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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5章 神豪徒弟是BOSS?!04

快穿法则:腹黑男神,强势宠 卿卿未央 32316 Aug 6, 2021 7:22:0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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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戒并序
    吾恒恶世之人,不知推己之本①,而乘物以逞②,或依势以干③非其类,出技以怒④强,窃时以肆暴⑤,然卒迨⑥于祸。有客谈麋⑦、驴、鼠三物,似其事,作《三戒》。
    临江之麋
    临江之人,畋⑧得麋麑⑨,畜之。入门,群犬垂涎,扬尾皆来。其人怒,怛⑩之。自是日抱就{11}犬,习示之,使勿动,稍使与之戏。积久,犬皆如人意。麋麑稍大,忘己之麋也,以为犬良{12}我友,抵触偃仆{13},益狎{14}。犬畏主人,与之俯仰甚善,然时啖{15}其舌。
    三年,麋出门,见外犬在道甚众,走欲与为戏。外犬见而喜且怒,共杀食之,狼藉{16}道上,麋至死不悟。
    黔之驴
    黔无驴{17},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18}莫相知。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19},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20},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21},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噫!形之庞也类{22}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永某氏之鼠
    永有某氏者,畏日{23},拘忌异甚。以为己生岁直{24}子,鼠,子神也,因爱鼠,不畜猫犬,禁僮{25}勿击鼠。仓廪庖厨{26},悉以恣{27}鼠不问。
    由是鼠相告,皆来某氏,饱食而无祸。某氏室无完器,椸无完衣{28},饮食大率鼠之馀也。昼累累与人兼行{29},夜则窃啮{30}斗暴,其声万状,不可以寝,终不厌。
    数岁,某氏徙居他州。后人来居,鼠为态如故。其人曰:“是阴类{31},恶物也,盗暴尤甚,且何以至是乎哉?”假五六猫,阖{32}门撤瓦灌穴,购僮罗捕之,杀鼠如丘,弃之隐处,臭数月乃已。
    呜呼!彼以其饱食无祸为可恒也哉!
    【注】
    ①推己之本,审察自己的实际能力。推,推究。②乘物以逞:依靠别的东西来逞强。③干:触犯。④怒:激怒,惹恼。⑤窃时:趁机。肆暴:放肆地做坏事。⑥迨(dài代):至,遭到。⑦麋(mí迷):形体较大的一种鹿类动物。⑧畋(tián田):打猎。⑨麑(ní泥):鹿仔。⑩怛(dá达):恐吓。{11}就:接近。{12}良:真,确。{13}抵触:用头角相抵相触。偃:仰面卧倒。仆:俯面卧倒。{14}狎:亲昵,随便。{15}啖(dàn但):吃,这里是舔的意思。{16}狼藉:散乱。{17}黔(qián钳):即唐代黔中道,治所在今四川省彭水县。{18}慭(yín银)慭然:小心谨慎的样子。{19}远遁:远远逃走。{20}荡:碰撞。倚:挨近。{21}跳踉:腾跃的样子。(hǎn喊):吼叫。{22}类:似乎,好像。{23}畏日:怕犯日忌。{24}直:通“值”,正值。{25}僮:童仆,这里泛指仆人。{26}仓廪(lín邻):粮仓。庖厨:厨房。{27}恣:放纵。{28}椸(yí移):衣架。{29}累累:一个接一个。兼行:并走。{30}窃啮(niè涅):偷咬东西。{31}阴类:在阴暗地方活动的东西。{32}阖(hé合):关闭。
    这一组三篇寓言,是柳宗元贬谪永州时所写。题名“三戒”,可能是取《论语》“君子有三戒”之意。文前的小序,已经点明了文章的主旨所在——用以告诫当时,警示未来。柳宗元借得意忘形的麋、外强中干的驴、贪婪暴虐的鼠三种动物的可悲结局,对社会上那些倚仗人势、色厉内荏、擅威作福的人进行辛辣的讽刺,在当时很有现实的针对性和普遍意义。
    《临江之麋》写了一只惯受主人宠爱的小鹿常与家犬嬉戏,以犬为同类,后一出家门,立即被外面的狗吃掉的故事。用词精准,“至死不悟”四个字,既表达了作者的厌恶之情,也勾画出麋的可怜与可悲。此文意在讽刺那些“不知推己之本,而乘物以逞,或依势以干非其类,出技以怒强,窃时以肆暴,然卒殆于祸”者(《三戒序》),寓意深刻,被后人称赞是“千余年来,殆为唐文敷散最广之作”。
    《黔之驴》可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写驴刚被运到黔地后,老虎最初见到它时那种恐惧、谨慎的心理和表现。第二部分写虎逐步试探、了解驴并最后把它吃掉的经过。语言准确简练,生动形象,可见作者之功力。文章开始特别交代“黔无驴”,这样就给下文设置了一个特定的环境。虎猛,然而一时并不了解驴的虚实;驴无能,然而暂时还能依仗着外表的庞大来唬人。于是老虎一步步地了解对方,驴则一步步地暴露自我,最终引出了故事的结局,从而表现出既定的主题。所以,开头的这三个字,看似无意之笔,实则是全篇的铺垫与总起,是使全文结构严谨完整的重要的第一笔。
    《永某氏之鼠》写老鼠倚仗永某氏不养猫狗而爱自己,认为“饱食而无祸”,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致使“某氏室无完器”“椸无完衣”;大白天也敢成群结队地满屋子乱窜,处偷东西吃,啃坏家具,逞凶肆虐。几年之后别人来住,新主人见老鼠如此猖狂,非常气愤,用尽手段消灭了全部的老鼠。
    三篇短文每篇都不过一百来字,难能可贵的是描写事物却相当精致。作者用细腻的笔触刻画动物的心态,逼真地描摹动物的形象,无不写得情理自然、活灵活现,使人如临其境、如见其景。如《临江之麋》中表现群犬见小麋鹿时垂涎欲滴的样子:“入门,群犬垂涎,扬尾皆来。”《黔之驴》中描写虎最初惧怕驴时说:“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赉赉然莫相知。”《永某氏之鼠》中用“某氏室无完器,椸无完衣,饮食大率鼠之馀也”来侧面描写老鼠猖獗。
    这三篇寓言主题统一而又各自独立,都具有短小精悍、借物讽人的特点。《临江之麋》以麋为依托,刻画了持宠而骄,日益放纵的奴才形象;《黔之驴》用徒有其表的蠢驴,“出技以怒强”,讽刺了外强中干的小人;《永某氏之鼠》写猖狂一时的恶鼠,“窃时以肆暴”,斥责作威作福、为非作歹的小人。
    本文形象生动而又篇幅短小,寓意深刻,语言简练而又刻划细致、传神,发人深省的同时,也在艺术上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后人评论
    孙琮在《山晓阁选唐大家柳柳州全集》卷四中转评古人云:“读此文,真如鸡人早唱,晨钟夜警,唤醒无数梦梦。妙在写麋、写犬、写驴、写鼠、写某氏,皆描情绘影,因物肖形,使读者悦其解颐,忘其猛醒。”
    谤誉①
    凡人之获谤誉于人者,亦各有道②。君子在下位则多谤,在上位则多誉;小人在下位则多誉,在上位则多谤③。何也?君子宜于上不宜于下,小人宜于下不宜于上,得其宜则誉至,不得其宜则谤亦至。此其凡也。
    然而君子遭乱世,不得已而在于上位,则道必咈于君④,而利必及于人,由是谤行于上而不及于下,故可杀可辱而人犹誉之。小人遭乱世而后得居于上位,则道必合于君,而害必及于人,由是誉行于上而不及于下,故可宠可富而人犹谤之。君子之誉,非所谓誉也,其善⑤显焉尔。小人之谤,非所谓谤也,其不善彰⑥焉尔。
    然则在下而多谤者,岂尽愚而狡也哉?在上而多誉者,岂尽仁而智也哉?其谤且誉者,岂尽明而善褒贬也哉?然而世之人闻而大惑,出一庸人之口,则群而邮之,且置于远迩,莫不以为信也⑦。岂惟不能褒贬而已,则又蔽于好恶,夺⑧于利害,吾又何从而得之耶?
    孔子曰:“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善人者之难见也,则其谤君子者为不少矣,其谤孔子者亦为不少矣。传之记者,叔孙武叔,时之显贵者也。其不可记者,又不少矣。是以在下而必困也。及乎遭时得君而处乎人上⑨,功利及于天下,天下之人皆欢而戴之,向之谤之者,今从而誉之矣。是以在上而必彰也。
    或曰:“然则闻谤誉于上者,反而求之,可乎?”曰:“是恶可?无亦征其所自而已矣!其所自善人也,则信之;不善人也,则勿信之矣。苟吾不能分于善不善也,则已耳。如有谤誉乎人者,吾必征其所自,未敢以其言之多而举且信之也。其有及乎⑩我者,未敢以其言之多而荣且惧也。苟不知我而谓我盗跖{11},吾又安取惧焉?苟不知我而谓我仲尼,吾又安取荣焉?知我者之善不善,非吾果能明之也,要必自善{12}而已矣。”
    【注】
    ①谤:毁谤,指责。誉:称赞,表扬。②道:道理,原因。③君子:指作者心目中有德的人。本文主要指革新派。小人:在封建社会中,常常诬蔑下层劳动人民为“小人”。这里主要指保守的**分子。④道:政治主张。咈(fú扶):违背。⑤善:美好的德行。下一句中的“不善”,即指恶劣的德行。⑥彰:显明。这里是暴露的意思。⑦邮:旧时驿站名,由人步行传递公文函件。置:骑马传递公文函件。⑧夺:强行改变。⑨遭时:遇到机会。得君:得到君主的信任。⑩及乎:牵涉到,关系到。{11}盗跖:即跖,传说中春秋后期的人物,盗是旧时的诬称。{12}自善:加强修养,使得自己的思想行为趋于完善。
    唐贞元年间,柳宗元和王叔文发起的“永贞革新”失败后,柳宗元“于众党人中,罪状最甚”,被贬为永州司马。但纵使遭受贬谪后,他的政敌们仍不肯放过他,不断对他进行恶意诽谤,几年之后,还是骂声不绝。他感到难以抑制的愤怒,为了表明自己矢志不渝的志向,写下这篇文章,对社会上种种流言诽谤给以有力的回击,同时也对关于谤与誉两种对立社会心理现象进行了深刻的剖析。
    开篇提出疑问:“凡人之获谤誉于人者,亦各有道。君子在下位则多谤,在上位则多誉;小人在下位则多誉,在上位则多谤。何也?”而后,他以犀利的笔锋,分析了“谤”和“誉”产生的根本原因,即不同阶级之间的利害关系导致谤誉。代表“君子”和“小人”的阶层立场不同,观点自然不同。君子的政治立场,必然迎合民心而与上层冲突,故即使君子被杀戮、受屈辱,平民百姓还是赞誉他;反之,小人虽然受到上层的宠爱,享受荣华富贵,但仍遭百姓的谴责。
    基于此,柳宗元反对根据自己的利害去判断一个人的真实情况,并指出了对待谤誉的态度和方法。他说:“或曰:‘然则闻谤誉于上者,反而求之可乎?’曰:‘是恶可?无亦征其所自而已矣!其所自善人也,则信之;不善人也,则勿信之矣。”在他看来,对于谤誉,首先不能轻信盲从,要认真考察;其次看谤誉者是好人还是坏人,谤誉出自好人之口,就相信它;若出自坏人之口,就不要相信。最后还要看谤誉者是否了解自己,他认为只有采取客观的态度,才会对毁誉无动于衷,荣辱在所不计。最终得出了“自善”的结论,这可谓是封建背景下“君子”对于外界谤誉的最高思想境界。
    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士大夫,柳宗元能够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实属不易。本文一波三折,跌宕起伏,除了显示柳宗元杂文高度的逻辑性和雄辩力以外,还展示了作者所具备的一般人无法企及的卓越胆识。
    后人评论
    金圣叹《批才子古文》卷十二:“不过只是‘乡人之善者好之’二句意,看他无端变出如许层折,如许转接,如许幽秀历落。”
    鞭贾
    市之鬻①鞭者,人问之,其贾②宜③五十,必曰五万。复之以五十,则伏而笑;以五百,则小怒;五千,则大怒;必以五万而后可。
    有富者子,适④市买鞭,出五万,持以夸余。视其首,则拳蹙而不遂;视其握⑤,则蹇仄⑥而不植;其行水者,一去一来不相承,其节朽墨而无文;掐之灭爪,而不得其所穷;举之翲然若挥虚焉。
    余曰:“子何取于是而不爱五万?”曰:“吾爱其黄而泽,且贾云者。”余乃召僮爚⑦汤以濯之,则遬然枯⑧,苍然白。向之黄者栀也,泽者蜡也。富者不悦,然犹持之三年,后出东郊,争道长乐坂下。马相踶,因大击,鞭折而为五六。马踶不已,坠于地,伤焉。视其内则空空然,其理⑨若粪壤,无所赖者。
    今之栀其貌,蜡其言,以求贾技于朝者,当其分则善。一误而过其分,则喜;当其分,则反怒,曰:“余曷不至于公卿?”然而至焉者亦良多矣。居无事,虽过三年不害。当其有事,驱之于陈力之列以御乎物,夫以空空之内,粪壤之理,而责其大击之效,恶⑩有不折其用,而获坠伤之患者乎?
