而是借出去！”
　　“不是吧，这么抠门你还想安抚人心？”
　　“正是‘借’的钱才能让人收的心安理得。我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一会你们见有人上门，就让他画押拿款子，上限额度我都写到旁边的笔记本里了。这钱名义上是无息贷款，还款期限三年，就说是辅助这些妖怪融入社会、创业用的。”
　　听了胡玉儿的解释，林清华翻开了旁边那本留在桌上的笔迹，细细查看之后又挤眉弄眼地看向旁边那个一脸得意的领导，一副“你脑子没问题吧”的表情。
　　“我说，狐狸，昨天你跟我一起去姜别那里拿的钱，你知道咱们手头有多少款子吧。你给每个人开这么大额度，哪里够发啊？”
　　“又不是每个人都会来借咯~”
　　耸了耸肩，胡玉儿坐在桌上、事不关己地嘟着嘴说到。
　　但对此解释，林清华还是不太放心。
　　“那万一钱真的不够发了呢？”
　　“没那个万一，历下城是座老城，这里的人都对那些金融产品呀、贷款什么的字眼很不感冒的。更别说那些妖怪了，一个个活了几百上千年，打架可能还算有两下子，文化水平一个比一个低，听见了‘借’字、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
　　“那只有这么点儿人领到钱，你说的安抚人心的计划呢？”
　　“你是白痴吗？所有人都拿到了，这钱发了跟没发有什么区别？”
　　被这么一吼，林清华也像是吃了黄莲一样，表情十分精彩。他虽然早就料到胡玉儿不会像宴会上说的那样用这笔钱，但却没想到是这么用的。
　　“可是，狐狸。咱们这么搞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啊，那些没领到钱的人，早晚会回过神来。”
　　“切、妇人之仁。本来黄震之死跟那些平日里领着大笔扶助金过着清闲日子的家伙就没有半点关系，这钱也本就该给黄震的妻子，他们一分一毛都没得有份儿。如今依靠贷款的形式把钱放出去，安抚一部分人，也不过是临时应对的无奈之举。但说到底，黄震死了他们领钱又是什么道理？！”
　　说着，胡玉儿翘起二郎腿，坐在桌上不无愤怒地继续说道。
　　“你我都知道，黄震是死于正体不明的歹人之手，我们不仅要调查个水落石出，在这之前还因为那什么‘新法不过是个甜头，已经开始清算了’的谣言，先得背上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无妄罪名。那群城里的长舌妇，真是气死我了！”
　　紧接着胡玉儿将那笔记划拉过来，翻了一页空白的用圆珠笔在上面画到。
　　“这次，咱们手里的钱有三份，姜别的钱用来贷出去，我的钱全部打在了黄震老婆的卡上，上面拨下来的钱一部分去买通里界的媒体让他们配合，一部分留着压舱底免得真不够用时去补仓——明白了吗？”
　　见这次胡玉儿动真格的了，不仅没有贪一分钱，还自掏腰包去补贴了黄震的妻子，林清华也收起了那副玩笑的表情，郑重答道。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到时我就说这贷款是你申请下来的，为历下城的妖怪谋的福利。”
　　“是‘妖怪办’，不是‘我’。跟仙儿姐一样，我早晚也会离开这里，如果好名声都集中在我一人头上，那我一走便全部化为乌有了。只有让大家对妖怪办信任，以后再出现类似黄震之死这种事情时，才能用积累下来的公信力去稳住局势，免得人与妖再次陷入纷争。”
　　说罢，胡玉儿的大长腿上下一摆，从桌上跳了下来对着二人下达最后的命令。
　　“我要出去一趟，钱都取出来了，是现金，就放在方寸天地里。小白会开启的方法，你们两人互相监督，如有疏漏要你们好看！”
　　言罢，这狐狸便转身离开，小白嗅到了什么打算挽留她，却被林清华拦住，而后说到。
　　“相信她吧，如果真的是她自己搞不定的事情，肯定会叫上你我。”
　　◇
　　同样是凌晨，在城市的另一侧，李雪雁的那间大平层里，忙活了一晚上的两人正顶着一身难闻的气味，满头大汗地躺在沙发上，眼中颇有些怀疑人生。
　　“抱歉...雪雁，我没想到会这样。”
　　“抱歉顶个锤子用！啊...不行，那下水道太恶心了，总之别提那事了！”
　　说着，李雪雁的话又突然变柔，有些扭捏地补充道。
　　“我也没怪你...”
　　自两人从冯神父那里拿了那宝贝后，便千方百计的想着下水去调查。
　　根据王尧的推论，鸟哥的事情很可能是一场极为偶然的事件，但这背后却有一连串为这种偶然做铺垫的必然。
　　换言之，有人在钓鱼，虽然它巍然不动，但鱼饵就在那，池塘也不大，鱼早晚会上钩。
　　这方法虽然效率低下，可一旦得手却很难追寻到踪迹——毕竟一切的痕迹都显示，那天鸟哥是自己走到了XC区，并且是被自己的手段误伤的。
　　而在这调查过程中，有一个点成为了突破口。
　　他发现，由于拆迁平日里已经罕有人迹的XC区，最近却多了一些不速之客。他们大多很年轻，有的是晨跑，有的是钓鱼，看起来没有普遍的关联性但却时常两两相互认识，亦或有过交集。
　　本来这并非什么可疑的事情，想约来这种僻静的地方也算合情合理。但令人在意的是，每次他们结束这些户外运动后不会返回城中，而是继续向西出城。城西是大山，树林茂密且只有兽道，很难想象有人住在里面。
　　而王尧的线索也只能追踪到这里。就连上面那些，也是李雪雁花了大价钱去买到的监控录像。城外更是荒凉，别说监控了，就连一只鸟都难以找到。
　　再结合最近在黑龙泉公园池底发现的尸体，王尧大胆地猜测有一条隐藏于这泉城下的水中通道，便藉由这猜想展开行动。
　　然而，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昨晚他们踌躇满志的出发，今天却一身污泥的回来。
　　“总之，我要先去洗个澡，啊...不行了，这味道太恶心了！”
　　顶着连夜探索的疲惫，李雪雁乏乏地站起身，扶着沙发背朝浴室进发。而王尧也点了点头，冲着那个背影说道。
　　“那你先，洗完我洗。”
　　“你在说个锤子？你房间里也有副卫，你用那个去！”
　　表情复杂地瞪了王尧一眼，李雪雁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浴室。
　　王尧一拍大腿、也没多想，毕竟在那充满了各色闻所未闻的垃圾和污泥中奔行了一整夜，他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赶快倒头睡觉。
　　“啊...为什么和城市规划图上的不一样啊...”
　　双手抵着墙，享受着夹杂了气泡的高级喷头上流下来的水柱，王尧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但凡今天稍微再多有点体力，他都会放一缸水好好泡一泡，不过现在这状态、别说泡澡了，哪怕是冲冲身子他都几乎要睡在浴室里。
　　“哈...”
　　长舒一口气，王尧将头上的泡沫冲掉，睁开眼睛。
　　然后，他的气息凝住了。
　　浴霸在头顶的斜上方，但不知为何、他面前却有一条长长的影子。
　　还不待王尧回过神，那影子便迅速立起，扼住了他的喉咙，刹那间难以言喻的危机感伴随着窒息一同传来。
　　此刻，王尧的大脑中只有一个信号——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