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论功还欲请长缨十六

　　袁崇焕自然不知其心底所想，看着沙盘，接着道：“另外，所谓和为旁着，就是提出条件，让双方坐下来谈判，就是要混淆视听，以便争取时间，来加固城防，训练军队，补充战斗力。有时候，甚至不得不主动争取对方议和。这是辅助性战略，一切都是为了以后彻底消灭敌人做准备……”
　　杨水仙开口道：“兵者，诡道也。”袁崇焕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接着道：“第三，法在渐而不再骤，在实不再虚。不可急功近利，必须稳扎稳打。不可以只图虚名，轻举妄动，不能够给敌人以任何可乘之机。”
　　神龙子听得袁崇焕所言，顿觉的他确实在辽东战事上下了心血，想到他曾经以文弱书生之躯赶赴辽东，并几次击退了努尔哈赤的进攻，此绝不输于任何一位军事将领。但是想到朝廷中奸臣当道，小人佞臣颇多，倘若是他带兵在外，定然也是少不了被人议论嫉妒。所谓小人之言可畏，从古至今，却又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汉都是栽在小人的嫉妒之上。
　　即便是朱由检登基称帝，他有能够真正力排众议，真正得支持袁崇焕吗？
　　神龙子问道：“你的这些御敌之策都已经说给朱由检了吗？”袁崇焕点点头，道：“今天，新皇暗中召见我，就是谈论关于平定辽东满洲鞑子的计策。我也已经将此御敌之策口头告知新皇。新皇对于我的计策那也是相当的赞许。”说话间，他的脸上已经洋溢这喜悦得笑容。辞官归乡，已经几年时间，心中一直也是不平，无法为国报效尽忠。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佘逐末脸上却露出笑意道：“这岂不正是大人你大展拳脚的时候吗？”佘逐末想到袁崇焕大败努尔哈赤，心中就感到欣喜，接着道：“想来用不了几年，我们并能平定满洲，还大明一个太平的天下。”
　　自从接到神龙子嘱托，陪送袁崇焕赶赴昆仑，他就一直留在了他的身边。几年来，他们每天做的最多得事情就是在这沙盘之上演练战阵，制定御敌之策……他们更是多次得出山海关，踏足辽东战场。更是又一次，他们乔装改扮得进入盛京城……
　　侯天行站立殿外，听到神龙子等人谈话，踏步入殿，单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大明的太平却又不知道要用多少无辜黎民百姓的鲜血尸骨才能换来呢？满洲雄兴，换来的是百姓之苦。大明御敌，换来的也还是百姓之哭。”
　　侯天行已经不是十三楼得堂主，他现在就是一个和尚。跟随糖大师时间长久，每日也研究些佛法，更是明白佛家慈悲为怀之心……
　　侯天行一句话说完，几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笑意仿佛也被冻结了。他们又不禁想到了尸横遍野的辽东，血流成河的东北，到处都是一副让人心痛的场景。
　　侯天行等人空有慈悲之心，但是却又怎么能够阻止大明满洲之间得战争呢？
　　神龙子看着袁崇焕，开口道：“所谓孤掌难鸣，就算是你的御敌之策再好，若是没有统领的将帅，没有浴血奋战的兵士，那岂不都是虚言？”
　　袁崇焕点点头，想到天启朱由校在位七年，相信任用魏忠贤和客氏，两个人一手遮天，扰乱朝纲，有才能有理想有抱负的学识之士都排挤出朝廷，那些溜须拍马附庸的人都招揽在自己门下，形成阉党。
　　现下，最重要的事情乃是铲除阉党，重新启用那些被罢黜得有用之人。但是阉党势力庞大，其中盘根错节，岂非轻易就能够将这个死结打开呢？
　　如今，即便是朱由检登基称帝，朝中之臣，谁又能够帮助他呢？
　　袁崇焕也是心中忧虑，想到镇守辽东的将士只有祖大寿兄弟等少数几位将领，统兵之事却也是难上之难。神龙子开口道：“朱由检想要除去魏忠贤，况且魏忠贤老奸巨猾，就像是一只狐狸，定然也不会甘心就此被除去。他定然会想出方法应付，却不知道朱由检是不是一个好猎人，能不能将魏忠贤这条老狐狸给猎杀掉？”
　　袁崇焕点点头，道：“魏忠贤定然也会千方百计的阻止新皇。新皇毕竟才只有十六岁。”话语之中，充满了对朱由检的担心之意。神龙子点点头，道：“十六岁？十六岁已经是大人了，也是个男人了。一个男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阉人吗？”
　　袁崇焕心中焦虑，道：“但是偌大的一个皇宫之中，皇上却找不到一个能够值得信任的人，所有人都披着一张狼皮，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皇上。”神龙子见状，笑道：“你如此担心多虑，朱由检心中有没有可以信任的人，那么你不如入宫陪着他，岂不完美？”
