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0章：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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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淼淼靠着桌沿,绞尽脑汁回想了下韩野身上哪里透出他要结婚的迹象。
    小夏看她一脸茫然，妥妥的圈外路人甲，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快速找出一张照片放大,递到她面前：“戒指看到了吗？”
    照片中高大俊美的男人慵懒地靠坐着沙发,认真聆听对面略胖的中年男人讲话。
    看得出是在谈工作，因为拍摄距离有点远，只看得到他左手食指落在右手无名指的光圈上。
    叶淼淼脑海里浮现出那只沐浴在阳光中的手，五指白皙修长,套在手指上的戒指折射出耀眼的光。
    “看到了，但能说明什么吗？”
    “那是D家最新推出的一款婚戒,售价高达几百万，随随便便往手上戴的吗？”
    叶淼淼心头突突一跳，瞥见下面的一句话，指着说：“我也记得韩野是这个牌子的代言人,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而且就我所知,他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面对关系最好的同事,她作为当事人一直在想办法顾左而言他,像个骗子，愧疚让她搭在桌上的手握紧。
    “这款戒指的寓意是此生唯你,这种高冷难亲近的男人，一旦爱上一个人,那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心情是藏不住的。”
    叶淼淼心里在半空中摇晃的水桶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一地狼藉。
    她为什么拒绝和他在外面见面,就是因为他的感情太过热切,不愿意收敛遮掩。
    而她除了躲没有别的办法。
    她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固执地以为只要不见光就能拥有足够的安全。
    直到遇到李旭姌，她的生活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那股名叫不甘的情绪正在奋力把她往外面推。
    好似初二那年的小女孩终于觉醒了，青涩软糯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不要活成她所期望的样子。”
    “活的耀眼给他们看。”
    “别害怕，最苦的痛已经过去了。”
    叶淼淼猛地怔住，这是她心底深处真正的声音，亦是她从不愿正视的渴望。
    小夏后来说了什么，她没听进去，直到被推了两下，她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聊个天还能丢了魂，你手机响了。”
    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男朋友。
    叶淼淼呼吸微微急促，下意识地想走远一点，但她忍住了，轻咳一声接通了，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传来韩野委屈的抱怨：“女朋友，你都不愿意第一时间回复男朋友的信息了。”
    “啊，对不起，我刚有点事。”
    “我来接你？还是老地方碰面。”
    小夏冲她眨了眨眼，小声地笑着说：“啊哟，你男朋友挺会撒娇的嘛，改天带来给我们见见？”
    叶淼淼红了脸，眼波里水光荡漾，紧张又羞涩。
    韩野刚谈完工作，礼貌地婉拒了辛大导演一起吃顿饭的邀请，一坐进车里就巴巴地给女朋友发微信。
    在苏哥眼里，他像只焦急等待主人召唤的宠物，笑道：“辛导的这部戏是冲着拿奖去的，这几天你好好看看剧本，形象上……得做点牺牲。张大福这个角色和你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要演活他得下点功夫。就是，你这张脸，真舍得这么糟蹋？”
    韩野两只眼睛都快把手机屏幕盯出窟窿了，闻言耸了耸肩：“她又记不住，无所谓。”
    “合着你这张脸就是为了她一个人生的？”
    韩野顿了顿，哼笑一声：“还有一个人，她不在了，更不会在乎。”
    苏哥想起那位韩夫人，也愈发同情韩野，当母亲的从头至尾只选择爱情，为丈夫的冷漠受尽煎熬，却忘了年幼的孩子才是三人中最可怜的。
