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二节：初心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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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阴一阳有疆界
    是真是假却难清
    疯癫总有天机语
    可怜世人不分明
    宋其山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疯了呢？钟峥心里纳闷儿，顺着那些人的指引来到了南边的城墙根下，看到在一块大青石的旁边，围着一群半大的孩子。那群孩子的中间有个老头，他的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的邋遢。脸上有些沧桑，眼睛却瞪得溜圆，正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的给那些孩子讲着什么。
    “要说这刀劳鬼呀，可是厉害的很呢，浑身光秃秃的，一根毛都不长一张嘴就吐出绿色的气儿，气里面全是毒箭，射到谁的身上谁一翻白眼儿就死了，死了之后必须得拿火烧，要是不拿火烧啊，七天头上回魂的时候也变成刀劳鬼……”
    那几个孩子听得入迷，个个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其山，但也着实被这鬼故事吓得够呛，可越是害怕越是好奇，越想接着听下去。
    “这刀劳鬼呀，不仅坑害活人，还吃死人呢，他会把山上的坟挖开，把棺材撬开，把里面死人的骨头架子拽出来，嘎粑粑的折断，一口一口的啃上面的干巴巴的皮肉……”
    越讲越恐怖，有几个胆小的孩子吓的一咧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即便是那些胆大的也都瑟瑟发抖。看着他们惊恐的样子，宋其山竟然哈哈的笑了起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看这样子钟峥就知道，这宋其山的确是疯了。
    “别听他胡说八道了，晚上该做噩梦了，都回家去，回家去吧……”
    钟峥走过去挥了挥手，把这群孩子打发走。钟峥一弯腰，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宋其山。宋其山也看了看钟峥，嘿嘿的笑了。
    “钟老爷，你也是来听我说书的呀，嘿嘿……”
    说着，他突然收起了笑容，瞪大着眼睛来回的张望了一阵，表情十分的神秘，凑到钟峥的耳朵跟前，压低声音说：
    “钟老爷，我这书啊，一共一百集，讲完了我就成仙啦，嘿嘿，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呀，要是让那些鬼知道了，他们该抢我的书啦？”
    “他们抢你的书干啥呀”
    钟峥接着宋其山的话问他，其实他的心里特别的难过，原本好好的一个说书先生，虽然日子过得有些拮据，但好歹也没什么难事，却就在这几天之间变得疯癫了，也真是可惜了，也真是造化弄人。
    “他们会抢我的书，我的书要被他们抢去，那就坏了，那就坏了，都得死，到时候大家伙都得死啊……”
    宋其山的眼睛瞪得溜圆，一脸的惊恐，说的极其认真。钟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宋先生啊，那把你的书给我啊，我替你看着……”
    钟峥抬起一只手，伸到宋其山的面前。听他这么一说，宋其山一下子绷住嘴，上下打量了两眼钟峥，浑身突然哆嗦了一下，突然“啊”的大喊了一声，转过脸去撒腿就跑，三步两步的就跑进了一条的胡同，不见了踪影。
    宋其山这突如其来反常的表现，倒是把钟峥吓了一跳，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疯了，可钟峥能做的也仅仅是心里的唏嘘。
    接下来的整个半天里，钟峥的心里一直在琢磨着，为什么宋其山坚持说自己就是钟馗的转世命里注定是来捉鬼的，如果单单是凭那本百鬼图上那几段话，或者单凭自己仅仅凑巧姓钟，完全无法断定自己就是那钟馗的转世，为什么宋其山直到疯癫了，还如此的执着呢？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钟峥是想不明白的，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当天的晚上竟然发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钟峥的心里有事，所以前半夜一直特别的烦乱，难以入睡。过了后半夜才渐渐的有些困意，两只眼皮开始打架，索性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刚闭上眼睛，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的声音，声音有些杂乱，听上去像是有很多人在从院门前经过，现在也是三更半夜街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呢？
    钟峥精神了起来，慢慢的坐起身，推开屋门来到院子里，侧着耳朵仔细听去。
    果然，那阵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听上去足有二十几号的人，虽然杂乱，但听得出来他们走的十分缓慢。他们没有人说话，除了脚步声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钟峥更加纳闷儿了，往前迈了几步来到院门的跟前。有两个守门的伙计，手里抱着木棒和镰刀正靠在院门旁呼呼的睡着，他们睡得很熟，钟峥拉动门闩的时候，并没有惊醒他们。