　　袁崇焕知道神龙子乃是好意，紫禁城代表着天子权威，又岂能随便进出。况且自己现在早已经卸任赋闲。若是没有潇湘子带着皇帝的令牌，自己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是不敢随便进宫的。
　　袁崇焕冷笑一声，道：“我又没有你们飞檐走壁的本领，又如何能够闯过那层层的关卡，翻过那高高的城墙呢？只期盼着……”神龙子未等他将话说完，便打断道：“期盼什么呢？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期盼也是无意，你若是想去，我倒可以带你到宫中走上一圈，去看看朱由检。”
　　袁崇焕却是眼前一亮，道：“神龙子，你武艺高超，胆识过人，定然能帮助皇上解除宫中的安危。却不知道……”佘逐末点点头，表示赞成袁崇焕的意思。神龙子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开口道：“你的意思就是让我进皇宫，暗中保护朱由检？”
　　袁崇焕点点头，道：“不错。想来也只有你能够随意且安全的进出。”神龙子哈哈一笑，道：“皇宫中沉闷的很，不似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那种地方待得时间长了能折寿的。”袁崇焕却道：“皇宫却珍藏着你不曾喝到过的名酒。难道说你不想去喝上一坛吗？”神龙子脸上带着一丝坏笑，道：“你的激将法对我不起作用的。”
　　神龙子却又补充道：“我只是一个江湖人，不懂朝政。更不想淌朝局之浑水。”
　　袁崇焕虽然并不了解神龙子，他却曾经救过自己一条命，知道他乃是性情真汉子，开口道：“神龙子不想做的事情，想来也没有人能够勉强的了。但是，不知道当年你为何要救我呢？”
　　神龙子脸上一笑，道：“我救你一命，不过就是因为我与蓟辽总督熊廷弼熊大人有些私交。熊大人遭到魏忠贤弹劾，想要卸甲归田，却想不到竟然逢冤入狱，最后传首九边。”
　　神龙子踏出大殿，站立台前，交手抱拳在胸。一阵冷风吹过，吹动了他的长发，却也吹动了他的心。
　　神龙子回头，又看看佘逐末，对袁崇焕接着道：“你卸甲归乡，中途遭到了唐突箭矢之伤，危在旦夕。我暗中找到了佘逐末，让他带你上的昆仑山，只是让你暂时避开小人追杀而已。那一切，不是我想要保护你，而是熊廷弼想要保护你而已。”
　　袁崇焕点点头，想到自己卸甲归乡，被人暗算，中了剧毒。佘逐末送自己上了昆仑山找到了南仙翁，方才捡回一条命。他接着道：“神龙子既然能够出手救下我一条贱命，为何不能出手救天下苍生呢？”神龙子哈哈一笑，感觉袁崇焕似乎在说笑。他看着自己一双手，道：“我不过就是一个江湖客，不是大夫，更不是政客，不会医人，更不会医国。如此，却又如何救得了天下苍生呢？”
　　袁崇焕指着桌上的沙盘，道：“满洲鞑子兵觊觎中原，几次欲要穿过宁锦防线，辽东将士浴血奋战多年，也不过暂时将其逼退。满洲鞑子就像是一条条的恶狼，虎视眈眈的看着中原这块肥肉。当今天子欲要清诛阉党，整顿朝纲，整饬边防，如此一个心怀天下的好皇帝又要如何寻找，这正是天下百姓之福。”
　　袁崇焕也踏步出殿，看着神龙子，道：“倘若是满洲铁骑越过宁锦防线，长驱直入，直抵中原，却不知道有多少无辜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袁崇焕说到情重之时，眼中却已然带着泪珠，道：“到时候，你我就是罪人。”
　　杨水仙想到父亲虽含冤入狱而死，但是心底却还是挂念朝局，想要国泰民安。但是这一切却都因山海关外得满洲鞑子而破灭……
　　神龙子听袁崇焕一言，心中也似乎略觉不安，长叹一声，道：“你可知道，天启朱由校乃是由于我的原因，才失足跌落湖心，从而驾鹤西游的。现在整个锦衣卫都将我视为第一号通缉犯。倘若是我悄然入宫，如此一来，岂不是自己往虎口里送吗？”
　　袁崇焕心头一惊，方知其心意，长叹一声，接着道：“我暗中调查，知道那日天启皇上在客氏、魏忠贤的陪同下，到宫中西苑乘船游玩，到深水处泛小舟荡漾，乃是受了魏忠贤暗算，被推到了湖中，差点被淹死。虽被人救起，但是经过这次惊吓，却落下了病根，多方医治无效，身体每况愈下。”
　　魏忠贤暗中下手，将朱由校推下湖中？
　　神龙子心头一颤，脸上却带着笑。袁崇焕又是从什么地方调查的来得这个消息。朱由校即便是被人推下湖心，魏忠贤老奸巨猾，就算是真的受到多尔衮蛊惑，也绝对不会亲自动手。他定然会找一个人来做替死鬼……
　　神龙子斜眼看着杨水仙。杨水仙自然明白神龙子的意思，想起屠妙妙所言，知道乃是魏忠贤暗中下手，欲要置朱由校与死地。但是此事却又不能够说破。
　　袁崇焕接着道：“后来，尚书霍维华进献一种‘仙药’，名叫灵露饮，说服后能立竿见影，健身长寿。先帝依言饮用，果然清甜可口，便日日服用。谁知道饮用一个月后，竟得了臌胀病，逐渐浑身水肿，卧床不起……”
