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7章 再阴未渊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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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神明也开始欢愉，世间又有什么痛苦呢？”
　　红色的幕布徐徐拉开序幕。
　　随着柔和似水的长笛声吹响，富丽堂皇的圆拱形大理石石柱下，扮演神灵女神与宁芙仙女的演员从幕后接连走出。
　　灯柱闪动。
　　柔和的黄晕色光幕下。
　　年轻而紧实的**逐渐松动张扬，藕白有力的臂脖也在戏剧的演奏中逐渐变得放荡。
　　人体像待解剖的傀儡一样整齐排列在两旁。
　　修长的手臂挥舞。
　　伴奏的音乐和谐而悠扬。
　　竖笛与弦琴的声音也恰当好处地响起。
　　㘗！
　　有演员高声打了一声哨呼。
　　围绕在酒神身边的森林女神随即像收到消息般浑身颤动，她们打着无节奏的拍子，步伐凌乱得完全没有舞调。
　　仿佛在进行更神秘且难以言明的舞蹈。
　　肢体伸直、摆动。
　　如同有神鬼在凄幽的森林中穿梭，明月高悬，下方的树影婆娑，树身像流水一样变得扭曲。
　　她们身体柔软似没有关节，野蛮的生机像月光一样洒在舞台的演员上。
　　肉眼可见。
　　演员们表演得很卖力，似乎深深地沉浸到彼此的角色中了。
　　舞台下的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
　　酒筹交错。
　　演奏继续进行，音乐却突然变得放荡起来。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葡萄酒香。
　　“巴克科斯，欧吼！”
　　痴狂的女演员疯疯癫癫，呢喃自语，狂欢的颤栗舞蹈中是逐步丧失意识的神明的狂欢舞步。
　　伴随着吟游诗人用异邦的语言朗诵的酒神颂歌。
　　舞台下的众人顿时开始新一轮的癫狂与**。
　　酒液在酒杯中不住摇晃，颜色像血。
　　“酒神的盛宴。拿异邦的戏剧来给本土神明欣赏，借古希腊酒神狄俄尼索斯的魔力来施行取悦神明的狂欢，真是凡人的卑劣手段。”
　　有人内心不宁静，话语不屑，但语气中的那股子酸味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么聪明的手段，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借用另一神明的神力来取悦众神，难道不比自己傻乎乎地亲自祷告来得强悍吗？
　　需知只有神才能干涉神。
　　能想到这方法的人真是天才！
　　“真是大手笔啊。”
　　有不明觉厉的序列者惊叹，他们被眼前这场表演给迷醉。
　　但更多的高位阶序列者还是保持着冷静，他们冷眼旁观，似乎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
　　取悦神明的方法有很多种，眼前的这种太复杂与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两方神明的忌恨，并且所取悦的神明是否还存在着都说不定。
　　要是留下的只是具傀儡与化身，或者连傀儡化身都没有，干脆只有神遗物留在他们的神位上。
　　那取悦仪式就变成了妥妥的笑话了。
　　取悦神遗物？
　　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吗！
　　正巧神职空缺，招不到人。
　　原有的神明或许也早已死去，或许也已疯癫离开，空留下一个充满污染的神职与神位。
　　然后有人迫不及待地进行取悦仪式，向急缺人的夕阳岗位进行贿赂，试图走后门……
　　正巧这人还与离职的神明是同一神明序列道路上的同门师兄弟，专业水平还过硬……
　　“还是太年轻啊。”
　　他们深知这所歌剧院的神明背景很不一般，是承袭古希腊罗马神系的序列者，但这样贸然地借用神力来取悦别的神，手段还是太过于青涩。
　　有不少人以看笑话的心理来观赏这场表演，他们手指敲着节拍，大脑摇晃，似乎还在响应那场酒神的庆典。
　　但那双玩味的眼睛早已出卖了他们。
　　在那群高阶序列者看来，这种行为不亚于取死之道。
　　嘤！
　　陆元仔细聆听着门后的动静，脸色古怪。
　　他不是没感觉到舞台上正在举行的取悦仪式。
　　音乐刺耳，场景混乱，还有已经疯狂了的女人的大声尖叫。
　　酒神的庆典首先就是女性的狂欢。
　　这种狂欢的声音甚至他待在层层叠叠、曲折环绕的走廊里都能听见。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在剧院的后台，而这种高档剧院的建筑隔音性可是非常的好，但他即使在这里也能听得很清楚。
　　就像亲临现场指导一样。
　　当然，同时听清的还有他面前那栋房屋内的呻吟声。
　　呻吟声充满了强有力的诱惑。
　　陆元有些犹豫，脸上甚至还闪出一抹少年的尴尬。
　　他在抉择他到底要不要进去，但召唤仪式确确实实地在他眼前那栋房间里发生，并且还发生不久。
