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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影视流浪 随缘笔名 10153 Jan 29, 2024 5:51:5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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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平面上有掩不住的焦急之色,急声问道:“道长,我家世子爷怎么样?”
    朝阳子眼一翻,答道:“还能怎样?你家道爷出手,还能怎样?”
    顺平惯会察言观色,见他这般模样便知封君扬那里已是无事,忍不住喜笑颜开,连声向朝阳子道谢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道长医术高超,救我家世子爷性命,小的要给道长立长生牌位,日日烧香磕头。”
    朝阳子被他奉承得得意,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比你家主子会做人,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救他性命,却连他一个感谢都没得到。”
    乔老那里听说封君扬无事也是连声说“好”,郑纶更是不觉松了口气,唯有陆骁心中还记着屋内还有一个辰年,一把将挡在前面的顺平扒拉开,问朝阳子道:“谢辰年怎样?怎么也听不到她的动静?”
    朝阳子还记着与陆骁打斗的仇,闻言翻了翻白眼,答道:“你是什么人?也敢来道爷面前嚷嚷。你个野蛮之人,我和你说不着话!”
    陆骁眼睛一瞪便要发火,顺平忙给了郑纶一个眼色让他先借机绊住朝阳子等人,自己则快步往静室去看封君扬的情形。刚一进门,顺平便被封君扬低声喝住了,他抬眼看了看,才发觉辰年竟也在浴桶之内,吓得忙低垂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封君扬先叫顺平唤了侍女进来将辰年扶出浴桶,帮着她换了干燥的衣衫,看着她在软榻上昏睡过去,才又叫了顺平进来服侍自己。待他被顺平扶着出了静室,却见院中正是热闹。朝阳子与陆骁已然又动起了手,偏偏被乔老与郑纶从中拦住了,施展出去的拳脚既打不到对方身上,便又开始打起了嘴仗。
    朝阳子言语刻薄,骂人而不吐脏字,而陆骁那里下狠力学了一个多月的汉话成语,正是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时候,两人虽各自被乔老与郑纶两个抱住了打不到对方身上,唇枪舌剑却是斗得激烈。
    一股喧嚣杂乱却又勃勃的生机迎面而来,封君扬脸上竟不觉露出了一丝笑容,静静地看了片刻后才推开了顺平缓步上前,淡淡说道:“放开他们。”
    他声音不大,那几人却是齐齐一愣,不觉都停下了动作,乔老与郑纶转头看封君扬一眼,见他眉眼沉静,也辨不出个喜怒来,迟疑了片刻便将朝阳子与陆骁都放开了。封君扬从容一笑,吩咐顺平道:“给道长与陆骁搭个台子,请他们上去放开了手打,也叫守在院外的暗卫都进来瞧一瞧,便是能学个三招两式的也是大好处。”
    他这样一说,朝阳子与陆骁反而不好再动手了。朝阳子冷哼了一声,弹一弹衣袍角,不屑道:“道爷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他说完转身就走,陆骁并不与他计较,却是走到封君扬身前,盯着他问道:“谢辰年呢?你们在捣鼓些什么?为什么之前她会说那些古古怪怪的话?好像是要死了一般,还叫我给她义父捎话。”
    封君扬微微一怔,此刻才知辰年之前出去是找陆骁交代遗言,再进屋已是做了与他同死的准备。他喉间一哽,过了一会儿才能答陆骁道:“她没事,只是太过于劳神疲惫,刚刚睡了过去。待她醒了,我就叫人过去叫你。”
    陆骁不肯轻信他的话,到底进屋看了辰年一眼,瞧她面上虽然苍白无色,气息却是平稳,这才放下心来回了自己住处。
    辰年一直沉睡,封君扬不许人挪动她,自己也守在榻边不肯离开。顺平便忙叫人将屋内的火炉与浴桶等杂物都移走,又另给封君扬抬了一张软榻进来与辰年睡的那张并在一起,以便封君扬也有地方歇息。
    半夜里辰年从昏睡中醒来,睁眼看到四下里有些陌生,一时不禁有些犯迷糊,问身边的封君扬道:“这是在哪里?”
