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我们不停地爬

　　新约城在后来的二十年里发展成最权威的文学鉴赏机构，城市中心立起来的一座雕像也自然地成为了城市的标志。
　　原白桦悬浮半空之中，正踩在以雕像为中心的气运海潮命脉。灵霜的注意力放在寻找摄像头上，她要给全赫卡洛斯目光汇聚于此之人纠正审美观念。脑海之中已经联想到未来以她为标准的美的定义，满大街都是跟她一张面孔的人，偏偏他们还有高矮胖瘦，想到这里浑身一个哆嗦。古烟眼神多好，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画面，他还是完美地捕捉到。
　　“灵霜小姐，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一个哆嗦？”
　　灵霜很难解释自己的想法多么深远，简单糊弄道：“我在为脚下的泱泱大地动容，它们不应该被某些自认为高级的生物主宰未来。”
　　城市内今天的空气格外纯粹，人的嗅觉显然无法适应，便认为这是毒气，情不自禁捂住鼻子。在修正认知之前，因为错误观念带来的身体不适会一直持续下去。
　　性质相反的两种粒子分成两股，它们渐渐发出微弱的光亮，那些荧亮的细线纠缠作一团，就像是绒毛。
　　城市内，还有人在空荡荡的大道上，甚至胆敢走到皇帝陛下的雕像前。这些胆子未必很大，但有一些莫名其妙坚守的人，试探地接触周围绒光团。外溢出的能量非常微弱，在头顶一颗无比炙热的光球掩饰下，甚至不太能那感受到绒光给身体带来的轻微颤抖。
　　那一蓬一蓬的绒毛在空气之中漂浮，却因为当前无法科学解释的力量在城市之中编织大网。城市恍如仙境，绒光团扩大的云朵把城市空隙一点点填平。城市里无路可走，寥寥人影也被包裹进去。
　　“这是什么？”艾德一边看屏幕一边不停下手里的工作。他面前是一张蓝星地下的脉络图，所有行星内部固体层之间的间隙，其中一些非常微弱，甚至
　　只有人类指头的大小，在行星层面看，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详尽，他的认为非常繁重，找到所有可以被利用起来的稳定断层、地缝、裂隙，为最终目的：不伤害地表的情况下炸开蓝星而服务。
　　夏韵也关注屏幕，听到问题，她没有迟疑直接说道：“如果你是想知道一些由专业术语组成的长句子，找理论物理的专业研究员更好。”
　　“抱歉，顺嘴问一句，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太擅长与女士相处，当然你也可以把男士也放在这个范围内。”艾德之所以坦诚是因为，他怕自己又因为无心失言惹恼同事。特别是夏韵这种本来就能免疫他的观念扭曲能力的角色，没有谁希望自己在美丽的女士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而且无法消除。
　　屏幕中炸开一道亮光，现场直传的投影在屏幕上视情况调整亮度和音量，否则它很可能把自己炸掉。
　　“有效果吗？”艾德不自觉开口，声音很小，但在传奇级敏锐感官之中当然是无所遁形。他自己可能没发现，因为异能的便捷性，他养成了很多常人不能接受的坏毛病，如果异能还能生效，他会不自主修正外人对这些事情的看法，但碰到夏韵，他的异能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准备去现场了解情况。”夏韵简单解释一句，走出用于作战部署的指挥室。精神世界忍不住吐槽：“这家伙难怪完全没办法引起阿尔及力的注意力。”
　　古烟本来扣着脚丫子，仔细确认十以内四则运算的合理性，听到夏韵的话，心里一阵阵抽痛，“你不要这么说，并不是所有人都生来就喜欢与人交流的。”
　　“怎么了，让我看看，嫣儿小宝贝，你不会联想到自己了吧。”夏韵恶趣味顿时发作，“详细说说，你以前肯定少不了，因为自闭导致的尴尬事件，我说得没错吧！”
　　古烟像条蠕虫一样滚开，用卑微的姿态乞求怜悯。
　　---
　　“地龙作战队，暂时还没有开工，不过应该会在近几日开始。联系很可能不那么紧密，我尽可能每天凌晨作用到信号比较好的位置。”伍基也是近期进入作战队，对任务形式还没有足够了解，所有他的说法里有很多不确定性。
　　鲁中直看了看周围，一块块茫然的宇宙，因为没有物质滋养，空旷地蜷缩了自己的特征。“目前还不知道蓝星脉动的主要工作是什么，但附近有数十台引力牵引机器，我猜测应该是炸开蓝星时候用于稳定地壳的设备。我这里的信号也很差，只能在升空台连接发射轨道再连接近距离空间站的系统里，接收你们传过来的信息，我们的时间观念很可能错开，所以直接联系相当困难，我们暂时保持延迟联络，后续开工，稳定情况之后，我才确认自己上传情报的时间。”
