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花近高楼伤客心十三

　　神龙子指着冰柱中的季明珍，怒喝道：“你为什么要将季阿姨冰封在这里？她毕竟……”花倾城长叹一声，却打断神龙子的话，开口道：“你不想知道冰封在这里的汉子是什么人吗？”神龙子长舒一口气，道：“你如此一问，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个汉子是谁了。”花倾城却是哈哈一笑，道：“你知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他是谁？”神龙子忍着心底愤恨怒火，咬牙道：“他就是我的父亲龙啸天。”他似乎已经听到了自己牙床打架的声音。花倾城又是微微一笑，笑的却令人胆寒。他点点头，道：“你果然够聪明，这个汉子确是你的父亲龙啸天。”
　　神龙子听得花倾城的话，怒火中烧，挥出一拳重重打在冰柱上，但是冰柱却丝毫没有变化。花倾城却道：“你不要浪费心机，冰块已经在此存封了二十多年虽比不上天山寒冰，却也坚硬无比。”神龙子怒目，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神龙子轻轻抚摸着这块已经冰封多年的冰柱，他似乎已经麻木，已经感觉不到冰柱的寒冷，只因为他的心现在更冷。他看着龙啸天那慈祥的面目，其实他对于龙啸天的印象早已经模糊，留在他心中的一幅幅的画面早已经被岁月的车轮碾得粉碎。他虽然每年也都会悄悄的回西域。但是那里一切都已经落败，他不过就是想要找回一点心理安慰。
　　现在，父亲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却如昨日黄花，一切都如梦境。站在父亲面前，他的心便觉得像是被无数刀剑深深刺入。他也已经忘记了疼痛，只因为他已经麻木了。他的手已经开始在颤抖，心底却升腾起一团火焰，仇恨的火焰。
　　花倾城咳嗽一声，他已经感觉到神龙子身上的怒火，道：“我说过，我恨龙啸天，我恨季明珍，我恨所有和他们有关系的人，包括你。”花倾城长叹一声，斜眼看着冰封的龙啸天。他的心底也有一团火在燃烧，嫉妒的火。
　　他开口接着道：“三十年前，江南武林中有两个后起之秀，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的父亲龙啸天。我出生名门，你们龙家却早已经落败。但是龙啸天却什么都比我强，似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心中总有‘既生瑜，何生亮’的嫉妒感。想必，你应该知道，龙啸天和季明珍乃是同门师兄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们花家和季家早已经定下亲事……”
　　花倾城又看着冰封的季明珍，接着道：“我是他的丈夫，但是，季明珍心中却只记挂着她的师哥龙啸天。你知道那种滋味吗？你知道我心中有多恨龙啸天吗？我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吃他的肉，还要杂碎他的骨头。”
　　神龙子在听，他的心也在滴血。
　　有情人不能够终成眷属，也是遗憾的。
　　父亲龙啸天和季明珍终究没有能够在一起，导致父亲孤独如一匹狼行走江湖，游戏人间。在那洛阳花会上，遇到李静琳。两个人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但是一入江湖深似海。阴差阳错之下，龙啸天还是没有能够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他更是成了整个江湖十三楼的堂主，成为江湖魔煞。
　　江湖就是父亲伤心地，因此他选择逃避，因而避居西域。但是，江湖客却从来没有忘记他的存在……
　　龙啸天原本可以无忧无虑的了此残生。他可以陪着妻儿逛一下集市，可以找南仙翁喝酒对弈，可以……一旦进入江湖，就永远是江湖人。一旦进入十三楼，就永远都是十三楼的人。
　　龙啸天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戏耍，遭到十三楼其他堂主的伏击。现在却被冰封在这地下冰窖中。
　　花倾城看着神龙子的脸色，接着道：“龙啸天知道得不到季明珍，便开始游戏江湖。我虽然得到了她的人，却永远得不到她的心。季明珍内心深处，放着的是龙啸天。你要知道，我才是她的丈夫。谁能容忍自己妻子心中想着别的男人。同床却是异梦，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他似乎要开始发狂，开口道：“这些耻辱，都是龙啸天带给我的。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哪里好，为什么季明珍就是不能够将他忘记。”
　　神龙子听花倾城言语，想到万善寺中听无望大师讲起过父亲和静琳师太的事情。想来那时候父亲知道了季明珍和花倾城的关系，也是无可奈何，便游戏江湖，开始以进京考取功名来忘却这份情债，不想却遇见了静琳师太。
