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9安弗拉往事

　　就在小白王尧这师徒二人在漂流港口大搞事情的时候，船上的露西可谓是面如死灰了。
　　经过了一天一夜、对附近方圆百海里的地毯式搜索，他们仍旧没有发现那师徒二人的踪迹，但却有两个令人难以评说的“进展”。
　　其一，便是坐在桌边，一脸愧疚的妖精珍妮。
　　她虽然本来是打算离开船、去别处谋生的；但这女孩虽然倔、可并不傻，她飞到一半突然想起这航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加上翅膀被阴湿的天气打的十分沉重，便服了个软、飞了回来。
　　哪知道，王尧和小白这对糊涂师徒倒是热心肠，居然看到了信就直接扬帆下海去找人了。
　　“呜呜...对不起。”
　　低着头，珍妮仍旧不停地道歉。
　　“我没想到他们把我看的那么重，居然愿意出海去找我...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会离开...”
　　珍妮虽然满面愧疚，但作为这里实际最高负责人的露西却无暇倾听。她现在脸色铁青，满面愁容，看着那第二个被捞上来的东西，显得有些恍惚。
　　那是一艘纸船，就在不远处的海域发现的。它翻在海面上，里面的乘客已经不见了踪影。
　　将折纸变作实物，这显然是东界的法术；而船上会东界法术的人，显然只有小白一个。再加上珍妮也曾经见过对方施展这法术，这更加断定了纸船的主人就是小白。
　　“教母，依我看...还是先回去将此事上报吧。”
　　亨里克斯建议道，然而露西却摇了摇头。
　　“你以为这里离星之内海有多远？哪怕以狮鹫的脚力，也得花一周以上。与其说回去上报，不如说回去请罪吧！”
　　长叹一声，露西明白自己作为统领不能长时间表现出这般低沉的情绪，遂揉了揉连抖擞精神，站起身命令道。
　　“发动附近的行商和渔民一起去找，务必要在三天内确定到那两人的行踪！”
　　继而，她又只身一人前往了叶莲娜的房间，那门口有两名骑士轮班站岗，可谓规格拉满。但如此也不奇怪，毕竟当日若少了这个调香师的帮助，王尧和小白也不会失踪。
　　“她有老实呆着吗？”
　　门口，露娜沉声问道，而守门的骑士则无言地点了点头。得到了答复的露西思量再三，还是先礼貌地敲了敲房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那门一开，不同于舱室中腐旧气味的倾向便扑鼻而来，作为精灵、与自然天生亲和的露西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轻快表情。然而，这表情没能维持多久，就被一股烟味给打散了。
　　被禁足的叶莲娜看上去并没有多么担心，依旧在自己的桌前一边抽着烟枪，一边不徐不疾地阅读着本技术性的魔法典籍。
　　“呀、抱歉，看来您似乎不太习惯这味道。”
　　在露西进门有一会后，叶莲娜才抬头向她打招呼——虽然这个魔女早就注意到了露西。而将烟枪收起来后，叶莲娜又不无揶揄地开口道。
　　“我不知道像您这样高贵的纯血精灵愿意亲自来这里，否则的话、我肯定早早就把这东西收起来了。但话又说回来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高贵的龙骑士屈尊来我这间小屋？”
　　显然，叶莲娜是知道露西的。
　　不论是她之前委托王尧小白，将露西变成驴子的事情；还是刚才她一开口，就称呼露西为“龙骑士”这点。这些都不难证明，这一黑一白两个精灵是积怨已久。
　　而另一边，露西虽然被这番带刺儿的话呛到了，但还是压制住了情绪，上前开口道。
　　“找到那只瓢虫留下的气味儿线索了吗？”
　　“抱歉，暂时还没有。”
　　叶莲娜的态度显得十分心不在焉，这直接成为了点燃露西压力的火苗。
　　砰——
　　一掌下去，虽然是徒手但露西依旧将叶莲娜的工作台按出了个鲜明可见的手印。龙骑士的战斗力可不仅仅是倾斜在“龙”的那部分，作为“骑士”的那部分亦是万中无一的英杰。
　　“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你知不知道，如果没能找到人，你下半辈子都会待在牢狱里？！”
　　“是吗？那还真是不走运。如果当初我知道那个金发女孩有如此地位，是那个景山的小少主，我肯定不会帮他们逃走。”
　　轻笑两声，叶莲娜又改口道。
　　“不、也许会。毕竟能让你这混账家伙气成这样，真是物超所值！”
　　...
　　这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谁都不再藏掖对于对方的不满，哪怕下一秒就直接打起来也不会让人产生任何意外。
　　但“意外”却还是发生了。
　　露西虽然咬牙切齿，却还是在最后一刻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转而用不无愧疚、甚至略带央求的语气说道。
　　“你师父的死确实是我造成的，我不会说什么‘因为那是战争，所以我别无选择’这种借口。但起码，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叶莲娜，拜托了，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呵、令人恶心的纯血精灵...”
