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生而为人

    “手中没有剑，失去七根手指，修为大失的你，有何勇气站在我面前。”
    吴明居于空中，如神明。
    四指神僧沉声道：“因为我生而为人。”
    “我辈修行者，自踏上修行路求得长生起，已非人，而是人之上。长生者不是人上人，而是人之上。”
    “...是会这样认为的。”四指神僧说道：“当我们随手的施为，开山断河，乃至于开天辟地。我们是不是能被称为人，已是两说。”
    “可是，每当我眺望着城里，我还是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是个人，只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
    吴明眉头一挑，说道：“既然如此，那以你的本事，应当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让他们过上安居乐业，生活富裕的生活，明明是你抬起手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神可以做到，而人不能，我这样的俗人更不能。”
    “坑蒙拐骗，阴险奸诈的是人。”
    “君臣天心，忠君爱国的也是人。”
    “心性歹毒，唯恐天下不乱的是人。”
    “奉公守法，纪律严明的也是人。”
    “不事生产，游手好闲的青年是人，出卖身体，流落烟花生意的女子是人。通过压榨农户，得到家财万贯的地主是人。掌握文化，让底层没有出头日的世家也是人。”
    “战战兢兢，养家糊口的是人。饱读诗书，十年寒窗的是人。被压榨，却无可奈何只能耕作田地的农户是人。保家卫国的士兵也是人。”
    “天下利益熙熙攘攘，这就是人。”
    “我为利益来，为利益去。”
    吴明有些错愕，问道：“你的利益为何？”
    “我想当一个人。”五百载未曾拔出的剑鞘，至今也没有拔出。然而五百载未曾用剑的身躯，却养出了修炼五千载也可能修炼不出的剑心。
    “心养剑。无人心无剑可养。”
    “吴明，接我一拳，这一拳名为剑心，这就是我的利益。”四指神僧挥出拳头，剑心随之而动。
    “此拳只为证明‘人族的觉悟’!”
    吴明拳头的镶嵌进了四指神僧的脸上，大道规则锁链，从四指神僧四周浮现，然后瞬间粉碎。
    双腿屈膝，四指神僧明明只是被砸中了脸，却感觉都使不上力气。
    “你是人，那不管你多强，你都赢不了神的我。”
    “因为，人是赢不了神的。”
    吴明理所当然地道：
    “你生而为人，而我却生而为神。我出生时双足已然能脚踩大地，我体会不了人的无力感。”
    “十年梦长生，看来你还在睡。”
    “既然还不打算从生而为人的梦境中醒来，那就继续做着生而为人的美梦不要醒来了。”
    “你修炼的功法有还愿之意。种下因，得下果，得果者偿还一部分果，这便是还愿。”
    吴明伸出手，指尖轻弹：“你失却了七指，种下了七份因。而他们的果若是结成，那你只要运转功法，就能让他们还愿，将自己的修为恢复的同时，甚至更有精进。”
    “然而这门功法有大因果。种下的因若不能结成果，那就会变成怨与债。”
    “而你种下的因是希望给愿意悔过之人一次机会，可若是他们不愿悔过，那种下的因收获的，就会是怨与债。”
    “现在，我要将你种下的因一份份揭晓。若皆是果，那或许你会获得与我抗衡的力量。”
    “这是第一份因。”
    吴明伸出手一点。
    四指神僧身上的头上开始浮现。
    “这是一位因为不珍惜自己，沉迷欢好，后来找到了良家男，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肮脏污秽，心中悔恨异常的女子。”
    “你的手指让她恢复如初。她最终与喜欢的良家男成亲。这一份应当结成果。”
    然而，力量没有浮现，从四指神僧的脚下，一股怨气开始钻出，将他的双腿转变成了黑色的结晶。
    “...很可惜，看来她没有遵守当初与你的约定。她虽获得了清白身子，但是在婚后，却又开始蠢蠢欲动，于是又暗中如往常一样，找了许多的男子欢好。”
    “这不是一份果，这是一份债，是你亏钱了她的丈夫的债。”
    四指神僧的背脊，一时间变得有些佝偻。
    “第二份因。”
    “这是一个平日里不奉养双亲，游手好闲的男子，后来一场意外，男子失去了双腿，被人瞧不起，更成了连累双亲的废物，不过，双亲却一直如初地悉心照料着他。”
    “男子心中充满了悔意，于是你给了他一根手指，让他双腿恢复如初。男子从此痛改前非，变得勤劳起来，生活也变得富裕。这一份应当结成果。”
    可是，这一份依旧没有结成果，黑色的结晶自脚下继续蔓延，将他的小腿完全结晶化。
    “...很可惜。虽然男子一开始心中确实是如此做，甚至不出特殊的变故，那他可能下半辈子都会当一个孝顺双亲的勤劳者。然而，男子的勤劳引起了城中一位千金小姐的注意。千金小姐对男子一见钟情，对他勤劳的品性更是爱慕有加。后来，男子与千金小姐成亲。”
    “不过，千金小姐与男子的双亲生活习性不同，双方经常闹矛盾。最终男子死了，寻了个由头，不想继续这苦闷的人生。”
    “这一份，是男子的双亲对你的怨，他们怨恨你让儿子恢复，让儿子变得勤劳，让活着的儿子变成了死了的儿子。”
    “很可笑吧？医师救人，却被病人埋怨为什么要救得这么好？”
    “第三份...第四份...第五份...第六份。”
    有抛妻弃子痛改前非，却最终还是沉沦于美色当中，甚至为此还将以为丈夫浪子回头而回心转意的妻子给设计推入了烟花之地当中的男子。
    有杀兄弑父，劣迹斑斑的少年，最终却被改头换面，免除了牢狱之灾，然后杀妻弑子的杀人犯。
    一桩桩，一件件。
    “你显然，也已经开始意识到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痛改前非的，或者说会痛改前非的人在你看来不过是少数罢了。”
    “当你看着你求情的那些流民，做出那些事后，你心中更加动摇，你开始对自己一直坚信的理念产生了崩塌，那就是过去犯下错的人，到底会不会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