　　神龙子看着杨水仙，杨水仙想到自己行刺朱由校的事情，心中仍不免有些后怕。佘逐末却问道：“魏忠贤乃是朱由校身前红人，却为什么要如此做呢？如此一来，他岂不是亲手砍伐这棵身后靠山吗？”
　　袁崇焕点点头，道：“具体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潇湘子提起。”神龙子惊问道：“潇湘子？”袁崇焕点点头，接着道：“当今皇上曾经出手救了潇湘子一命，因此潇湘子感念，誓死相随。皇上便让他暗中收集魏忠贤的罪证。我听潇湘子提起，说魏忠贤受了几个神秘人的蛊惑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神龙子想到了屠妙妙给他说起的在潮关村瘟神庙中的事情。谁又能够想到，魏忠贤等人早已经被多尔衮收买，已经成了满洲鞑子在京城的内线。想到此，他心中不禁一凉，就像是一道寒冰刺入骨髓。倘若如此，那么朱由检登基为帝，魏忠贤定然会想办法将其除去，那样岂不危险。
　　魏忠贤暗中勾结多尔衮，定是绝密之事，岂能随便让人知晓。若非屠妙妙真的对剑尊有些利用价值，想来也早已经成了他刀下之魂。但是这个潇湘子，却又如何能够知晓这件事情呢？或者是，他本就是受了朱由校指使，故意如此说，就是为了让其登记之后除掉魏忠贤做舆论准备……
　　神龙子虽然不是政客，但是毕竟在法源寺中与朱由检有过一面之缘。若他真有心做个好皇帝，想来定然是天下苍生之福，那就绝对不能让他受到了伤害。
　　袁崇焕不知道神龙子心中所想，接着道：“信王继承大统，却整天生活在虎窝狼群之中，岂不危险的很吗？”他叹一口气，接着道：“若是他还没有能够施展心中抱负，却惨遭阉党屠戮，或者这群阉宦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岂不大乱。我大明江山，岂不真的要失落他人。”神龙子点点头，听得袁崇焕之言，想到魏忠贤若真的手多尔衮蒙蔽，挟持朱由校，以令天下……他不敢再想下去，将他话打断，道：“袁大人既然心系天下，那么不如就入宫保护朱由检？”
　　袁崇焕长叹一声，接着道：“怎奈我武功低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深宫大院的层层高墙，我也不能够进入啊。”他又看着佘逐末，道：“倘若是我有佘义士一半的功夫，定然潜入宫中，暗中保护皇上安危，绝不让其受到任何损伤。”袁崇焕义正言辞，使得佘逐末等人也是心血澎湃。
　　佘逐末知道袁崇焕心底，见神龙子不为所动，却故意开口道：“若是大人不嫌弃我武功低微，我现在可以悄然潜入皇城，定保皇上无虞。”
　　神龙子听后长叹一声，开口笑道：“你们在我面前演戏，但是演技却太过拙劣。如此，怎么能够打动观众呢？”佘逐末歪头斜眼看着神龙子，开口道：“我绝无演戏之嫌，只真心想要解大人忧虑而已。”神龙子摇摇头，看着杨水仙，道：“我倒也想去深宫之中去看看糖大师，顺道讨几坛好酒尝尝。”
　　袁崇焕听得此言，两眼放光，惊喜道：“如此而言，你是要入宫了？”神龙子却摆摆手，道：“我不是要入宫，而是要去看看旧友。”杨水仙听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知道神龙子定然是被袁崇焕的大义凛然的正气所感，但是却又不好意思落下自己的薄面，因此才会拐弯抹角的说出他的意思。
　　佘逐末想到神龙子若是能够出手相助，想来朱由检定然不会有什么差错，只期盼朱由检登上帝位真能做一个为天下着想的好皇帝，也不枉袁崇焕对其的忠心。
　　神龙子接着道：“我却不知道皇宫大内如何行走，倘若是进去迷了路，出不来，那岂不闹了笑话吗？”
　　袁崇焕等人听得，俱都是哈哈一笑。袁崇焕从怀中拿出一张紫禁城的图纸，铺展开来，便对神龙子讲了起来。神龙子从小最讨厌别人给他念叨，他瞬间出手便将图纸拿在手上，瞥了两眼，便藏入怀中，道：“听得我都要迷糊了，再说两句，我都要睡着了。还不如自己去找好了……”
　　神龙子看着杨水仙，开口道：“我带你去一个好玩又刺激的地方。”杨水仙总以为神龙子会自己一个人独入皇宫，不曾想到他会带上自己。想到自己的父亲原来每天都要入宫上朝，那里定然有父亲的足迹。想到此，她脸上泛起一股奇怪的表情。
　　神龙子拉起杨水仙，便踏步走出了法源寺，头也不回的踏上了那条路……
　　袁崇焕还有佘逐末侯天行看着两个人走出法源寺，心中都暗暗祈祷，希望神龙子能保护好皇上，也希望皇上能够早日理政，清除阉党。
　　只听得远处传来神龙子的声音道：“燕台一去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沙场烽火侵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