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夜深忽梦少年事二

　　雪鹰子又道：“我记得那一天狂风大作，骤雨不息，乌云压得很低，令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的感觉。那确实是一个夜黑风高之夜。接到鬼影子盗取妖刀的消息，我没有惊动名剑山庄任何一个人，而是悄悄的从后山小路直接进入了剑氏宗祠。却不曾想到鬼影子竟然也踏进了名剑山庄禁地，冒死进入了剑氏宗祠。”
　　雪鹰子又仿佛想起了那一夜，想起了鬼影子闯入剑氏宗祠和自己的对话，脸上却显出一种少有的笑意。
　　他接着道：“我原本以为，鬼影子闯入宗祠，乃是知道妖刀‘天问’封存于宗祠之内呢？我当时心中也不禁自问，有我镇守宗祠，纵然有十个鬼影子也休想将妖刀盗走。但是我却担心一旦消息走漏，那些觊觎妖刀‘天问’之人是否会蜂拥而至。当见到鬼影子以一个伤残之躯出现时，我心中自是生气，也觉好笑。鬼影子纵然浑身是胆，也不能如此，不将名剑山庄的人放在眼中。”
　　神龙子也是一笑，他知道鬼影子做任何事情都很是谨慎，都会制定一个详细的有必胜把握的计划。
　　只听得雪鹰子继续道：“后来，我听的剑尊和张过牢的话语，知道鬼影子乃是从剑阁中受了伤，误打误撞的闯入了禁地宗祠的。看到他那张失望又因失血过多惨白的脸，心中也是不忍，想到你与他情同手足，便不想让他落入剑尊之手，便放了他一条生路。只要保证那柄妖刀‘天问’还在我们四季山庄封存，这就够了。”
　　神龙子哈哈一笑，狂饮三大口酒，道：“这三口，算是我们蝴蝶谷敬你的。”雪鹰子却道：“你倒是学会了借花献佛？你的脸皮似乎又厚了一层。”神龙子坐下身，看着雪鹰子，转口道：“那柄妖刀却还是又重新出现在江湖之上？”
　　雪鹰子不禁长叹一声，开口道：“谁又能想到，妖刀‘天问’竟然还是被人从剑氏祠堂中盗走了。”雪鹰子摇着头，似乎有一种无尽的不甘心，道：“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将妖刀盗走了。如此，却是出乎我的意料，并且现在还残害了不少武林同道。我实在无法理解想像，谁又有如此本领，能够盗走那柄妖刀呢？”
　　雪鹰子声音有些哽咽。神龙子知道，他又想起了死去的剑尊，那是他的亲弟弟。神龙子心中也翻腾的难受，不管是剑尊也好，少林达摩院首座惠净，丐帮执事长老彭玄关也好。如今，整个江湖却都将矛头对准了鬼影子。鬼影子就算是有一百张口，也都无法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神龙子却道：“但是直到现在为止，却仍然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是什么人？他设下了一个如此大的局，终极目标到底是什么呢？”神龙子忽然又想到了已经残废的花倾城，问道：“花倾城如何成了这个样子？”雪鹰子道：“想来花倾城就是下一个要死在妖刀‘天问’下的冤魂。”神龙子却道：“此话如何讲？”雪鹰子接着道：“自从上次与你在蝴蝶谷中分手，我原想要离开中原回到天山，心中疑惑却又放心不下。”
　　雪鹰子接着一阵长叹，略一挥手，一根木柱顷刻断裂，整个草亭瞬间倾倒。神龙子手持酒坛，身形后撤，站立不远处一块石头伤，看着他。雪鹰子却低声道：“妖刀‘天问’重现江湖，惨死在刀下的也都是各派重要人物，当然也包括剑尊。”
　　雪鹰子又道：“我回到名剑山庄，原本想要找剑武子商量。却没有想到剑武子却……”神龙子听后，脸色也是一变，难道说剑武子……他没有想下去，只听得雪鹰子长叹一声，道：“剑武子作为名剑山庄庄主，发生此事，自知无言面对祖宗，更是在剑氏祠堂前，却自废一身武功，替剑家列祖列宗谢罪天下。”神龙子听后，心中却也不是滋味。
　　雪鹰子接着道：“少林惠真大师广发英雄帖，诚邀天下英雄齐聚少林，共商大事。我知道你也一定会赶到少林，我便连夜赶去。在少林，我却发现刀爷和惠真大师正在悠闲的对弈，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而少林寺惠清却在全力营救十三楼的书老。刀爷告诉我说你和鬼影子已经南下杭州，营救花仙子。”
　　神龙子听得此言，知道那时候慧真大师已经都离开了万善寺回到了少林。听雪鹰子一言，知道惠清大师出手，书老定然能够无恙。
　　雪鹰子接着道：“刀爷还告诉我说，你和惠真大师有一个月之约，让我留下来等你。但是我心中挂念那柄妖刀，更何况，剑尊又死在‘天问’之下。这一切都关乎名剑山庄的荣辱，为此，剑武子……”提到剑武子，他不禁又是长叹一声，道：“我便决定南下找你，也许，只是想要给剑武子一个交代，还是给剑家一个交代，更是给江湖一个交代罢了。”
　　神龙子知道剑武子和雪鹰子之间发生的过往。他现在就坐在一块大石，斜倚在一棵松树之上，饮下一口酒，开口道：“剑武子能够你这样的兄弟，自也是一种荣幸。”
