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六十一章好奇与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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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言买饭的时间不算久，一来一回用了点术法，除去崔涵做菜的时间统共不过半个小时。可庄司已经好几次坐在床上打瞌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麻药的后劲太大，一离开秦言他又开始犯困。
医院的床位配备了小桌，庄司早早把它拉了起来，两只手撑在床上，眼皮重得像打架似的，脑袋好几次有惊无险地从桌沿虚晃而过。
护士送饭时看到的就是一只“瞌睡小鸡”疯狂点头啄米的场景。
“2号床庄司，你的午餐。”
庄司茫然地看着护士走到面前，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宽近半条小臂长的黑色餐盒，连忙阻止：“我没有在医院点餐的。”
“把左手给我。”
庄司照做，护士拉着他的手又核对了一遍腕带上的身份信息，确认无误后才解释道：“是你的家属秦言托我给你带的饭，趁热吃吧，如果进食不便，我可以帮你。”
“那他人呢？”庄司追问。
“518号房的病人需要安抚，他过去帮忙了，还叮嘱我一定要让你好好吃饭休息。”
说着，护士就打开最上层的饭盒，从里面取出小碗和饭勺，看样子是要给庄司喂饭。
庄司眼疾手快抢回餐具，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假笑：“那个……护士姐姐，我手好使得很，可以自己吃，你还是趁着不忙去休息会儿，别太累着了，否则这么漂亮的眼睛下长黑眼圈得多让男朋友心疼啊。”
“我今年三十六，孩子都快十岁啦！哪来的男朋友。”护士摸了摸下眼睑。
庄司故作震惊：“是嘛？我还以为你刚毕业出来工作呢？还想说叫姐姐会不会太大了。”
护士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咧到了耳根：“哪有……”
漂亮孩子谁不喜欢？尤其是像庄司这种又漂亮嘴又甜的，三两句就把护士逗得笑开了花。
护士在耳边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三两步就退出病房顺带把门给带上：“行，有事按铃，我随叫随到。”
大门一关，病房里活跃的气氛瞬间冷到了冰点。
隔壁床的病患还没脱麻，隔着层床帘甚至叫人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只有监测仪器每秒准时跳响。
“吃饭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饿得慌。”鼻头瞬间酸涩，眼眶湿润，庄司连自我安慰的两句话都说不利索。
他在心底反复默念：男儿有泪不轻弹！
明明病房里现在只有他一个清醒的，庄司好面子的自尊心却突然膨胀到极点，眼泪还是被强忍着蓄在眼里。
庄司其实一直都没有食欲，让秦言去买饭也只不过是想等对方回来后，自己好趁病打劫，享受一下被恋人亲手喂食的感觉。
好嘛！现在不仅没有爱心喂食，连男朋友也跑到别人病床边了！
想到那个糯米团子似的小青年，庄司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不管了，吃饭要紧。”庄司抹了把眼泪，开始利落地取菜。
饭盒外头是红色的厚漆，总共三层，最上层用来放餐具，中间一层是清炒时蔬和鲫鱼豆腐汤，底层的饭盒里放着鸡蛋羹和白粥。
所有吃食都还热着，庄司隔着厚厚的盒板都能感受到。
庄司沉默着把顶层的盒盖倒扣在小桌上，反面精致的螺钿人物图这才得以面世，他忍不住小声感叹一句：“好家伙，这么漂亮，现在商家竞争都这么激烈了吗，饭盒都能玩出花儿来。”
盒盖里嵌着的是一副月下美人赏花图，珠光色的螺钿将美人丰腴的身姿和雍容气质衬得无比绚丽，圆月不如人面皎洁，百花也都含羞不放。
花丛中还嵌了两排长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那字极小，用的还是繁体，庄司的眼睛都要凑到盒盖上。
倏地，一股青烟从盒盖上飘出。
庄司迅速把脸拉得老远。
一个衣着华贵满头珠钗的女人轻轻落在地上，身姿曼妙，面容娇美，两片红唇似笑非笑，缓缓吟出后两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念完，女人双目含情地朝庄司的方向悠悠一望，错愕的神情夹帧似的从她面上闪过，下一秒又是优雅妩媚的美人。
庄司瞠目结舌，他记得上一个表情管理大师余奕臣已经失去面部控制能力了：“姐姐，您哪位？”
“公子你好，请问这里可还有其他人？”女人微微躬身，眼神一瞟就看见了隔壁病床上还躺着一个，“啊，原来先生在这儿……”
掀开帘子，头发花白的花甲老头当即把她劝退。
“隔壁大爷麻药劲儿还没过呢？要不你再等等？”庄司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女人一出现，盒盖上的美人螺钿就消失不见，是人是鬼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哎呀，我寻的正是公子你……”女人扭腰转身，柔若无骨的身子刚贴上庄司的手臂就被无情扒开。