    今天晚上虽然天气依旧晴朗，可月亮只剩下一弯，光线十分的暗淡，勉强看清眼前的一切。钟峥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一阵，门前的街路上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他索性迈步走出了院子来到了街边，踮着脚，顺着白马城的大街往南面看去。果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的确有一群人。
    那群人都微微的低着头，佝偻着后背，正在迈着步子缓慢的往前走，虽然只能看清楚他们的背影，钟峥还是可以分辨的出，这一群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就这样缓慢的往前走着，没有人说话，甚至听不到人喘气的声音。一股冰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伴随着一阵阵恶臭的气味，这味道十分的难闻，令人作呕。
    钟峥心里纳闷，三更半夜的，这些人在街上如此诡异的往前走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谁？要去哪儿？
    钟峥的心里满是疑问，于是壮着胆子跟在他们的后面慢慢的往前走，但却始终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就这样往前走了没多远，听见身后也传来脚步声，这声音比较细微，听上去只有一个人。钟峥转过头循声望去，果然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走来一个老人。
    这人有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褂子，和前面那些人一样，他步履蹒跚，后背佝偻，也一样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看样子他和前面的那些人是一起的，只不过是掉了队而已。
    就在钟峥迟疑的时候，那也离他越来越近了，钟峥往一旁闪了闪给他让出路来。
    那人仍旧一步步的往前走，目不斜视，仿佛并没有看见钟峥，而就在他和钟峥擦肩而过的时候，钟峥却惊讶的发现，这个人他特别的熟悉。
    “爹？”
    钟峥认出来了，这是前两年故去的他爹！
    三更半夜的看到了这样一群人，在其中竟然有自己死去的亲人，钟峥心里不禁一阵颤抖，难道前面的那些人都是鬼魂？
    尽管如此看到了他爹的身影，是人也好，是鬼也罢，一时之间钟峥忘记了害怕，三步两步地追赶过去，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爹的胳膊。
    “爹？你……”
    他想问他爹，又想对他爹说点什么，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爹停住了脚步，慢慢的转回身看着身后的钟峥。脸上毫无表情，面色冰冷，仿佛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就这样看着他两眼，他爹又转回头，仍旧佝偻着身子打算迈步继续往前走。
    “爹……我是你的三儿子呀……”
    钟峥仍旧抓着他爹的胳膊，试图把他拉回来，可他爹却挣扎着，仍旧试图往前走，打算跟上那群人的队伍。
    就在他们父子俩相互拉扯的时候，前面那些人突然停住了脚步，纷纷转回头，看着他们两个。他们还是面无表情，目光冰冷。
    “爹，你回来，回来啊……”
    钟峥明白了，眼前的果然都是鬼魂，和他爹一样。尽管他不知道他爹和这些鬼魂走在一起到底是要去哪儿？但直觉告诉他，一定要把他爹拉回来。此刻他已经忘记了恐惧，甚至已不顾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冰冷，那股恶臭的味道越来越浓。
    那些人只是愣了一下，便朝他和他爹走了过来，钟峥急坏了，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使劲的拽着他爹的胳膊，可他的脚下仿佛生了根，纹丝不动。
    终于，那些人走到他们的跟前，都伸出手来，有的卡住了他爹的脖子，有的拉住了胳膊，有的抱住了腰，有的搬起了大腿，他们也不言语，就这样用力的往后拉扯。
    越是这样，钟峥越不能松手，他知道假如自己松手了，他爹的灵魂被这群冰冷的鬼魅拽走，恐怕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那些人的力气极大，钟峥甚至能清楚的看听到他爹身上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就要被扯断。他急坏了，却没有任何的办法，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到特别的无助。
    “啊……”
    他仰起头，大喊了一声，胸中聚集的所有的憋闷一下子都通过喉咙释放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身子向后一挺，双脚牢牢的蹬在地面上，使出了最后的力气，使劲的拉住他爹的胳膊，猛的往后一拽。
    “喀吧……”
    他爹的一只手竟然被活生生的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