    封君扬展臂将她揽入怀里,柔声说道:“在我身边呢,睡吧,没事。”
    辰年向他怀里钻了钻,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又安心睡去。她这一觉直睡到日上竿头,迷迷糊糊中就听得似是朝阳子的声音在叫道:“起来,叫那小丫头起来,逼毒可不能误了时辰。”
    睁开眼来,瞧见屋内不知何时多了张屏风,朝阳子的声音从屏风后传过来:“快叫小丫头起床,这事你若是心疼她,反而是害了她。叫她起来吃些东西,赶紧去外面运功逼毒。七七四十九日,少了一天那毒也除不尽。”
    屏风另一侧,封君扬心中早已对朝阳子厌烦至极,却因还有求于他,只得强压下了心中杀意,淡淡说道:“道长稍等片刻,我去唤她起来。”
    辰年闻声忙坐起身来,向着外面说道:“不用过来,我起来了。”
    封君扬却仍是绕过屏风走了过来,上前帮着辰年整理好衣衫,说道:“不用着急,时辰还早,先吃些东西再出去。”
    很快便有侍女端了水进来伺候着辰年梳洗,辰年将自己打理利索,又被封君扬看着吃过了饭食,眼看外面日头到了头顶,生怕误了逼毒的时辰,忙急匆匆地出了屋门。谁知朝阳子竟还在院中树荫下坐等着,见她出来便指着院子当中一块太阳地与她说道:“就那里,快些,我告诉你运功之法。”
    有侍女拿着毛毯与蒲团过来,还不及放到地上就被朝阳子赶走了:“拿走,拿走,要的就是上引阳气,下接地气,你铺这么厚做什么?”
    辰年便盘膝席地而坐,依照朝阳子之法先调息聚真气于丹田,然后按他所说的顺序驱动真气在经脉内游走。运功之法并不难记,逼毒也不像昨日里引毒时那般难受,只是眼下已经入夏,又是一天中太阳最为毒辣的时刻,辰年只在太阳地里坐了片刻,就被晒得头脸各处都隐隐发疼,后背的衣衫更是被汗浸透。
    封君扬正在屋内翻看各处送来的密报,时不时地抬头去看一眼院中的辰年,见此情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顺平在一旁看到,迟疑了一下出言问道:“世子爷,天气渐热,要不要小的叫人在院中搭个凉棚?”
    封君扬默了片刻,敛回心神重新将目光放到手中的书信上,说道:“不用,就这样吧。”
    院子里的树荫下,朝阳子坐在藤椅上喝着侍女奉上的茶水,模样很是悠闲自在,直待头顶日头开始偏西,他才慢腾腾地站起身来,背着手转悠到辰年背后,忽地向她背心处猛地拍了一掌,轻喝道:“好了!”
    他掌力拿捏得极好,辰年经脉没有受到半点损伤,只吐了一口黑血出来,胸口处的闷窒感顿时减轻了许多。就听得朝阳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准时出来,莫让人催。”说完就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封君扬已从屋内出来,将辰年从地上扶起,关切地问道:“怎样?”
    辰年脸上被太阳晒得通红,脑袋更是有些晕乎乎的,她不愿封君扬为自己担心,便向着他笑了一笑,说道:“还别说,这老道人虽讨人嫌,却真是有些本事。”
    封君扬默默打量她许久,忽地低声说道:“你且忍过了这段时间,待……”
    “我知道。”辰年打断他的话,抬眼看他,“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眼下不过就是吃些苦头,我能忍。”
    他们两个都不傻,瞧出朝阳子这逼毒的法子太过于奇怪,简直就像是故意在让辰年吃苦头,偏此刻又不能不听朝阳子的话,更不敢与他再起争执,因此当下只有一个“忍”字。
    辰年瞧封君扬眉头紧锁不展,想了想便又说道:“阿策,你搬回去住吧。有你在这里,免不得要有不少外人来来往往的,不如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清静些也便于疗伤。再说过几日乔老也要为你修复经脉,我可不想到时候屋外一个病人屋内一个病人,咱们两个隔着窗子可怜巴巴地两两相望。”
    她虽是这样说,封君扬却明白她是不愿自己瞧到她吃苦受罪的模样,他淡淡地笑了笑,应道:“好,正好我那里事务也多,在你这里十分不便。”
    他果然就在傍晚时搬回了原来的住处,将这个安静的小院让给辰年独住。小院外安排了不少暗卫保护,院里却只留下两个侍女照顾辰年,均是和辰年已经相熟的。其中一个侍女瞧辰年脸上被晒得一片红肿,便说道:“表小姐那里像是存着专治晒伤的药膏,不如奴婢去要些过来给姑娘用?”