    【注】
    ①鬻(yù遇):卖。②贾(jià价):通“价”,价钱。③宜:应该。④适:到,往。⑤握:手握的地方。⑥蹇(jiǎn简)仄:卷曲,歪斜。⑦爚(yuè跃):火光,这里作动词,烧。⑧遬(sù速)然枯:立刻就变得枯萎了。遬,萎缩。⑨理:质地。⑩恶(wū乌):哪有,如何。
    本文作于作者谪居永州期间,具体时间不详。本文借助一个买鞭者甘愿以重金购买最终招致祸患的故事,表达了作者对买鞭者的强烈讽刺,暗含朝廷用人不明导致国家祸患,有规劝警戒之意。
    中唐时期社会上流行着一种很不好的风尚,许多官员好高骛远,往往认为自己的才能与地位不相符,片面地追求那些高爵位以炫耀自己。如此之势,引起了社会上一种广泛地追逐虚名而不重务实的浮夸之风,柳宗元有感于这种社会风气的危害之重,而借著文讽刺世俗之风。
    本文结构十分简单,分为两段。第一段,叙述故事情节为下文做好铺垫。文章先写卖鞭者的各种欺骗行为,表现了这些人为了谋取暴利,无所不用,装腔作势,弄虚作假,只是想把自己的鞭子卖个好价钱。接着写了富家子买鞭子不注重真实情况,只是看鞭子的外部表现,听信卖鞭者的胡言乱语,便信以为真,即使别人揭穿这样的骗局他也不相信。
    文中写到当富者子向作者夸耀鞭子之时说到“吾爱其黄而泽”,并且还引用了卖鞭者的话,当作者“汤以濯之”后,即成“枯”“苍然白”,到最后则成“空空然,其理若粪壤”。作者之所以如此详细具体地描绘鞭子的色泽变化,其目的是为文章主旨服务,使读者首先形成一种主观的感觉印象,再在后文进行类比写朝中部分官员的现象,就显得顺理成章,更加深刻地揭示这一部分官员的精神实质。
    第二段,由前文引入作者的写作目的,借以讽刺当世的官员。作者由第一段中对现实生活卖鞭子的弄虚作假和买鞭子的自愿上当写到朝廷的情况。那些达官贵人有很多也只不过是用颜色、蜡染色涂抹的结果,只是外表的光鲜而没有真才实学,但朝廷却自愿上当,选取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做高官的现实,表现出作者对现实的强烈干预之情。
    本文以“鞭贾”为题,其实只是文章主旨的一个引子,即用卖鞭人的话来影射当时的官员,体现出了作者高度的智慧和高超的行文技巧。主要通过对买鞭人和卖鞭人的话语,引入作者对时下官员的抨击,进行了巧妙的政治联想,紧紧抓住鞭子的质地进行描绘,并与朝中官员的个人能力紧密联系起来,形成一种强烈的隐喻关系。这可以说是对当时官场中个别官员的一种激烈抨击,具有很大的概括力和很强的现实性。
    文章的叙述语言不多,但刻画人物形象、叙述人物语言的文字却极为生动传神,让人过目不忘。如卖鞭者的神态,先是“伏而笑”,继而“小怒”,再则“大怒”,最后才“可”,这一系列情态语言的描述,使一个狡诈的商人形象惟妙惟肖地呈献在了读者面前。又如对鞭的描写从“首”到“握”,再到“行水”,然后是色泽的描绘,无不恰到好处,让人不得不佩服作者的行文技法。
    后人评论
    林纾《韩柳文研究法》:“子厚偏于仄题中,能曲绘物状,匪一不肖,不惟笔妙,亦体物工也。”
    送薛存义序
    河东薛存义①将行,柳子载肉于俎②,崇酒于觞③,追而送之江浒④,饮食之⑤。
    且告曰:“凡吏于土者,若知其职乎?盖民之役,非以役民⑥而已也。凡民之食于土⑦者,出其什一⑧佣乎吏,使司平⑨于我也。今我受其直,怠其事者,天下皆然。岂唯⑩怠之,又从而盗之。向使佣一夫于家,受若直,怠若事,又盗若货器,则必甚怒而黜罚之矣。以今天下多类此,而民莫敢肆{11}其怒与黜罚者,何哉?势{12}不同也。势不同而理同,如吾民何?有达于理者,得不恐而畏乎!”
    存义假令零陵二年矣。早作而夜思,勤力而劳心,讼者平,赋者均,老弱无怀诈暴憎{13},其为不虚取直也的矣,其知恐而畏也审矣。吾贱且辱,不得与{14}考绩幽明之说;于其往也,故赏以酒肉,而重之以辞{15}。
    【注】
    ①河东:唐代道名。治所在蒲州(今山西永济)。薛存义:柳宗元的同乡,在永州零陵任代理县令。②俎(zǔ阻):古代祭祀时盛食品的礼器。此指放肉的器物。③崇:充满。觞(shāng伤):盛酒的器物。④浒(hǔ虎):水边。⑤饮(yìn印)食(sì四)之:请他喝,请他吃。⑥役民:驱使人民,奴役人民。役,奴役。⑦食于土:依靠土地生活,耕田而食。⑧什一:此指赋税的十分之一。⑨司平:管理和治理。⑩岂唯:哪里只是。{11}肆:完全表露,暴发出来。{12}势:情势。指主仆关系不同于官民关系,人民没有办法黜罚官吏。{13}怀诈暴憎:心中怀有欺诈的念头,脸上露出憎恨的表情。{14}与(yù玉):参与。{15}重(chóng虫)之以辞:再加上这些话。辞,指这篇序。
    薛存义是河东(今山西运城)人,和柳宗元同乡,曾在零陵县担任代理县令。当他调任时,正蒙受着被贬谪屈辱的柳宗元带上酒肉追至江边为其送行,并写下了这篇赠序。
    《送薛存义序》是一篇闪烁着夺目的民本思想光辉的文章,是柳宗元贬放为永州司马时所作。这不是一般的应酬之作,而是一篇挞伐奸佞表扬贤良的赠序,是宣传作者进步的政治理想——民本思想的好文章。试想,一个封建士大夫官场失意后,他想的不是个人的荣辱和命运,而牵挂于心头的却是天下黎民百姓,这样的精神境界一般人难以达到,这也许就是柳宗元的个人魅力之所在。
    文章开篇便交代送行之人、送行之地,以及送行的方式。载、崇、追、送、饮、食六个动词,表现作者一系列的行动,显出送行的郑重、主客之间深厚的情谊和浓重的惜别之情。特别是“追”字,生动地传达出作者得知朋友将行的消息、急切赶路以求一见的心情。
    其后提出“官为民役”的政治主张,批判怠事之吏,挞伐盗民之吏。直抒己见是分层表述:先提出“官为民役”的观点,再说“怠民”之吏,暗寓批判意味;最后揭出“盗民”之吏的**现象。为了加强正面立意,作者巧用譬喻,使得论证更加充分有力。最后以诘问语从反面逆承上文,得出“势不同也”的结论。段末两句,连用胜过直陈效果的反诘、咏叹笔调,完成立论任务,发人深思,耐人寻味。
    在封建社会,百姓是“子民”,官吏是“父母”;而柳宗元却认为百姓是“主”,官吏是“仆”,官吏是百姓出钱雇用的,应该公平地为百姓办事。可惜他的这种政治愿望,封建时代根本无法实现。但他身处于被贬谪的逆境之中,仍能坚守进步信念,旗帜鲜明地站在同情人民疾苦的正义立场上,这种勇气实在难能可贵,令人叹服!
