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心牢难破下

    西门沐容带着七个女儿轻轻的离开，整个卧室又陷入沉静中，持续了好几息，听到嘶哑着喉咙抽泣声，时不时吸着鼻子，不是闷在被窝里呼吸困难，却如同呼吸困难。
    情无畏掀开被子，坐在床上，哭肿了眼睛，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眼泪。
    “为什么明明恨那老贼，为什么明明恨这里，恨这里所有的……为什么会心痛？为什么会感动？为什么会心里难受？她说的每个字都让我难受，心痛得很！”
    “她是那老贼的女人，她们都是那老贼的女儿，我为什么会心痛，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她是那老贼的女人，我应该连她也恨啊，可我却连半点恨意都没有，只有难受，深深的难受，知道她难受，我更难受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难道，我对她们也有感情？不，不，我不过是刚刚认识她们而已。有感情的是东方无敌这个傻子，不是我情无畏，不是我背负深仇大恨的情无畏。”
    “我情无畏对她们只有恨，对整个东方世家只有恨……恨整个神龙帝国，恨啊……”
    “屠杀我英岚王国无数将士，践踏我英岚王国无数百姓，焚烧我英岚王国近半房屋……此仇不共戴天！恨不得啃他肉，喝他血，握着他的骨头敲锣打鼓……”
    “国破家亡！国破了，就破了，稷家的国，灭了就灭了，可家也灭了，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长久的寝食难安，全是东方老贼这狗东西造的孽啊，满手血腥，就算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偿还顶罪！可这老贼偏偏活得好好的，偏偏没有死掉，连龙家都没有解决他。”
    “龙家的酒囊饭袋，云龙大帝那个废物，被个小小的家主骑在头上拉屎了，都不敢吱声，废物，废物，堂堂神龙帝国的大帝，原来才是玄皇大陆最大的废物！”
    “好人有好报，坏人迟早遭报应！”
    “哪个混蛋说的，全是骗人的，全是骗普通百姓的，全是骗弱者的！”
    “东方老贼都没有死，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东西，坏得流脓的东西，都活得好好的……我英岚王国那么多无辜的百姓，都死得不明不白，莫非都是坏人？他们是坏人，那还有好人吗？”
    “恨啊，恨啊，我恨啊！”
    “东方老贼，我不杀你为我爹爹报仇，我誓不为人！”
    情无畏这是多么矛盾的矛盾！杀这辈子的父亲替上辈子的父亲报仇！多么矛盾！
    极端的仇恨，情无畏跳下床在卧室里来回走动，正处于疯狂的幻想中，又如何冷静得下来！稍微冷静下来，遏制了仇恨，又会让自己生不如死，反正是左右都生不如死！
    情无畏哭花了眼睛，眼前模糊一片，衣袖抹掉了，一会儿又模糊了，没完没了……
    “这个废物身体有病，眼泪如此容易出来！老子上辈子受尽酷刑折磨，半滴眼泪都没有掉，这个女人几句温言细语就哭得稀里哗啦，实在是窝囊至极。这身子有毛病。”
    “这不仅是个废物身子，还有毛病，有了这毛病，从此以后休想抬头挺胸做男人！废物！”
    情无畏又想起昨日在上辈子的杀父仇人面前掉泪的情景，忍不住浑身打了哆嗦，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丢脸，是因为窝囊，在深仇大恨的仇人面前掉眼泪，那意味着什么……
    “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情无畏不停的拍打床沿，好像自己流泪的样子已经被那些曾经为了守护家园不被侵略而战死的将士知道，被奋勇杀敌而死去的族人知道，被自己领导无方，枉死的数百壮士知道……
    “他们肯定都在笑话我……不，他们肯定都在鄙视我，肯定有人在恨我，恨我与魔鬼同在，恨我做了叛徒，恨我为了活命连国仇家恨都忘了……他们应该恨我……恨……我……”
    “我现在与在富人家乞怜的狗有何区别？我不过就是只狗，上辈子像只丧家之犬东躲西藏，隐姓埋名的，连祖宗的姓名都被我玷污了。我不是窝囊废，谁是？”
    “我是窝囊废……我是窝囊废……我是窝囊废……”
    情无畏失魂似的哭着，越来越无力……无数个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万万双眼睛怒目相向，万万张嘴巴大骂大吼，万万很手指指指点点，万万个人，阴云密布，万万个声音，惊雷震震，心魂剧颤，心魂如同进入了死牢，无能为力的瘫软了下去，趴在床沿上……
