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铁皮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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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凌乱的太极殿里，禁军正在清理尸体。皇上被一众太监扶上龙椅，拉住邬云崖的手感慨道：“今日幸好有爱卿在，不然这个逆贼就要得逞了。朕实在是后怕，爱卿今晚就留宿在宫里吧。”
邬云崖推脱道：“今日一战，微臣坚持到最后已经力竭了，多亏王朝将军及时赶到，微臣的功劳不足一提。请皇上允许微臣回府休息。”
他一身官袍纤尘不染，面上依旧清风朗月，丝毫看不出苦战到力竭的样子。
皇上顿生不快。
留宿宫中是他的赏赐，是他将邬云崖当成心腹重臣的信号。
过去得此恩赐的臣子哪个不是跪下叩谢皇恩的？怎么邬云崖不仅不感恩还要推脱！
真是不识好歹。
皇上面色渐冷，也不想放下身份再劝他，随便颁了些金银器物的赏赐就让他回去了。
一旁侍立的太监连忙为他换了盏热茶。
皇上喝了一口，又招来王朝勉励一番，见他跪在殿中自陈没有保护好皇上痛哭流涕着叩谢隆恩，心里终于舒坦了一点。
太极殿四周窗户全被打开，尸体伤员也都被运走，可空气中还是残留着浓烈的血腥味，几根立柱上布满刀剑砍过的痕迹。
皇上扫视一圈后决定回后宫歇息。
他招来总管太监吩咐了一番，又让王朝领着一队禁军随行保护。
一双双军靴踩在后宫石板路上，路过的宫女无不战战兢兢地躲开这些禁军，等人走过后，再互相交换一个心有戚戚的眼神。
皇上被此次行刺之事吓到了，连带着不再相信十六门御林军，特命禁军守卫皇宫。还让总管太监负责搜捕后宫中可能参与此案的嫌犯。
可以预见的是，直到皇上得到满意结果前，这场清洗行动都不会结束。
清宁宫。
贵妃已经得到康王谋反失败的消息，此时也不敢再和平日一样诙谐逗趣，规规矩矩地行礼后扶着皇上坐到榻上。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慰，心里盘算着如何清理康王在军中的残余势力。
殿外，还潜伏着的妖族假太监寻了个由头，拉着司牙躲到一处小天井谈话：“大人！刚才在太极殿里多好的机会啊，皇上对我们这种太监没有防备，我绝对能得手！”
穿着一身太监制服的司牙轻声解释道：“那个邬云崖学过法术，你不是他的对手。况且真动起手来他不怕暴露身份，我们不行。”
他看了一眼皇上与贵妃歇息的房间，又说：“皇上怕死，安排禁军团团包围住了清宁宫，可他房间里却只有两个随侍的宫女。你的原型正合适潜入暗杀。”
假太监点了点头。
深夜。
月亮被薄云掩盖，洒下的黯淡月光无法照亮清宁宫中的每处阴影。
在正殿横梁上，有一条绳状黑影飞速窜向内室。
门口守夜的两个宫女困得直歪头，忽有一丝冷风从没关紧的窗户外吹进来。其中一个宫女被冻得清醒了点，嗔怪地瞪了负责关窗的同伴一眼，懒懒地起身往那扇窗走去。
梁上的黑影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窜入薄纱帘帐。
宫女关严窗户，检查了一下炭盆，又坐回门口发呆。
薄纱帘帐内就是黄花梨雕刻的大床，皇上搂着贵妃躺在上面。
黑影落到地面，变回人形，正是那个假太监。
他的原型是蛇，长相偏阴柔，所以当初司牙安排他假扮太监入宫潜伏。
他垫着脚，轻轻撩开床幔，右手高举匕首朝皇上心口狠狠刺下。
只听“当……”一声闷响，一层鎏金色金刚罩隐隐浮现出来。
他被那股力量反震得倒跌出去，打翻了花架，花盆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门口宫女当即小声询问：“皇上，可要人进来服侍？”见里面没人回答，她有些紧张地和同伴对视一眼，一起撩开纱帘，正看到假太监再次刺向还没完全清醒的皇上。
“啊！！！！！！有刺客！！”
尖锐的女声划破清宁宫的寂静。
假太监听到殿外传来甲胄声，知道禁军马上就会冲进屋护驾，留给他的时间只有短短数秒！
他目光凶狠地扑向躲在床铺角落里的皇上。
皇上眼看已经避无可避，一把拉过身旁闭着眼睛尖叫的贵妃挡在身前。
“噗……”
匕首刺入贵妃胸口，带出一捧血花。
贵妃茫然转身，嘴里喷溅出的血染红了皇上整张脸。她复杂难言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倒在了他身上。
皇上被那一眼看得心中一空，又立刻意识到自己还没脱离险境，顺势把贵妃的尸体当盾牌挡在身前，让那刺客的下一刀也落了空。
假太监迟迟没有得手，血脉中的妖族之力喷薄而出，双眸血红，脸上浮现出妖化的鳞片。他毫不犹豫地抓住贵妃垂落的胳膊一把扯开她的身体，抛掉匕首直接伸出尖利双爪抓向皇上。
