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林轩的提醒，各自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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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天花板，不是那种凄冷的感觉，而是参杂了一点点暖光。我盯着它发呆了至少有几分钟才运转起思绪，感受到背后柔软的枕头和床铺，轻薄被子盖在身上，周围传来人在活动的声音，还有药水味。呆然感受这一切，好像醒来前的自己做了一个长梦。
可是强烈的画面和触感刻印在记忆中。我缓缓从被子里伸出手举在面前，摊开掌心，就算它已经被清理干净，曾经残留过的东西却不会消失。
谁的恐惧，谁温热的血液，谁消失的生命。
『我真的……杀死了一个人啊。』
下一秒，我为自己此时的平静感到烦闷。所谓生命是不是就是这样？哪怕你再怎么重视它的可贵，要是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隐藏在深处的生存意识便会转为追求存活的「杀心」而酿造悲剧，不管你愿不愿意。
经过这次事件，我切切实实体会到了这不可抗力的现实，连同那份无法释怀的悲哀，不断盘旋试问；
若生命就是如此，所谓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到底能坚强到什么程度呢……？
「啊、珀、珀儿小姐！她好像醒了……！」
可爱声音伴随慌忙脚步声从旁传来，随后两道脚步声一同朝这里靠近，先让我看到了漂亮的桃红色长发，再是俏皮的表情出现在面前：「嗨～妳可终于醒来了！感觉怎样？不用睁那么大眼看，本小姐就是人见人爱的──」
「医、医疗破面小姐！我──啊痛痛痛痛！？」我整个人从平躺状态弹了起来，可全身传来的酸痛却害得我唉唉大叫。
「诶！别乱动啊！哪有伤患一醒来就蹦跳的！」
她立起枕头后重新将我轻按回去。靠上床头的我一愣，发现自己正躺在医疗室的病床上，不但换了一件白净的洋装，全身上下还不少贴布和绷带。
脑筋一下转不过来，感到有些混乱，我扶额回忆着。
「那……那之后发生什么……我记得和葛力姆乔在一个大房间，然后……」
「想不起来吗？」医疗破面往床边一坐，震得床铺微微震动，她翘着脚笑道：「是葛力姆乔把妳带过来的喔！」
「葛力姆乔？他……？」
「没错！哎呀～当时真是吓死人了！妳不但昏过去还全身是血，而葛力姆乔只说了一句『治好她』──就臭着脸离开了喔？真不敢相信对吧！？」一边说，她还故意捏紧自己的眉间模仿着。
差点被那样子逗笑出来，我环顾四周：「之前不是有三个伤患吗？还有医疗室的门口明明……」
「那些破面早就活跳跳啦！医疗室也找人修好了，毕竟妳被送来之后可是睡了……我看看……以时间算来大概有三天吧？」
「三、三天！？」
那真是打破了我至今以来的睡眠纪录。猛抬头往窗户外看去，漆黑的连一片云都看不到，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似乎总是和太阳与蓝天错过。见我一脸错愕，医疗破面得意的笑着拍拍我腿。
「好在葛力姆乔够聪明，知道要找本小姐，妳现在可说是完全没问题啰！就连女孩子最担心的伤疤都不会留！放心吧！」
「啊、嗯……」虽然我并没有在担心那方面的事情，但她的笑容的确让人安心，我同笑回去：「真的是非常感谢妳的──啊！」
讲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什么而翻找起自己的衣物，又一次惊觉现在穿的不是之前那件和服后，焦急看向医疗破面问：「请、请问我原本的衣服呢？」
「嗯？在那边啊！已经又破又脏了，所以我给妳换下来……」她指着床边一张靠墙的桌子说。
我赶紧将衣服拿过来，往里面东翻西找一阵之后终于摸到要找的东西而松一口气，回过头，发现医疗破面和站在她身边的破面女孩都一头雾水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缓慢并小心翼翼地将握在手里的东西拿到她们面前。藲夿尛裞網
「这个……本来想更早还给妳的，却变成这样……真是对不起。」