    “这世上最该死的就是我，为何我偏偏又活了过来？天打雷劈了我，千刀万剐了我，剥皮抽筋，死万万次也不足以弥补我的过错啊。一直以来，我还怨恨稷王的后代，怨恨他们国难当头不知挺身而出冲在最前面，反而敌军尚未攻城，仅仅是兵临城下，就带着王族财宝逃走了。置王国不顾，置将士不顾，置百姓不顾，置祖宗家业不顾，死千千万万次都不足以平民愤！”
    “我呢？一将无能，万骨枯！罪该万死……”
    情无畏越想脑袋越乱，稀里糊涂起来，有点晕眩，有点无以为继，小小身板已经被压得直不起身子。面如死灰，神情呆滞，看似万物已经无所谓，其实是身负太多，不堪重负的暂时遗忘放弃，同时是对自身行为的深深怀疑，无论如何想来，都无以为继……
    世人多是糊里糊涂的过完一生！
    有的是迷迷茫茫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的，走了一辈子，也看了一辈子；
    有的是事先有明确的目标详细的步骤计划强有力的执行力，得偿所愿的往往是这样的人；
    有的是目标太大，与自我的能力出入太大，有的是能力足够，却因自身的懒惰，执行力的不彻底，造成事情尚未付诸实践就在自我的思绪里死了千万遍……
    目标在前，却因思绪的无以为继，造成不断的自我否定，以至于行为上的停滞不前。
    这样的人多是幻想狂！
    情无畏就像个幻想狂，上辈子这样，这辈子又这样。
    无尽的愤怒仇恨促使着他永远的不甘心不妥协，却因敌我实力的悬殊与自我能力的欠缺，只能通过无尽的幻想在无尽的痛苦中找到滴点满足，暂时的满足。
    在无尽的幻想中，上辈子，东方鸿天就已经被他杀了千万遍，神龙帝国也灭了无数次……
    哎，若是一个痛苦到极致的人能够在无尽的幻想中活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在情无畏无尽的幻想中，东方鸿天又被他砍掉了头，拿着头颅祭奠那几千个族人，那几十万个战死的军士，那几百万枉死或流离失所的百姓，他只想将头颅拿到父亲情河的坟前，那会儿，他是昂首挺胸的，是顶天立地的，是无与伦比的，是英岚王国的英雄，受万万人崇拜的……
    哪怕立刻死去，也能瞑目！最好在最风光的时刻死去，那就风光了一辈子。活着，继续活着，谁知道会不会心里膨胀，谁知道会不会干出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谁知道……
    “东方无敌，东方无敌，我杀了你老子，你那混蛋王八蛋老子，你那王八蛋老子罪该万死，玄皇大陆最可恶的人屠，满手血腥，全是普通百姓的血，早该天打雷劈了。奈何老天不仅眼瞎，还专门欺负弱小，简直是强人养的一条狗。最该灭掉的就是头顶的天！”
    “你要杀我报仇，那就杀吧。我只要杀了你老子，灭了神龙帝国，屠了神雷帝国，你想怎么杀我就怎么杀我。你为自己老子报仇，天经地义，我为我老子报仇，也天经地义！”
    “你要是心慈手软不杀我，我都会瞧不起你！杀父之仇！杀父之仇！杀父之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不能亲手手刃仇人，哪怕你活一万岁也会有遗憾！”
    “别说过了一辈子，过了一万辈子也要灭杀了仇人！”
    “千万别相信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那都是骗穷人骗弱者的口号！”
    “穷人越狂暴，权贵富人们越胆战心惊，怕呀，怕起来造反，抢走他们的资源财富啊。少数人占着大多数资源，多数人却只能在少数的资源里争夺苟活，不公平！”
    “我会砍掉你老子的，那畜生的头，祭奠我死去的爹爹，你到时候也砍掉我的头，祭奠这畜生，我不怪你，反而会感激你，早死早解脱，活着真是太累了，太没有意思了！”
    “你不知道，兄弟啊，活着真的太累了，太没有意思了，上辈子我都想了结自己，早死早解脱。你老子掐住我脖子的时候，生生焚尽我的时候，我虽然有不甘，有痛苦，但是更多的是解脱！活着，有时侯，就这么稍微多想想，我都感觉到累！看不到滴点希望！”
    “这希望对我也没有用，还是早死早解脱的好！最好这次能够死彻底，不要再活过来！”
    “若这是噩梦，肯定是最后的噩梦，这是最毒的噩梦！我既然与你同用一具肉身！你可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荒缪的？纵然在无尽的噩梦里都没有想过！”
    “我不过是他人的梦！”
    情无畏想着想着，累了倦了，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