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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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前辈再说一遍。”
　　出乎姜云卿意料，那方无为好似不甘心，忍不住提出了这个无礼的要求来。
　　那中年男子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解问道：“方公子，有何不妥吗？”
　　姜云卿赶忙打起了圆场，说道：“我这小弟向来自视甚高，翟前辈，请你再说一遍，也好让他早些认清现实。”
　　“那你且听好了。雷为斧钺虹为锋，哪个敢战！”
　　“为何？”方无为将酒杯放在桌上，眼神之中隐隐有些不忿，他反问道：“不应该是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敢弹吗？”
　　姜云卿看着方无为失常的神态，越发的不解。在他看来，一副对联而来，何必如此计较呢？
　　此时，那中年男子的脸色一变，连带着眼神也有些玩味了起来。
　　“这下联是何人手笔？”他眉峰一聚，似一座座山峰重叠，甚是凝重。
　　方无为针锋相对，也是丝毫不畏惧，反问道：“那前辈方才的下联，又是出自何人之手呢？”
　　中年男子缓缓说道：“你先回答我，我自会你一个答案。”
　　方无为微微一笑，说道：“实不相瞒，是我从那本天书奇谈中所得。”
　　中年男子思忖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嘴里喃喃说道：“不通，不通，解释不通。若真是那书早有记载，方公子，你何必那般惊讶？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最好的答案，又何必再问呢？”
　　没有想到眼前的中年男子看似木讷，却能隐隐猜到自己的想法，方无为随即释然，也难怪，自己刚才表现得实在太过反常。他企图以饵料引鱼，没想到那人竟然把自己拉入水中。他此时哪里还有话说？
　　若是他一味询问下去，也未必会从那中年男子口中得到真相。
　　眼看着事情陷入了僵局，好在姜云卿再度开口，替方无为解围道：“相信翟前辈如此身份，自会言而有信。”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吃饭以来不多言语的姜云卿，问道：“我不记得我说过姓什么？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姓氏？”
　　姜云卿洒脱一笑，说道：“是吗？翟前辈何等声名，天下播远，哪怕不说，我等亦会知晓。”
　　而中年男子俨然是不相信这一套说辞，他盯着姜云卿冷冷说道：“我已经多年不在江湖走动，看你年纪，不应该认识我才对。”
　　姜云卿直面那双眼，也不畏惧，诚如中年男子所言，他确实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以至于东林的后辈，卫家的千金都不认识他。姜云卿淡然一笑，说道：“或许，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前辈不记得罢了。以前辈的身份，哪里会记得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呢？”
　　“也有这个可能。”中年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他的过往随着某个传奇名动过天下，而他的这张脸，却并没有在江湖中留过传闻。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的远方，似在回忆着过往，嘴唇不断翕动着，直将故事娓娓道来：“当年我家主人于冀州问道，路遇两老叟在树下对弈。出于好奇，我家主人驻足观看，待过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匆匆，便是过去了整整七天。那两位老叟对弈不知多久，直到棋盘之上杀到天昏地暗，才终于分出胜负。其中一位灰衣老叟感叹道：‘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另一位白衣老叟因为输了对局，无颜面更无言语对下联。”
　　“随后你家主人便是对答道，雷为斧钺虹为锋，哪个敢战。再到后来，他以一力破群雄，杀裂英豪胆，天机赠谶言，世间少可敌，东林唯青帝。”说到最后，姜云卿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
　　闻言，卫芷萱神色一变，称东林青帝为主人的，便是青帝嫡系。只是，不知道面前这位中年男子到底是何身份？她心思急转，来人姓翟，当年青帝麾下三大传说人物，正有一位是如此姓氏。
　　卫芷萱终于是站起身来，睁大瞳孔，不可置信地问道：“敢问是布衣相大人当面？”
　　锦衣侯罗温，善使灵珰枪；布衣相翟岳，铁拳震流州。
　　这便是青州的传说。
　　“我素与正海兄交好，你既然是故人之女，自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那卫芷萱深深弯腰施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见过翟叔父。”
　　青州近年来少有大动静，自青帝之后，鲜被人看重。便是全靠这锦衣侯罗温，布衣相翟岳苦心维系，才不至于被天下人看轻。
　　说起这布衣相的传说事迹，更是令人油然起敬。当年他闯荡江湖，仅凭一双铁拳，三月之间，杀尽流州十三大寇，使得小儿止啼。哪怕是在青帝飞仙之后，留在江家，尽心尽力招抚，这一点倒是和卫正海有些相像之处。
