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魔主到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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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韩府炼丹房。
陈立一边释放体内木之精华，一边探查炼丹炉内，那两颗半成品的废丹。
细细想来，这还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进行炼丹，虽说只是回炉重造，无需什么技巧和经验，但也很有意义。
希望第一次，能旗开得胜吧。
随着炼丹炉内的温度逐渐上升，飘荡在炉子里的木之精华，和渐渐熔化的半成续灵丹，融合在一起。
没什么技巧，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看着眼前男人粗暴的炼丹技法，一旁看热闹，等着取笑陈立的韩雪雪，忍不住眉头紧蹙，毕竟对于一入门炼丹师来说，如此粗劣的手段，就是对所有全神贯注、细心炼丹的炼丹师，最大的嘲讽。
当即，韩雪雪心中已经将陈立，归结成不学无术、对炼丹一窍不通，还要故作聪明的逞强莽撞之徒。
然而，此时陈立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旋转的丹炉上，完全没察觉到，身边美人脸上的神情变化。
因为温度极高的炼丹炉内，正在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那一缕缕木之精纯，正与半融化的续灵丹，融合在一起。
这种现象超出陈立的预计，他推测出体内的木之精纯，应该对灵药制成的续灵丹有些效果，最多也只是提纯一二，但此刻丹炉内的精纯之气，正在与续灵丹结合重造，改变它半成品劣质的本性。
没多久，吸收数缕木之精纯的丹药，表面幻化成淡绿色，一种奇特的纹路，印了出来。
陈立知道，那是代表道法初成的道纹印记，是八品丹药的最基本特征！
没想到木之精纯，在炼丹之路上，会有如此大用！？
但陈立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停止释放木之精纯，同时结束回炉炼制，利用余温对续灵丹进行最后加热。
随后，便是表演时刻。
陈立暗中调动体内灵气运转，使其逆流而上，气血随即上涌，逼出一口鲜血，脸色也变得极其惨白。
鲜血从嘴角流下，陈立也借此瘫倒在蒲团上，装出气血受损，元气大伤之样。
韩雪雪见此变故，神情闪过丝慌乱，但很快恢复原状，起身开口道：
“怎么了，陈前辈，可是炼丹出了事？”
陈立挥手，摇摇头，又指了指丹炉。
韩雪雪心里冷笑一声，但表面还是做出关切之色，按陈立指示，接手炼丹炉。
看着在一旁打坐运功的陈立，韩雪雪内心很清楚，要么是眼前男人，故意装出来的，要么就是他胡乱炼丹，导致地火阵法逆流反噬。无论哪样，都是他逃避逞强装模作样的借口，都是他活该……
如此想来，韩雪雪也没什么心思留在炼丹房了。等片刻后开炉验丹，撕破陈立的伪装，倒也畅快。
不过此刻的气氛，也略显尴尬。
就在这种气氛中，时间悄然而逝，旋转的丹炉渐渐停下，到了最后开奖时刻，陈立心中满怀期待。
韩雪雪释放御物术，拿开盖子，一股幽兰清香，飘散开来。
这味道，比之前韩雪雪炼丹时散发的青草香，更加浓厚悠长，沁人心脾，似乎能与白天遇见的八品珍惜灵药，富春花相媲美。
片片蒸汽飘散，闻到香味的韩雪雪，枯燥无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香味，身为炼丹师的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这是……
八品丹药的味道！？
记忆中那难以磨灭的执念，让韩雪雪对八品丹药的熟悉，刻骨铭心，她当然能察觉到炉中的宝丹，很可能就是八品！
“这，这不……”
嘴里喃喃自语，韩雪雪的神情，从几分凝重，变得震惊、变得难以置信！
随着蒸雾飘散，炼丹炉里，赫然留下两枚淡绿色的续灵丹。