    辰年却觉得这样向人去讨东西不好,便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没那么娇气,用凉水敷一敷也就好了。”
    谁知话刚说完,封君扬就叫人送了几瓶上好的药膏过来,侍女收了药膏,抿嘴笑道:“倒是奴婢多操心了,姑娘的事自有世子爷那里惦记着呢。”
    辰年被她二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揭开瓶盖闻了闻那药膏气味,岔开话题问道:“用得着抹这些东西吗?”
    以前在山寨的时候她也没少顶着毒日头出来疯跑,却从没用过这些东西,心中更隐隐觉得没必要用这些东西。她又不是小柳,挨不得半点日晒,一到夏天不管天气多热,出门必然要将自己的头脸包得严严实实,走路净贴着墙边走,做贼一般。
    两个侍女闻言却都是极肯定地说道:“当然要用。”
    她二人忙去打水给辰年重新净面,将那药膏细细涂抹在她被日头晒红的地方,脸上脖颈处都涂到了,只留了眼耳口鼻在外。辰年虽不习惯,却也觉得皮肤上涂了药膏就清清凉凉的,不像之前那般痛痒了,便也就由着她们鼓捣自己。
    晚间时候,陆骁前来看辰年,初见之下愣了一愣,指着她的脸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脸上也敷药?被人打肿了?”
    辰年脸上被侍女敷了厚厚的一层膏药,说话很是不便,闻言只恼怒地横了他一眼,口齿含混地回骂道:“你脸才被人打肿了呢!”
    陆骁没听太清楚,凑近了细看辰年的脸,见她脸上虽涂满了药膏,却皮肤光滑平整,不像是青肿的样子。辰年见他一脸好奇,生怕他再伸手过来戳自己的脸,吓得忙向后仰了身体,满眼戒备地看着他,赶紧解释道:“这就是治晒伤的药膏,不是别的!”
    她这句话说得极清晰,陆骁倒是听清了,心道这夏女果然是言行古怪,只被太阳晒了那么一会儿就抹了这么一脸的药,也不怕麻烦。
    辰年又紧着问他道:“你来有什么事?”
    陆骁这才记起自己的来意,坐回身去说道:“我是为你昨日的事来的。你能为了情郎不顾个人生死,这事我挺佩服,不过要有下一回你得提前告诉我,最好再写个东西给我做凭证。我受你义父之托来保护你,你若突然死了,我怎么也得对他有个交代。”
    辰年听着他这话虽不顺耳,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道:“这回是我不对,下次我改就是。”
    陆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不由自主地卖弄起刚学的话来,说道:“真是孺子可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辰年现在一听他拽词就忍不住头疼,忙摆手道:“快好好说话!”
    陆骁却有些得意,说道:“你也听不懂?我和你讲,顺平特意给我请了一个老先生来,学问比之前的那个仆人强了许多,说的话里十句有八句我都听不懂。”
    原来陆骁住在这府里无事,一直在跟身边伺候的小厮学说汉话,自昨日里顺平见过他与朝阳子的骂战之后,深觉此人是可造之才,立刻就给他换了一位老先生来,专门讲解博大精深的汉学,既讨了陆骁的欢心,又能占了他的时间,免得生事。
    辰年不禁抚额,暗道顺平果然是个人才。老先生自是比小厮强了许多,陆骁今天连锦鲤池都没去,跟着这老先生学了足足一日的成语典故,正想找个地方倒一倒。辰年一瞧他这跃跃欲试的模样,吓得忙在他开口前拦住了他:“快打住!”她肚中学问不多,脑子却灵活,想了一想,说道,“陆骁,你学的那些东西都没用,我教你一个有用的吧?”
    陆骁果然上当,问道:“什么有用?”
