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态度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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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允修拿起手中的刑部驾帖看了又看，就好像是一把尖刀扎进了胸膛一样，久久不敢松手。
　　上面落款的是张鲸的名字，张允修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二哥，父亲大人的丧事才刚刚办完，如今宫里就有人来调查。你我恐怕危险了，该如何办才好？”
　　驾帖既出，缇骑随行的道理张嗣修不是不清楚。但看自己的五弟如此惊慌失措，连带着自己的内心都有些慌张。但又强装镇定的答道：“你先不要慌，冯公公与父亲生前交往尚可。司礼监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的，你我静观其变。”
　　“哥！”张允修忍不住大喊到，手里那张薄薄的，写满文字的白纸也被捏得皱巴巴的。手汗顺着纹路很快就浸湿纸面，然而就算如此，张允修还是辩解道：“这上面的佥签不是冯公公，而是张鲸呐！你还看不出来吗？”
　　张嗣修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这一次皇帝绕过了司礼监的几大太监。对于张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往往皇帝这样做就意味着司礼监将会有更大的人事调动。或者说直白点，冯公公的地位可能不稳。
　　“就算看出来了，你能怎么办？”张嗣修说了一句非常丧气的话，不过还是安慰了五弟，“先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总该把人接进来才对。父亲是首辅，他们现在还不敢怎么样！”
　　“这……哎……”张允修欲言又止，从自己接过驾帖到现在，锦衣卫连大门都没有踏过半步，也算是给足了张家的脸面。若是平常官员家庭，通常锦衣卫都是象征性的亮一下帖子，随后就进宅子办事。
　　张允修还想挣扎几次，但却发现这是于事无补的。随即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向大门口走，由于服丧的日子还没过。两兄弟自然不敢脱掉最外面的斩衰，他们就以这种孝子孝男的打扮，接见皇宫派来的人。
　　“让各位久等了，家父刚去世不久，不得不以此装扮见客。”张允修轻轻推开那道并不怎么宽大的黑色门扇，用了极尽委婉的语气表示出自己待客不周的敬意。
　　看着屋外那一片圆形飞盘铁帽上挺立的两重孔雀翎，张允修纵使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心虚，已经没了血色的面目现在变得更加煞白，语气中透露着一股难以言表的迟钝。
　　“张司丞见外了，首辅大人身前就是陛下的恩师。我们再外面多等几个时辰也是应该的。”徐麒提着绣春刀，两手做拱拳姿势。此言听上去有些安慰的味道，不过领头的那几个锦衣卫也同时上前一步，遮挡了张允修远眺的视线。
　　“那是……那是……”张允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又将另一半门扇完全打开，对徐麒说道：“几位里面请。”
　　随张允修来到前面小院的张胖子马上就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并不是什么杀戮气，而是一种浓浓的钱香味。张胖子多年以来在京城办差，早就练出了这种异乎常人的本领，他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有钱。
　　方胖子故意放慢了脚步，让那几个力士走到最前面。一手挽住王冰的胳膊，嬉笑说道：“哎哎！小国舅看见了吗，大户人家啊，油水肯定是少不了的。”
　　“何以见得啊？”王冰压低了声音，笑着问。
　　张胖子用下嘴巴皮点了一下堂上的那两根大柱子，它们都是通体的黑色。又说：“看见了吗？檀木的，可不便宜。一个小小的六品京官，他哪来那么多的钱装潢宅院？”
　　王冰也看出了些门道，那些堂上的家具还都是楠木雕刻成形。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得到的，也难怪会让锦衣卫来查一查。
　　“你是？”里面的张嗣修阔步迎上来，直接问最前面的那个锦衣卫百户。
　　“在下徐麒，奉皇差来此搜查。”徐麒回话道。
　　“搜查？可笑，这里有什么可搜查的？”张嗣修摊开了双臂，“难不成大人你怀疑我弟弟的家里，藏了逆臣奸党？”
　　徐麒知道这是他在插科打诨，这样的人面对的多了，显然处理起来就有些游刃有余。“那倒不是，兄弟几个也都相信张太师一家人的作风。只可惜朝廷最近有人风言风语，皇上被吵的烦了，就叫哥几个过来看看。”
　　“朝廷？不是罢朝了吗，又是谁风言风语？”张嗣修只觉得有些好笑，好一个敷衍的态度，估计这样的措辞眼前的百户用了很多次。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像是照着书本念一样的娴熟。
　　“这你就不用管了，既然是皇上的命令，你我也不太好违背不是？弄僵了对谁都没好处，当然，若令弟真是清白的，兄弟几个也会替他讨个公道。”
　　徐麒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不耐烦，大家都是明面人，互相意思意思也就可以了。真要意思起来，那大家也都没了意思。
　　“哼……好一个朝廷的鹰犬！”这个时候，张嗣修又变得正义凛然起来。其神情和那些在大年初三，情宇轩酒楼里的高雅人士们如出一辙。“家父也才刚刚下了土，我倒是想问问百户倘若查不出来，你是打算怎么处置那些风言风语的人？要知道，这可是家父，还有皇上呐！”
　　“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徐麒再也没有和对方谈下去的耐心，动辄就搬出皇上这座大山，这是关在诏狱里的那些人常用伎俩。
　　“查！”徐麒只说了一个字，顺势还挥了挥手，示意后面的人搜查整座家宅。
　　王冰当然是不屑于干这种事的，自从妹妹当了皇后以后，王家是平步青云。来自帝王的赏赐已经让他无了生计上的忧愁，但是方胖子不同。
　　苦苦等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么个肥差。要不说这人就是属耗子的，一点油腻的东西都能闻出来，带着手底下的人马上开始翻箱倒柜。
　　“小心点！那墙砸烂了可不好砌！”张允修几乎是咬着牙齿说。
　　可惜方胖子已经顾不上旁人说什么了，直接喊道：“给我砸！”
　　力士们三下五除二用铁锤砸开了厚厚的隔墙，而在这墙里，工部宝源局铸造的，那些白花花的官银就像是小溪流水一样滚落出来。
　　这些元宝每一个的分量都有十两，中间凸起的部分上有阴刻文：“大明元宝”四个大字。这四个字两侧又有小字，右边是“万历己卯年”，左边则是“银作局制”。
　　这些元宝闪耀出的白色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但即便是这样，王冰还是清楚的看见，方胖子在元宝流出的一瞬间，马上就抄起了三五枚塞进自己的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