静躺在手掌心的，是当时被亚斯捏坏后唯一能看出雕刻花印的药盒碎片。
「谢谢妳留下的药盒，很抱歉当妳主动来房间找我搭话的时候将妳拒之门外……还有谢谢妳明知骚动原因在我还打算将我留下，我真的很高兴。」连带一直想对她说的话一起，我将那碎片递给了她。
医疗破面愣愣看着自己手里的碎片，再愣愣抬脸看我问：「妳的『道歉』和『道谢』就为了那些事？再说药盒只是我不小心弄掉的喔？」
「唔噁，伊尔弗特也说过一样的话……」
想像他一脸「我就说吧」的得瑟模样，我很是不甘心的垂头。
她再次眨了眨眼后，微笑着将碎片握入手中，声音温柔地说：「真傻……不过，很高兴妳如此重视它。」
「那当然！毕竟是医疗破面小姐重要的──」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快看！」瞧我愧疚，医疗破面猛站起来，唰地拉开一边白色长袍说：「本小姐还有这～么多一模一样的药盒呢！妳需要的话随时可以给妳喔！别客气！」
就像她说的，看似轻盈的长袍内侧有一整排暗袋，塞满了粉色的圆形药盒，那画面不禁令人傻眼。
当、当时我看到药盒碎裂有如世界末日般沉重的心情到底算什么呢……嗯。
「所以比起那种事，先想办法解决妳那过于生疏的称呼吧！」重新拉好长袍，医疗破面坐回床边，用充满了女性魅力的笑容说：「自我介绍晚了，本小姐是第六行宫医疗破面，全名珀儿·阿摩尔，而旁边这个害羞的小可爱叫菲丽丝蒂德，是我的得力助手！」
说完，还颇有自信地拨了拨秀丽长发，就连身为女性的我都被那动作吸引，不禁有些钦慕地傻看着她。
「那么轮到妳啰，『无名小姐』？」
「啊。」回过神，我有些激动并紧张的点头道：「我、我叫月宫绯音！很高兴认识妳，珀儿·阿摩──」
「等～等☆妳要是敢直呼全名，本小姐就把妳吞了！」
「！？」打个冷颤，为表示友好而伸出去的手顿时僵住。明明她笑容如此灿烂，我却好像能从她背后看到一团黑乎乎的气压……！？
「抱歉喔？本小姐讨厌别人直呼全名呢，妳就叫我珀儿吧？」很快她又淘气的伸手过来：「请多指教啰，绯音小姐～」
「额、嗯……我知道了，请多指教，珀儿。」
「嗯～这才像话！」
见她开心的跟我握着手，我才稍微松口气。想起这位医生可是连假王子和可颂面包都头疼的对象，那我更是不可能惹得起。不过这是为什么呢，不喜欢别人直呼全名，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总之既然是她的希望，我只要配合就好。和珀儿握完手后，我再转向旁边的女孩伸手：「那个……妳也请多指教，菲丽丝？」
但是她盯着我的手一会儿，咻地就躲到了珀儿身后。我一愣，伸在那里的手好不尴尬。
「喔，妳别在意，这孩子向来就怕生，很少和我以外的人亲近。」珀儿爽快拍了拍菲丽丝蓬松的头顶，垂眉道：「但她是个好孩子，也请妳和她好好相处啰？」
「那、那当然！」
连忙点头，既然是怕生的话也没办法勉强。当我再次对探出头来的菲丽丝微笑时，她才默默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看着我的眼神里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满？
并且那时，才突然从她身上找到了某种即视感。
菲丽丝有一头蓬松柔软的雪色短发，长刘海遮住半边脸只露出左边紫水晶般闪闪发亮的大眼，外加娇小身材……这副外观我似乎更早之前就在别的地方看过。那时见到的身影也有如洋娃娃一般娇小可爱，天真并且活蹦乱跳……但印象中，那应该是个……
我不禁好奇向她问道：「呐，妳之前有去那个圆形大厅吗？还是妳难道有兄弟──」
「喂！我听到说话声！难道那家伙醒过来了？」
突然，一道声音连带开门声将我的话阻断。我刚朝门边望去，就听到珀儿有些调皮的喊出他们的名字：「这不是迪罗罗和伊尔伊尔吗？你们探望的可真是时候呢～」
「哈啊？谁来探望啊呆子！」走前面的迪罗伊皱眉骂道。
随后跟上的伊尔弗特只是翻了个白眼后将门阖上。没想到他们会出现，甚至还向这里走来，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左看右，直到他们都已经走到了床尾，也无法决定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们才好。