    后人评论
    章士钊《柳文指要》:“子厚《送薛荐义序》,乃《封建论》之铁板注脚也。两文相辅而行,如鸟双翼,洞悉其义,得于子厚所构政治系统之全部面貌,一览无余。”
    愚溪诗序
    灌水之阳①,有溪焉,东流入于潇水②。或曰:“冉氏尝居也,故姓是溪为冉溪。”或曰:“可以染也,名之以其能,故谓之染溪。”余以愚触罪,谪潇水上,爱是溪,入二三里,得其尤绝者家焉。古有愚公谷③,今予家是溪,而名莫能定,土之居者犹龂龂然④,不可以不更也,故更之为愚溪。
    愚溪之上,买小丘,为愚丘。自愚丘东北行六十步,得泉焉,又买居之,为愚泉。愚泉凡六穴,皆出山下平地,盖上出也,合流屈曲而南,为愚沟。遂负土累石,塞其隘,为愚池。愚池之东为愚堂,其南为愚亭,池之中为愚岛。嘉木异石错置,皆山水之奇者,以余故,咸以愚辱焉。
    夫水,智者乐也⑤。今是溪独见辱于愚,何哉?盖其流甚下,不可以灌溉;又峻急多坻石⑥,大舟不可入也;幽邃浅狭,蛟龙不屑,不能兴**,无以利世,而适类于余,然则虽辱而愚之,可也。
    宁武子⑦“邦无道则愚”,智而为愚者也;颜子⑧“终日不违如愚”,睿⑨而为愚者也。皆不得为真愚。今余遭有道⑩,而违于理,悖{11}于事,故凡为愚者莫我若也。夫然,则天下莫能争是溪,余得专而名焉。
    溪虽莫利于世,而善鉴{12}万类,清莹透澈,锵鸣金石{13},能使愚者喜笑眷慕,乐而不能去也。余虽不合于俗,亦颇以文墨自慰,漱涤{14}万物,牢笼{15}百态,而无所避之。以愚辞歌愚溪,则茫然而不违,昏然而同归,超鸿蒙{16},混希夷{17},寂寥而莫我知也。于是作《八愚诗》,纪于溪石上。
    【注】
    ①灌水:湘江支流,在今广西东北部,称灌江。阳:水的北面。②潇水:在今湖南省道县北,因源出潇山,故称潇水。③愚公谷:在今山东省淄博市北。④龂(yín银)龂然:争辩的样子。⑤乐:喜爱,爱好。⑥坻(chí池):水中的高地或小洲。⑦宁武子:春秋时卫国大夫宁俞,“武”是谥号。⑧颜子:颜回,字子洲,孔子学生。⑨睿(ruì瑞):通达,明智。⑩有道:指政治清明的时代。{11}悖(bèi贝):违背,逆而不顺。{12}鉴:照。{13}锵(qiāng枪)鸣金石:水声像金石一样铿锵作响。锵,金石撞击声。金石,用金属、石头制成的钟、磬一类乐器。{14}漱涤:洗涤。{15}牢笼:包罗,概括。{16}鸿蒙:指宇宙未形成之前的一种混沌状态,也指自然界之气。{17}希夷:指虚寂飘渺、无色的状态。
    本篇作于唐宪宗元和五(810)年,此时柳宗元被贬永州,只能与山水为伍,从山水中寻求慰藉,一切凄凉之感、愤激之情,也只能向山水发泄。因此,这时他笔下的山水,都饱含着其深沉的酸甜苦辣。
    作者紧扣一个“愚”字展开文章。文首说愚溪周围有山丘、有流水、有泉、有沟,可谓“嘉木异石错置,皆山水之奇者”,何“愚”之有?于是,一句“以予故,咸以愚辱焉”解开谜底——点明了这里的山水本来并不“愚”,只是“以予故”,才蒙受了“愚”的冤屈。
    从这里开始,作者把“愚溪”的命名与自己联系起来:“予家是溪”,而又“以愚触罪”。所以,溪水虽然景色秀美,但地处荒远,于世无用,同样也很“愚”。还引《论语》中宁武子“智者为愚”、颜子“睿而为愚”来衬托我的“愚”,最后又归结溪水的命名上。正话反说,词兼褒贬,自有一番深意。
    对于愚溪来说,欣赏其美景的只有痛苦的柳宗元;而对于柳宗元,同情他的也只有这落寞的愚溪。可以说,既嘲尽愚溪,又自嘲不已;以至于到文末,已将溪之愚、己之愚写作一团,达到了“茫然而不违,昏然而同归”的形神俱忘的化境。柳宗元慨叹这样美好的风景被遗弃在僻远的荒野中无人赏识,受人轻蔑,正是借此倾吐自己的抱负和才能被埋没、遭打击的不平之鸣。作者的思想感情、生活遭遇和所描写的自然景物交融在一起,表现了他对压抑人才的不合理社会的批判,以及自己被统治者排挤、抱负不能施展的愤激之情。
    柳宗元在《愚溪诗序》说:“于是作八愚诗,纪于溪石上。”诗刻何处,已无迹可考。愚丘、愚泉、愚沟等由于时代的变迁,也多不可复识,但愚溪风光,仍为游人向往,“愚溪眺雪”更是“永州八景”之一。
    后人评论
    吴楚材、吴调侯《古文观止》:“通篇就一愚字点次成,借愚自写照,愚溪之风景宛然,自己之行事亦宛然。前后关合照应,异趣沓然,描写最为出色。”
    永州韦使君新堂记
    将为穹谷嵁岩渊池于郊邑之中①,则必辇②山石,沟涧壑,凌绝险阻,疲极人力,乃可以有为也。然而求天作地生之状,咸无得焉。逸其人,因其地,全其天,昔之所难,今于是乎在。
    永州实惟九疑之麓,其始度土者③,环山为城。有石焉,翳于奥草④;有泉焉,伏于土涂⑤,蛇虺之所蟠,狸鼠之所游。茂树恶木,嘉葩毒卉,乱杂而争植,号为秽墟。
    韦公之来既逾月,理甚无事,望其地,且异之。始命芟⑥其芜,行其涂,积之丘如,蠲之浏如⑦,既焚既酾⑧,奇势迭出,清浊辨质,美恶异位。视其植,则清秀敷舒;视其蓄,则溶漾纡馀。怪石森然,周于四隅,或列或跪,或立或仆,窍穴逶邃,堆阜突怒。乃作栋宇,以为观游。凡其物类,无不合形辅势,效伎于堂庑⑨之下。外之连山高原,林麓之崖,间厕隐显。迩延野绿,远混天碧,咸会于谯门之内。
    已乃延客入观,继以宴娱。或赞且贺,曰:“见公之作,知公之志。公之因土而得胜,岂不欲因俗以成化?公之择恶而取美,岂不欲除残而佑仁?公之蠲⑩浊而流清,岂不欲废贪而立廉?公之居高以望远,岂不欲家抚而户晓?夫然,则是堂也,岂独草木土石水泉之适欤?山原林麓之观欤?将使继公之理者,视其细,知其大也。”
    宗元请志诸石,措诸屋漏{11},以为二千石楷法{12}。
    【注】
    ①穹谷:深谷。嵁(kān堪)岩:峭壁。②辇(niǎn免):人拉的车,此处作动词。③九疑:山名。度(duó夺)土:测量土地。④奥草:积草。⑤涂:道路。⑥芟(shān删):除草,割除。⑦浏如:水流清澈的样子。⑧酾(shī诗):疏导。⑨庑:堂下周围的走廊。⑩蠲(juān捐):免除。{11}屋漏:室内西北角地方。{12}二千石:指刺史,因汉代郡守的俸禄为二千石。楷法:表率。
    柳宗元被贬永州十年,写了不少歌颂清官廉吏,反映百姓疾苦的诗文。韦使君名宙,永州刺史。他为官比较清廉,能关心民众疾苦,顺应民情,颇受百姓爱戴,故被尊之为“使君”。《永州韦使君新堂记》写于元和七年(812),是一篇“言在此而意在彼”的佳作,令人“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同时饱含着作者以民为本、以国为忧的思想情感,给读者以深沉思考和审美愉悦。
    文章开头气势不凡,有悬岩万仞之陡峻。寥寥六十几个字,包含三层意思,转而又转,折而复折,妙不胜言。先说“将为穹谷嵁岩渊池于郊邑之中”的万般艰苦,虽“疲极人力”亦不可得也;次写倘能因势赋形,“求天作地生之状”,最后在这山重水复之时,暗点贤使君一座新堂奇迹般地突现于斯,终于柳暗花明。
    文中用“见公之作,只公之志”表达自己对韦使君的赞扬和期望。韦公能因循自然的地势取景,让人想到他要依顺当地的风俗来建立教化;韦公能除恶而取美,让人希望韦公能在今后的治理中除暴安良;韦公能蠲浊而流清,让人有废贪立廉的联想;韦公能居高望远,让人盼望他有安抚众生的心愿!
    统揽全篇,柳宗元借宾客的赞贺自吐胸中丘壑,寄“福我寿民”之夙愿;假新堂之造作规讽当朝官吏,蕴家国倾颓之深忧,从而进一步阐明他“官为民役”的政治主张。
    后人评论
    章士钊《柳文指要》卷二:“子厚以善记山水知名,凡山水不经子厚渲染则已,一著笔,无不工。欧阳永叔素不喜柳文,独至此记,辄美其出语崔嵬。”
    永州铁炉步志
    江之浒,凡舟可縻①而上下者曰步②。永州北郭,有步曰铁炉步。余乘舟来,居九年,往来求其所以为铁炉者无有。问之人,曰:“盖尝有锻者居,其人去而炉毁者不知年矣,独有其号冒而存③。”
    余曰:“嘻,世固有事去名存而冒焉若是耶?”步之人曰:“子何独怪是?今世有负其姓而立于天下者,曰:‘吾门大,他不我敌也。’问其位与德,曰:‘久矣其先也。’然而彼犹曰‘我大’,世亦曰‘某氏大’。其冒于号有以异于兹步者乎?向使有闻兹步之号,而不足釜、锜、钱、镈、刀、者④,怀价而来,能有得其欲乎?则求位与德于彼,其不可得亦犹是也。位存焉而德无有,犹不足大其门,然世且乐为之下。子胡不怪彼而独怪于是?大者桀冒禹⑤,纣冒汤⑥,幽、厉冒文、武⑦,以傲天下。由不推知其本而姑大其故号,以至于败,为世笑僇⑧,斯可以甚惧。若求兹步之实,而不得釜、锜、钱、镈、刀、者,则去而之他,又何害乎?子之惊于是,末矣。”
    余以为古有太史⑨,观民风,采民言,若是者,则有得矣。嘉其言可采,书以为志。
    【注】
    ①縻:拴系。②步:同“埠”,南方多称码头为步。③冒而存:冒充的名号,名不副实地保留了下来。冒,冒充。指徒有其名。④釜、锜(qí奇):都是铁锅,两耳的为釜,三足的为锜。钱、镈(bó博):都是古代的农具,钱类似铲,镈类似锄。:斧头。⑤大者:最突出的造假者。桀,夏代的暴君。禹即夏禹,夏代第一个君主。⑥纣:即商纣,商代最末一个君主。汤:即商汤,商代第一个君主。⑦幽:即周幽王。厉:即周厉王。文:即周文王。武:即周武王。⑧僇(1ù路):侮辱。⑨太史:古代记载史事、编写史书的官。相传周代史官兼采民间诗歌,观察民间风俗,以知政之得失。
    本文作于元和八年(813),从文中“余乘舟来,居九年”可知。铁炉步,是当时永州城北潇水河畔一个船只靠岸的码头,因曾有铁匠在此打造铁器而得名。
    柳宗元来永州时,铁匠已“人去炉毁”不知多少年,但铁炉步之名未改。再加上在社会上还存在着门阀世族的残余影响,还有人倚仗祖宗的地位权势妄自尊大,作威作福,柳宗元便以名不副实的铁炉步为引子,借题发挥,对那些无德无位而妄自尊大的世族豪门势力,并对君主的世袭权提出质疑。
    本文虽然短小,而结构明晰,层次井然。启端一段交代“步”与“铁炉步”命名的来由,点清“独有其号冒而存”的事实,为下文发议论张本。而后紧扣题目大发议论,由“步之人”的一番诉说炉毁人去而号冒独存的话,转而发出一段讽刺世族门阀残余势力的议论,仍借“步之人”之口说出。最后结论说,“求位与德于彼,其不可得亦犹是也”。推断精确,论说时时与铁炉步紧相联系,处处扣合题目。
    尾段,感叹古有太史采民风之举,惜今已不传。假借“永州铁炉步”作志,无情地揭露并辛辣讽刺那些“不推知其本而姑大其故号”的人,从而有力地抨击门阀世族残余势力和世族特权思想。
    后人评论
    陈祥耀《唐宋八大家文说?柳宗元文说》:“《永州铁炉步志》,谓步无冶铁者,将以空名误人,然世之冒高门大族以欺人者,其害更大。”
    游黄溪①记
    北之晋,西适豳②,东极吴③,南至楚、越之交④,其间名山水而州者以百数,永最善。环永之治百里,北至于浯溪⑤,西至于湘之源,南至于泷泉⑥,东至于黄溪、东屯,其间名山水而村者以百数,黄溪最善。
    黄溪距州治七十里,由东屯南行六百步,至黄神祠。祠之上,两山墙立⑦,丹碧之华叶骈植,与山升降。其缺者为崖,峭岩窟水之中,皆小石平布。黄神之上,揭水⑧八十步,至初潭,最奇丽,殆不可状。其略⑨若剖大瓮⑩,侧立千尺{11}。溪水积焉,黛蓄膏渟{12}。来若白虹,沉沉无声,有鱼数百尾,方来会石下。
    南去又行百步,至第二潭。石皆巍然{13},临峻流{14},若颏颔龂{15}。其下大石杂列,可坐饮食。有鸟赤首乌翼,大如鹄{16},方东向立。
    自是又南数里,地皆一状,树益壮,石益瘦,水鸣皆锵然。又南一里,至大冥{17}之川。山舒水缓,有土田。始黄神为人时,居其地。
