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算你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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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用依旧不管陈明亮脸上的万种疑惑千般不信，伸手指了指前方，很随意地抛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你看见了什么？”
    陈明亮顺着他的手指前方看了看，有什么特别吗？车在流，人在走，还有街边树影在默默站立的房子一侧沙沙响动。
    什么也没有。他在心里摇头，转眼茫然地看了无用一眼，又茫然地在街道上稍显急促地搜索，希望能发现什么特别的。
    “看不见？”
    无用笑了笑，望了迷茫的陈明亮一眼。
    “嗯……树……房子……车……人……还有什么？”
    陈明亮拖长了声音很不确定地像小学生回答课堂提问一样胡乱说了一些眼前常见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心里很是莫名其妙。
    “可以，说明你看得见。”
    无用微笑点头，居然很是赞许。
    “我看得见？”
    陈明亮不可置信。
    这小城里，打眼看去，哪里不就是这些东西？连每天经过树影的人们的步态神情，都天天如此，而且多看两眼就会发现，来来去去好像就那么几个，虽然面孔不同，但神情气质，可都像得跟一个人似的。
    这，有什么出奇？
    “好。走。”
    这位无用看起来始终含笑，说话和动作却一点不冗余。
    细看好像有点一板一眼，不太灵活的感觉，倒也不是很不明显，大头虾一般的陈明亮，自然是对无用细微处的与众不同毫无知觉。
    他们走到一棵紫荆树底下停住了脚步。
    “看看，能看见什么？”
    无用笑着指了指树，意思是让陈明亮好好看看。
    陈明亮惊奇地凑近无用手指的方向看，什么嘛，一片树杈里的空气，连只蚊虫蜜蜂都没有。
    他转头望着无用摇了摇头，表示啥也看不见。
    “那就好好看，看出端倪为止。”
    无用说完这句话，就双手垂立，双目微闭，不再理会一旁抓耳挠腮的新收弟子了。
    陈明亮是一筹莫展，但又觉得无用不至于是戏弄自己。一个人要戏弄另一个人，却要完全搭上自己的精力来陪站，岂不是很亏？这等吃亏的事，他相信无用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做。那必定是有道理的，可是，道理在哪里呢？
    陈明亮的耳边灌满了车流声与人声，还有风吹树叶哗哗响的各种声音。他很疑惑这么站在一棵树底下望来望去却什么也望不到是不是很傻，转头四顾，幸好来往的人都各有目标方向，没人注意树下的他和他。
    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依旧一个站姿不变的无用身上，他倒是静气凝然，仿佛沉浸在一个完全安静的空间里，这就让他感觉到有些奇怪，也想是不是尝试着静下心来看一看，说不定真能看见什么也未必呢，总之，大不了就是白站了一中午嘛，也当陪这位想当自己师父的好心朋友体验了一把。
    善良而单纯的陈明亮，就在这转念之间决定不再纠结在质疑间，而是试图让自己也全然静下来，定睛望着眼前这棵开了半树繁花的紫荆花发起了呆。很快，他的目光就自动选择在了一个令自己注视起来极度舒适的位置的花苞上。
    就这样，在紫色的花树下，午后阴凉处的熏风中，陈明亮半睡半醒地鸡啄米似的钓了约莫半小时的鱼。一阵风来，风吹花瓣落，仿佛一阵紫红的花瓣雨，好一些长圆的花瓣随风落在两人的头上、肩上，再滑落到地面。
    半梦半醒的陈明亮大概是睡意过去了，脑子开始清醒。
    他扭头看了一眼仍是双手垂立，双目微闭的无用，觉得这人一身静气，说话做事都毫不拖泥带水，这干净利落的劲儿他还是蛮喜欢的。
    不过，有意思的是，此刻无用的头上有一片花瓣被发丝牵绊住，落不下来，看着还挺好玩儿，陈明亮忍不住伸手，玩笑式的摘了无用头上那片紫色花瓣，放到自己手里把玩起来。
    此刻，风清日朗，树影清凉。一只蚂蚁从他的脚下爬到了树干，而后来回上下；一只蜗牛趴在树干上，也沿着树干默默往上爬，留下一条亮白的液痕；还有一只墨绿的甲壳虫，静静地趴在宽大而颤悠的叶面上，非常舒适地睡着它的午觉。
    把玩花瓣的陈明亮，忽然在那一刹那间，如同电光闪过脑海的白雾，他好像得到神启似地，从这些平日里司空见惯到几乎要被当成透明的东西里，发现了非比寻常的意义，思索起了一个古往今来无数哲学家都思考过的一个问题：
    “我那么大，却从那么小而来，花瓣这么娇艳地呈现在枝头，而后落在地上，蚂蚁、蜗牛也是从一粒种子般的卵而生长如斯，眼前的树，曾经在泥土的黑暗里经风沐雨，现在却升成高过屋顶的大树，我和它们，都是怎么构成，又是怎么发生发展成现在这可以眼见的样子？”
    混沌的白雾中洞开了一个口子，陈明亮想起曾经在书本上看的被人戏称的三个终极提问：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当时一眼掠过，毫不起意，如今却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三个问题的意趣。
    他尽力地回忆生物课里学过的知识，什么细胞啊，分子啊，叶绿素啊，有氧呼吸光合作用等等，虽然好一些都只记得一个概念名称，具体的内容都忘得一塌糊涂，但心里却有了一种渴切，似乎找到这些内容，兴许就能找到眼前他开始想要了解的问题的答案。
    他忍不住走前一步，触摸粗糙的树干，光滑的树叶，花的淡香从鼻尖清澈地丝滑而过。蚂蚁还在忙忙碌碌，蜗牛还在一步步向上爬，叶片里墨绿的甲壳虫仍在亮晶晶地做着它的美梦。
    陈明亮的心里一片温情涌动。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可爱，他居然才第一次发现，他转过身，望着街边来往的车辆和经过的人们，他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往来目的，带着不一样的神情气质，各自不同地行走在这同一条街道上。
    而后，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校服的她，骑着自行车从街对面的自行车道上驶过。他转头望她的一刹那，她也刚好扭头望向他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