    辰年便哄他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汉话说不好吗?那是因为你舌头不会拐弯,我这里有个口诀,你回去背熟了,汉话就能讲好了。”
    “什么口诀?”陆骁又问。
    辰年一时也顾不上脸上涂抹的药膏,清了清嗓子,飞快地念道:“牛郎恋刘娘,刘娘念牛郎,牛郎牛年恋刘娘,刘娘年年念牛郎,郎恋娘来娘念郎,念娘恋娘念郎恋郎,念恋娘郎,绕不晕你算我白忙!”
    她口齿伶俐,声音清脆,噼里啪啦一段绕口令背完,很是干脆利落,然后便问陆骁道:“听清楚了吗?念来试试。”
    陆骁已听得傻了眼,自己张了嘴试着念一遍,第一句还未说完舌头就打了结。辰年正色道:“我给你写下来,你回去叫那老先生教你念,只要念熟了这个,什么都不用学了。”
    侍女早被辰年打发了下去,她就自己取了笔墨来,将这首绕口令写了下来交给陆骁,郑重嘱咐道:“回去了好好念!你学了这些日子汉话了,也该知道我们夏人有一句话,那就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你下了苦功,没什么是学不会的!”
    陆骁就真的捧着那张纸出了门,待他前脚出门,辰年就忍不住笑得伏倒在书案上,却忘了脸上的药膏,一时蹭得各处都是,只得又叫了侍女进来帮她清理。
    此后几日,陆骁果然没再来烦她。不过,辰年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朝阳子每日都来,盯着她在午时三刻去太阳地里运功逼毒,自己却坐在树荫下指点她运功之法。这运功之法每次都不相同,真气在经脉内游走的顺序也全不一样,就这样一直坐到日头偏西,朝阳子才会上前在她背上某处穴道拍上一掌,迫她吐些毒血出来,一天的疗伤才算完毕。
    青州地处江北,夏天气候炎热干燥,阳光十分毒辣,就这样每天都晒上一个时辰,辰年的皮肤先是红痛发痒,紧接着便开始蜕皮,再几天过去虽不红痛了,肤色却是日渐变深。纵使以前也经常跟着叶小七到处跑,辰年的肤色却一直极为白皙,眼下瞧着镜中的自己,她不由得恼恨地捶了捶桌子,回头问封君扬道:“你说那黑老道是不是故意要把我晒成和他一样黑?不然为何还非得要我对着日头坐着?”
    封君扬知她这么大的姑娘最是爱美,便笑道:“哪里黑了?是这镜子暗淡些,回头我叫人给寻面好镜子来。”
    他这样睁眼说瞎话,却偏有那不开眼的。芸生被封君扬关了多日,刚一被放出来就跑来寻他,正好遇到辰年也在,芸生第一眼愣是没认出是谁来,又多看了两眼才认出是她,不由得吓了一跳,失声叫道:“哎呀!谢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脸怎的黑成锅底一般了?”
    辰年面上顿时一僵,芸生瞧她这般,顿觉自己说差了话,忙又描补道:“也没那么黑,像铜锅底,不像铁锅底!”
    这话还不如不说,辰年一张俏面不由得更黑,回头恨恨地瞪了封君扬一眼,转身摔门出了屋子。芸生忙小心地问封君扬道:“表哥,谢姐姐是不是生我气了?”
    封君扬对芸生也是无奈,看着她反问道:“你说呢?”
    芸生微微地嘟起了嘴,说道:“那我一会儿去给她赔礼好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黑了许多嘛!这些日子你又不许我出院子,我哪里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她说到后面,话语里就不禁带了些委屈,“早知道你要这样关着我,我才不来青州寻你呢!”