等到迪罗伊先开口说：「看妳被送来的时候还以为妳要葛屁了呢，这不是很有精神嘛！」
「……诶？」
「哼，只能说这家伙命大吧？明明总是在作死。」就连伊尔弗特也一派轻松的应和着。
「不、等等……」
「真的，惹了那么多事居然还一脸蠢样，不是说笨蛋死的快吗？还是因为她是个大笨蛋？或是大大大──」
「叫谁笨蛋啊你这可颂面包！！」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无礼的对话，我深呼吸后，充满不解与顾虑地问：「你们应该有其他想说的话吧？那时你们明明也在场的，看着我将亚斯给……」
话到这里却说不下去。是不想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还是不想亲口承认，一定两者都有。但我很清楚，自己不能永远逃避这个罪过，以及那些必须要去面对的后果和责任。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那又怎样？」然而万万令我没想到，伊尔弗特居然很是不以为然的盯着我。甚至连他旁边的迪罗伊也满不在乎地说：「对啊，妳有什么问题？」
我一愣，张嘴盯着他们好一会儿才挤出声：「可、可是……我将你们的同伴给……！」
「那家伙才不是同伴好吗！我老早就觉得他是个怪里怪气的家伙，竟然还异想天开除掉葛力姆乔，给他一击痛快算是便宜他了！」
「诶？你说……可是你们不是相信他说的话，相信我是间谍……」听了迪罗伊的话一惊，我有些胆怯的确认。
「啊啊，那件事吗。」伊尔弗特拨了拨头发呼口气：「只能说那家伙不够聪明，话说太多反而害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例如他为何知道骚动的内幕，或是准确说出妳偷走反膜之匪的地方等等……事后想想怎么都不合理吧？」
我不禁听着他的分析而哑然，的确是那样，为什么我会没有想到？只能说当时我整个人呈现恐慌状态，害得本来就不善思考的脑袋更加混乱。
「可、可是还有我的力量啊！我不但向你们隐瞒力量的事，还是那么可怕的……！」
「妳哪来那么多『可是』啊！……嗯？对喔，结果我们还是不知道那力量是什么？」迪罗伊困惑的看看伊尔弗特，对方耸肩说：「谁管它，在这虚圈有什么能力都不奇怪吧？就像我们也不知道蓝染到底有多少能耐一样，只能说这家伙的力量很特别啰。」
「啊，我也觉得！那个治疗术是怎么做的？我说妳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助手二号？」就连珀儿也跟着兴奋地参一脚道。
这……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他们认真的？
只听迪罗伊接着开口，声音变得有些支支吾吾：「所以……所以啰！当下我们是犹豫了没错，但现在我们知道妳是清白的了！懂吗！」
「就……是那样，我们只是来告诉妳这件事而已。」就连伊尔弗特也有点不自然的点头。
我有些呆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珀儿便带着坏笑介入：「说什么呢？『Oh！怀疑妳真是对不起！我们相信妳！』……老老实实这么说不就好了嘛～」
「咦！？」我睁大眼看向她，转回来又发现两人一脸鸽子吃到子弹的表情。
珀儿继续幸灾乐祸的搭着我肩：「让本小姐告诉妳，绯音小姐，他们俩可不是第一次过来喔？就在妳昏睡的这三天啊──」
「啊！现在就给我闭上妳那张臭嘴！」
「找死吗妳这庸医！」
他们连忙跳上去阻止她说下去，迪罗伊猛转头对我吼：「喂妳──绯音是吧！？妳要是敢相信她试试看！绝──对不是那么回事听到没！？跟妳道歉什么的不可能！探望什么的更不可能！！」
『他、他刚才……叫了我的……？』
珀儿很快就反击回去，而菲丽丝在旁边不知所措，我则看那三人扭成一团傻愣着。
怎么回事，这股从刚才开始就源源涌上心头的暖意。眼前四人和我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明明应该是令人恐惧害怕的破面……但此时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模样，并且我也处在同样的空间，居然会令我感到如此欢喜。