皇上被他不人不鬼的样子吓到失魂，却见那双泛着寒光的利爪在触及他身体时，被一层鎏金色金刚罩挡住了。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他惊骇莫名，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看向手腕上一串正发出微光的佛珠。
那是先帝临死前交给他的遗物，据说这串佛珠是法华寺住持进献给先帝的！
他看到刺客彻底妖化的脸，心生庆幸。
庆幸他遇刺后觉得晦气，吩咐总管太监请法华寺的和尚入宫做法驱邪，还把这串佛珠戴上。
没想到这随手之举居然真的救了命！
他果然是天命所向的真龙！
假太监看到他手上的佛珠，目眦欲裂，眼神愈发疯狂。
“哗啦。”一声巨响，司牙撞破窗户冲了进来。
“快走！”司牙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要化光飞遁。
然而来不及了，流光刚升上半空就被一层隐隐浮现的屏障挡住，清宁宫四周传来一片恢弘佛号：“阿——弥——陀——佛——”
大开的宫门口，身披金红袈裟的和尚左手拄杖，右手结印，不含任何感情地对半空中现出身形的两个妖族说：“两位施主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在他两侧，几十个灰衣和尚逐渐围拢清宁宫，空中的屏障也愈发清晰起来。
假太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法华寺中烧死无数同族的那把火，只觉浑身骨头都痛了起来。
司牙眯着眼，用尽全部法力一掌印在半空中的屏障上，趁阵法未成，屏障不稳之际，将抖如筛糠的假太监从破开处抛出，他自己却被反震回地上。
宫外，和尚们终于合拢，空中屏障再无破绽。
司牙落地后变回原型，白狐冷冷地瞪视宫门口的和尚：“悟正老秃驴，你居然还活着。”
悟正外表看上去只有三十许，其实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垂眸说：“贫僧还以为施主自二十余年前侥幸逃脱后，会洗心革面，隐居山林。没想到施主的执念居然这么深。”
“如果我隐居山林，那么谁来为当年被你们屠戮殆尽的妖族报仇？谁来让妖族光明正大地生活而不是一现身就被打死。”
“妖族本性嗜血无序，常有吸食人族精气之举，残害百姓无数。普通人在妖族面前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好团结一致抵御。此事确实无分对错，只是贫僧既然托生成人，那么自然要为人族尽力。”
“呵呵，你说得对，这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罢了！”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清宁宫外的和尚没有停止念咒，他们头顶的屏障越来越低，越缩越小。
司牙知道自己今日被围困在此，绝无幸免的可能。但他不愿成为阶下囚，高昂着头颅望向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月亮，轻声自语道：“真想再回去看一眼啊。”
说完直接自爆内丹，顷刻间血肉炸为飞灰。
悟正没想到他如此刚烈，来不及出手阻止，只能看着那些灰烬被微风吹散无踪。
“师叔，怎么办？现在他死了，我们就没法追查其余妖族下落了啊！”他身旁的灰衣和尚苦恼道。
“无妨。贫僧早有准备。”悟正说完，手中法杖顶部中空部分渐渐亮起微光，凝成团状，隐约可见其中有狐状光影扑闪。
这是佛宗秘宝，可以凝结死去之人散逸的魂魄。
悟正没有急着处理司牙的魂魄，他先进殿中见了皇上。
皇上今日连遭两劫，尤其刚才直面那身披蛇鳞的怪物，更是让他几乎吓飞了魂。等悟正念了一遍清心咒后，皇上才终于镇定下来。
他被太监扶到偏殿软塌上休息，一路拉着悟正的手不肯放，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串佛珠。
悟正让另一个灰衣和尚留下来开解皇上，自己走进旁边空着的煮茶间，手掐印决，施展搜魂秘术。
昏暗的小隔间里顿时鬼影绰绰，普通人听不到的魂灵嘶吼声回荡不绝。
良久，无风自鼓的纱帘才平息下来。法杖中的光团泯灭了，司牙残余的魂魄经历过搜魂秘术后彻底消散。
悟正挣开双眼。
他通过搜魂秘术，看到了司牙记忆里的一些片段。
有那个名叫行聂的蛇族假太监，有潜伏在京兆府里的柏洲，还有明明是普通人却拥有比司牙更强法力的京兆尹邬云崖……
他已经猜到那个逃脱的假太监会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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