　　姜云卿可没有行大礼，只是微微拱手，道了一句：“见过翟前辈。”
　　若是江家之人在此，少不得一番计较。因为翟岳身为布衣相，可是活生生的一个江湖传说在眼前。偏偏这姜云卿表现得太过淡定，言语之中更是以前辈相称，好像不把传说放在眼中一般。
　　“布衣相是个什么东西？”就在这时，魏清净好奇问道。
　　这个声音有些幼稚，话语更是显得有些突兀和大胆。
　　姜云卿笑着纠正道：“小清净，布衣相是一个称号，也是一个江湖传说。可不是你嘴里说的什么东西。”
　　魏清净继续问道：“江湖传说，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当年翟前辈闯荡江湖，仅凭一双铁拳，三月之间，杀尽流州十三大寇，使得流州小儿止啼。”
　　说罢，姜云卿朝着翟岳致歉，低声说道：“翟前辈，我家小丫头不懂礼数，还请见谅。”
　　“一片赤子之心，当得起通明二字。”翟岳也不见怪，看着魏清净给出了自己的评价。看着那小姑娘，他眼中似透着赞赏。
　　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偏偏魏清净颇不识趣，对着翟岳说道：“那你能和我打上一场吗？”
　　听到这话，卫芷萱不由得一惊。她已经不敢去看布衣相那张脸。
　　一个江湖后辈，就这样对布衣相发起了挑战，展露出不加任何掩饰的野心。
　　布衣相这些年不声不响，可绝不会允许一个晚辈如此冒犯。虽然她也见过魏清净的剑术，可是心底里一番比较，觉得比起东林的传说来，是远远不够看，甚至有一些自寻死路的意味。
　　方无为终于是回过神来，知晓来人身份之后，他拉住了魏清净，说道：“清儿，不可这般。”
　　出乎众人意料，翟岳眼中带笑，说道：“小姑娘，等你成为剑主那一天，我在和你打一场。”
　　翟岳这番话，无疑是一个答复。也隐隐将他的实力显露一二，非剑主实力，不足以与他为敌。
　　便是姜云卿也没料到这翟岳这般的好脾气，他忍不住好奇问道：“而那之前敢言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的老叟，又是何人呢？”这样一问，无疑是将话题转移了。
　　“姜公子，你觉得何人能有此气魄呢？”
　　对呀，又能是何人，能将天当作棋盘，以星为棋子，这般的能力与气魄，显然非常人与凡人敢有。答案也呼之欲出，一念至此，便是卫芷萱也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姜云卿端起酒杯，遥遥一敬，笑着说道：“如此，晚辈知道了。”
　　翟岳自然是将桌上酒杯端起，然后一饮而尽，只听他略一沉吟，用极为细微的声音说道：“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敢弹。莫非是琴帝座下？”
　　这可着实冤枉了方无为。他到哪里去知道，面前之人被江含威尊称为世叔，却不是江家本姓人，而是布衣相翟岳呢。他又能哪能知道，这一个上联背后竟还有东林青帝的故事？他也到何处知晓，这对联不仅需要底气，还需要武学和气魄呢？
　　其实，若是仔细回想揣摩，方无为自己先前的对联，日照龙鳞万点金，便是出自前世一代帝王之手。
　　“前辈且莫误会。”方无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解释道，“我只是曾在书中见过这些诗句。先前失态，不过是想找到知己而已。这一点，我家大兄最为清楚的。”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觉悟，方无为再一次将在岸上的姜云卿拉下水。
　　姜云卿眉头微微蹙起，可转瞬哈哈一笑：“小无为，我就说你为何之前那般反常？你竟然想找看过那本书的人？真是太好笑了。”
　　“翟前辈，不瞒你说，我曾委托过家族上下，去找寻那本名为天书奇谈的天下奇书，可至今未有音讯。先前我这小弟所对，便是全部都出自那书中。”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只不过方无为将那本书记在脑海，另一个名字则是叫前世记忆。
　　“若是有缘，我也想见见那本书。”翟岳依旧是半信半疑，试探着说道。
　　姜云卿表现得足够淡定，笑着道：“翟前辈，我可不会武功，更不会撒谎。”
　　不会武功，就意味着不会打架。若是翟岳想要以武力相逼，势必会惹得一番争议。至于这不会撒谎，可以理解为玩笑话。
　　翟岳淡然一笑，也不打算细究。
　　这一份从容，足够给人好感，似山岳一般的沉稳又大度。
　　紧接着，姜云卿看了一眼方无为，开口提议道：“翟前辈，这样一来，便当作我们一胜一负打平了。依我看，这一场比试，不如就此结束吧。”
　　方无为的反应也很明显，他微微一点头，表示几分赞同与一丝感激。若是明知对方是江湖传说，已然对自己的说法有所起疑，若还要想着那一万两银子，那才真是不明智。
　　可惜，那翟岳不打算领情，大声说道：“既然未分胜负，这场比试自然是要继续，焉能半途而废？”
　　思忖良久，方无为缓缓起身，慢慢说道：“吾自有一上联，苦想多年无果，请诸位帮忙想想。”
　　姜云卿也难得地打起了精神，只听那话语飘渺，随后精神也为之一震。
　　“天地为烘炉，滚滚红尘为薪，只练得一身侠骨，两片丹心。”
　　“方公子放心，那一万两银子稍后自当奉上。”
　　随着翟岳的这一句话，今夜里的这一场比试终于落下帷幕。
　　之后，方无为等几人与翟岳道别之后，便不再停留，飘然离去，只留下那翟岳一人静静端坐在窗边。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风起，吹动珠帘，发出微微响动，他才展露出一丝笑容，似山雾般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