    封君扬不觉叹了口气,说道:“芸生,眼下青州局势还不稳定,各处危机重重,只这半个月来,就有几拨刺客来过。我前些日子事务繁忙,又一直在疗伤,实在顾不上你。为了你的安全,只好先叫人封了你的院子。”
    关于刺客之事芸生倒是听说了,就前两天还有刺客误闯入她的院子,杀伤了她身边的几个侍女,若不是郑纶带人及时赶到,她怕是也要被那刺客所伤。封君扬提起此事,芸生无话可说,嘟了嘟嘴说道:“我也是一个人闷在院子里没意思,像坐牢一般。外面天气这样好,要是在泰兴,正是江上泛舟的好时候。”
    封君扬闻言笑笑,说道:“那谁叫你来青州呢?这可没有江可以让你去游玩。不过,你十二哥就快来了,等他来了,你可以叫他陪着你去山里打猎。”
    芸生听了自然欢喜,又追问了几句贺泽到底什么时候来,会不会带着娴儿一同过来,直到顺平从外面进来,垂手站在那里似是有事要禀报封君扬,才不甘不愿地走了。
    顺平看到芸生出了院子,才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来,上前双手递交给封君扬,禀道:“世子爷,盛都的大郡主回信了。”
    盛都的大郡主便是封君扬嫁入皇室的大姐,当今皇帝的贵妃。这位封贵妃出身高贵,在宫中又十分受宠,连皇后都对其礼让三分。这要放在别人家里,本是无上荣耀的事情,顺平却深知封君扬并不喜人在他面前提及“贵妃”二字,所以从来只按照以前的习惯,依旧称呼封贵妃为“大郡主”。
    封君扬不承想这么快就有了回信,颇有些意外,拆了信去看,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在朝阳子给他疗伤之后,他就给盛都的大姐寄出了一封信,简略地说了一下青、冀两州的情况,又说自己被刺客所伤,幸得一位姑娘所救。那是一位善良勇敢而又聪敏坚毅的姑娘,他心中十分爱慕,想带去盛都给大姐瞧一瞧。
    封君扬与自己这位大姐的感情极好,这才写信求助,本希望先取得她的支持,给辰年假造一个可以与云西王室相匹配的身份。他在信中虽未把话说透,可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是明显,他喜欢辰年,想要娶她为妻。
    封贵妃却明确地答复他:若是真的喜欢,纳为姬妾便是,只是正室未娶,不可过分张扬,更不可先有子嗣。
    封贵妃那样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透封君扬的暗示,这样回答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不赞成封君扬迎娶一个毫无根基的民女为妻。信中,封贵妃更是教导他要以家国为重,切不可沉溺女色,万不可因儿女私情而置家国父母于不顾。
    虽无一句责骂之言,可话已说得很重。
    封君扬收了信,脸色十分沉郁,一个人默默地将信件烧毁了,抬眼问顺平道:“贺泽那里怎样?”
    顺平知那信中定是写了些什么才让封君扬心情这般不悦,答话更是小心谨慎:“昨日一早出了冀州,这几日便要到了,听说还带了薛家姑娘同行。”
    封君扬略略点头。
    顺平想了一想又说道:“邱三回来了。”
    “人呢?”封君扬问道。
    顺平答道:“在院外遇到了谢姑娘,一不留意说错了句话,惹了谢姑娘不高兴,就被谢姑娘给带走了。”
    封君扬诧异地挑了挑眉毛,问道:“他说什么了?”
    顺平强忍着笑解释道:“其实他什么也还没说,就是见到谢姑娘的时候不小心‘咦’了一声,谢姑娘就问他咦什么,他说是看着谢姑娘越发美貌出众,谁知却惹了谢姑娘不悦。”
    封君扬听了不觉失笑,邱三这一声“咦”定然是惊讶于辰年的肤色,辰年问他缘由时,若是他老实回答了可能也就没事了,偏他自作聪明地去奉承辰年,结果却惹了辰年更加生气。只光想一想当时的情形,封君扬沉闷的心思就消散了不少,起身与顺平说道:“走,咱们过去瞧瞧。”
    顺平见他心情转好,忙跟在后面一同往外走,不想封君扬还未出房门却又停了下来,说道:“算了,不去了,等晚饭的时候再过去吧。”
    顺平不知封君扬为何会突然变了主意,也不敢问,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便轻手轻脚地退到了门外守候。
    封君扬回身重新在书案后坐下,拾了本书卷翻看起来,看似专注,心思却早已转到了别处。辰年不是小气之人,纵使爱漂亮,也绝不会因着别人一句无心之语就真的动怒发火,她这样把邱三带走,只能是另有原因。而这个原因是什么,他略一想便已明白,所以他现在不能去寻她。她既然有疑问,那他就给她留出时间去问。
    封君扬料得不错,辰年带走邱三,还真不是因为他说错了话,而是想问他一些事情。不过她倒也不是要故意避开封君扬,只是觉得有芸生在那里诸多不便,索性就借着生气把邱三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因之前便得了封君扬的交代,邱三对辰年未有丝毫隐瞒,将那日在照壁山分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那日小的快马加鞭地回了清风寨报信,后来没过两天世子爷就叫人偷偷地寻到小的,吩咐小的去薛将军那里听命,小的就离开了寨子去薛将军处,后来又随着他一同来青州。因着小的对青州城比较熟,薛将军就命小的帮他打理城中军务,前阵子城内事务繁忙,一直抽不出空来瞧您和世子爷。今日才轮休到小的,小的就赶紧过来了。”
    邱三身上穿了军衣,虽还是与以前一般细眉细眼的,整个人却显得英武了不少。辰年虽对军中的官职不太熟悉,却也看出他的打扮不是一般的小兵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邱三道:“你可知清风寨现在如何?”