    传者曰:“黄神王姓,莽之世也{18}。莽既死,神更号黄氏,逃来,择其深峭者潜焉{19}。”始,莽尝曰:“余黄、虞之后也。”故号其女曰“黄皇室主”。黄与王声相迩{20}而又有本,其所以传言者益验。神既居是,民咸安焉,以为有道{21},死乃俎豆{22}之,为立祠。后稍徙近乎民,今祠在山阴溪水上。
    元和八年五月十六日,既归为记,以启{23}后之好游者。
    【注】
    ①黄溪:在湖南零陵地区,源出宁远北阳明山,西经零陵,北合白江水,入湘江;唐代属永州。②豳(bīn宾):古国名,唐邠州,今陕西、甘肃地区,位于永州西北。③吴:古国名,今江苏省境,位于永州东北。④楚:古国名,今两湖地区。越:古国名,今浙东、福建一带。⑤浯溪:源出湖南祁阳西南松山,东北向流入湘江。⑥泷(shuāng双)泉:未详,当在永州。⑦墙立:像墙壁似的矗立。⑧揭水:撩起衣服,涉水而行。⑨其略:指初潭的大概轮廓。⑩剖大瓮:剖开了的大陶罐。{11}侧立:倾斜地放着。千尺:潭在山上,喻其高。{12}黛:古代妇女画眉用的颜料。膏:油脂。渟:水停止不流。这句形容溪水积在潭里,乌光油亮,像贮了一瓮画眉化妆的油膏。{13}石皆巍然:指溪流两边的山石都又高又大。{14}峻流:从高而下的急流,即谓黄溪。{15}颏:下巴尖。颔(hàn汉):下巴。龂(yín银):牙根。:牙床。{16}鹄(hú胡):天鹅。{17}大冥:海一般大。“冥”,同“溟”,海。{18}莽:王莽,字巨君,汉元帝妻王皇后的侄子,平帝时擅政篡汉,改国号“新”,世称“新莽”。世:后嗣。{19}深峭者:深山险崖的地方。潜:潜居藏身。{20}声相迩:谓语音相近。{21}有道:谓黄神给黄溪居民以太平。{22}俎豆:古代祭祀时放祭品的案盏,此用作动词,祭祀。这句是说,黄神死后,黄溪居民就祭祀他。{23}启:引导。
    本篇游记中作于元和八年(813),是柳宗元最为侧重记述游赏山水景致的作品。当时作者贬永州已八个年头,抑郁激愤较减,思想深刻,而趋于通达。他虽然壮心不泯,但对再获任用不抱厚望,以为“自度罪大”,于是心情显得平和。所以这篇《黄溪游记》所表现的作者形象是探幽赏奇,欣然自适,似无发挥,而兴会心得,怡然自乐。
    文章开头便出奇,不无夸张,发人兴趣,说天下山水“永最善”,永州山水“黄溪最善”。以比较的手法将永州和黄溪的美景置于全国和全州范围内,强调天下山水以永州最佳,永州山水以黄溪最佳,从而突出黄溪胜景的地位和价值,表明《游黄溪记》的不可或缺。
    接着,作者把读者带到黄溪的东屯村,先在黄神祠欣赏黄溪山水全貌,再沿溪上山,一路指点领略奇丽景物,来到黄神当年隐身处。最后,作者理所当然地介绍了黄神来历和所受敬遇。这样的写法,确乎像“以启后之好游者”,似作导游。但稍加咀嚼,却有意味。这段概括表述态度明朗,线索清楚,语词平实,评价恰如其分。
    然后,文章转入具体写黄溪的景物。先写黄溪和黄神祠的方位:“黄溪距州治七十里,由东屯南行六百步,至黄神祠”。然后,调动笔力,蓄足气势,描写黄溪胜景:“祠之上,两山墙立,如丹碧之华叶骈植,与山升降。其缺者为崖峭岩窟”。黄溪河两岸的山像墙壁一样矗立着。“墙立”一词生动传神,突出其陡峭而不可攀越。这“墙”上成排地生长着红花绿叶,各种树木,远远看去,像是与山一同升降、一同沉浮。这里通过视觉域差的变化写出山之高峻峭然,化静为动,以动衬静,巧妙结合,或拟人,或夸张,或比喻,贴切自然,恰到好处。“其缺者为崖,峭岩窟水之中,皆小石平布。”补写一句,那些没有红花绿叶的地方或是峭崖,或是岩穴。这种补写,似是多余,其实正是作者独到之处。试想崖峭无法长树,其巨块大石裸露在外,可造成镜面折光的奇观,其岩穴无法观花察叶,可给人以幽深莫测的感受。这种景外之景的充实正是补写的副产品,是间接描写产生的效应。
    之后,作者倾注全力描写初潭:“黄神之上,揭水八十步,至初潭,最奇丽,殆不可状。其略若剖大瓮,侧立千尺。溪水积焉,黛蓄膏渟。来若白虹,沉沉无声,有鱼数百尾,方来会石下。”从黄神祠往上拎衣涉水八十步,就到了初潭。这里最为秀丽,各种胜景几乎无法描绘,作者从不同的层次不同的方位描绘初潭的美景,清新秀丽,如在眼前,表现了作者妙笔生花的艺术功底。初潭写两岸的石山突出其峭险危;二潭写水边的石头突出其高大稳,“巍然”一词作概括描写,“临峻流,若颏颔龂”。此外,作者还通过多种比喻写石头之复杂形状。于是二潭里,巨石,激流,大鸟,相互映衬,依托,气势磅礴,形、色、物、景、静、动交合,有如一幅妙手丹青的诗画图,给人以温馨怡情的享受和精谌别致的艺术熏陶。
    最后,文章转入写黄神祠,用了两个段落。第一段写黄神祠的所在地,第二段写黄神祠的传说。它告知读者,黄神住的地方这样美,关于黄神的传说更美。黄神姓王,是王莽的同宗,王莽死后,他便改成姓黄,逃来永州,在深山老林里躲起来。王莽曾说自己是黄帝和虞舜的后代,并称他的女儿为“黄皇室主”,因“黄”“王”语音相近,又有确凿证据,后人也就这样认定了。自从黄神居住到这里后,老百姓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当地百姓便因他道德高尚,而无限尊敬他。他死之后,大家都虔诚地敬奉他,并在他死之日祭祀他,年年如此。同时还为他修建了这座祠堂。这则神话传说故事优美,结构完整,富于神秘色彩,为“永最善”的黄溪增添了无穷的魅力。
    黄溪其实很偏僻,并非名山大川,而作者誉为“最善”。写山,曰“墙立”,曰“骈植”,铸词精练,而见陡峭之势,丰茂之态。述水,则状初潭如剖瓮高挂,见游鱼“来若白虹”想象奇妙,形象生动,水清流急,不言而喻。而这相传为奸贼王莽的后裔,却因居住深山而被视为神,吸引人民安居黄溪,得到他们的尊敬,立祠祭祀。可见山水不以偏僻而不善,人不为逆境而无道。相反,偏僻山水可以“最善”逆境中人可以“有道”,有黄溪和黄神为证。
    综上所述,作者以独特的艺术手法描绘了黄溪初潭、二潭和黄神祠的秀丽的山水风光,为读者描绘了一幅逼真的黄溪山水图。文章结构严谨,思路清晰,文笔流畅。其技法老到,浅而深,奇而实,得心应手,触处适源,引人入胜,耐人寻味,却似信笔写来,天衣无缝。
    后人评论
    刘大櫆:“山水之佳,必奇峭,必幽冷,子厚得之以文,琢字炼字,无不精工。古无此调,子厚创为之。”(《古文辞藻纂》卷五十二)始得西山宴游记
    自余为僇①人,居是州,恒惴栗②。其隙也,则施施③而行,漫漫而游,日与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到则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觉而起,起而归。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华西亭④,望西山,始指异之。遂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⑤,斫榛莽,焚茅茷⑥,穷山之高而止。攀援而登,箕踞⑦而遨,则凡数州之土壤,皆在衽席⑧之下。其高下之势,岈然⑨洼然,若垤⑩若穴。尺寸千里,攒蹙{11}累积,莫得遁隐。萦青缭白,外与天际,四望如一。然后知是山之特立,不与培{12}为类。悠悠乎与颢{13}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引觞{14}满酌,颓然就醉,不知日之入。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故为之文以志。
    是岁,元和四年也。
    【注】
    ①僇(lù路):罪。②惴栗:忧惧貌。③施(yí移)施:徐行貌。④法华西亭:永州法华寺西之亭,作者于本年所建。⑤染溪:潇水支流。⑥斫(zhuó浊):砍伐。茅茅茷:茅草类。⑦箕踞:席地而坐,两脚伸直分开,如簸箕形。⑧衽(rèn认)席:席子。⑨岈然:山谷空阔貌。⑩垤(dié碟):蚂蚁穴外积土。{11}攒蹙(cù促):簇聚。{12}培(lǒu):小土堆。{13}颢气:即浩气,化生万物的元气,体现着道。{14}引觞(shāng商):拿起酒杯。
    柳宗元在任永州司马期间,陆续写了八篇山水游记,篇篇清丽可人,被称为“永州八记”。《始得西山宴游记》是“永州八记”的第一篇,作于元和四年(809)。当时柳宗元在法华寺游览,在眺望中发现了西山胜景,于是渡过潇水,登上西山顶峰,饱览了山峦秀色,体验了山水的情趣,直至暮色苍茫,还依依不愿离去。于是便有了这篇中国文学史上开创天人合一散文意境的第一篇散文。
    文章一开始便交代“自余为僇人”的身份和惴惴不安的忧愁心绪,并以行踪为序,用游记笔法描绘了西山美景。
    他“施施而行,漫漫而游”,毫无目的地“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他“披草而坐,倾壶而醉”,无拘无束地“觉而起,起而归”。一句“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皆我有也”,极言平日游览之胜,反衬作者始得胜景的喜悦。接着正面描写西山。作者采取先远后近、步步紧逼法,先写坐法华西亭获得远望西山的初步印象——奇异怪特。然后写“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登上西山最高点。
    西山顶上,作者居高临下,骋目远眺,将“岈然洼然,若垤若穴”的怪异景象尽收眼底,充分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浩然之气;并以生动的比喻、鲜明的色彩,勾勒出群山、天际、高远阔大的境界。写出了西山的独特和游玩的无穷趣味,以及“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的物我合一之感和举杯畅饮“颓然就醉”的放任自由的情态。
    柳宗元是开创中国山水散文天人合一意境的第一人。一方面,他通过自己敏锐的观察,深入的体会,运用简洁概括、鲜明生动的语言,精细而准确地把那些易于被人忽视和遗忘的自然景色画图般地再现出来,给读者一种亲临其境的真切之感;另一方面,他在描写山水木石、鸟兽虫鱼的声色动静时,往往将自己横遭贬谪、饱受压抑的境况渗透在里面,达到情景交融的地步,从而曲折地反映了中唐时期黑暗的社会现实。
    此外,本文用了许多偶句和排句,如“施施而行,漫漫而游”“攀援而登,箕踞而遨”“悠悠乎与灏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这些句子,节奏鲜明,音调铿锵,并且气韵流畅,人心升华到了与宇宙自然契合的境界,获得了彻底的自然解放。至于政治迫害的恐惧,世俗命运名利得失的束缚,自是烟消云散。这在结构上也是一种首尾照应,开头是贬官后“恒惴栗”,结尾则是西山宴游之后,大自然使他“心凝形释”,忘掉恐惧。
    后人评论
    林纾《柳文研究法》:“穷形尽相,物无遁情,体物直到精微地步矣。”
    钴潭记
    钴潭①在西山西。其始盖冉水②自南奔注,抵山石,屈折东流,其颠委势峻③,荡击益暴,啮④其涯,故旁广而中深,毕至石乃止。流沫成轮⑤,然后徐行。其清而平者且十亩馀,有树环焉,有泉悬焉。
    其上有居者,以予之亟⑥游也,一旦款门⑦来告曰:“不胜官租、私券之委积⑧,既芟⑨山而更居,愿以潭上田贸财⑩以缓祸。”予乐而如其言。则崇{11}其台,延{12}其槛{13},行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14},有声潨然{15}。尤与中秋观月为宜,于以{16}见天之高,气之迥{17}。孰使予乐居夷{18}而忘故土者?非兹潭也欤?