    车里的气氛陷入沉默，直到拨通电话的嘟嘟声响起，苏哥才感觉到气温回暖。
    没有叶淼淼在身边的韩野一点都不可爱。
    谈话兴致不高，人也恹恹的，沉闷的像块冰，就连刚才和辛导聊天，他也是听的多说的少，要不是圈内对他的脾气早已习以为常，只怕要惹不少人。
    只有在女朋友面前他那迟钝的情绪才回归。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原本笑容灿烂的脸突然垮下来，失望、落寞、难过积聚在一起铺天盖地的涌来。
    “那你和家人好好聚聚，开心一点。”
    苏哥甚至想去拍拍他的头，明明自己不开心，还要故作无所谓地嘱咐喜欢的人要开心。
    这孩子在感情里太乖了，也太在意对方，会吃亏的。
    “送我回韩家。”
    说完他头看向窗外，再没有说一句话。
    苏哥心想改天得提醒提醒叶淼淼，韩野最需要的是她的爱和陪伴。
    至于网上传的那些猜测，横竖粉丝不会信，也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也没有提的必要。
    韩家坐落于郊区半山腰，J城大半的富豪都住在这里。
    夏日的夜来势汹汹，夕阳最后一抹残光被驱赶至角落，日复一日的乱转使得这片天早已放弃了挣扎，平静等待黑暗的来临。
    韩野这两年回家的次数少到可怜，看着一切照旧的花园，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只要推开那扇门，他要见到的还是会放下报纸和他打招呼的爸爸，还有快步走过来将他抱在怀里亲吻额头的妈妈。
    他站在门前，抬起手，在空气中停了几秒，敛去眼底的情绪，这才推门走进去。
    而他所看到的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吃晚餐的场景。
    他像个不速之客，惊扰了他们的温暖，惹得这些人意外的看过来。
    尤其坐在中间位置的男人，喉结滚了滚，声音中气十足：“你还知道回来？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把酒店交给你才几天，你就闹这么一出，再过几月几年是不是连家底都给我败光？”
    韩野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两手交握放于腹部：“不放心，拿回去。”
    “你……你想气死我？”
    “要我管，就听我的，李家，呵，没可能。”
    别墅里的布置和他记忆中已经相去甚远，曾经他也曾反抗阻挠过，但依旧敌不过新人急于将旧人痕迹完全剔除的决心。
    他起身上楼，连一个眼神都没甩给那个心冷如冰的男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给你的那个女朋友出头，拿家业去讨一个女人欢心，你就这点出息？”
    韩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嗤笑一声：“所以呢？我是谁的儿子你不知道？我妈有什么我就有什么，家业算什么？她不让我活，那我……”
    随之而来的是宛如踩在心上一般的沉重声音。
    林秋没想到他真的会回来，每一字每一句都往叔叔心口上戳，压抑的家庭氛围让她放下筷子。
    韩父气得浑身发抖，刚想开口，就听她妈说：“小野在娱乐圈发展的好好的，你连问都没过问，直接往他肩膀上压了这么一块石头，他肯定有逆反心理，总得让他适应一下。小林也不忙，要不让她去给小野帮帮忙？”
    林秋咬了下唇，愤怒从眼底一闪而过。
    很多年前她可以确定自己母亲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但十年泡在钱堆和贵妇的恭维中，心早已不是当年那颗心了。
    林秋深知自己是寄人篱下，哪怕她亲妈是韩总的老婆，她和这个家也有了牵扯，但她依旧认为自己所享受的一切都是从韩野那里抢来的。
    “叔叔，您消消气。我倒觉得您应该相信他，当初他不是靠自己在娱乐圈打拼出了成绩吗？他是您的儿子，骨子里最像您，不打没把握的仗，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要是连您也不信他，以后公司里还有谁愿意听他的话？”
    韩父心里的涛涛怒火在林秋的安抚下降下来。
    他自己的儿子还能不清楚吗？
    只是这些年父子关系不好，也找不到修复的办法，长辈的自尊心让他把对儿子久不回家的抱怨变成了数落。
    悔又痛。
    林秋扶着韩父坐下来，看了眼满脸不快的妈妈，继续说道：“韩家的一切都是韩野的，我没有进入韩家公司工作的打算。我很感谢您的支持，让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韩野的女朋友是我的好姐妹，我可以保证她是个好女孩，绝不会带坏韩野。”
