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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黄烟 葵十月 3951 Aug 7, 2021 7:42:01 PM
    金黄色褪去,天色不再那么乍亮,稍有收敛。
    “抬头。”梁远朝对着地上的人道。
    薄矜初精神恍惚,情绪游走在失控的边缘,她听不进任何话。
    乍然,被一股大力生生拽起。她蹲在地上略久,猛地起身导致血液循环不良,双眼发黑,脚步虚浮,感觉马上要倒地的瞬间被一股热浪裹挟。
    她的脑门抵着梁远朝的胸膛,少年清冽气息涌入鼻腔。天上的云肉眼可见在移动,鸟盘旋数圈后,薄矜初焦躁的情绪终于被安抚,趋于平缓。
    “薄矜初,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话就是垃圾,不必听,更不必在意。”
    她轻声回道:“没法不在意。”
    你不是被蛇咬的人,你不能体会一看到井绳那种恐惧延上四肢百骸的痛。
    他和她微微拉开些距离,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你喜欢的是我,你只要在意我的想法就可以了,至于别人,无关紧要。”
    突兀的一句话如雷贯耳,吓得薄矜初心跳停滞。
    “谁说我喜欢你的!”少女心事蓦地被戳穿,耳尖顿时绯红。
    “那你松手。”
    她的两条手臂不知何时揽上他的脊背,紧紧的抱着他。
    “是你先抱我的!”
    “嗯。”梁远朝大方承认。
    “薄矜初,”他的目光深邃且坚定,“别怕。”
    如果你被困囚牢,我死也会给你凿个洞,让你窥见光亮。
    所以,别怕。
    她终于等到了,不是通关的快感,而是漫天雪地遇到一抹金光。
    她说:“好。”
    王仁成的事有一年了,也许她是第二个受害者,也许是第N个,她接替了顾绵的位置,她备受折磨,她不怕危险,只怕历经一切,却没有一处可以躲避的地方。
    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别怕,他会给她光。这个人还是曾经厌恶她的少年。
    风来云又散,冬来春又走,莫问前路,但求前行。
    “梁远朝,”她哭过后鼻音重,两眼水汪汪的,她有些不满道:“你还抱过谁?”
    他的外套敞开着,薄矜初的侧脸蹭了蹭里面那件柔软的毛衣,“嗯?还有谁?”
    “就你。”
    原来拥抱是这种感觉,心跳加速,欲罢不能。能让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真的?”她顶着满脸泪痕看他,眼角有期待在闪烁。
    原本搭在她后背的手转移到松软的发顶,梁远朝摸了摸她的头,“嗯。”
    薄矜初拍开他的手,“会长不高的。”
    “不拍也不会长了。”
    “......滚开!”
    他扬起双手,一脸无辜又得意的表情,“是你抱着我不放。”
    “......”
    刹那间,薄矜初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保持安全距离,他放下手臂环在胸前,心情不错,问她:“冷吗?”
    薄矜初刚才没感觉,当下反应过来,打了个寒颤,“有点。”
    “那要不要再抱会儿?”
    薄矜初眼睛瞪大,这还是她认识的梁远朝吗?
    “施舍拥抱?”
    梁远朝挑眉,纠正她:“是嘉奖。”
    薄矜初瘪了瘪嘴,脸上看着不乐意,行动倒是快得很,飞扑上去,“啊!你身上怎么那么暖。”
    那年冬日,少年少女的笑是打翻的蜜罐。
    -
    赖鹏的目标是梁远朝,他走后,几个人扭打在一起,赖鹏挂彩严重,愤恨的跑了。
    傅钦嘴角带了点伤,周恒不知有没有伤口,表面看不出异样。
    钱可可没想到自己会目击一场斗殴,这是她第一次围观别人打架,没有看热闹的心情,全是紧张和害怕。
    傅钦走到第一排货架后面,小姑娘抱膝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傅钦回柜台向周恒要了个东西,再过去,蹲下身,钱可可微微挪了下身子,打量他。
    “害怕?”