　　神龙子看着气愤的花倾城，也开口道：“你心中感到气愤，留恋青楼，更是将荷仙姑娶进门，就是想要羞辱季明珍，甚而将她赶出花家，不是吗？”花倾城冷哼一声开口道：“不错，我就是想要报复。在她的心中，我却永远都不如龙啸天。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是一种莫大的羞辱。我虽有报复之心，却从未想到要将季明珍赶出家门。”他叹一口气，接着道：“季明珍带着花仙子，悄然离开了。却不曾想到她却在蝴蝶谷中住了下来。江湖上居然还称他们为‘小花家’。”
　　花倾城停顿一下，接着道：“后来我听说，龙啸天气愤之下进入了十三楼，并且得到霸天下器重，竟然做了龙堂堂主。龙啸天竟然色胆包天，欺辱了霸天下的女儿屠妙妙，成了十三楼的恶徒，逃离中原，跑到西域之地做起了买卖。”
　　花倾城斜眼看着神龙子，开口问道：“十三楼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神龙子咂一下嘴，开口道：“知道一点点。”花倾城点点头，却接着道：“霸天下欲要称霸江湖，却遭到江湖名门正派的袭杀，死于非命。霸天下临终前，欲要将龙啸天从西域召回，让他重掌十三楼。其他十几位堂主各怀鬼胎，岂肯俯首称臣。他们对龙啸天是又恨又怕，都不想让他回到中原，他们便密谋在半途劫杀龙啸天。”
　　神龙子在万善寺中早已经听无望大师讲起过这段事情，却未曾想到花倾城从什么地方听得这些鬼话，并且句句都是侮辱父亲的言语，心中更是气愤。
　　花倾城接着道：“我听此事之后，心底却也了开了花。我多么盼望着龙啸天死在我面前。我得知此事，便连夜疾奔西域。我到了西域，却听说季明珍早已经将他的儿子，也就是你这个小畜生带走了。龙啸天已经启程赶赴中原……”
　　花倾城的脸上却显露奸邪一笑，道：“我当时气愤至极，没有能够亲手将其毙命。正所谓‘脚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想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当我气恼的要返回中原时，却遇见了龙啸天。”
　　花倾城低声奸邪一笑，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他看着冰封的龙啸天，接着道：“你知道吗？你父亲身中一百零八刀，全身上下都是血口，衣服都已经染成了血红色。他的手筋脚筋都已经被十三楼其他堂主挑断了，躺在杂草丛中，奄奄一息，低声呻吟……”
　　花倾城看看自己的一双手，哈哈一笑道：“我便用焱淼掌的寒气将他冰冻起来，悄然带回了四季山庄。龙啸天留在四季山庄，却也有些不便，我需要找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将他藏匿起来。”
　　花倾城看着冰封的龙啸天的尸首，哈哈一笑，似乎在嘲笑着龙啸天。但是却也刺痛着神龙子的心。他接着道：“我花重金将这里改成了一个秘密的冰墓穴，用来保存龙啸天这具干尸。这座墓穴，绝对不亚于任何王侯将相的坟冢。纵观整个江湖，又有几人能够有如此待遇。我对你父亲，也算不薄吧？”
　　花倾城言语中甚是得意，神龙子却觉得像是受了无尽羞辱。他怒喝一声，轻轻一挑，将木桌上的长刀握在手中，纵身跃起，直刺向花倾城。眼见的长刀袭来，花倾城哈哈一笑，道：“神龙子，你何必动怒，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他话说完，身形一转，犹如鬼魅便躲开了神龙子的一刀。
　　只听得“当”的一声响，神龙子手中长刀深深的刺入了冰块之中。
　　花倾城道：“神龙子，你可知道，这些刀啊，斧啊，鞭子之类，是用来做什么的吗？”神龙子心中气愤，那里有心思去想如此事情。花倾城哈哈一笑，道：“那么我来告诉你，每当我想起龙啸天和季明珍，我便要来这里，就用你手上的长刀去发泄我的伤痛。”
　　神龙子一听，心中一沉，更是怒火中烧，没有想到父亲死后却还要受到如此不堪的侮辱。神龙子想到花倾城会用这些兵刃去劈砍抽打自己的父亲，仿佛每一鞭子都是抽打在自己身上一般。花倾城开口道：“就算是隔着冰层，我也一样可以发泄我的不满。就算是死了，他们也无法逃避这种惩罚。”神龙子怒骂道：“花倾城，你简直就不是人。你就是个畜生。”
　　花倾城却冷冷一笑，奸邪一笑，道：“我不是人，我是个畜生，但是这一切都是龙啸天和季明珍所赐。我报复季明珍和龙啸天，难道说他们没有报复我吗？”花倾城冷哼一声，看着季明珍，道：“那一年，季明珍深夜来访，将鬼影子那小杂种劫走，难道不是在报复我吗？别人不知道是她，难道我还不知道是她吗？”
　　神龙子听得花倾城对荷仙姑的言语知道，是季明珍深夜将鬼影子从四季山庄劫走。他想到花倾城的阴险，明白了季明珍劫走鬼影子的原因。想来季明珍因故离开四季山庄，心有不甘。得知花倾城又得一子，心中记恨，便将孩童劫走，以发泄心中痛苦。
　　造化弄人，鬼影子却不是花倾城的骨肉。