『好令人怀念……』
这种被接纳的感觉。
在他们面前的我不用隐瞒，不用伪装，就连那至今以来遭到他人排斥的力量，对他们来说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所看着的，接受的，是真真实实的我。
『……有多久没像这样……放轻松地做自己了呢。』
满心感慨。或许这有点疯狂，但在这些人之中，第一次，我竟然找到了归属感。
「真是……无论过多久都是个讨人厌的女人──嗯？喂，妳在笑什么啊，绯音。」
「咦？」听到伊尔弗特的声音抬头，我回过神摸摸自己的脸颊：「我、我刚才笑了吗？」
「笑了，而且笑得很噁心！」所谓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说真的，那个可颂面包总是有办法害你上一秒的好心情泡汤，我想我开始有点懂珀儿想要拿他出气的心情了。
「啧啧，我说你啊迪罗罗──」
嗙！！
就在珀儿正要替我讨回公道的时候，医疗室门再次被人重重甩开，吓得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所有人将目光投去，相信这次出现在那里的人绝对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这还真是稀客呢，你也是来探望伤患的吗──葛力姆乔？」
拉回时间流动的依旧是珀儿，她虽然一瞬间有些意外，却很快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坏笑着向来者问道。
无视她的调侃，葛力姆乔看向他的从属官皱眉：「你们在这鬼混什么？」
「啊、啊哈哈！只是路过！因为听到她醒来的声音所以顺便看一下……」迪罗伊尴尬的挠着后脑勺再指着我说。
葛力姆乔那表情压根就是充满了怀疑，总之没再多问，这次他将视线换到我身上，不禁令我一震。
「……什么时候醒的？」
对那问话感到纳闷，没有时间多想的我慌忙应答：「刚、刚刚……就在不久前。」
虽然珀儿说我睡了三天，但对我来说和葛力姆乔见面就像是刚才的事一样，最新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白色房间，以及和他之间的互动与对话。还鲜明记得肩上那份痛楚，束缚两手的强力手掌，低沉冰冷的声音，以及那双……在黑暗中如宝石般闪烁的蓝色眼睛。
想到这里，发现自己的视线仿佛又被那双眼给吸住，我赶紧故作镇定的移开。谁知那之后，他直接丢了一句爆炸性发言过来：
「既然醒了，现在就给我滚回我的寝室去！」
「──哈？」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看向其他人，他们也同我吃惊的睁大著眼。为了确认，我唯唯诺诺地开口：「那个……你说『滚回我的寝室』是指……」
「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妳有什么意见？」他不耐烦的皱眉道。
不，这该怎么说呢，我并不是没听懂，也不是意见不意见的问题。
好在伊尔弗特替我向他申明不解：「葛力姆乔，她有自己的寝室，你为什么要她回到你的……？」
葛力姆乔一脸嫌麻烦的样子，一声啧舌后，向我们所有人宣示道：「──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由我亲自监管这女人的一举一动！所以今后她的寝室就是我的寝室！并且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擅自与她接触，这下听清楚了没有！」
什……
哈啊啊啊！！？
「Wow～」
在吓到抱着头蹲下的菲丽丝、目瞪口呆的迪罗伊和伊尔弗特，还有珀儿明显就是幸灾乐祸的呼声下，不敢想像该如何面对今后的我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突如其来的「同居生活」……我多么希望自己还没从昏睡中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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