    【注】
    ①钴(gǔmǔ古母)潭:一个形状像熨斗的潭。在今湖南零陵县。②冉水:即冉溪,又称愚溪。③颠委势峻:溪水自上而下,水势峻急。④啮(niè涅):侵蚀。⑤轮:车轮般的漩涡。⑥亟:多次。⑦款门:敲门。⑧私券:私人借据。委积:累积。⑨芟:锄草,开荒。⑩贸财:换钱。{11}崇:加高。{12}延:加长。{13}槛:栏杆。{14}坠之潭:使之坠入潭中。{15}潨(cóng从)然:小水汇入大水时发出的声音。{16}于以:于此,在这里。{17}迥:辽远。这里指气清才望得远。{18}居夷:住在夷人地区。
    钴潭,位于今永州市芝山区柳子街旁的愚溪之中。《钴潭记》是柳宗元“永州八记”的第二篇。通过对钴潭美景的描写,揭露了当时徭役沉重,民不聊生的社会现状。
    钴潭是由冉水汇成的,作者于是先从冉水着笔:“其始盖冉水自南奔注,抵山石,屈折东流”。作者以飞动的笔势写出了湍急的溪水景象,表现了溪水因落差过大而迸发出的巨大冲击力,而后进一步写出了溪水“流沫成轮”的又一性情,生动地描画出旋涡溅沫卷雪、旋转如飞的奇景。
    冉水由“奔注”而遇阻,而“屈折”,而“荡击”,而“啮”食,直至冲出个水潭来。这是一种充满了力度、骨气凛凛的壮观之景。由此看到,柳宗元笔下的永州山水是流动变幻的,神秘瑰玮的,并且是有着强悍生命力的。这似乎与作者顽强执着、自信自强的意愿相合,其精神不禁为之一振,长时间被压抑的内在不屈与傲岸的情绪得到了宣泄。
    潭水在激昂之后,归于平静。“其清而平者且十亩馀,有树环焉,有泉悬焉”,一副安宁疏朗,深婉幽美的样子,寄托了作者悲愤而不哀怨的心情。在柳宗元笔下,永州山水完全是为“我”而独有的。其一草一木,一泉一石,动静远近等等,都是或兴发感慨,或寄寓哲理的抒情载体。
    后人评论
    徐幼铮:“结语哀怨之音,反用一乐字托出,在诸记中,尤令人泪随声下。”(《唐宋文举要》甲编卷四)钴潭西小丘记
    得西山后八日,寻①山口西北道②二百步,又得钴潭。潭西二十五步,当湍而浚者为鱼梁③。梁之上有丘焉④,生竹树。其石之突怒偃蹇⑤,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其嵚然相累而下者⑥,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⑦。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⑧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⑨。”问其价,曰:“止四百。”余怜而售之⑩。李深源、元克己时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铲刈{11}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熙熙然{12}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13}。不匝旬{14}而得异地者二,虽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
    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鄠、杜{15},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16}不能售。而我与深源、克己独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贺兹丘之遭也。
    【注】
    ①寻:通“循”,沿着。②道:这里是行走的意思。③湍:急流。浚(jùn俊):深水。鱼梁:用石砌成的拦截水流、中开缺口以便捕鱼的堰。④焉:用于句中,表示语气停顿一下。⑤偃蹇(jiǎn减):高耸而有气势。⑥嵚(qīn亲)然:石头高峻的样子。相累,相互重叠,彼此挤压。⑦冲然:向上或向前的样子。角列:争取排到前面去。一说,像兽角那样排列。罴(pí皮):人熊。⑧笼:等于说笼罩,包罗。⑨货:卖,出售。不售:卖不出去。⑩怜:爱惜。售之:买进它。这里的“售”是买的意思。{11}刈(yì易):割。{12}熙熙然:和悦的样子。{13}清泠(líng灵):形容景色清凉明澈。(yíng营):象声词,形容水回旋的声音。{14}匝旬:满十天。匝,周。旬,十天为一旬。{15}胜:指优美的景色。沣(fēng丰):水名。镐:地名。沣、镐、鄠、杜,都是在当时京都长安附近的豪门贵族聚居的地方。{16}连岁:多年,接连几年。
    本文是著名的“永州八记”第三篇。西小丘,钴潭西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山(今在柳子街至永州市人民医院后面的公路下侧)。柳宗元以工巧生动的笔触描绘了钴潭上小丘的美景,通过景色的描绘,抒发了自己身怀奇才异能却因横遭贬逐而不得施展的郁抑心情。
    文章起始,叙述发现小丘经过,并集中突出地写山上石头之美,这里有柳宗元特殊的审美情趣。他把无知的、静止的石头写得有动态、有生气,如同一组刻画生动的、凝瞬间动态于静止之中的雕塑群,形神兼备。
    第一段写小丘的基本情况。文章首先介绍发现小丘的时间及小丘的方位。小丘在水流急而深处的一道鱼梁上。接着写小丘的景物,仅用“生竹树”三字概括其一般景物,而把重点放在写山石的奇特上。小丘上的山石突起似怒、姿态傲慢,背负着泥土奋力从地下冒出来,争相做出各种奇形怪状,多得几乎数不清。“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其嵚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这些石头经他这样一描写,好像身受压抑而不驯服,傲岸不群,与世抗争,奔突着一种难以遏制的生命活力。这也可看做正是作者自身品格的写照。
    第二段写小丘的遭遇和小丘带给自己的享受。山石如此奇异,而且小丘不足一亩,可以像装在笼子里一样整个占有它。作者自然萌生购买的念头。这样就引出“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价“止四百”的话。明写的是小丘的遭遇,实际上暗含着作者自身的遭遇。
    一句“所以贺兹丘之遭也”,乐中写忧,高兴之余顿处凄凉,名为小丘,实为作者自己而已。作者空有一身才华,由于环境的原因,却无法得到朝廷的赏识,这种写法为托物言志。
    最后,小丘经过整理之后面目一新,“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邀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高山、浮云、溪流、鸟兽本皆无情之物,但此时在作者眼中,它们都一起兴高采烈地来到这小丘之下,向作者献巧呈技。此时此刻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山水、云天、鸟兽,无不千娇百媚,姿态横生。这种境界,与其说是永州自然山水的展现,不如说是作者内心的表现。
    本文生动地表现了柳宗元陶醉于山水之间,寻求精神寄托的一面。这篇山水游记,把自然山水与作者的主观感受融为一体,所写的是作者心灵、审美情趣所镕铸创造的自然美,有浓厚的主观色彩和抒情意味。
    后人评论
    刘大櫆:“前写小丘之胜,后写弃掷之感,转折独见幽怜。”(《唐宋文举要》)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①为屿,为嵁②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③然不动;俶尔④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潭西南而望,斗折⑤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
    同游者,吴武陵、龚右⑥,余弟宗玄;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注】
    ①坻(chí池):水中高地。②嵁(kān堪):不平坦的山岩。③佁(chì翅):痴呆的样子。④俶(chù触)尔:灵动的样子。⑤斗折:像北斗星那样曲折。⑥吴武陵:信州(今江西上饶)人,唐宪宗元和初年进士,因罪被贬永州,与柳宗元交好。龚右:有版本作龚古,生平不详。
    本篇是“永州八记”中的第四篇,作于唐宪宗元和年(806),后人又称为《小石潭记》。文章记叙了作者游玩的整个过程,以优美的语言描写了“小石潭”的美妙景色,及其周围幽深冷寂的景色和气氛,含蓄地抒发了作者贬居生活中孤凄悲凉的心情,是一篇情景交融的佳作。
    文章一开头,便引导人们向小丘的西面步行一百二十步。来到一处竹林,隔着竹林,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篁竹”就是成林的竹子;“如鸣佩环”是形容流水的声音的清脆悦耳,犹如玉佩玉环相互撞击时发出的声响。文章由景及情,写来极为自然。“伐竹取道,下见小潭”,在浓密的竹林之中,砍伐出一条小道来,终于见到一个小小的池潭。至此,小石潭的全部面目才呈现在人们面前。
    这一番由小丘到篁竹,柳宗元采用“移步换景”的手法,在移动变换中引导我们去领略各种不同的景致,具有极强的动态的画面感。由篁竹到闻水声,再由水声寻到小潭,既是讲述了发现小潭的经过,同时也充满了悬念和探奇的情趣,逐渐地在人们眼前展开一幅美妙的图画。
    此后,作者便开始工笔描绘,景物刻画细腻、逼真。“水尤清洌,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堪为岩。”“坻”即为水中的高地;“屿”是小岛;“堪”“岩”都是岩石的各种形态。总之,这完全是一个由各种形态的石头围出的池潭,所以,作者为它起名曰小石潭。“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就是作者对于池潭上景物的描绘了。有青青的树和翠绿的藤蔓,它们缠绕在一起,组成一个绿色的网,点缀在小潭的四周,参差不齐的枝条,随风摆动。这潭上的描绘仅12个字,便将小石潭周围的极幽极佳的景致展现在人们面前。
    第二段,作者描写的是潭水和游鱼。尤其是对潭中游鱼的描绘,虽只寥寥几句,只说鱼则“空游无所依”,在水中游动的鱼儿,不像是在水里,而是像在空中游动。极其准确地写出潭水空明澄澈的程度和游鱼的形神姿态,其生动传神的笔触、绘声绘影的手法,令人愈加觉出小潭的美妙。
    第三段探究小石潭的水源及潭上景物,主要采用了比喻的手法来进行。“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向西南望过去,一条小溪逶迤而来,形状像是北斗七星那样曲折,又像是一条蛇在游动,有的地方亮,有的地方暗。小溪两岸高高低低,犬牙相错,凸凹不平。
    紧接着,“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坐在小石潭上,四周环抱着密密的竹子和树木,非常寂静,见不到人,令人神色凄凉,骨彻心寒,精神上也不免悲怆幽凉。写出了作者对小石潭总的印象和感受。因为它的境况太幽清了,不适宜让人长久地呆下去,便题了字后离去。在这一段中,作者突出地写了一个“静”字,并把环境中的静深入到心神中去,令人感到“其境过清不可久居”,写出了一种凄苦孤寂的心境。这无疑是作者被贬后心情的曲折反映,极富艺术感染力。
