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各自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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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暖气像一个病患似的，几乎等同于没有暖气的地步。给岩峰洗刷干净，放置到床上，人冻得浑身不住地打摆子。安东直担心这家伙再抖下去怕死了都有可能，他只好隔着棉被，一面抱着人持续供暖，一面听着怀里的人留着泪喃喃道着一些令人迷思的话。从那些支吾中他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隐情，同时一种暧昧的情绪忽然袭击了他一直坚守的防线。
他很奇怪这情绪的来历，因为自己仅是一个助人为乐的陌生人，而这感觉就像当年第一次和陈灿的成人礼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感情似乎是由来已久的，积累在灵魂生长的土壤里，途经那些血管和经络娓娓道来似的情感果实，那么饱满，无比充实，连那心跳急速的声音都像是来自远古的消息，而不仅仅是被**驱使的片刻悸动。或者说，他们早已有了无可考证的牵扯，就像一种迷信般的宿命感。在这不切实际的幻觉面前，他应当理智，应该选择当初送还手机时所表现的那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丝毫不给自己任何迷失的机会。然而这次他留下来了，同时带人来到了自己的住处，不是酒店，不是那间公寓，不与任何交易关联的地方。他想在心里编制出了一个与金钱有关的理由，起码他想等到人醒了之后，自己还能合理地解释自己目前失控的心境，以及他内心的恐惧和慌张。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因为一时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而衍生出人性难控的**，他远离那张裹着岩峰光洁身躯的床。
矛盾，是一把利刃和一座防御的战争，这战争一直持续到了窗外的狐媚缓缓归隐，天光渐渐明朗起来。
眼见快到中午的时间，安东从沙发上起身隔着老远看了看岩峰，见对方仍未醒的样子，便去卫生间看看昨晚洗了的衣服，还没晾干。出来时又瞄了岩峰一眼，见他眼睛欲睁又闭，便上前。
“醒了吗？”他轻声问。
岩峰使劲睁眼瞅瞅他，愣了片刻，慢慢翻身坐起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安东迷人一笑，说：“你昨儿喝醉了，没人管，我就见义勇为来着。”
岩峰晕着眼看了一眼四周：“这是哪儿？”
安东道：“你醉得跟死过去了似的，问你家在哪儿，你还把我骂一顿！实在没辙了，我带你到我这儿来了。”
岩峰气若游丝地点点头，环顾一眼周围，问：“你一个人住？”
安东一边忙着收拾沙发，一边道：“就这么点地儿，只够一个人住。”
岩峰撑了撑发沉的身子，一点精神也没有，嗓子里像哽着个刺猬似的，疼得难以再开口多说一句。
“酒醒了吧？”安东问，又道，“我做了点吃的，你赶紧起来吃吧，完事好家去。”
岩峰哑着声儿缩回被窝道：“有点累，想再睡会儿。”
安东见那样子不对劲，问：“是不是哪不舒服？”
岩峰裹着被褥吊着半口气咕哝道：“可能是感冒了，浑身软得跟骨头没了一样。没事，你自己吃吧，我睡会儿就好了。”说着裹起棉被睡下了。
安东犹豫地看着他，又回头看看窗外，索性把窗帘拉上，然后自己坐到沙发边吃饭。
时不时看着床的方向，心里总不踏实，没吃几口就索性放下筷子，又蹑手蹑脚来到床沿边上，推了推岩峰，对方嗯了两声没说话。
“怎么样？还难受吗？”安东问。
岩峰像是呜咽似的应了一声。
安东见那状不太妙，便说：“这怕是不行，得上医院去。”
岩峰回道：“不用。你把空调开热点，发发汗……就好了。”
安东哭笑不得，道：“我这儿哪儿来的空调啊！”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又想想下午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所以就安下心来陪着。