    钱可可点头。
    她从小到大都很乖,除了上学就是在家看书,很少出去玩,也不会交朋友,真算起来薄矜初应该是她第一个朋友。
    “没事了。”
    钱可可盯着他的脸看,“你受伤了。”
    傅钦扬了扬嘴角,确实有点疼,“不打紧。”
    下层的货架上摆的是各种水果糖,还有不同口味的可比克薯片和不同牌子的矿泉水,泡面。
    傅钦扫了一眼,拿过一卷软糖,利落的撕开,拿出一颗塞进钱可可嘴里。
    蓝莓味的糖粉在舌尖化开,酸酸甜甜的,钱可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傅钦的指尖好像碰到她的唇了。
    思及此,脸颊泛上红晕。
    眼前人已经起身,傅钦绕到她背后,她也跟着站起来,想转身的时候发尾被人捏住。有东西插入她的发间,温热拂过头皮。
    傅钦:“别动,头发乱了。”
    刚才动静闹的大,钱可可东逃西窜,头上的皮筋断了,傅钦找到她的时候,见她头发散乱。
    钱可可不善交际,更别说是异性了,除了班里必要的小组合作,她从来没和哪个男生靠的那么近过。
    何况,他在给她扎头发。
    “啊?我...我...自己来吧。”钱可可的手被傅钦挡回去。
    “快好了。”
    女孩子没有梳子都梳不好,他还是个男孩子,钱可可不知道他会扎成什么样,估计应该不会太好。
    老式的八格玻璃窗上印着少女的侧脸,她偏头看了眼,竟然扎的不错。
    “谢谢。”
    傅钦把剩下的糖给她。钱可可接过的同时弯腰看了眼标价,一块五。
    傅钦让她把钱收回去,“不用付。”
    周恒穿风而来,“她不用付,你付。”
    他怎么记得薄矜初从来都不付钱,赶上他一块五都得算清楚?
    周恒定定的望着他们,钱可可像一个偷糖被抓包的坏小孩,双手无处安放。
    “得,我付,”他掏出一张五块的纸币,又拿了一支棒棒糖给她。
    “够了,吃不完。”
    “那就慢慢吃。”
    钱可可回班的时候,广播正好打铃。铃声是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
    薄矜初观察了她半节课,她既没有写笔记,也没有睡觉,就杵在桌面上发愣。
    化学老师的课氛围比较轻松,老头讲课幽默风趣,时常还会开个玩笑惹的全班哄笑。
    薄矜初往前面丢了个纸条,钱可可被吓了一跳,桌上的笔滚到地上,她慌神的看向讲台。
    老头还沉浸在化学方程式中,“这道有机推断题,我们首先从这个C红褐色沉淀入手,一看到这个红褐色沉淀,我们第一反应想到的是什么?”
    底下有人答:“氢氧化铁。”
    “哎!对了。那什么和什么反应,产物是氢氧化铁?”
    “氢氧化钠和氯化铁。”
    “又对咯!”
    “所以,C物质必然是氢氧化铁,那么B物质加碱形成C,所以B物质中必然有什么?”
    “三价铁。”
    “那么问题来了,下面一条线,B物质和氯气反应了。”
    同学们等着老头继续往下讲,教室里老头的声音洪亮高昂。寒风也想听课,猛烈冲撞玻璃,企图破窗而入,没合拢的窗户哐啷响,临窗同学的书页被吹起,唰唰落下,而后又起,反复无常。
    老头擅长自我沉浸式教学,哪怕底下鸦雀无声,他依然在台上酣畅授学。
    老头讲到兴头上,声音陡然拔高,“那么!B中还有什么!”
    “二价铁。”
    “又对啦,你们太聪明了!”
    这种鼓励式教学,一半人喜欢,跟着老头一起嗨。另一半人觉得像把他们当傻子,吴生就是后一半人。
    他二郎腿翘的老高,一脸不屑的看着讲台,书上压着的草稿纸写着正确答案,字体龙飞凤舞。
    她给钱可可扔纸条的时候他看见了,目光懒散的瞥过来,停留良久,最后嗤笑一声。
    他好像在帮她,却又好像不怀好意。
    钱可可小心翼翼的把纸条扔回来,两人一直传到下课。
    薄矜初:谁送你回来的?
