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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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定海认真的听讲，学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心，比任何时候都要上心。
    这一刻，对于六岁的他来说，查字典，是他的全世界!
    而就在曾今，他的全世界，是父亲被人抓出去打，以及砍柴做饭，干农活……
    第一次，他体会到了高级的快乐，明白了什么叫做知识的海洋！
    王定海从生涩到熟练，运用起了字典之后，李风起又拿出了一本书：
    “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王定海查了两次字典后，给出了一个答案：“十万个为什么。”
    “你看你，六岁了都还没见过外边的世界，六岁了都还没走出过大山。那么你想不想知道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想！李老师，我做梦都在想。”
    “那么这本书就会大概的告诉你，外边的世界，大概是一种什么样子。它会以一种你能理解的方式，去解释这个世界。去看这本书。”
    王定海兴奋的捧着这本书：“好，老师！”
    李风起微微一笑：“但是这本书是老师花费大代价，从城里借来的哟。只能借给你三天的时间，懂不懂？你只可以去看三天，三天后，要还给人家的。”
    “啊？”
    王定海眼泪汪汪的哀求的看着李风起，视若珍宝的紧紧的将《十万个为什么》这本书，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本书捧在了怀里，眼泪汪汪的请求到：“才三天，可不可以多两天……”
    “不可以哟。说三天就是三天，所以这三天，所有的知识就封印在这本书里啦。三天时间，定海啊，你能挖掘多少，就看你自己了。不认识的字儿，查字典。好嘛？”
    “好！”
    孩子紧紧的捧着人生中的第一本书。
    认字儿，就从这里开始！
    成熟的书没必要，他看不懂。
    儿童的书籍，他不需要，王定海比普通孩子都要懂事。
    十万个为什么，却可以让他初步的认识这个世界，让他知道在干农活、父亲被人打、还债的事情之外，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很多很多的事情和疑问。
    交由他去探索……
    激发起他对‘干农活、还债’之外，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
    而如果这本书随意的交给他，也许他不会珍惜。他的世界里，没有珍惜这个概念。
    所以，三天！
    三天的时间，他必定会废寝忘食的，意犹未尽的去贪婪的吸收人生中，第一次吸收到的知识……
    82章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村支书偷偷的探头进来：“李老师，还在上课啊？”
    “嗳，支书。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村支书有些复杂的看了眼捧着书本，目不转睛的王定海，然后勾了勾手：“你出来，我给你说。”
    “|怎么啦？”
    站在门外，村支书叹口气：“王成国，吊死在村口了。上吊了。唉。怎么这么想不开啊，那么大个男人，出去打工挣钱给人家还就是了。上吊了，太想不开了……”
    李风起一愣，看向了村口的方向，隐约听见了村民的人声鼎沸和议论声。
    沉默了一会儿，李风起说：“那你现在进去，告诉他吧。”
    “他这么小的年纪，我怕支撑不住……”
    “支撑不住，也必须支撑！从此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凭什么支撑不住？他有什么资格不去支撑？他是男人，当现实来临的这一刻，他就必须站出来。既然无法改变命运的残酷，那就挺直了腰杆，去面对暴风雨的洗礼。否则，他也会倒下去。他们家，未来谁去站出来！”
    村支书愕然看着李风起：
    “李老师，你……唉，有时候感觉，你太理智了。太冷血了。”
    李风起摇摇头：“不是我冷血。逝者已逝，生者节哀。如果他永远不站起来，那他未来怎么办？永远活在阴影之中吗？”
    “唉！”
    村支书叹口气，走进了教室之中：“定海啊。”
    王定海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村支书。
    村支书说：“我给你宣布个事情。”
    “啊……”
    “你爹，去世了。”
    “哦。”
    王定海麻木着。
    村支书叹口气：“就在村口……”
    王定海猛然站了起来，像是个疯子往出去跑，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眼泪涌了出来。
    李风起看着他跑进夜色，然后默默的跟了上去……
    村口，王国成的尸体已经被人放了下来。周围一些看热闹的村民，已经散去了不少。
    王定海蹲在父亲的身边，喊了两声：
    “爹！”
    “你别睡了。”
    “爹，你醒醒呀。”
    “我听话了，我跟李老师好好学了。你别睡觉啊……”
    王定海拍打着父亲的尸体，只是冰凉，什么温度都没有。
    忽然，王定海嚎啕大哭：“爹。呜呜呜。我叫不醒你了……”
    “爹，你这么爱睡懒觉，我天天早上叫你……这一次，我叫不醒你了。”
    “爹，你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爹……”
    “……”
    李风起和村支书站在远处看着，没有走过去。两个男人站在这夜风中，都在擦着泪水。
    夜风中，那个孩子幼稚的言语，像是刀子一样扎进他们的心脏之中。
    村支书叹口气：“唉。造孽啊！”
    李风起喃喃自语着：“老师无法改变你目前所处的环境，以及目前你遇到的残酷与童年的不幸……可老师，一定会改变你的未来，从此，你必定幸福与快乐，这是老师给你的保证。”
    “走吧，王成国，你走吧。你儿子，以后，我管了！”
    “他会活出头的，他不会像你一样的，他会成为你家族最骄傲的星辰的，你走吧。”
    ‘呼——’
    夜风吹袭。这，似乎是冥冥之中王成国的回应。
    83章
    李风起推着一辆木板车走了过来：“先为你爹收尸吧。入土为安，支书说就埋在你们的祖坟里。”
    “李老师……”
    王定海泪眼朦胧的看了眼李风起，然后说：“李老师不要帮我，我自己来。我要自己来。”
    李风起沉默了一会儿：“好！”
    然后，就只是看见王定海吃力的将自己的父亲往木板车上拖。他的身高才到他爹的胯部，可是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拉扯着，扛着他爹往板车上移动。
    李风起真的没有去帮忙了。
    他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这个孩子内心的想法了。
    在他的世界之中，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亲人，就是他爹。他的所有的世界观和记忆之中，没有任何人对他们的家庭伸出过援手。
    所以现在他爹死了，他也不想让人对他伸出援手了。他想自己，送他爹最后一程。
    王定海不傻。
    他六岁，虽然有些呆呆的。可是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将他爹固定在了板车上，王定海说：“李老师，你不要跟我来了。我送我爹……我一个人送他，李老师，你就让我一个人去埋他吧。”
    李风头：“嗯。”
    李风起依然没有说什么。
    夜风中，只是目送着王定海推着板车，在山路上，在王家村很多村民的目送中，将他爹一步步的往祖宅的坟地里拖去。
    村支书站在路旁，叹口气：
    “造孽啊！”
    “哎。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娃娃了，和张美丽一样，和张美丽一样的造孽啊。”
    一众村民也是唏嘘感慨着。看着那一点儿大的娃儿，就这么推着他爹去埋葬，不少村民都潸然泪下了。
    “定海好样的。”
    “他不想麻烦任何人。这孩子，心里傲得很！”
    “就是傲得很。”
    “那些放高利贷的，太不是东西了，就这么活生生把人给逼死了。”
    “要说啊，也只能怪他王成国。那么好赌，把自己命给赌进去了。但是却太自私了，那么大个老爷们儿，居然一死了之，就这么留下一个娃甩给了李老师带。他倒好，一死了之，两眼一闭啥都不管了。可怜了定海才六岁，连累了李老师又当爹又当妈又当老师的。、”
    “哎，我有时候都替李老师感觉不值。要是没来咱们王家村，李老师在城里一定能过的很好。”
    “定海是可怜了，怪就怪摊上了这么个爹。也好，走了也好，以后不连累定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