　　花倾城接着道：“季明珍将那个小畜生在我身边带走，我本来是应该好好谢谢她的。但是，她是要来报复我才这么做的。你应该明白的。她离开四季山庄，本身就是对我的背叛，我本不想对她痛下毒手。但是她既然想要报复我，那么我就让她不得好死。”
　　神龙子知道花倾城早已经发疯发狂了，甚至已经失去了人性。他为了报复，到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地步。
　　花倾城道：“每次鞭笞龙啸天，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他和季明珍在一起的画面，那是我永远都不能容忍的。我悄然来到蝴蝶谷外，那一天，季明珍要上山采药……”神龙子未等他将话说完，插口道：“你居然对季阿姨下狠手，将她也劫掠到此，竟然也将她冰封在冰柱里面？”他的声音已经哽咽，带着痛苦的哭腔。
　　花倾城点点头，道：“神龙子，你就是聪明，但是聪明，有时候也会是一种烦恼。他们不是有情人吗？有情人真的能终成眷属吗？不能的。他们不是彼此都爱着对方吗？相爱简单，相处却很难。那么我就让他们永远的待在一起，不也算是功德一件吗？”神龙子却叱喝道：“你让他们永远的看着对方，却永远都得不到对方。这不是功德，而是一种惩罚，是一种罪孽。”
　　花倾城哈哈一笑，道：“你认为这是罪孽？但是我就是认为这是功德。有情人在一起，功德无量……”话说完，又是一阵笑。
　　神龙子整个身体都似乎在燃烧。他握紧双拳，已经听到自己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他猛然间挥起一拳，直击向花倾城。这一拳用尽了神龙子全力，他已经将满腔怒火都融进在这一拳中。他要为自己的父亲，为季明珍报仇。花倾城见状，反手也推出一掌，迎面相迎。拳掌相交，两人都被对方的内力逼退了两丈。
　　神龙子纵身跃起，瞬间又推出十几掌，花倾城也不甘示弱，反手也挥出十几掌相迎。神龙子本就内力深厚，水牢中已经将邪神的烈焰寒冰掌熟记于心，掌法凌厉。花倾城祖上迫害邪神，已将烈焰寒冰掌占为己有。
　　花倾城也是习武天才，将这套焱淼掌练到炉火纯青的境地，两人旗鼓相当，一时间却也难分胜负。
　　一炷香功夫，神龙子和花倾城已经拆招一百零八掌，却还是伯仲难分。两人都是怒火冲天，神龙子欲要为父亲和季明珍报仇，花倾城却将所有仇恨都转化到神龙子身上。
　　两个人内力都已深厚，同时纵身而起，只听得“哐啷”一声巨响，两个人却都冲破了冰窖飞身而出。
　　花仙子和杨水仙等众人都记挂神龙子的危险，徒手扒开坍塌的房屋欲要救出神龙子。众人也都动手，将破烂瓦砾挪开。所有人都相信，神龙子一定还活着。神龙子就像是猫一样，足足有九条命。即便是想要拿走他一条命，都绝非易事。
　　只听得“咚咚”两声巨响，所有人寻声看去，却见的两个人从院中湖心出飞了出来。仔细看去，却是神龙子和花倾城。杨水仙见到神龙子无恙，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她的脸上却挂着两行泪。
　　花仙子见到花倾城和神龙子对决，心中却紧张万分，一边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神龙子，一边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想喊话，却又喊不出口。她知道无论喊谁，都会令其分心，从而落败受伤。神龙子和花倾城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受伤害。她更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击伤对方。
　　疯婆婆癫大师也都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的看着神龙子。鱼鹞子搀扶着自己的父亲鱼鹰子，秋紫衣搀扶着静琳师太也都关注着神龙子，他们都在心中默默的为神龙子加油。
　　海爷立在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竟然多了一把瓜子，正在慢悠悠的嗑着瓜子。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高手如此对决。
　　神龙子是他的朋友。对于花倾城，他虽已经割袍断义，但是他却也依然无法改变，从四季山庄生长且走出去的事实。他希望神龙子能够全身而退，但是却又不希望花倾城落败。
　　花倾城与神龙子对决，不能有丝毫分心。花倾城看见地上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自己，心中甚是担忧。他知道下面的人都是神龙子的朋友，而自己已经众叛亲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援手。他知道，自己和神龙子难分伯仲，无论输赢，都已经难逃一死。每个人都怕死，这是天性。每个人却都注定要死，但是花倾城却不想死，更不想死在神龙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