　　奇诺德对此以有预料，他的位置和任务安排都比较轻松，所以整理消息和后续布局，都只能靠他。“你们注意保护好自己，在蓝星任务完成前，不要主动暴露身份。任何疏忽都很可能影响大局…”
　　“你有正事就直说，我现在不方便跟你浪费带宽，明天很可能就安排任务了，我要早点休息，目前室内监控飞航严重，就算在地龙设备内，我们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关注，而且每个职位都不是非一个人不可的。我好不容易进来，如果因为你们的离职，别怪我记恨你们，这是我们三兄弟成事的唯一机会。”伍基压着声音说完，开始换衣服，在上场实操之前，还有每天的必须的训练，地龙作战队按要求必须时刻穿着地龙套装，也就是昵称矿工装的地下环境适应装备。
　　“懂了，少废话，多做事。”奇诺德虽然被反驳，但没有不满情绪。
　　地面的生活几乎没有变化，从床上起来，他还是需要面对茫然的黑夜，不过有时候他需要离开这片黑夜，到时候他反而会想念黑暗，至少黑暗之中不需要担心窗帘突然被点燃，或者热得能在短暂接触后就剐掉人一层皮的金属水管里突然喷出热水。
　　“今天我要到处走走，三个演讲，两个研讨会，对了，如果电流热光能照亮更大的区域，我应该多申请一些这方面的研究经费。”脑袋里还在统筹今天需要做的事，他的身体带着混乱生物钟的惯性疲惫开始了洗漱和打扮。镜子里的人影有些模糊，不过既然他要宣传电流灯的效果，就肯定会让可视度提高，他可不能让观众看到他梳开两半的头发，其实在后面粘连到一起。
　　费心打理好自己的外貌容装，在确认自己带齐了今天需要的资料之后，他才出门，灯光熄灭，屋子里的大多数器物散发出荧光，虽然微弱，却至少能从轮廓联想到这些物件原本的形象。
　　车子必须开得非常慢，这大大减慢了城市内的生活节奏，有轨电车、悬浮车被建设还在滞留在城市边缘，所以打工人至少不用火急火燎在熟悉的城市小道里串流。
　　“想想好的方面，没有人在屁股后面催促，这下子堵车的概率降低了百分之九十，而且黑暗太适合睡觉了。”把车子设计成自动驾驶，他闭上眼睛，用座椅架固定自己身形、姿势，小小地缓解一下身体的疲惫。
　　---
　　地龙还没有离开地表，不过所有队员严阵以待。
　　“切换通讯子类型，切换到中微子通讯，在地下这是保持通讯较为省力和有效的类型。请定时汇报你们的情况，包括心理状况，至少不要像你们的某个传奇级一样，差点因为一个简单的擂台暗示心理病变（指阿尔及力），我不说你们也应该想到，地下探索人工智能才是主力军，需要你们只是因为…”眼前的预备稿件翻页，所以艾德有一个很短的停顿，“因为，我们除了执行任务还需要防备毁灭教徒的突然行动…”
　　“今天只是预演，最初的任务将交给机器人，但在第一台阶不连续面之后，后续的任务将交给你们…在那之前请适应你们的职位要求。”
　　地龙地下探测车，最新型的产品在此前还没有投入使用，而且地下作业也从来没有像当下这般大动干戈，大部分驾驶员对自己的座驾的了解只在教科书和模拟器层面。伍基也是这样，他打开舱门，内部空间十分狭小，这一点在开门之前就能猜出，所以他没有什么意外。舱门和探测车的外壳厚度超过三十厘米，其内还有其他舱门和内压力调整层，所以探测车的体积没有什么水分。这份扎实是进入地下最安稳的保障。
　　“联系到地下，大多数人总是想到狭窄，挤压，但我其实喜欢被簇拥的安全感。当然前提是我可以在感到不适前离开。”旁边的队友笑着搭话道。
　　“万一上不来，我们说不定会留在地下，几百年，或者直达数十亿年之后，被当成古董挖出来。”他随意地调侃着，全没有对运气的依赖。
　　对方却怪道：“我还是相信命数一说的，特别是在参与到危险的事情之前。”
　　“你的意思听上去要让我帮你挡子弹。”一边笑着一边摇头。
　　愣了片刻，对方也想起那句经典的台词，“我总是先迈出一步。”故事中，说出这句话的人后来是靠他半傻的弟弟活下来的。
　　“哈哈，这不一样。”
　　钻头开始工作，在接触地面之前，它宛若静止，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探测车先一步行动，把已经被踩实的土地，拉开一个口子，比起拉开口袋没有多费很多劲。它光滑的表面逐渐倾斜，跟着钻头朝地面摸索。机体当然不会因为固体压力变形，当土层的压迫感通过视觉观察，通过大脑联想，慢慢地挤压人的心脏。
　　前半段路程，探测车身后还会吊着一大串辅助工具，形状各异的机器人帮忙清理车尾被排挤开的岩石，相对疏松的硅铝层基本物质可以做成一条‘滑滑梯’，保留在探测车的轨道上，下一次其他的地底作业器械就可以使用这一块土质疏松均匀的通道，快速移动到需要它的岗位上。
　　仪器之间交相闪烁的灯光，让奇诺德没有时间分心去想，那种被包裹起来的感觉来源何方。前进的道路可以说是一条直线，偶尔的波折除了相遇地壳内部的裂缝也可能是因为靠近了机器人的工作路线。