    “小的最近一直待在青州城内,并未听到有关寨子里的消息。不过……”邱三停了一停,才又继续说道,“那日李崇带军攻破山寨时,小的正好在薛将军身边伺候,倒是也听了几句军报,说是寨子里的人死伤不少,三当家战死了,大当家与二当家带着剩下的几百人逃进了深山。”
    军报上自是不会这样说的,那上面的话要残酷许多。清风寨被攻破之日,寨中匪徒死伤大半,刘忠义当场被斩杀,匪首张奎宿与文凤鸣带着残存帮众逃入深山,李崇亲带了精兵前往追击,誓要将清风寨匪徒剿杀干净,不留一人。
    辰年不觉黯然,与只在清风寨生活了月余的邱三相比,她对寨子的感情要深了许多,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听到寨子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心中还是止不住地闷痛。她默默坐了一会儿,又带着一丝期盼地问邱三道:“可知叶小七和小柳姑娘的下落?”
    “这倒没有。”邱三摇头,瞧着辰年十分挂心他们,便又出言安慰她道,“谢姑娘不用担心,小的曾叫人专门在寨子里寻过,死的那些人里并没有他们两位,应是随着张大当家他们一同逃了。眼下这般情形,没有消息反而就是好消息。”
    辰年知这些不过是安慰之词,苦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此后几日,辰年一直因着清风寨的事情郁郁不乐,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朝阳子每日里还来盯着她运功逼毒,瞧她不再像以前那般欢跃跳脱,心中老大的奇怪,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就翻着白眼训她道:“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不少,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烦愁!来,和道爷我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闷闷不乐。”
    辰年不愿和他说清风寨之事,便故意苦着脸指着自己的脸蛋向他说道:“道长看看,我这张脸都被晒成这个颜色了,你叫我怎么出门?”
    她原本一张俏生生的白皙面庞此刻已是微黑,虽比不得朝阳子那般黝黑,却也比绝大多数女子要黑上许多,再配上一双圆滚滚黑白分明的杏核眼和一口白牙,颇有几分滑稽之感。朝阳子本就是有意报复,眼下瞧着出了这样的效果,自然是心情大好,手捋着那几根胡子,得意扬扬地说道:“脸黑又怎么了?脸黑总比心黑的好。也只有那浅薄之人才会以貌取人,只瞧得到人脸黑,却看不到人心之黑。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你在意,大可不必理会,随他们去好了!”
    “道长言之有理。”辰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停了停,又一本正经地问道,“这算不算是道长的经验之谈?”