　　如果可以，他宁愿跑回舞台调查。
　　虽然那只是一道取悦仪式，没什么危险性，但狄奥尼索斯的神力波动他确实感觉到了，一股淫荡的发酵葡萄酒的臭味。
　　至于另一个被取悦的神明，则很奇怪，完全没有波动，没有响应。
　　空空荡荡的。
　　仿佛从头到尾都是酒神一个神在卖力地表演。
　　这很奇特，陆元觉得这很有探究一番的必要。
　　嘤嘤！
　　陆元停下了扭动门把手的右手。
　　面前的事有些棘手。
　　里面不会召唤了个魅魔吧？亦或者是魔女？
　　这声音实在太上头了，一听就不是正经神明会发出的。
　　是邪神吗？
　　陆元目光一变。
　　空气里的味道有些不太对，很熟悉，不太像邪神的味道。
　　相反，隐隐约约还有股血腥气息。
　　“抱歉，我要进来了。”
　　呻吟声变小了很多，陆元当即不再犹豫，里面似乎出了变故，如果出了人命，这对于他任务的完成也不太有利。
　　早知道就向那城隍多收点佣金了。
　　陆元这样想着，只见他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成为一道纯粹的虚影，纯粹得光线都能穿过，纯粹得影子都没有。
　　然后他直接穿门而入。
　　“死！”刀光快而凌厉，笔直如风，唰得一声便朝陆元迎面劈来。
　　陆元默然，身体扭动，他微微提膝。
　　啵~咔嚓。
　　首先是四溅的刀光，大刀碎裂，块块刀片似水；然后是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骨折声，他的膝盖恰好碰到了某人的胸骨。
　　“啊！”
　　提刀的人惨嚎一声，便干净利落地昏了过去。
　　他根本没想到，哪个人竟然还有这么硬的膝盖，不仅撞碎了他的大宝刀，还撞塌了他的胸。
　　陆元等待在一旁，直至他的身体完全从虚影重新变得凝实，直至他确定了那门后捉刀人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他才缓步从墙里走出。
　　那名捉刀人素冠白练，面目俊秀，但此时瘫倒在一旁，胸口塌陷，半死不活，右手还死死抓住一柄空剩刀把的宝刀。
　　陆元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才将目光投向房间别处。
　　那人身上有一股很邪恶的污染气息，估计也是位神明序列者，就是不知道信仰的是哪位神明。
　　当然这也不重要。
　　对陆元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房间里很昏暗，窗帘紧闭，电力设施都被人为破坏了，电灯根本无法打开，但却有一种看不太清的光芒在照亮四周，似乎是月亮的余晖？
　　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座巨大的落地镜。
　　镜影幢幢，镜像里反射的是扭曲了的整栋房间的画面。
　　同时，里面还有一个变形了的陆元身影。
　　陆元眉头微皱，显而易见，召唤已经结束了，但为什么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从踏入这间房间里，这种熟悉感一直如影随形。
　　周围都是尸体。
　　面容扭曲，死相惨烈。
　　看来有两伙人在这里交战，残余的序列神力还在他们的尸体上缓缓运转，试图继续对它们的宿主进行污染。
　　一伙是“白冠素练”的打扮，扎着武打短衫，身材干练，一看就是同那在门后埋伏他的人是一伙的。
　　还有一伙人数较少，但服饰还算正常，只是普通的上班族穿着。
　　这些无关紧要。
　　陆元只好奇他们到底召唤来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他会产生这种熟悉的感觉？
　　他很确信，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没有亲人的，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恶灵，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是突然降生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血连于水的血缘家庭成员，也没有任何家族背景可查询。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他的家族，只有他一个。
　　陆元感到疑惑，四周很古怪，仿佛有一种神秘诡异的魔力在进行干涉，就如同每处阴暗的角落都在隐藏着一只阴恶狠毒的眼睛。
　　陆元四处打探。
　　召唤仪式的魔力还未散去。
　　在落地镜旁，还有一堆人被随意地堆砌在旁，什么打扮都有，像堆人头一样层层累了上去，似乎是作为召唤仪式的祭品而被遗弃了。
　　嘤嘤嘤！
　　呻吟声又传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声音很弱，活像人死前的哀吟，无气也无力，如果不仔细听的话还根本听不出来。
　　陆元附身看向他脚旁的尸堆。