　　前面就有一个岩层断裂口，大块却独立的岩石如果承重点集中，必须提前清理，否则如果在后续工程之中发生断裂，可能会造成麻烦。钻头打进岩石之中将之分成两块，岩石块下的空隙，让它得到重力的发挥空间，连带探测车也发生抖动。
　　“即将进入第一台阶不连续面。请做好准备，可能面临超基性岩与低密度岩石之间的陡然转变和物态相变。”地震波的变化没有被放到干扰项，探测车内部的相位偏移能够抵消振动。
　　当驾驶员需要即使改变探测车的运转模式，除了提供足够的动能之外，地下压力的增加也需要抵消措施。这些都记录在教科书上，从接触到这个行业开始，就像是固定的公式一样深深刻进人心里。
　　在模拟系统上无数次操作，甚至梦里也经常碰到的画面，今天第一次尝试，因为紧张或者大意出现失误的倒霉家伙，都逃不了三到五秒的内心审视。因为操作失误导致异常，探测车闪光的时间也在三到五秒不等。
　　“276号探测车完成模式切换，正在进行下一步调整。”不厌其烦地汇报状态，到了第十遍已经少了很多一开始的郑重。当然谁也不想卡在地底，等待救援，所以不敢因此放轻松。
　　“我就在星球的内部，这颗星球比想象中厚重，虽然它在光速的尺度下无比狭窄，内部蕴含的能量也远不如宇宙之中随处可见的恒星。我在说什么？这些都无关紧要。”进入地下一天时间，目前指挥没有发布返回的指令，伍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地表，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但进程对比行星半径还十分浅薄。
　　借助地下顽强的微生物，他能建立起不稳定的通讯频道，当时信息传播延迟很严重，两派在通讯领域因为有前辈领路发展得十分迅速，这也导致不同形式的通讯频道并排使用，想要绕开这些通讯检查十分困难。生物微电流通讯是目前少数可行的方案。
　　“预计会使用可控程度较高的合成能武器。目前无法掌握爆破点布置的地图，仅仅凭借我自己的探测地图，远不足够组织破坏。地龙会一直深入，在接近地心区域，完成最深层的炸药布置，但布置炸药以及引爆的权限也不在我们手上…”留言一共三百零七字，伍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像非常渴望与人交流，这种心情一直在影响到他的汇报工作，让他把稿子改了又删，精简过程他异常烦躁，但不能让地龙套装检测到。所以他暂时断开了全面连接，只用模拟的生物电流接引套装感知部位。
　　“原地休整，三分钟之后返程。”通讯频道内不少人发出如释重负的吐气声。旁边那个喜欢说话的队友又开口道：“除了热一点闷一点，好像和开大货车没有很大的区别，哦，对了，我们还在浅层，重力变化不是很严重。”
　　伍基点了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于是张嘴，想清了清嗓子，“你有开大货车的经历？”
　　“毕业之后，为了赚钱做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就进了地潜研究协会，我的专业技能也是在那里学到的，在那之前，我本来的专业是机械设计。”队友说话语气有起有伏，伍基觉得他学机械不如去干销售或者做演讲。
　　“不过我没有想到可以干这样的事，仔细想一想，你说我们是不是约等于握住了蓝星所有人的未来，我喜欢这么想，这让我有一种使命感，你看啊，如果有新闻媒体采访，或者有人邀请我们参加他们的节目，是不是说我们也可以拿现在的经历出去说道？满打满算，蓝星上干这活的也不过一万人。这样想，我们就是万众无一的高级人才啊！”他只是说话，却好像能让人看到他的表情。
　　“比那更加厉害，我们很快就能接触到人类从来没有触及的地方，地心！最先一步到达地心的人，很可能会被载入史册。在历史书上，以后的人上学之后就会看到名字。”伍基嘴里说着值得骄傲的事，却没有波澜语气，他的宁静就像是在海面上浮动的云朵，风来了扰动水面，却扰不动云层。
　　“你说得对啊！不过应该轮不到我们，我猜不少人就想着这件事呢！而且这也没有终点线之类的，过去就过去了，如果不留心的话，说不定过了都不知道。”
　　“意外，没错，就是意外。你说有没有可能，个人力量撼动…”他忽然很激动，可是冲到嘴边的话，让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赶紧收敛了情绪。
　　“宇宙，对人来说那也太大了，不过一个人不行，一群人或许可以。”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人类大多愚昧。”他很想开口，但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社会阅历的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