　　与露西的真诚相对，叶莲娜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她将身子后挪一寸，用低沉地声音继续说道。
　　“你们这些家伙总是喜欢标榜自己，把自己和一些美好的东西绑定。什么‘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爵位、不想被女王降罪而已吧！当年投毒的是你们、杀死我师父的也是你们，最可耻的是你这家伙居然在大皇子失势后选择了归顺梅尔斯特那老家伙，去苟延残喘保住条性命！”
　　站起身，用最真切的鄙视看着露西，叶莲娜口吐恶语。
　　“真不知道这背后你到底跟那个老头做了多少肮脏的交易，才堪堪保住了一条命！哼哼、我师父要是在这方面有你半分的机灵，也不会死在安弗拉的海上了。”
　　“我...”
　　显然，露西还想辩解，但话到嘴边时，后半句的那个“没有”却未能吐出来。她知道如今的叶莲娜不会相信自己任何的说辞，遂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
　　“哦？终于恼羞成怒了吗？”
　　叶莲娜讥笑道。
　　自然，她知道露西与权臣梅尔斯特有一腿这件事情大概率子虚乌有，而亨里克斯是露西所生更是连时间都对不上的谣言。梅尔斯特虽然妻妾众多，但这个男人最爱的还是权利，当年保下作为敌军大将的露西，梅尔斯特家族所花费的代价十分巨大，那个爱权利胜过一切的男人不可能因为单纯的美色，而支付如此代偿。
　　但这不妨碍叶莲娜用谣言去攻击露西，没什么比这种谣言更能伤人的了。
　　对方是上过战场、剑术精湛的龙骑士，而叶莲娜却并非一流的魔女。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她几乎组织不起任何反制手段。但对于叶莲娜来说，只要看见那个龙骑士恼羞成怒，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
　　“如果你还是意难平，那就用最直接的方式报复回来吧。”
　　露西将自己的佩剑递给了叶莲娜，然后摘去了用陨铁制成的胸甲、露出了里面几乎没什么防御力的白衫。
　　“哼、苦肉计吗？想来也是，你们这群虚伪的精灵最喜欢用这一套了。依靠眼泪博取同情，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真是恶心到令人想吐！”
　　“不，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攻击我，我不会躲开。但相对的，请在心情感到好些后帮我们去寻找那两个孩子的下落。”
　　露西面无表情的说到，仿佛她做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那般。而这种理所当然的模样令叶莲娜怒意更盛，她脑中一热、想起当年师父离世时的模样...
　　呲——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剑已经刺穿了露西的肩膀！
　　“你...”
　　叶莲娜有些惊愕地看着站在原地、面色痛苦的露西，对方真的信守了承诺，一动也没动！而前者胸腔中也随即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感受，类似愧疚、但却不尽相同。
　　但不论如何，叶莲娜还是在第一时间动了起来。她连忙从旁边的橱柜里泛出外伤用的药材，用大火熬制了起来；平日里抓药都可以徒手不用天平的她，如今却连拿搅拌勺都有些颤抖。
　　...
　　...
　　...
　　半响后，露西的伤口也被处理完毕，两人依旧抱持着相当远的距离。沉默的气氛一直笼罩在房间内，让人喘不过气来，直到叶莲娜再也受不了这种压抑，开口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找那两个孩子的，我难道就希望他俩失踪吗？！”
　　说着，叶莲娜拿出了一份早已绘制好的海图，上面有红红绿绿许多颜色的线，看起来是对于各种气味和漂流风向的分析。
　　显然，以这种工作量推算，在王尧和小白失踪的第一时间，叶莲娜就在找了。只不过，她没有去跟露西一行人合作而已。
　　同时，看了看旁边还沾着血迹的佩剑，叶莲娜也叹了口气，道。
　　“哈...真是败了。明明被拿剑指着，龙骑士大人也没有感到一丝慌张呢。在你眼里，看来我这样一个不入流的魔法师根本够不成威胁吧。恐怕师父她在天上看见这一幕，也会相当失望。”
　　“不，你是她的徒弟，也是相当优秀的魔法师。倘若你刚才将魔力附在剑上，我应该会被杀死。”
　　露西依旧不悲不喜地答道，而叶莲娜则全然不信。
　　“哼哼、真是拙劣的安慰呐。你们这些大人物一个比一个惜命，怎么会将自己的性命放在这种小事的天平上去称量。客套话就免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
　　“实话实说而已。倘若张墨白就此失踪，将会成为十分严重的外交事故，交界地的居民们也恐怕会因此蒙难。我只是一直在做自己份内的事情，杀死兹贝伦也好、站在你的剑锋面前也好，都是如此。”
　　这回，叶莲娜没有再将话题扯开，也没有再说什么讥讽的话语，只是无言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淡淡地丢下了一句——我会在太阳升起之前给你一个具体的范围，接下来就靠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