    全文寂寞清幽,郁郁落落,形似写景,实则写心。听到悦耳的水声,看到美丽的小石潭,欣赏着美丽的鱼儿,作者感到快乐,暂时忘掉了烦恼失意,然而一经凄清环境的触发,忧伤、悲凉的心境便会流露出来。毕竟快乐是暂时的,而凄怆是长久的。面对这种原始的凄怆之景,或许更感到难受,或许更激起作者凄凉的联想,因此形成了感情从“乐”到“凄”的大幅度转变。
    后人评论
    沈德潜《唐宋八大家古文读本》:“记潭中鱼数语,动定俱妙。后全在不尽,故意境弥深。”
    袁家渴记
    由冉溪①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钴潭。由溪口而西,陆行可取者**,莫若西山。由朝阳岩东南,水行至芜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渴。皆永中幽丽奇处也。
    楚、越②之间方言,谓水之反流者为渴,音若衣褐之褐。渴,上与南馆高嶂合,下与百家濑合③。其中重洲、小溪、澄潭、浅渚④,间厕⑤曲折。平者深墨,峻者沸白。舟行若穷,忽又无际。有小山出水中,山皆美石,上生青丛,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岩洞,其下多白砾,其树多枫、楠、石楠、楩、槠、樟、柚⑥,草则兰、芷,又有异卉,类合欢而蔓生,⑦水石。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⑧众草,纷红骇绿⑨,蓊葧⑩香气,冲涛旋濑,退贮溪谷,摇飏葳蕤{11},与时推移。其大都如此,余无以穷其状。
    永之人未尝游焉,余得之,不敢专{12}也,出而传于世。其地主袁氏,故以名焉。
    【注】
    ①冉溪:潇水的支流,在永州近郊。②楚、越:指永州一带。楚,今湖南湖北。越,故称五岭之南。③南馆高嶂:指袁家渴(hè贺)上游发源处的高山。百家濑:水名,即今天的百家渡。④渚:水中小洲。⑤间厕:交错夹杂。⑥楠、石楠、楩(pián骈)、槠(zhū朱):树名,都是制作器物的好材料。⑦(jiāogé交革):交错纠缠貌。⑧掩苒:指草在风中翻动摇摆。⑨纷红骇绿:红花绿叶皆纷乱摇动,好像吃惊似的。⑩蓊葧:浓郁。{11}葳蕤:草木茂盛,枝叶下垂貌。{12}不敢专:不敢独自享受。
    元和七年(812)秋天,柳宗元从潇水西岸的朝阳岩乘小舟逆水而上芜江,途中经过袁家渴。他发现袁家渴是“永中幽丽奇处”之一,遂作《袁家渴记》。《袁家渴记》是“永州八记”的第五篇,是一篇山水游记美文,是作者借山水以自叹。本文抒发了作者的一种心境,自己的才华无量,却不受重用,表达的是作者愿意为国家效劳,尽一份自己的力。
    本文先从永州的全景全貌着笔,各个方向山水如画,“皆永中幽丽奇处也”。而后通过宾主之间的对比和映衬,突现出文章所要描写的主要对象——袁家渴的景物。水有声,山有色,枝干扶疏,花叶摇曳,参差错落,色彩斑驳。
    作为一篇山水游记,《袁家渴记》中最令人难忘的就是文章中诗情和画意的和谐统一。柳宗元可谓是写景高手,描绘景物细致入微,手法巧妙,比喻形象。如“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蓊勃香气,冲涛旋濑,退贮溪谷,摇飏葳蕤,与时推移。其大都如此,余无以穷其状”,对树用摇动,对草用掩苒,对花卉用纷红骇绿,均是生动细致而传神,精妙而准确。可谓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皆成文章。
    后人评论
    孙琮:“读袁家渴一记,只如一幅小山水,色色画到。其间写水,便觉水有声;写山,便觉山有色;写树,便觉枝干扶疏;写草,便见花叶摇曳。真是流水飞花,俱成文章也。”
    石渠记
    自渴①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桥其上②。有泉幽幽然,其鸣乍大乍细。渠之广或咫尺,或倍尺③,其长可十许步。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逾石而往,有石泓④,昌蒲被之,青鲜环周⑤。又折西行,旁陷岩石下,北堕小潭。潭幅员减百尺,清深多鱼。又北曲行纡馀⑥,睨若无穷,然卒入于渴。其侧皆诡石、怪木、奇卉、美箭,可列坐而庥焉⑦。风摇其巅,韵动崖谷。视之既静,其听始远。
    予从州牧得之,揽去翳朽,决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酾⑧而盈。惜其未始有传焉者,故累记⑨其所属,遗之其人,书之其阳,俾后好事者求之得以易。
    元和七年正月八日,蠲渠⑩至大石。十月十九日,逾石得石泓小潭,渠之美于是始穷也。
    【注】
    ①渴:指袁家渴,一条溪水的名字。②民桥其上:百姓在上面建桥。桥,架桥。③咫尺:古代称八寸为咫。咫尺,比喻很近的距离。倍尺:二尺。④泓(hóng弘):凹石积水而成的水潭。⑤被:覆盖。鲜:苔藓。⑥纡馀:曲折伸延。纡,弯曲。⑦箭:小竹。庥:同“休”,休息。⑧酾(shī诗):分流,疏导(水道)。⑨累记:接连记述。⑩蠲(juān涓)渠:清洁石渠。蠲,通“涓”,使清洁。
    柳宗元的“永州八记”取材范围已经十分有限,地理跨度小得不能再小,依然篇篇精致,韵味悠长,这《石渠记》就是一例。这是柳宗元在永州写的八篇山水游记的第六篇,文章记述了作者沿渠探幽,追求美景的事。表达了作者探奇制胜,拓宽胸怀,追求胜景借以抒发胸中积郁之气的感情。
    石渠之景比之永州山野中别处风物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水、木、石、风等类。但柳宗元却为读者绘制了一幅“石渠风光图。”无论恬静的民桥,幽然的渠水,昌蒲覆盖的石潭,上下飘浮的白鲦鱼,或是摇曳的树木、花卉,韵动崖谷的微风以及纡曲缓行的流水,都能紧扣石渠的特色落笔。从石渠的被发现到石渠诱人的景观,从对石渠的清理打扮到为之写记的留传后人的交代,都写得清晰明丽,妙趣无穷。文章语言流畅,令人百读而不厌。
    文章构思新颖,写了石渠、石泓和小潭,这三个方面的景物虽然同在一个画面里,但是它们的特点却又各不相同。尤其是以似小曲的微观展示“风韵其心”的魅力,写泉上的石头树木花草和竹子,特别是侧重于风声的描绘上。风摇动着竹树的梢头,产生震撼崖谷经久不息的回响,由视觉转入听觉,给那些画图似的景物,再加上一种诗韵般的音乐美,令人有深幽穆静及如在目侧的身临其境之感。
    此外,柳宗元以渠自喻,融情于景,爱渠及己,推己爱渠,从石渠天然之景,到整治石渠焕发其美,赋予石渠以人格化,不时给读者以心灵的感应和无穷的艺术享受,在“八记”中堪称别具一格。
    后人评论
    林纾《韩柳文研究法》:“文有诗境,是柳州本色。”
    石涧记
    石渠之事既穷①,上由桥西北,下土山之阴②,民又桥焉。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亘石为底,达于两涯③。若床若堂,若陈筵席,若限阃奥④。水平布其上,流若织文⑤,响若操琴。揭跣⑥而往,折竹扫陈叶,排腐木,可罗胡床⑦十**居之。交络⑧之流,触激⑨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木⑩,龙鳞之石,均荫其上。古之人其有乐乎此耶?后之来者有能追予之践履耶?得意之日,与石渠同。
    由渴而来者,先石渠,后石涧;由百家濑上而来者,先石涧,后石渠。涧之可穷者,皆出石城村东南,其间可乐者数焉。其上深山幽林逾峭险,道狭不可穷也。
    【注】
    ①穷:毕,完成。②土山之阴:土山的北坡。古称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③亘(gèn艮)石:接连不断的石头。亘,横贯。两涯:两岸,涯,水边。④若限阃(kǔn捆)奥:用门槛把正屋与内室隔开。限,门槛,这里作动词用。阃奥,也写作“壶奥”,指内室深处。阃,内室,闺门。⑤文:同“纹”,纹彩、花纹。⑥揭跣(qìxiǎn气显)而往:揭,把衣服拎起来。跣,光着脚。⑦胡床:也称“交床”“交椅”,一种可以折叠的轻便坐具。⑧交络:交织,形容水波像交织的纹理。⑨触激:撞击,激悦。⑩翠羽之木:翠羽,翡翠鸟的羽毛,翠绿色,十分美丽。
    此文承接《石渠记》,为“永州八记”的第七篇。文章全力倾注,饱蘸彩墨,着重写涧中石和树的特色,描绘了石涧溪石的千姿百态,清流激湍,翠羽成荫,景色美丽宜人,表达了作者热爱自然、钟情山水的情怀。本篇独树一帜的景观,是古代山水游记中的骄子,与“永州八记”其他篇章一样,成为永葆魅力的佳作。
    柳宗元在《石涧记》中,为我们画出了独具特色的石涧风景图,清新、秀丽、浓郁、厚重。发现石涧之后,连用六个“若”字来形容石涧,“亘石为底,达于两涯。若床若堂,若陈筵席,若限阃奥。水平布石上,流若织文,响若操琴。”比喻形象生动,比喻之外,又生联想。这段文字,使石涧的奇妙一下就显出悠然、清丽、明朗的情味来。
    涧以石名,景以石美,此文以层出叠见的比喻,直接描摹出涧石的情状,与小石潭底之石绝无雷同。还用水布其上,“流若织文,响若操琴”,侧面描写涧石的奇特。又连用两个反问句,抒发了罗床涧中,水流声响于其下,木石荫蔽于其上,此乐何极的情趣。
    由于采用了多种比喻手段来精确形象地进行描绘,文章文字流畅,游路清晰,广泛使用对照、比喻、反问、烘托、拟人等修辞手法。所以无论是“亘石为底”的涧底,“流若织文”的水流,还是作者“揭跣而往”的举动;无论是声出“床下”的“交络之流”,还是“均荫其上”的龙麟之石和“翠羽之木”,都让人觉得觉得洞天之中又有无穷洞天。末段笔锋一转,而“古之人其有乐乎此耶?后之来者有能追予之践履耶?”这两句话包含着复杂的情绪,既陶醉于美景,又有难言的幽怨。柳宗元为什么能到这么美丽的山水之地?他并不是一个旅行家,而是被贬官至此,担任闲职,无法施展政治抱负,只能整天寄情山水而已。
    后人评论
    孙琮:“《石涧记》一篇,另辟一个佳境。真是洞天之中,有无穷洞天;福地之内,有无穷福地。”
    小石城山记
    自西山道口径北,逾黄茅岭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寻之无所得;其一少北而东,不过四十丈,土断而川分,有积石横当其垠①。其上为睥睨②梁③之形,其旁出堡坞④,有若门焉。窥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声,其响之激越,良久乃已。环之可上,望甚远,无土壤而生嘉树美箭,益奇而坚,其疏数⑤偃仰⑥,类智者所施设也。
    噫!吾疑造物者⑦之有无久矣。及是,愈以为诚有。又怪其不为之于中州,而列是夷狄,更⑧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⑨,是固劳而无用。神者傥⑩不宜如是,则其果无乎!或曰:“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或曰:“其气之灵,不为伟人,而独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余未信之。
    【注】
    ①垠(yín银):边界。②睥睨(pìnì避逆):城墙上的城垛,亦称女墙。③(lì丽):栋。④堡坞:小城堡,本文指堡坞状石头。⑤疏数:疏密。⑥偃仰:俯仰。⑦造物者:指创造万物的上帝。⑧更(gēng耕):经历、经过。⑨伎:同“技”,技艺、长处。⑩傥:同“倘”,假如,或许。
    本文是“永州八记”中的最后一篇,作于元和七年(812)。小石城山在芝山愚溪之北,现在过东风大桥到朝阳乡,沿着往北的山路而上,约一华里就到小石城山。明代在山腰修了一座“芝山庵”,因此又名芝山。