韩雪雪颤抖着手，将其中之一取出，放在眼前细细观摩。
那表面淡绿色如同灵玉般的成色上，镌刻着半条木灵道纹，那是存在于天地间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木属性道纹。
更是八品灵丹的标志之一！
也只有印刻道纹的八品灵丹，才具备逆天改命的神奇药效。
激动之余，韩雪雪很快发现，手中这枚续灵丹，表面只有一半道纹，只算得上半步八品。
也许是原丹本就是半成品的废丹，导致它无法精炼成完全的八品……
想到这，韩雪雪心中一阵懊恼，早知如此，不如就取几枚备用的九品续灵丹，交予陈立炼制。
等等，脑中一闪而过陈前辈的身影…
韩雪雪脸上当即一红……
方才反应过来，这废丹变宝，可都是眼前男人的神乎其技，而自己此前，内心还一直诋毁鄙夷他，幸好念及他是前辈，没有当面撕破，否则眼下半步八品一出，自己岂不会羞得无脸见人。
饶是如此，此刻手握丹药的韩雪雪，内心仍是羞愧难当，对待陈立的态度，立即发生转变。
拿着丹药，韩雪雪回头深深一拜，脸上带着恭敬又崇拜的神情：
“陈前辈，小女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前辈神技，此前多有冒犯，还望前辈勿念。恳请前辈传授此术，小女愿拜您为师，或可长留韩府，韩家的灵草家财，皆可供您取用，只要救家父……”
听到后面，陈立赶紧咳嗽几声，打断韩雪雪的胡言乱语。
他可不是来收徒的。
再者炼丹之术，陈立实则一窍不通，而灵树分身之秘，也万万不能泄露。
在韩雪雪殷切期盼的目光下，陈立擦了擦嘴角鲜血，苦笑着开口道：
“韩小姐，陈某对炼丹之术，未曾久习，只是略知一二，此次冒然提出要废丹重炼，是因为……”
说着，陈立顿了顿，话锋一转：
“韩小姐，你知道八品丹药，成丹之后表面会有道纹吧？”
韩雪雪点点头，身为炼丹师，若是连此都不知，还谈什么炼丹。
陈立叹口气，幽幽道：
“你可知，我为何会来这……”
“想当年，我与白天那吴家大公子，吴永清，同样是天之骄子，甚至比他更具修行天赋……”
“因为陈某在二十岁出头时，便已修成炼气期大圆满，放眼整个青云宗外山，数十万外门弟子，我也是其中翘楚。”
“然而，正在陈某二十一岁，获得宗门奖赏的筑基丹，准备一举成道筑基时，却出了错乱……”
说到这，面前的韩雪雪，内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陈立幽幽叹口气：
“筑基失败，我修习的功法出了问题，凝练的道纹，无法刻印在丹田的道台上。”
“往后三十年，我历经了三次筑基，皆都，已失败告终……”
“而今年，恰好是我第四次筑基，失败后便断了筑基想法，想在外界游历一番，看能否另寻机缘。”
“若是不解决此难，今生无法筑基……”
说完，陈立神情忧郁，呆呆看着韩雪雪手中的半步八品续灵丹。
这倒不是他在演戏，而是真情流露。
谎言，讲究的是真真假假，最好能以假乱真，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众生。
言毕，韩雪雪也被感染到，毕竟夭折的天才，遭遇的苦难，更能吸引人。
良久，将手中续灵丹交给陈立后，韩雪雪开口道：
“筑基之道，果真如此困难吗？”
她的老父亲，也是筑基无望，才会来小汤山，接任灵植园总管一职，也正是因为难以筑基续命，才会在百余岁后，面临生死道消的衰亡终局。
陈立观察着手中布满道纹的续灵丹，点点头解释道：
“自然，灵根越是驳杂者，越难凝练出自己的道纹。”
“正如这灵丹妙药，九品只算入门，对应修真之路的炼气期，而八品，则已需要印刻道纹，对应着修真的筑基期。”
“何为筑基，筑立道台，确立根基。”
“换而言之，筑基，才是修行的开始，是长生大道的起点。”
说完，二人都若有所思，长久不语。
这番话，直指修行根本，对于从小在小汤山长大的韩家千金，不亚于颠覆人生观的惊世之言。
至于陈立为何如此熟悉，因为他不是土著，而是穿越者。对他而言，世界不是存在即合理，必须刨根问底，弄明白这个修道长生的世界，它的根本运行原理，才能安心踏上修真之路。
借用青云宗内山记名弟子的身份，多年来，除了修行，陈立都会泡在藏书阁，寻览前辈们留下的修行体会，笔记手札，由此博学而多才。