    朝阳子慢悠悠地点头,待辰年那里都去运功逼毒了,他这里才咂摸出那话不大对劲,恼怒地瞪了辰年两眼,又报复地叫她在太阳地里多晒了小半个时辰。
    封君扬从顺平那里听到此事,一时颇有些哭笑不得。朝阳子是宁可落得个刻薄之名也要整治辰年,辰年却是宁愿多吃苦头也不肯向朝阳子服软赔礼,这一老一小都是一般无二的倔强脾气。
    顺平暗中瞧了瞧封君扬的面色,试探地问道:“乔老与朝阳子那里,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早之前封君扬曾有过交代,命其设法除去乔老与朝阳子,顺平虽不知道缘由,却也一直在暗中谋划此事。眼下瞧着那两人分别在给封君扬与辰年疗伤,尤其是封君扬这里,乔老每日毫不惜力地帮他修复经脉,封君扬对其比之以往更加敬重,顺平就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他伤势既好,便无须担心他们泄露什么消息,乔老自然可以不杀,但是朝阳子是不能放过。封君扬垂了垂眼帘,淡淡说道:“先等一等。”
    顺平得了他这话,心中大概就有了数,知道这人还是要除的,只是不是现在,而是要等谢姑娘确定无事后才会动手。
    因封君扬与辰年眼下并不住在一起,每日都要各自疗伤,封君扬又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两人一天里也就晚饭时能凑在一起,大都是封君扬去辰年的院子,陪她一同吃过饭后再回自己的住处。
    这一日晚饭的时候,封君扬见辰年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与她说道:“若是不想吃就不要勉强自己,等饿了再叫她们做便是了。”
    辰年可以和朝阳子扯瞎话,却不想在封君扬面前隐藏心思,她闻言低下头来,轻声说道:“阿策,我心里难受。”
    封君扬想了想,问道:“还是因为清风寨的事情?”
    辰年点头:“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像叶小七说的那般无情无义,我眼睁睁地看着寨子倾覆而不顾,我……”
    “辰年!”封君扬低声喝止了她的话,说出的话理智得近于冷漠,“清风寨如何都与你没有关系,薛直不是你要杀的,介入青、冀之争也不是你决定的,你就算留在寨子里也抵挡不住冀州大军,也一样无法挽救清风寨的覆灭。你是谢辰年,你不是张奎宿,你甚至连一个文凤鸣都抵不上。”
    “我起码可以让寨子里的人少死一些,只要我那时不只顾着保全自己,只要我有胆量揭穿张奎宿的阴谋,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大伙,寨子里的人可能就不会死这么多!”辰年眼圈微红,倔强地看着他。
    封君扬绷着嘴角默默看她片刻,忽地问道:“辰年,你是不是怨我当时拦下了你?”
    辰年微微一怔,忙摇头道:“没有,阿策,我不是那个意思。”
    封君抿着嘴角看她不语。他这样的反应教辰年更觉委屈,明明不愿意哭,眼泪却一个劲地在眼眶中打转,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泣,只得站起身来走到一旁,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瞧她这般,封君扬心中顿时软化下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环抱住她,轻声说道:“辰年,我们是要彼此陪伴一辈子的人,以后要共同面对许多东西,不只是刀光剑影,还会有很多阴谋诡计。你可以善良,但是绝不能软弱,更不能因此没了理智。我不想在外面和人钩心斗角之后,回来再面对你的质疑与指责。”
    “我没有。”辰年回过身来投入他的怀里,哑声说道,“我只是觉得难受,寨子里死了那么多的人,那都是我认识的,我心里难受。”
    她早在之前就清楚清风寨既被薛盛英的军队攻破,那就免不了要有死伤。可一方面由于封君扬的故意隐瞒,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不愿接受现实,于是心中总存着些侥幸,希望就算山寨没了,大伙也都能逃进深山里留得命下来。
    这一丝幻想现在却被打破了,几千人的寨子只幸存了几百人,连刘忠义那样武功高强的人都死了,叶小七和小柳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唯独她,这个清风寨的背叛者,却一直好生生地在青州城里活着。
    没错,她就是清风寨的背叛者,是她在危难之中抛弃了清风寨,抛弃了寨子里的伙伴,抛弃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叶小七和小柳。自从那日从邱三那里听到寨子的消息,这个念头就在辰年心底落了根,无声地滋生,折磨得她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封君扬怎会不懂她的心思,他微微叹息,她还是个小姑娘,纵使坚强勇敢,也还只是一个山里长大的小姑娘。她心太软,太过于看重他人,无法像他一样漠视人命,甚至还不如自小生在门阀大族的芸生,早已经习惯了上下有序,尊卑有别,绝不会为了身边侍女的无辜死亡就愧疚自责。
    可也就是这样的一个辰年,才会引得他动心。
    封君扬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低声道:“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寨子里的人,待你身上的毒都除尽了,我陪着你回去找一找他们。”
    辰年闷在他胸前没有说话,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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