    作者先着力描绘小石城山的形状、布局和奇异的景色,然后转入到议论造物者的有无;后半段借景抒情,用设疑的曲笔批判了天命观,“噫!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及是,愈以为诚有。”作者以佳胜之地被埋没不彰比喻自己徒有经邦济世之才却横遭斥逐,蛰居蛮荒,英雄无用武之地。
    文章段落十分简单,千万记叙和描写,描绘了小石城山的景致;后文议论和抒情,抒发作者面对景物时,引发的联想和思索。文中着重描绘了小石城山记的五大“奇”景。一是土堡的形状:其上为睥睨、梁之形,其旁出堡坞,有若门焉。二是山洞的深窈:窥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声,其响之激越,良久乃已。三是山石疏密有致的分布:其疏数偃仰。四是树竹的奇坚:无土壤而生嘉树美箭,益奇而坚。
    文章跌宕开合,尺幅千里。其中,“无土壤而生嘉树美箭,益奇而坚,其疏数偃仰,类智者所施设也”是写景的名句,运用白描手法,语言简练,但形象逼真,妙趣横生。
    写小石城山的景物,主要是在抒发一种感想。字里行间,倾吐了自己横遭贬谪、壮志难酬的悲愤,也隐隐含有对当时最高统治者昏聩不明的强烈讥刺。“又怪其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一句,作者运用象征手法,以小石城山的奇石自比,抒发了个人的身世之叹和愤懑之情。从这里可以看出,柳宗元在议论中以造物者的有无为话题,但他的本意并不在讨论造物者的有无,而在于借这个话题,用曲笔表达个人内心的身世之叹愤懑之情。正如前人所说:“笔笔眼前小景,笔笔天外奇情。”
    后人评论
    储欣:“总束永州诸山水记,千古绝调。”(《唐宋文举要》)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二十一日,宗元白:辱书①云欲相师。仆道不笃②,业甚浅近,环顾其中③,未见可师者。虽常好言论,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师来蛮夷间,乃幸见取。仆自卜④固无取,假令有取,亦不敢为人师。为众人师且不敢,况敢为吾子师乎?
    孟子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由魏晋氏以下,人益不事师。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⑤而为师。世果群怪聚骂,指目牵引⑥,而增与为言辞。愈以是得狂名,居长安,炊不暇熟⑦,又挈挈而东⑧,如是者数矣。屈子赋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仆往闻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则犬吠,余以为过言⑨。前六七年,仆来南。二年冬,幸大雪逾⑩岭,被南越中数州,数州之犬,皆苍黄吠噬狂走者累日{11},至无雪乃已。然后始信前所闻者。今韩愈既自以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独见病,亦以病吾子。然雪与日岂有过哉?顾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几人?而谁敢衒怪于群目{12},以召闹取怒乎?
    仆自谪过以来,益少志虑。居南中九年,增脚气病,渐不喜闹,岂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骚吾心{13}?则固僵仆烦愦{14},愈不可过矣。平居望外,遭齿舌不少{15},独欠为人师耳。
    抑又闻之,古者重冠礼{16},将以责成人之道,是圣人所尤用心者也。数百年来,人不复行,近有孙昌胤者,独发愤行之。既成礼,明日造朝,至外庭,荐笏{17}言于卿士曰:“某子冠毕。”应之者咸怃然{18}。京兆尹郑叔则怫然曳笏却立{19},曰:“何预我耶!”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非郑尹而快孙子,何哉?独为所不为也。今之命师者,大类此。
    吾子行厚而辞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貌,虽仆敢为师,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仆年先吾子,闻道著书之日不后,诚欲往来言所闻,则仆固愿悉陈中所得者。吾子苟自择之,取某事,去某事,则可矣。若定是非,以教吾子,仆材不足,而又畏前所陈者,其为不敢也决矣。吾子前所欲见吾文,既悉以陈之,非以耀明于子,聊欲以观子气色诚好恶何如也。今书来,言者皆大过,吾子诚非佞誉诬谀之徒,直见爱甚故然耳。
    始吾幼且少,为文章,以辞为工。及长,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苟为炳炳烺烺{20},务彩色、夸声音而以为能也。凡吾所陈,皆自谓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远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于道不远矣。故吾每为文章,未尝敢以轻心掉之,惧其剽而不留也;未尝敢以怠心易之,惧其弛而不严也;未尝敢以昏气出之,惧其昧没而杂也;未尝敢以矜{21}气作之,惧其偃蹇而骄也{22}。抑之欲其奥,扬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节,激而发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书》以求其质,本之《诗》以求其恒,本之《礼》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断,本之《易》以求其动,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参之穀梁氏{23}以厉其气,参之《孟》《荀》以畅其支,参之《庄》《老》以肆其端,参之《国语》以博其趣,参之《离骚》以致其幽,参之《太史公》以著其洁,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无取乎?吾子幸观焉,择焉,有馀以告焉。苟亟来以广是道,子不有得焉,则我得矣,又何以师云尔哉?取其实而去其名,无招越蜀吠怪而为外廷所笑,则幸矣。宗元白。
    【注】
    ①辱书:自谦的说法,承蒙对方写书信来。②仆道不笃:我的道德修养还不深厚。③环顾其中:衡量胸中各个方面。④自卜:自己估量。卜:揣度。⑤抗颜:态度严正不屈。⑥指目牵引:在背后指指点点,表轻视或蔑视。⑦炊不暇熟:饭还没有来得及煮熟,夸张的说法。⑧挈挈(qiè切):匆忙急迫的样子。东:由长安东去洛阳。⑨过言:言过其实。⑩逾:越过。{11}苍黄:同“仓皇”,惊慌失措的样子。噬:咬。{12}衒怪于群目:指行为突出而招人注目。衒(xuàn炫):炫烂。{13}呶(náo挠)呶:喧哗不止的样子。咈(fú扶):干扰。骚:扰乱。{14}僵仆:形容处境困顿。烦愦:烦恼昏乱。{15}望外:意料之外。齿舌:口舌,指被人议论。{16}冠礼:古时男子年满二十,即举行加冠仪式。{17}荐笏:把笏板插在衣带上。荐:插。笏:古代臣下朝见皇上时所执的手板,用玉、象牙或竹片制成,上可记事。{18}咸:都。怃然:茫然若失的样子。{19}京兆尹:官名。是京城所在的州的最高行政长官。怫(fú扶)然:发怒的样子。{20}炳炳烺(lǎng朗)烺:明亮美好。{21}矜(jīn):自高自大。{22}偃:停滞。蹇:不通顺。{23}毂(gǔ谷)梁氏:即《春秋谷梁传》,“春秋三传”之一。
    韦中立,是唐代谭州刺史韦彪之孙,年少好学。元和十四年(819)进士及第,曾经从长安奔赴永州,向柳宗元求教作文章之道,返京后又写信给柳宗元虔诚地要求拜师。《答韦中立论师道书》是柳宗元写给韦中立的回信。
    书信的篇幅较长,总的来说谈了两个问题,一个是论师道,一个是论写作,由此可以分成两大部分。前半部分是柳宗元针对韦中立拜师的要求,明确答复说自己“不敢为人师”。接着举了两个例子,陈述不敢,也不愿为人师的理由。“以召闹取怒乎?召闹取怒:招惹人们的喧闹和恼怒。”与前文庸蜀之犬吠日,岭南之犬见雪吠噬相呼应,由彼及此,感慨系之,不仅赞美了韩愈提倡师道的勇敢精神,斥责了那些群怪聚骂反对从师的人,同时也表达了自己不敢为师的苦衷和怕连累后学的心情。以上连设二喻,进一步说明自己不敢为人师的原因。最后落笔到“命师”,点明上文举例旨意。举孙子行冠礼之事与为人师类比,说明凡做别人不做的事都会遭到嘲笑攻击,以此见师之不可为。
    后一部分则比较系统地阐明了自己的写作观点和文学的社会功用。比如作文时在内容表达上要既“奥”又“明”,即内容必须深刻透辟,含蓄不露,而表达起来则又鲜明具体,意义明朗,不晦涩艰奥。这就必须有“抑”有“扬”。前者主要指主题和题材的加工锤练,思想不断深化;后者是指表达方法的明白晓畅,一目了然。在文学的社会功用上,强调“文以明道”;在写作态度和方法上,主张严肃认真,精益求精;重视学习历史遗产,借鉴前人的创作经验。
    在阐述过程中,柳宗元或嬉笑怒骂,或循循诱导,介绍了他的治学与写作经验,所提建议皆出自自己切身体会,着重阐明的是“文以明道”的主张,强调写文章不能片面追求词藻、声韵等形式上的华丽动听,而应该注重自身的道德修养,端正写作态度,绝不能掉以轻心。同时,还要加强写作技巧的锻炼,广泛参考前代文学家的成功经验。
    文章末尾的几句,表示自己愿意相互交往,商讨学习为文之道,避师之名而就师之实,并再次委婉地表达了拒绝“欲相师”的意愿。同时,再次告诉韦中立:“取其实而去其名”,既是为文的要求,也是做人的准则;既与文章的开头互相照应,又是点睛之笔,令人回味无穷。
    后人评论
    朱宗洛《古文一隅》:“此文虽反复驰骋,曲折顿挫,极文章之胜。”
    贺进士王参元失火书
    得杨八书,知足下遇火灾,家无馀储。仆始闻而骇,中而疑,终乃大喜,盖将吊①而更以贺也。道远言略,犹未能究知其状,若果荡焉泯②焉而悉无有,乃吾所以尤贺者也。
    足下勤奉养,乐朝夕,唯恬安无事是望也。今乃有焚炀赫烈③之虞,以震骇左右,而脂膏滫瀡④之具,或以不给,吾是以始而骇也。
    凡人之言皆曰:盈虚倚伏,去来之不可常。或将大有为也,乃始厄困震悸,于是有水火之孽,有群小之愠⑤,劳苦变动,而后能光明,古之人皆然。斯道辽阔诞漫⑥,虽圣人不能以是必信,是故中而疑也。
    以足下读古人书,为文章,善小学⑦,其为多能若是,而进不能出群士之上,以取显贵者,盖无他焉。京城人多言足下家有积货,士之好廉名者,皆畏忌不敢道足下之善,独自得之心,蓄之衔忍,而不出诸口,以公道之难明,而世之多嫌也。一出口,则嗤嗤者以为得重赂。仆自贞元十五年,见足下之文章,蓄之者盖六七年未尝言。是仆私一身而负公道久矣,非特负足下也。及为御史、尚书郎,自以幸为天子近臣,得奋其舌,思以发明足下之郁塞。然时称道于行列,犹有顾视而窃笑者。仆良恨修己之不亮,素誉⑧之不立,而为世嫌之所加,常与孟几道言而痛之。乃今幸为天火之所涤荡,凡众之疑虑,举为灰埃。黔其庐,赭其垣⑨,以示其无有,而足下之才能,乃可以显白而不污。其实出矣,是祝融、回禄之相⑩吾子也。则仆与几道十年之相知,不若兹火一夕之为足下誉也。宥{11}而彰之,使夫蓄于心者,咸得开其喙{12},发策决科者,授予而不栗,虽欲如向之蓄缩{13}受侮,其可得乎?于兹吾有望于子,是以终乃大喜也。古者,列国有灾,同位者皆相吊;许不吊灾,君子恶之。今吾之所陈若是,有以异乎古,故将吊而更以贺也。颜曾{14}之养,其为乐也大矣,又何阙焉?