　　雪鹰子夺下其手中酒坛，又饮下一口酒，续道：“当我刚刚赶到杭州地界的时候，却听得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我便循声找去，却发现远处地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正是花倾城。他的身旁还跪着七个身穿黑衣的汉子，就像是孝子贤孙一般，地上却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七八件长刀。另有一个身穿黑衣劲装之人立于花倾城的身旁，让我吃惊的是这个黑衣人手上赫然拿着的正是那柄妖刀‘天问’。”
　　妖刀“天问”终于又现江湖。
　　神龙子心中也是一惊，忙问道：“你可看清那个人的容貌？”雪鹰子摇摇头，道：“此人一身黑衣劲装，且蒙着面，只露一双眼睛在外，我并不知晓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神龙子道：“莫非他就是这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雪鹰子还是摇摇头，道：“我们并不能如此武断的下结论。在他背后隐藏的目的是什么，到现在也并不清楚。”
　　雪鹰子顿一下，接着道：“当我赶到之时，那位黑衣蒙面人正手持妖刀‘天问’正在一刀一刀的在花倾城身上划着血口，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黑衣人见到我前来，心中惊奇，纵身便跃入丛林消失了。我见得花倾城如此，也不便追赶那位黑衣人，便让那七个黑衣汉子将花倾城送回四季山庄，顺道便将那封信让他们交给你。”
　　雪鹰子想到花倾城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雪鹰子低头叹息道：“茫茫人海中如何能找到这个人呢？他既然被我撞见，想必最近会消停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出现了。如此，找寻此人，岂非大海捞针一般吗？”神龙子也点点头，赞成雪鹰子的说法。他却开口道：“你可知道有时候死人也会说话？”雪鹰子有些疑惑，看着神龙子，问道：“此话怎讲？现在花倾城手不能写，口不能言。难道说，他还有办法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吗？”
　　神龙子微微一笑，道：“你也应该仔细看过花倾城身上的刀伤？”雪鹰子先是一愣，道：“你刚才也说过，他身上共有一百零八刀血口。每一道血口长度深度都是一样，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刀客可以做到的。”神龙子点点头，道：“尤其是他被挑断的手筋脚筋处，一刀而成，出手干净利落，丝毫不留回旋的余地……”
　　雪鹰子在听，神龙子就像是一个正在分析案情的仵作。
　　神龙子却接着道：“花倾城是何等人？他的武功绝对不在你我之下。但是竟然被黑衣人伤成如此模样？即便有妖刀在手，整个江湖上有几个人能够如此轻松的将其伤成如此惨状呢？”
　　神龙子见过花倾城出手，能够与他交手走上十招的，江湖上也都挑不出几人。但是那个黑衣蒙面人竟然能够在他身上划出一百零八刀。
　　雪鹰子开口道：“江湖上能够有如此武功的人，简直一个都没有。或者说，那柄‘天问’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魔力？”神龙子沉思一会，想到京城外破庙中与花倾城谈话的人。他冷笑一声，开口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黑衣蒙面人是花倾城知交好友。”
　　雪鹰子也感到不可思议，开口道：“照你的意思，花倾城在毫无防备之际，黑衣蒙面人暗施黑手？”神龙子点点头，道：“也许只有这一种可能来解释这一切。花倾城绝对也是充分信任这位黑衣人，绝对不会想到他的这位朋友竟然会在背后对其下手。”
　　雪鹰子也长舒一口气，神龙子的猜测也有道理。这位花倾城如此信任的朋友，又会是谁呢？他又为什么会对花倾城下如此毒手呢？
　　只听得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轻轻的起脚，轻轻的落地。神龙子和雪鹰子何等人，早已经听到了这轻微的脚步声，他们脸上带着笑，对视一眼。
　　神龙子忽然起身而起，出手如电，折断一根枯枝随手循着脚步声方向射去，枯枝也如离弦的箭飞出。只听得“啊”的一声惊呼，神龙子和雪鹰子两人不禁一阵，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什么人有如此胆量，来到代表着死亡血腥之地的“荒坟野冢”呢？
　　神龙子闻声已经飞了出去，却见的折断的那根枯枝硬生生的插入了一个齐腰粗的大树中间。树根旁还有一个女子跌落在地，来人不是别人，却是杨水仙。