庄司眉毛抽动，他刚刚好像又看见了这女鬼的变脸，以防万一，他还是保持着镇定地假笑：“姐姐，您找错人了，要不您再去外头溜达两圈？”
“嗐，你笑得太假了。”
被女鬼嘲讽，庄司肚子里的气蹭得一下就蹿了上来：“嘿！你以为你的表情管理就很到位吗？那两下白眼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女人被拆穿了也就懒得再端着，撩起裙摆直接踩在庄司的床褥上，两只眼睛滴溜溜一转，狡黠得不行：“小东西，姐姐我可不是吃素的，这样和我说话，你就不怕我把你阳气给吸干？”
庄司不耐烦地拉起袖子，把手臂伸到她面前：“吸吸吸，搞快点，隔壁大爷那么大岁数也没多少阳气给你……”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你让我吸我就吸？哼！我偏不！”
“那要不吃点儿？”餐具正好有两份，庄司盛了小半碗鸡蛋羹给她。
女人戒备地看了庄司一眼，就像害怕他在里头下毒似的。
“啧，你从这饭盒里钻出来的不知道这菜有没有毒？”
女人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还是禁不住鸡蛋羹的诱惑，捧着碗抿了一小口。
“杨玉环。”
“哈？”
“我说我叫杨玉环。”
庄司嘴里的蛋沫险些喷出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自称为杨玉环的女鬼：“你是……你真的是那个，那个传说中的杨贵妃？”
“我不是。”
庄司舒了口气。
“但我是照她的样子画的，所以我也叫杨玉环。”
“杨玉环真长这样？”眼前的女人确实是个古典美人，可终究还是和历史上被夸作闭月羞花的绝世美人有期望落差，庄司心里对杨玉环的历史滤镜瞬间破碎。
“不知道，我其实是照着她的画像画的。”杨玉环把空碗递给庄司，“再来一碗。”
“哦，难怪。”想到历史书上那些特征明显的名人字画，庄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我都自报家门了，那你叫什么？”
“庄司。”
一大碗鸡蛋羹很快见底，三分之二都进了杨玉环的肚子。一人一鬼倒是越聊越投机，在得知对方都是被男人摆了一道后更觉同病相怜、相逢恨晚。
杨玉环气得珠钗乱晃：“这崔涵又诓我！说只要出来勾引个男人，回去就帮我找王工的转世。”
王工是这个漆器饭盒的制作者，漫长的时间已经让杨玉环忘记了他的名姓，可女人还是固执地要找到他的来世。
“勾引男人？哪个？”庄司把鱼肚子上的肉小心剥下，碗里已经积了三分之一，这些都是留给秦言的。
“嗯……崔涵也没说清楚，好像姓秦，反正他让我就管那人叫秦先生。”杨玉环撑头努力思考，“对了，好像就是带我来的那个人。”
秦先生？
原来的那个白月光还没整明白呢，这半路上又杀出个杨玉环。
庄司无语，庄司心好累。
病房门打开，沈琼年逆光出现，身上的衣服鼓鼓囊囊，背上的登山包塞得满满当当，只差一个雪山背景就是勇攀珠峰的挑战者。
“庄司，看看是谁来了？”
杨玉环一脸嫌弃：“这傻子谁？”
“咳咳，我兄弟沈琼年。”庄司指着脑袋绕了几圈，给她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脑子伤到过。”
“我大包小包地过来，你怎么能这么诋毁你的好兄弟，我的心好痛……”沈琼年放下登山包，拉开外套，左右内衬里贴满了各种健康补品，直接无视杨玉环，“怎么样？今天先喝哪一包？”
“我想喝那个。”杨玉环指着一包椰子粉，朝庄司投去期待的目光。
庄司点头：“椰子粉。”
沈琼年从登山包里掏出保温杯，扭开盖子就往小杯里倒：“好嘞，反正钱都是你家秦言出——”
“秦言？他让你来的？”庄司一早就猜到了。
“不然呢？”
两杯热椰汁放到小桌上。
“没什么，你们喝吧。”
庄司推开椰汁，情绪低落。
秦言对他的关心还是无微不至，和那个人相遇是意外，事关性命、救死扶伤也无可厚非，可他好像变得越来越贪婪了，连这点空间也想完全侵占。
沈琼年清空小桌，抽出两叠扑克，坐到病床另一边问杨玉环：“会斗地主吗？”
杨玉环作少女状拍了拍指尖，随手布了个结界：“会！”
花式切牌。
沈琼年一通炫技转移庄司的注意，抓牌完毕：“我叫地主，你们抢不抢。”
庄司在杨玉环的“抢地主”声中低头道了句“谢谢”。
518病房。
秦言冷眼看着床上的黎思：“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一走你就要找医生闹。”
皮肤苍白的青年委屈巴巴地扒着被子：“不是我要找医生的，我也不知道，你一走我的心脏好像就会特别难受，是那些仪器把医生叫来的。”
床头的监测仪器表示：我是谁？我在哪儿？
“好。”秦言垂眸，忽然察觉到自己与庄司的心跳感应消失了。
如非相隔太远，他是能主动探寻到庄司的，此时心跳消失也就意味着庄司的消失。
心系恋人，男人当即转身离开。
“秦言，你去哪儿？你别走，我……我的心脏好痛……”
黎思在身后捂着胸口喘粗气，眼看秦言的背影就要从门口消失，拔了身上的接连贴，踉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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