    足下前要仆文章古书,极不忘,候得数十幅乃并往耳。吴二十一武陵来,言足下为《醉赋》及《对问》,大善,可寄一本。仆近亦好作文,与在京城时颇异。思与足下辈言之,桎梏甚固,未可得也。因人南来,致书访死生。不悉。宗元白。
    【注】
    ①吊:慰问。②泯(mǐn皿):净,全部的样子。③赫烈:火势猛烈。④滫瀡(xiǔsuǐ朽髓):米浆,淘米。⑤群小之愠(yùn韵):众多小人的怨恨。⑥诞漫:放纵。⑦小学:我国古代统称文学、训诂、音韵学为小学。⑧素誉:清白的名声。⑨黔:黑色。此处指烧黑。赭:红褐色,此处指烧成红土。⑩祝融、回禄:火神。相:帮助。{11}宥(yòu佑):相助。{12}喙(huì会):鸟嘴。{13}蓄缩:害怕外界的讥笑或言论,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14}颜曾:颜渊、曾参,都能安贫乐道,奉养至亲。
    此文写于唐元和三年(808),当时柳宗元被贬为柳州刺史。他的朋友王参元家中失火,财产荡然无存,按常理,他必是极尽哀伤叹婉之辞,而犹不能尽朋友的心意之一二。但柳宗元非但不安慰,反而去祝贺。这看起来似乎是有悖于常理,其实正是作者从奇处立论,别具匠心。
    提出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以后,柳宗元开始将原因娓娓道来。从“盈虚倚伏,去来之不可常”到“劳苦变动,而后能光明,古之人皆然”,再到“士之好廉名者,皆畏忌不敢道足下之善”的假设,抽丝剥茧,层层递进,终得出结论:“家有积货”本是通往官场功名的绳梯,但在王参元却是一种负累。钱财的余积没有给他带来古代士人梦寐以求的仕途得意,反而使其“治国平天下”的追求难以实现。
    文章开篇,先交代自己从朋友杨敬之处得到王家失火的消息,作者描写了自己听到消息时的思想情绪的变化,“始闻而骇,中而疑,终乃大喜,盖将吊而更以贺也”。“始”“中”“终”,从时间的角度,反映了作者对“失火”一事的认识过程;“骇”“疑”“喜”,则形象地交代了思考的结果,简洁地概括了为什么要把“安慰”改为“庆贺”的原因。这句话也是全文的纲领。
    接下来就从“始骇”“中疑”“终喜”三个方面,分三个层次一一进行了说明。王参元家里经历了一场火灾,连日常生活用品也被烧得一干二净,一个“唯恬安无事是望”的人遭此一劫,确实让人感到很是不幸,让人骇然,柳宗元起初也是这样的反应,这是人之常情,是一种自然反应。这是第一层。第二层接着分析“中疑”的原因。孟子认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唯有历经困难,才能真正领会生命的真谛。第三层,天火可以“黔其庐,赭其垣”,但是天火不能“黔其才,赭其志”,因而作者才转而为“喜”。
    由此看来,柳宗元祝贺的其实并不是王参元家失火,而是祝贺王参元可以因失火而得以施展才华,他的“贺”就是“吊”,是对王参元的宽慰和祝福。柳宗元大喜而贺的原因是天火涤荡,显白不污。即天火可以毁掉掉房屋和物资,但是天火不能烧尽王参的志向和才华。同时劝勉友人效仿颜回和曾参安贫乐道,那么“祝贺”这个观点就可以成立。
    从中也可以看出,柳宗元劝慰朋友的同时,一方面借机批判了当时社会贿赂公行,猜忌横行,俗见混乱,积毁销骨的不合理现象;一方面表达自己对像王参元一样怀才不遇之士的深切同情。
    后人评论
    蔡铸《蔡氏古文评注补正全集》:“文首立三柱,以下分疏,此作文之篇法也。”
    与友人论为文书
    古今号文章为难,足下①知其所以难乎?非谓比兴之不足②,恢拓③之不远,钻砺④之不工,颇颣⑤之不除也。得⑥之为难,知之⑦愈难耳。
    苟或得其高朗⑧,探其深赜⑨,虽有芜败⑩,则为日月之蚀也,大圭{11}之瑕也,曷足伤其明、黜其宝哉{12}?且自孔氏以来,兹道大阐{13}。家修人励{14},刓精竭虑者{15},几{16}千年矣。其间耗费简札{17},役用心神者,其可数乎{18}?登文章之箓,波及后代,越不过数十人耳{19}!其馀谁不欲争裂绮绣,互攀日月,高视于万物之中,雄峙于百代之下乎{20}?率皆纵臾{21}而不克,踯躅{22}而不进,力蹙{23}势穷,吞志{24}而没。故曰得之为难。
    嗟乎!道之显晦,幸不幸系焉;谈之辩讷{25},升降{26}系焉;鉴之颇正,好恶系焉;交之广狭,屈伸系焉。则彼卓然自得以奋其间者,合乎否乎?是未可知也。而又荣古虐今者,比肩迭迹。大抵生则不遇,死而垂声者众焉。扬雄{27}没而《法言》大兴,马迁生而《史记》未振。彼之二才,且犹若是,况乎未甚闻著者哉!固有文不传于后祀,声遂绝于天下{28}者矣。故曰知之愈难。
    而为文之士,亦多渔猎前作,戕贼文史{29},抉其意,抽其华,置齿牙间{30},遇事蜂起,金声玉耀,诳聋瞽之人,徼一时之声{31}。虽终沦弃,而其夺朱乱雅,为害已甚。是其所以难也。
    间闻{32}足下欲观仆文章,退发囊笥{33},编其芜秽,心悸气动,交于胸中,未知孰胜,故久滞而不往也。今往{34}仆所著赋、颂、碑、碣、文、记、议、论、书、序之文,凡四十八篇,合为一通,想令治书苍头吟讽之也。击辕拊缶{35},必有所择,顾鉴视其何如耳,还以一字示褒贬焉。
    【注】
    ①足下:敬词。相当于“您”。②非谓:不是说。比兴:比是比喻,兴指起兴,是古代诗歌创作中的两种表现方法。③恢拓:开拓,扩展。④钻砺(lì厉):深入研究磨炼。⑤颣(lèi类):缺点,毛病。⑥得:心得,独到的见解。⑦知之:指文章能被别人理解。⑧苟或:如果,假如。高朗:指高明的见解。⑨赜(zé责):幽深难见,深奥。⑩芜败:杂乱。{11}圭(guī归):玉器。{12}曷足:怎么能。黜(chù触):降低,贬抑。{13}孔氏:指孔子。兹道:指为文之道。阐(chǎn产):显明,发扬。{14}家修:家家都学习。人励:人人都相互勉励。{15}刓(wán玩)精:削损精力。{16}几:将近。{17}简札:古时书写用的材料。简,即竹简。札,木简之薄小者,亦作书写之用。{18}其可数乎:难道可以数得清吗?{19}箓(lù路):簿籍,册子。波及:影响到。{20}绮(qǐ起)绣:原指有文彩的丝织品,这里引申为华丽的文采。雄峙(zhì志):称雄耸立。{21}纵臾:即“从容”,一举一动的意思。{22}踯躅(zhízhú侄竹):在原地徘徊不前。{23}蹙(cù促):窘困,疲乏。{24}吞志:不能实现自己的志向。{25}谈:言论。辩:善于巧言论争。讷:语言迟钝,不善讲话。{26}升降:指升官降职。{27}扬雄:字子云,西汉蜀郡成都人。{28}声遂绝于天下:名声就在世上湮没不闻。{29}渔:侵夺。渔猎前作,意为剽窃前人的作品。戕(qiāng枪)贼:损害,割裂。{30}置齿牙间:指放在嘴巴上炫耀。{31}诳(kuáng狂):欺骗。徼(jiǎo绞):获得意外的利益。{32}间闻:近来听说。{33}囊笥(sì四):口袋和竹箱,指装文稿的东西。{34}今往:现在送来。{35}拊(fǔ府):拍打。缶(fǒu否):一种瓦质的打击乐器,形状似大肚子小口的瓦罐。作者用拊缶以比喻自己粗糙的作品。
    《与友人论为文书》是柳宗元和自己永州的朋友,论述自己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重要著作。他结合切身经验,苦口婆心,提出了“得之难,知之愈难”的看法。而后剖析其原因是剽窃和模仿之风比较盛行,藉此批评了盲目崇古的作文之法,提出自己的文学主张,这与他倡导的古文运动如出一辙。
    文章采用标准的总分总形式,文首提出结论,文中论证造成“得之难,知之愈难”的原因,论述严谨,脉络清晰。对“荣古虐今者,比肩叠迹”的状况表示愤慨,指出当代好文学家不少,“若皆为之不已,则文章之大盛,古未有也”。他还认为,“得之难,知之愈难”,原因是“鉴之颇正、好恶系焉”。鉴赏文章,不应该带有个人的情绪。它们和个人的喜好没有很大的关系。而那些“卓然自得以奋其间志”,就是具有独到见解的文学家很难被人理解。
    在时人多剽窃前人作品,曲解文史经典,断章取义,抽取前人文章的精华,哗众取宠的情况下,柳宗元的这篇文章独树一帜,指出没有端正的态度,就会“虽终沦弃,而其夺朱乱雅,为害已甚”。现身说法的同时,展示了柳宗元追求进步文学的无畏的勇气和独立的人格。这些说法对于后世作文影响深远,至今仍有积极的教育意义。
    后人评论
    金圣叹《批才子古文》:“此为恣意恣笔之文。恣意恣笔之文,最忌直,今看其笔笔中间皆作一折。后贤若欲学其恣,必学其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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