    韩父叹了口气，笑容里有几分苦涩：“叔叔知道，不然他们俩还能来往这么久？你们吃，我上去看看他。”
    餐厅里只剩下母女两人，韩夫人拍了下女儿的手背：“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还帮他。”
    林秋一脸严肃道：“反正不是为了我！妈，收敛一点吧，你的胃口太大了。就算没有韩野，叔叔的财产也不会落到我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继女身上。韩野再不济身后还有蒋家，那是可以和韩家分庭抗礼的大家族，我们有什么？如果你不打消念头，我会搬出去，至于有什么后果，和我无关。”
    “你居然不向着我，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林秋看到她掉眼泪就头疼，但是憋在心里多年的不满让林秋不得不戳破那个事实。
    “叔叔压根没忘记韩野他妈妈，既然选择了，就要接受这个事实。叔叔对爱理解的太迟钝了，受得了继续过下去，受不了离婚我养你。当初是你和我说，只是想日子好过一点，不受人欺负。我很庆幸，我有一个爱我的妈妈，可是韩野没有。在这个家里，他什么都没有，妈，如果他是你的孩子，你不可怜他吗？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偌大的餐厅安静的让人心底发凉，一如楼上的主卧，夜风从窗户灌进来，窗帘鼓起，天花板上漂亮贵气的大吊灯都没能让这间屋子温暖起来。
    这屋子里的温度像是随着那个女人的离开被抽走了。
    哪怕里面的布局一切未变过。
    这是他那年唯一抗争成功的请求。
    十几年过去，卧室里的家具摆件都显得过时了，像泛了黄的老照片。
    梳妆台一角被他拿玩具蹭掉了漆皮，那是她的最爱，但她却摸着他的头温柔问道：“有没有伤到？”
    他在外面受其他小朋友欺负，闷闷不乐地来找她，母子俩人躺在床上说悄悄话，她说：“不要害怕，你终有一天会强大起来，变得和妈妈一样勇敢。”
    她的所谓勇敢就是丢下他独自解脱，而他后来确实也将欺负他的人打的见他就躲。
    身后传来脚步声，在门口站定，韩野的眼睛再度变得如墨般深邃。
    “小野，爸爸……”
    “我还以为你连门口都不敢靠近。”
    韩野看向这个男人，优越的物质生活令他没有经受太多的岁月摧残，说他三十多岁都有人相信。
    而那个女人早已经化成了一捧黄土，回归天地间。
    “她重新投胎了吧？现在应该过得很快乐。人不会倒霉两次，她未来的另一半应该会很疼她。”
    韩父的心揪了下，脸上闪过一抹明晃晃的痛苦。
    “她是不是挺可怜？”
    “可我还是恨她，这个骗子。”
    韩野走到男人身边，轻笑一声：“我应该谢谢你们，让我遇到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别打扰她，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做什么。”
    韩父见他要走，赶紧说：“小野，你还没吃晚饭吧，爸爸让厨房做你……”
    夜风直直地落在男人痛苦懊悔的脸上，而韩野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
    夜晚是撕下伪装肆意放纵的好时机。
    韩野在上车前一秒，胸腔里满满的压抑让他想要飙车发泄，但坐进驾驶位理智将这个疯狂念头给压下去。
    万一他要是有事，他的女人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连他长啥样都记不住的没良心，要和别的男人结婚过幸福生活，那酸水就不住地往上冒。
    最后开车去了高架桥，找了个地方停下来，胳膊撑在护栏上望着远处的霓虹闪烁，城市繁华。
    此刻，他与夜融为一体。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韩野手摸着后颈，疲惫不堪地走出电梯，不经意抬眼看到家门口蹲着一个人，愣了下，奇怪地问道：“来了怎么不进去？蹲在外面也不怕被人给拐跑了。”
    他说着走过去将人给拉起来，却被她揉了揉头发，温柔地安慰：“听说我们小野今天心情不太好，我特地过来给你一个拥抱，还有惊喜哦，保证你喜欢，有没有开心一点？”
    韩野低头在她红润的唇上亲了一口，撒娇道：“好饿。”
    “想吃什么？”
    叶淼淼看他红了脸，眼睛里羞涩流淌，弯下腰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