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狂澜撼山岳

　　琉璃林中，四条墨龙上下奔走，卷的天光晦暗，神佛避行。
　　之前还几乎笼罩了整个赛场的火力网，在转瞬之间就被小白周身的那场花雨淹没，局势也几乎是在其眼中泛出斗志的那一瞬间完成了逆转。
　　“哈哈哈——”
　　脚下一踢，御剑而行；张墨白以不输男性的豪迈笑容为战书，三面合围那名来自地球另一侧的勇士。
　　面对这个状态的小白，仅仅有经验是完全不够的。那四条变幻莫测的古剑时而化作一整条墨龙，时而一分为四从四向攻来，又不乏变作万千花瓣如雨下，煌煌过境。
　　此刻威廉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与自己对战的人并非是一个单纯的个体，她更像是一种环境，一场天灾，一次翻江倒海的浩劫。
　　在那花雨狂澜之中，威廉将背上的那口棺材一分为二，尽量护住要害部位、且战且退，并伺机发动进攻。然而事与愿违，他的每一次反攻时机都被小白精准地捕捉到了，同时选择了最为合理的反制措施，避免威廉逃出包围圈。
　　“我来了！”
　　将脚下的剑踢出，张墨白的脚尖轻触地面，其身轻如蝶翼；但却在半秒后腰部一躬，脚下生风如如惊雷般飞射而出，那速度毫不亚于飞舞在空中的墨剑，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眼见这一人加四剑包夹而来，威廉感到一震难以言喻的压力。
　　此时此刻，失败就像涨潮时的水线一样，无论怎么努力，它都会不可避免地漫上来。这种无力感，不论是谁身临其境都会感动啊呼吸困难。
　　“哼、这小鬼，果然没让我失望。”
　　在二楼，胡玉儿一脸平静地说到。
　　“怎样，王尧，现在你放心了吧。”
　　接着，她又多少有些得意地转过头，似乎在嘲笑王尧刚才的大惊小怪。而此时，由于场上的局势已经一边倒了，王尧倒也松了口气，没有去在意面子问题，而是直白地问道。
　　“刚才是我多虑了，可是既然小白有这种实力，又何必开始的时候故意落入下风。我觉得以她的人品，不至于玩弄对手取乐吧。”
　　“那是自然，小白这丫头强大的原因除了天赋，心性也是一大要素。她能戒骄戒躁，不论对手强弱都全力以赴，哪怕实力超群还能保持恭谦，这样才有机会更上一层。至于刚开始时为什么一直被压着打，在我看来那反倒是对于对手的尊重。”
　　往后一坐仰在椅子上，胡玉儿翘着二郎腿继续说到。
　　“当年小白要我教她方寸天地的使用方法，作为交换她愿意也教我一门本领，我没有挑那些天花乱坠的杀招，却偏偏学了小白的蝴蝶步，就是因为这步法才是最要紧的本事。能够躲避敌人的攻击意味着能够有时间和空间去观察，了解了对方的手段自己的招式也将更加得心应手。哪怕是再厉害的绝招，也都有应对之法。可人与人的区别就在于，找到这应对之法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先一步找到了，破解了对方的杀招，便是胜者，慢一步才找到，在破解前就被敌人一锤定音，便是败者——战斗这事儿其实就这么简单。”
　　“你是说...刚才小白不过是在观察对手，想要熟悉对方的路数？”
　　“嗯，现在那个棺材男无论干什么，小白都能见招拆招，显然已经被看穿了。但要说她刚才只是在观察对手的路数，也不准确，恐怕还在掂量对手的实力。这小家伙，除了跟我和断水和尚打，好像还没这么兴奋过...”
　　话是这么说，但胡玉儿的脸色却并没显得多么轻松，反而是捏了一把汗的模样。王尧也清楚这其中的原因，毕竟能让小白认可的对手，显然不是这么轻松就能解决掉的。
　　换言之，那扛棺材的威廉恐怕还有后招！
　　再看回场上，此刻那漫天的花雨已经铺满了整个琉璃林的上空，在小白一声令下后便集群式的冲向威廉，而后者此时此刻能够依托的掩体，也只剩下手中的那口棺材了。
　　他将铁链一甩，那口棺材立马变形，展开成五扇门板大小的盾牌，并且开始高速旋转！
　　“哦...？”
　　小白一皱眉，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原本那只能防御两个方向都险些失守的棺材，如今分成了五片之后却稳稳地接住了那一整轮的花雨，上面的凹痕甚至比之前来的还要浅。
　　那并非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功法，而是简单的物理规则；高速旋转的五面盾牌均匀受力，让那原本可以精准攻击一点的花雨难以继续之前的势头，力量分散后又无法对盾牌后的威廉造成实质性伤害。
　　“哼、既然如此...”