　　那只小狐狸？！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么凄惨，被人拿来做了召唤仪式的祭品，而且……好像还被人残忍地放了血……
　　陆元小心地弯下身，沾了沾其腹部滴答滴答淌个不停的黑红色液体。
　　眼中亮光闪起。
　　嗯……咸的！
　　有股铁锈味，但不浓，并且还有种昆仑山上仙果的奇异清香与香甜……
　　这，应该是血吧？
　　像是鲜嫩新榨出的果液与鲜血的混合，味道有些怪，但好歹不是酒液，没有酒精气息。
　　看了看之前那道穿着西式洛丽塔长裙、容貌绝艳，风姿绰约像小魔女的灵狐序列者。
　　陆元叹息一声。
　　他终究还是太过于善良。
　　右手缓缓伸出，法则运转，然后忽的按压住她腹部那个狰狞的伤口。
　　黑光闪现。
　　血液在肉眼可以看见的范围下冻成了半凝固的冰块。
　　陆元并不会医术与方术，他只能暂时用体内的阴邪灵力封住她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但血液也终于止住了。
　　发出呻吟的正是之前那只试图试探他的神明“九尾狐”的序列者。
　　只是她此刻已再无先前风华，而是病恹恹地休克在了地板上，腹部淌血，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小声呻吟。
　　一幅快死模样。
　　有一道弯弯扭扭、好似蜈蚣的伤口爬在了她的小腹上，好像是被利器所划开，但划得不彻底，给患者造成了很大的痛苦。
　　但此时伤口被封住，她也再次变得安静了，不再迷迷糊糊地哼哼呻吟。
　　陆元看向她的脸，睫毛密而长，弯曲俏皮，湿漉漉的一片雾影，完全看不出痛苦的影子。
　　她的脸色苍白，但很安宁。
　　“咳……救、救我……”
　　陆元立起身，竟然还有人未死去，身躯隐藏在这堆尸体当中。
　　他快步地前往，背后的影子随着他一同走动。
　　是一位制服整齐干练的伤者，他躲在墙角，嘴里直哼哼，一把很长的刀片琤琤插在了他的右胸当中。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陆元快速地扫视了一眼，耳朵径直略过了那充满伤痛意味的哼吟。
　　“发生了什么？”
　　陆元开门见山，直接询问，既然还有存活者，那就不能浪费。
　　“咳~”伤员先是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肺管里传来嘶嘶的吸气声，然后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们，遭遇了伏击……那群邪教分子……杀害祭品，还要举行更大的召唤仪式……他们，召唤了一头恶灵……死伤惨重，我们对付不了，现在急需上级支援……”
　　话语实在太碎片化了，还模糊不清，陆元不得不出手，用灵力帮他再刺激了一下肾上腺素。
　　“咳咳，我感觉好多了，不愧是神明选中的人类，”那人翻了个身，这使他一阵吸凉气，“我肩膀断了，神眷者，帮我取下联络器，它就在我肩膀口袋里……”
　　“你刚才说他们召唤了个恶灵。”
　　周围黑暗不能见人，空气中处有翁鸣声响起，光和影扭曲着，如同在酝酿着什么东西。
　　“什、什么？”
　　他不太理解陆元的脑回路，现在情况很紧急，他需要立刻向上级请求支援，否则这所歌剧院乃至城市都会遭受恶灵的现实级物质污染。
　　“听着，我知道你很害怕，毕竟这是恶灵，能够扭曲现实的污染生物，但只要你帮我拿下肩膀处的通讯器，把它放在我耳边……”
　　“不，”陆元摇摇头，这懦弱的动作使那名伤者都开始愤怒，但紧接着陆元的言语令他心中猛然一颤，“你也不是什么好鸟。这股气息使我厌恶，我已经闻到了你身上那股古神的味道，来自旧日的神祗的味道。”
　　那人脸色顿时变得极其残忍与惊惶。
　　他发出了一声尖利得不似人类的嘶吼。
　　陆元不紧不慢、接着说道。
　　“并且，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它已经来了。”
　　电灯猛然炸亮，又咔嚓一声骤然破碎，在这突然亮起的刺目光明里，一声惨叫，无尽的黑影从陆元身后的影子中窜出，面条一样缠绕，然后将那名伤者吞噬，诡异气息勃发。
　　一张张青色的魔鬼面孔在那人身上浮现，这种变化甚至在瞬间压制住了那人身上陡然发生的肉身变异。
　　陆元静静待在一旁，他没有干涉，他知道此时那个恶灵开始附身了。
　　这是那恶灵准备已久的。
　　人影被吞噬，黑色的光影像触手一样张舞着，触手扭动，但在即将探及陆元那血腥暗红的眼眸时，又蓦然抽了回去。
　　陆元轻笑了一声。
　　“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附身在我身后，原来是只恶灵。”
　　“那么，就让我看看，来自大洋彼岸的恶灵，你的触发媒介究竟是什么。”
　　陆元说着，却突然返身朝那面落地镜走去，脚步铿锵。
　　他的面目一直都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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