作为修道理论家，陈立三言两语，便将乡下的大小姐，糊的心神不宁。
待到韩雪雪回过神来，陈立又举起手中的半步八品续灵丹，淡淡道：
“虽然陈某难以筑基成道，但多年来体内凝练的道纹，依旧存在……”
“正巧韩小姐炼丹失败，陈某便想到了一计，既然体内的木之道纹，无法筑立成道台，那能否用来刻印在灵丹之上，反正也是半成品的废丹，试试也无妨。”
“只是没想到……”
这是，韩雪雪已经从炉中取出另一枚续灵丹，同样印有半缕道纹。
“没想到，它对九品丹药，真的有用。”
韩雪雪接过话语，兴奋道。
陈立点点头，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只要能让韩雪雪相信，那事情便成了大半，毕竟要拿下一位冰山美人，必须要有能打动她的实力和宝物。
白天的吴永清已经献出了八品灵药，更何况他还年轻，有机会晋升筑基期，往后若是直接拿出八品的灵丹，诱惑甚至逼迫韩雪雪，也不是没可能。
陈立需要展现自身的能力，获得韩雪雪的认可。
一来能稳定产出八品灵丹，二来告知其晋升筑基期的艰难，足以稳住她渐已纷乱的心神。
静静注视着韩雪雪，陈立开口道：
“既然眼下已成丹，不如趁早拿去给韩兄试试，看药效如何。”
韩雪雪点点头，收好灵药，打开炼丹房的大门，阵阵凉风吹来。
“陈前辈，请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穿梭于深宅大院，由韩雪雪领着来到家主卧房。
此时的韩恒昌，正由府中丫鬟照料，见女儿和陈立到来，眼神一凝，挥手令左右丫鬟退下。
等房中只剩三人，韩恒昌靠在床头，略带激动道：
“成了？”
韩雪雪深深嗯了声：
“爹，您先试试！”
说着，将手中灵丹递了上去。
韩恒昌双眼模糊，接过丹药，看到它表面浮起的道纹，脸上一喜，当即将它塞入嘴中，吞服下肚。
续灵丹在腹中熔化，药效开始作用于全身，使得体内血气翻涌。
韩恒昌随即端坐起来，运功消化这颗半步八品续灵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韩恒昌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直到两刻后，浑身冒出热汗的韩恒昌，吐出一口黑血。
站在一旁坐立不安的韩雪雪，立即上前扶住父亲。
“爹！？”
正想出声询问，韩恒昌却挥起手：
“为父要出恭……”
说完，便起身离开主卧，留下韩雪雪和陈立二人，面面相觑。
陈立走上前，看了看地上那摊黑血，一股腥臭味弥漫开来。
“韩小姐还请放心，韩兄并无大碍，这是常年服药积累下的丹毒，被续灵丹的药效逼出来后，韩兄身子也得以改善些许。”
听闻，韩雪雪这才松口气，此前她真的被吓到了，还以为是续灵丹出了差错，使父亲中了丹毒，元气大伤。
闻言间，卧室后的出恭之处，出来一阵咕噜咕噜之声。
不久，韩恒昌扶着墙，一步步走来。
却见其神色红润，完全不复之前难受苍白，像是卸下重担，如释重负一般。
回到主卧，韩恒昌恢复如初，先是握紧女儿的手，郑重点头，随即朝着陈立，深深一拜。
陈立急忙将拱手的韩恒昌扶起：
“韩兄，使不得。您是前辈，往后还需您悉心教导我，如何担任总管一职，何况这半步八品续灵丹，乃韩雪雪一人炼成，我只是打个下手罢了。”
韩恒昌撇过头，看了看女儿。
韩雪雪抬头看向陈立，正要告知续灵丹的来源，却被陈立眼神示意。
趁韩兄转头，陈立不动声色摇摇头。
韩雪雪顿了顿，笑着朝父亲解释道：
“是的，爹。今天有陈前辈帮忙，我能专注于炼制丹药，这才幸有所得，炼出这颗半步八品续灵丹。”
韩恒昌点点头，淡淡道：
“好，好啊。这不正明你二人，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往后可要多相处，一同炼制灵丹妙药。”
韩雪雪脸色一红，难得的露出娇羞状态，轻哼了声，转身离去。
陈立心中一喜，向韩恒昌拱拱手。
半夜，推脱掉韩恒昌的挽留，陈立决意返回府邸。
离开韩府时，一声轻语，令陈立停下脚步。
“等等，陈前辈……”
陈立回过头，只见月光下，摇曳的树竹倒影下，一位倩影，正立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