　　眼神一冷，小白将那四散的花瓣全都收了回来，再度凝成墨剑。紧接着，这四把墨剑又化作云雾、继而聚成一柄狂戾无比的长刀。
　　如果说刚才小白的战斗方式还算是恭谦有加，甚至带着一丝如梦似幻的色彩；那么如今这杀伐气四溢的长刀就像是大梦初醒，每一招每一式都大开大合，凌厉果断！
　　“...那就一招定输赢！”
　　玉指划过刀背，电光在刀身上流转，小白的眼神空灵，已然心无外物将所有的神思都集中在了那柄长刀之上。
　　那蓄势待发的威能，让琉璃林在场的不少大人物都啧啧称奇、暗自点头。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一击若是打上去，任凭威廉再怎么精于防御也难逃败北的命运。
　　然而，只有胡玉儿趴在栏杆上，大叫不好。
　　“完了，果然还是不比18岁的她，太过想当然了！”
　　同时，在另一侧阿琳一行人所在的休息室中，哈兰德神父面带笑容，缓缓踱步到那圣女旁边，低声道。
　　“看来威廉的战术奏效了。虽然有些卑鄙，但毕竟遇到这样的天纵奇才，若不使些伎俩也难以寻觅到胜机。”
　　对此，阿琳没有回答，但却默认了神父的话。
　　从刚才开始，她就被小白那过于精湛的技艺给震得哑口无言；虽然阿琳自己也是在十七岁时受到神选，一路坐直通车来到了高山之巅；但若要比的话，小白这年少有为的程度比起她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场上暗云流转，血红色的灵力千丝万缕地汇聚到了那刀刃之上。小白也不多说，在那刀上的威能到达顶峰之前，便一侧身挥斩而出。
　　毕竟这是场比试而已，她并没有取对方性命的打算；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念之差，才让她在之后的战斗中留有机会。
　　红色的刀光如同奔狼，以至疾至利的压倒性优势扑向站在原地的威廉。可就在那要分胜负的一瞬间，威廉手中的棺材再次产生了变化，不同于之前任何时候、一个被铺满镜子的夹层瞬间展开，在肉眼难以捕捉的情况下吞噬了那猩红的刀光。
　　然后...
　　还以一刀别无二致的夺命红月。
　　“什么？！”
　　第一次，小白在这场战斗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这份不成熟也让她错过了最佳的躲闪时机，再次回过神来时，那红月状的刀光已然近在咫尺，虽然坐拥神鬼莫测的蝴蝶步，可在这种距离之下所能发挥的作用却十分有限。
　　——
　　靠着那近乎天赋一般的战斗本能，小白在被击中前最大限度地调整身形，没有迎接而是被吹飞了出去，接着重重地砸在了后方的围墙上。
　　“啊...既然看出了对方会用旋转的方式分散火力，却没看出这是敌人引诱她把力量集中起来的陷阱。那个大块头，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笨，绝对是个用脑子在战斗的家伙！”
　　胡玉儿在二楼大叫不好，王尧也未小白捏了把汗。
　　由于之前的经历，他对这个景山的小掌门有着天然的信任；再加上刚才那般一面倒的势头，王尧几乎认为这初战的胜利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一盆冷水，直接让战局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小白不比胡玉儿，她作为人类的**远没有那大狐狸这么顽健，被自己的一道刀光正面击中，直接丧失战斗能力也不是不可能。
　　同一时间，哈兰德神父则似有心又似无心地在阿琳旁边说到。
　　“帕拉蒂尔的圣女...拥有抵御万物的铠和刺穿万物的枪，若想要监督并审判有这般本领的人，恐怕也只有那口装着圣人遗体的棺材，不、应该说只有那双面镜才能做到吧。”
　　对此，阿琳仍然沉默以对，哈兰德神父却不依不饶。
　　“但话又说回来了，维罗妮卡，你既然将圣棺交到威廉手中，让他作为监督、审判你的执行人。那是不是表明，你其实已经有破解双面镜的办法了？”
　　“请不要以你一贯使用的肮脏逻辑来评判我跟威廉的关系。他品格高尚，不会以权谋私，又拥有成为执行人的资格；我之所以将圣棺交给他，也是因为他比起帕拉蒂尔的其他人没有那么多杂念，仅此而已。”
　　闻言，哈兰德神父低沉一笑，然后用一种令人十分不舒服的语气致歉道。
　　“是我以己度人了，十分抱歉，圣女。不过既然第一场已经尘埃落定，那么下一轮我们又要由谁来上场，您有所定夺了吗？”
　　“心急什么，那孩子不是还能没放弃吗？”
　　说着，阿琳朝场中一指，神父也顺着那方向看去；小白的确从瓦砾中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虽然看上去还有些虚弱，但似乎是打算继续战斗的样子。
　　见状，哈兰德神父也露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他讨厌没有结果的努力，主张在适当的时候进行放弃。阿琳虽然心里很对小白很有好感，但她也能看出此时这孩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再具有翻盘的可能。
　　十四岁，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点...
　　然而，唯独一旁的修女米拉瞪着眼睛，有些好奇地把下巴搭在了阿琳的肩膀上，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孩子...是不是长高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