收拾了屋子，一直到了下午，安东开始有点着急了，要是这会儿杨庆忠来了电话怎么办？便起身到床边，见人睡着，瞅那样子没见起色，便着实不安起来。来回思考片刻，索性又抓起钱包出门去。
到了大街，就近找了家药店。
“买什么药？”柜台里一个穿着白褂子的女营业员面无表情问。
安东看着那玻璃柜台里的陈列，说：“感冒的，我朋友头一晚上喝了酒，衣服穿得少了点，现在起不来床了。”
那营业员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拿了一盒，又从柜台里拿了两盒，说：“吃的方法说明里面都有，饭后吃，冲剂一次冲两包。”
安东听着话拿过药盒，仔细查看那上面的主治说明，然后付了钱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回来后，他又犯了愁，说是要饭后吃，可那家伙窝在床上压根儿就没挪过窝儿，怎么吃药？
安东只好俯身到床边，摇了摇岩峰，轻声细语说：“我买了药，起来把药吃了再睡吧。”
岩峰纹丝不动，连敷衍都懒得。
安东心里怕这人就这么睡死过去，干脆动粗一把扶起来，说：“吃了药再睡。”
岩峰眼睛烧得通红，整个人像是泥做的一样，软得像是要摊成个肉饼子。安东一手撑着他，一手把枕头立起来，让他安稳地靠着。
安东把那些剩菜剩饭拿到那厮面前，说：“医生说药得饭后吃，你还没吃什么东西。”
岩峰歪着头，皱眉哑着声音说：“有……有给病人吃剩饭的吗？”
安东看看手里的餐盒，说：“这饭没动过，是我给你留的那一份。”
岩峰嫌弃道：“不吃这个，我喝……喝粥，我想喝八宝粥。”
安东咬了咬牙，翻了个白眼，“你也太难伺候了，我上哪儿去给你弄八宝粥去。”五⑧16○.com
岩峰闭着眼，不说话。
安东见这人抵死不从，只好缴械，“行，你等着。”嘴里骂骂咧咧又出了门。
一路抱怨着，想着熬粥的材料，又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的一则寓言故事《农夫与蛇》，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农夫，家里那厮就是条黑曼巴。
话说这大冬天的，又在这大京城里哪儿就那么容易找着卖八宝粥的地儿，除了那些出名的大馆子里免费配着这种东西，谁家也不曾把这个拿来单买的，起码在北方这边他安东没有见过有卖的。索性买个速成的得了，又跑了几条胡同，好不容易在一间小超市里买到了八宝粥。
买了东西回到家，竟又被嫌弃说是凉的，又说装罐子里吃不方便，安东就腾进碗里，又用锅煮着水温热了粥，折腾到最后终于把粥端到岩峰面前，“喝吧。”
岩峰只有强打精神，自己囫囵对付喝了两口，味道不难接受，索性一鼓作气吃了个干净。
安东见那碗里空了，又把药分好递到他面前，整个过程都轻车熟路，就像是他们相处了好些年似的。
岩峰忽然心跳得厉害，同时，不敢再抬头看那张目光清澈的脸，那双眸子太恐怖了，黑得像是两个吞着光的黑洞，正在企图一步步吞噬他玩世不恭的骄傲和所有自信。
他就这样被一个人照顾着，没有什么话语，有时也能看到对方那脸上露出一些些不满和埋怨，可终归善良的本质还是让他选择忍受，委曲求全。岩峰就此片面地认为此刻这个还算不上朋友，只因为某些事见过一面的人具备他爱的起始因素，同时又长得这般如此的赏心悦目，这无疑使得这份心动的起点比别的任何一个心怀爱情的人都要高出许多来。
他忽然脑子飞走了，只看见自己和安东在旷野里，远处是绵延不断的山峦，近处是一面郁葱的草坡，坡上歪着一棵说不上名字的大树。一个在树下靠着，一个在身边躺着，一同望着蓝天，安静着发呆。
安东看对方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心内揣测是不是病势又重了些。赶紧摇醒，道：“你好点没，是不是……应该去医院啊？”
岩峰咬着牙乐着，摆了摆手，说：“不用……把药给我吧。”
看岩峰服了药，安东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能有效，见他势态像是重感冒的样子，可岩峰不说去，他也拧不过，只能等着看看是不是能有起色。
被眼下这个情况绊住，他没法再去帝豪打卡，只好扯着谎挨着骂仓促地暂别了帝豪的荒唐生活，原本计划31号的正式告别就如此仓促又意外的戛然而止，似乎从这一天起很多事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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