　　杨水仙的脚边却有一具已经腐烂的剑客尸体。
　　神龙子没有想到杨水仙会来，料想她定然是放心不下自己，冒险尾随而来，心中不禁一热，脸上带着笑，出手将她扶起。杨水仙看着神龙子一脸坏笑，以为他正在嘲笑自己，心中气愤，将神龙子的手拨开，自己站起身。
　　她拍拍身上泥土，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神龙子又是一笑，道：“没有人会在这种地方开玩笑。若是谁敢看你笑话，我就一定打爆他的头。”杨水仙脸色故意一沉，撅着嘴，道：“你先打爆神龙子的头，让我看看再说吧？”神龙子一笑，出手抓起杨水仙的手就轻轻的拍在自己头上，道：“这样算不算呢？”杨水仙也是哈哈一笑。
　　两个人的笑，却也无法消散此地的萧索肃杀之气。
　　神龙子握紧杨水仙的手，走回到坟冢亭旁。杨水仙便看见了雪鹰子，感到了他身上那一股令人生畏的寒气。她早也已经听疯婆婆提起过雪鹰子。她现在才知道神龙子要见的朋友就是剑神雪鹰子。
　　雪鹰子见到神龙子紧握着她的手，已经料到她就是左都御史杨涟的女儿杨水仙。那个能够让神龙子到天山找自己比剑，失落江湖五年的神龙子。
　　雪鹰子并没有太多客气，也没有刻意避讳，接着刚刚的话开口道：“花倾城毕竟也是名扬江湖的大人物，武功之高，不在你我之下。四季山庄花家的焱淼掌更可以说是能跻身武林十大绝学之一。如果出手的是花倾城的知交好友，出手能将他害成如此模样，想来武功也定是非凡，而且用剑使刀，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神龙子点点头，也道：“江湖上能够有如此武功的人，想来不会超过十个人。”雪鹰子却开口道：“也许，不会超过五个人。”
　　杨水仙听着他们二人相谈，知道他们正是在讨论花倾城的事情，更是不便打扰，就乖乖的坐在石凳上托着腮看着他们两个人，听着两个人谈话。
　　雪鹰子道：“江湖十大高手，疯婆婆和癫大师疯疯癫癫，但是两个人一生游戏江湖，即便出手，却都不会出手如此残忍。更何况疯婆婆还是花倾城的亲姑姑。”神龙子也道：“实不相瞒，疯婆婆和癫大师还有海爷现在就在杭州城中。”雪鹰子脸露惊疑，道：“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神龙子轻叹一声，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和盘对雪鹰子讲了起来。雪鹰子听后也是一阵唏嘘。
　　雪鹰子接着道：“神爷早已经成了废人，二十多年不曾离开神王峪。刀爷身上两柄快刀，出手如电，杀人于无形。”神龙子却道：“想来刀爷此刻还正在少林寺中与惠真大师下棋对弈呢？他又怎么会跑到这杭州城害人呢？”雪鹰子也在思索这件事情，想到十大高手中的四菩萨早已经皈依我佛，已经三十年没有他们的踪迹。想来想去，实在想不起江湖上还有谁能有如此之功。
　　杨水仙看着江湖两大绝顶高手，竟然也如此无奈，却开口道：“那蒙面黑衣人就算是他手上握着妖刀，所使用的必定还是自己最擅长的武功。也只有如此，才能击倒花倾城。”神龙子却哈哈一笑，道：“想来这些也都是疯婆婆告诉你的吧？”杨水仙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神龙子接着道：“我见过花倾城身上的血口，那黑衣蒙面人虽然使用的是妖刀‘天问’，他的武功路数走的却是剑招。也就是说，此人定是耍剑的高手。”雪鹰子点点头，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点江湖中使剑的高手。
　　神龙子续道：“当今武林之中，武当昆仑崆峒青城等门派之人，俱是使剑的行家，但是我却实在想不起这几大门派中，有什么人的剑术可以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更是能够一招制敌，能够击倒花倾城。”杨水仙却哈哈一笑，道：“就算是将这些门派中顶尖高手聚在一起，想来也及不上名剑山庄。”
　　名剑山庄。
　　雪鹰子却是心头一颤。若以剑术论之，名剑山庄剑家的人绝对在任何一个门派之上。但是想到名剑山庄后继无人，年轻一代之中更是没有人能够将剑家的武功发扬光大，心中自是不免有些痛心。
　　神龙子见得雪鹰子脸色，也已经猜到了雪鹰子的心事。他并没有多言，生怕开口便会让雪鹰子伤怀。但是雪鹰子却开口道：“名剑山庄剑氏一门，以剑法冠绝天下，但是能将花倾城伤成如此模样的，除了我想来就只有剑尊一人而已。”神龙子却开口道：“但是剑尊早已驾鹤西游，长眠于地下。”
　　杨水仙想到那日癫大师将自己掠走，逼自己拜师，曾经去过名剑山庄见到了名剑山庄的掌门人剑武子，想到剑武子面善慈蔼，却又不愿意将此事与他相联系。神龙子长叹一声，接着道：“剑尊长眠与地下，你又绝对不可能出手，那么这个人到底会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