    钱可可:傅钦。
    薄矜初:不喜欢周恒?
    钱可可:他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薄矜初:那喜欢傅钦?
    那天吃饭,薄矜初发现她三番五次偷看傅钦,这里头准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见她半天没回复,薄矜初用笔杆轻轻戳了下她的背。正好下课,钱可可索性转过去和她说话。
    “真喜欢?”
    “就是觉得...他挺好的。”
    “见一面就能看出来?”
    “他...给我梳头了。”
    “啧,”薄矜初摇了摇头,梁远朝这个兄弟,不简单。
    后门本来是关着的,吴生开门出去后,乓一声关上,力道大,风也足,两人位置桌上的纸张掀起来,薄矜初看见了钱可可试卷下面的软糖。
    “你买糖了?”
    “啊?嗯。”
    “给我一颗。”
    “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
    “忽然就想吃了。”
    钱可可一脸纠结,手摸着糖,迟迟没有动静。
    薄矜初估计调侃她:“舍不得啊...傅钦买的?小可可还玩一见钟情呢?”
    钱可可红着脸闷声不响。
    周五高一高二放学早,每次薄矜初都会在门卫室等他。今天梁远朝到门卫室的时候没看见人。问了保安,说她已经走了。
    放学后,薄矜初跟钱可可去了趟超市,买完东西后钱可可先回家了,薄矜初一边吹着泡泡糖,一边顺道往前走。
    行道树的叶子全脱落了,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梁远朝孤零零的走在街上。
    薄矜初拎起书包往前跑,耳边的风嗖嗖响。心里盘算着趁着他不注意跳到他背上吓他。
    梁远朝感知到有人,停下的瞬间有只手快要碰到他的肩,他突然转身,不料跟薄矜初撞了个满怀。
    薄矜初跑到他身后的时候,嘴里正好吹出一个泡泡,没料到他会转身,好死不死泡泡碰瓷撞上了他的凉唇。
    本以为的惊喜,惊吓都没出现,只有彼此微沉的呼吸声,和那似有若无的乌鸦叫......
    四舍五入,亲上了。
    梁远朝蹙眉,薄矜初下意识往后退,泡泡糖被扯开。
    这样好像...有点恶心。
    她又重新贴回去。
    梁远朝:“......”
    两人大眼瞪小眼,薄矜初内心有万头小兽在嚎叫,她的初吻葬送在一颗泡泡糖上。而且先亲到梁远朝的还是一颗泡泡!
    梁远朝更是万万没有想到薄矜初还会再贴上来,这一次唇中依然隔着泡泡糖,而唇角因为刚才的拉扯,暴露出来,温热相抵。
    薄矜初察觉,脸红的像西边那颗恒星,心中战鼓擂鸣。
    这么一直僵着也不是事儿,薄矜初心一狠,左手捂上梁远朝的眼,把嘴里的泡泡糖吐在纸巾上,然后一点一点扯下他嘴上的。
    幸好刚才走之前钱可可塞了半包湿纸巾给她,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梁远朝嘴角微微上扬,质问她:“跑步你还要吹泡泡糖?”
    “跑步用脚,吹泡泡用嘴,影响吗?”薄矜初眨着眼,状似真诚的发问:“我们这算接吻吗?”
    梁远朝正色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吻吗?”
    “反正就是亲了呗,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亲一下也没太大关系吧?就当被蜜蜂叮一下好了。”
    薄矜初心里明明慌的要死,还是图这一下爽快。
    梁远朝沉默半晌,忍着笑把她摁进怀里,脸一点一点贴近,两人呼吸交缠,他说:“我可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蜜蜂。再亲一下?”
    “啊?”她愣住了。
    白皙的脸颊慢慢浮出绯红的光泽,梁远朝放开她,故意板着脸,“这纸巾很臭。”
    清风的湿纸巾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喜欢的人闻着舒畅,但梁远朝闻着,只有一股满满的劣质气味。
    她撅着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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