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5章 只要你愿意，他连命都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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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黑凛凛的巨型MS出现在眼前时，置身于艇内那方狭小空间里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死定了。他们是常年驻守基地的后勤技术人员，大厦倾倒之际，只能以这种方式紧急逃生，没想到这么不走运。
深绿色鲸鱼状的小小救生艇，在废弃虚空之中飘浮着，随便一块轻细的碎石就足以将它倾覆。
阿斯兰缓缓抬起手臂，目光和手中高举着深不见底的枪口一样空洞。
透过横窗，他看到一群身穿灰色军服的人惊恐无助地望着自己，甚至有人害怕得用手捂住眼睛，静静地等待宣判死刑。
都走到这一步了，愧疚或是怜悯，反而显得虚伪。
只有终结掉这一切，世界才能迎来新生。
纵然如此想着，身形却忽然僵住了。
那一刻，他看到镜面般的玻璃窗上反射出Finality的影子，栖宿于肢节的红色光芒渐渐消逝，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湮灭。
他想起了Justice，想起那个时候，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再度坐上那个位置。现在这副丑陋的模样，和父亲有什么区别？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将罪责归咎他人，歇斯底里也挽回不了什么。
——当你得到力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人因你而哭泣了。
——而你，或许确实是个战士，但还是阿斯兰对吧。
一定是这样。
失去自我远比死亡还要可怕。当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怔怔松手扔掉了武器，任由救生艇从身侧驶过。
绝境中忽见生的希望，小艇上有的人已禁不住喜极而泣，有的则贴着玻璃，怀着一腔复杂思绪回头望去。Μ.5八16０.cǒm
只见巨型MS宛如一尊神佛一动不动立于虚空之中，背影说不出的寂寥。
该回去了吧……
阿斯兰想着。身体却沉重得仿佛掉进了泥潭，挣脱不了。他仰头望着废墟之上孤寂杳茫的光亮，大口大口地呼吸。
很累很累，疲倦得难以自制。两天两夜未阖眼，一直不停地战斗，已经是极限了。
从哥白尼到这里，回顾这一路，他只觉得每一步都走得血腥而骇人。
事到如今他还回得去吗……回去继续做他的萨拉议长，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可能了啊。
可他想回去。
不是回PLANT，而是回到那个波光粼粼的海上绿洲，回到那个白沙滩前默默等待自己的少女身边。
真和伊扎克都曾问过他为什么当初要留在奥布。他以前一直很迷茫，奥布有卡嘉莉等着，却没有他能做的事，兜兜转转一大圈，又犯下了许多错。
他现在终于明白——只要她等着就好了。只要有她等着，那便是他想要回去的地方。
信念固然重要，但为此而忽视身边的人却是愚蠢。
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再度剩下他一个人。
倒塌的柱子，残缺的铁块……眼前的事物忽然开始天旋地转起来，身体一下软了。
背部推进器的火光霎时熄灭，失去动力难以维持，Finality被要塞底部的重力装置吸引，直线向下坠去。
哐当一声——
即便靠着安全座椅，阿斯兰仍清晰感受到这下撞击带来的疼痛感，无意识呻/吟出声，喉头泛起一丝腥甜。
他闭上眼睛，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
“PLANT没有螃蟹吗？”
“你的脑袋是不是变成鼷鼠了？”
“一个人转来转去想再多也是一样啦。”
“还痛吗……”
“应该很痛吧，毕竟是被你父亲打的嘛。”
……
他努力回忆过往的片段，起码在这一刻，想将她的笑容留存心底。
经过一段漫长的静默，他突然领悟到，这辈子他大概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了……那往后的日子如何渡过，岂不是无从得知了吗？
没有希望没有未来，他不想活在那样黯淡的世界里啊！
本能地，他将手伸向了右下角的数字键盘。想随着机体的自爆，将一切埋葬，提前结束这段看不到终点的人生。
这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路。
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总是在做这样的事，不由得苦笑起来。
如果现在卡嘉莉在身边，一定会大骂他吧。
软弱也好，逃避也好，只要是通往心底的路，就没什么好迟疑的吧……
在那个世界，是不是就能见到你了……
他从不相信神明的存在，此刻却无可抑制地这么想着。
指尖触及的冰冷没过全身。当他按下第一个数字，通讯器里倏然传来一声呼喊：
“——阿斯兰！”
遥远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睁开眼睛，睫毛微微颤了颤。
不是吧……不会是幻觉吧……
“……你这个……笨蛋！”
喑哑略带哭腔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真切地透了进来，他怎么可能听错。
朦胧的视野内，一台红色扎古正向这边靠近，阿斯兰认出了它，正是基拉开走的那部机体。
“卡……嘉莉……”
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奔流不止。
“真的……是你？”
Finality倒在地上，红色扎古飞到他面前落定。舱门开启，卡嘉莉身穿粉色气密服跃向真空，摇摇晃晃好似风中荡漾的小船。
阿斯兰再也等不了了，急不可待冲出舱门，在半空中将她接住。
她瘦弱的身躯宛如羽毛般轻落进他怀里。阿斯兰隔着透明头盔小心翼翼端视她的脸，好像捧着一个精美的瓷器。她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没戴无线电什么也听不到。
他抱着她往驾驶舱方向漂去，卡嘉莉紧紧搂住他的腰哭个不停。
“没想到这台机体的驾驶员真的是你！”
卡嘉莉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开口便是没来由的一句话。
阿斯兰还没从失而复得的狂喜中缓过劲儿来，兀自望着她出神。
“我就在刚才那艘救生艇上，出去以后我遇到了基拉和奇萨卡，他们告诉我你可能在这里。”
刚才的……
阿斯兰心下一突。
“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才反应过来，如果刚才他没有及时收手，那后果……
想到这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笨蛋……你真是不吸取教训啊！”
卡嘉莉先是气急败坏，双拳捶在他胸口上骂骂咧咧，尔后泣不成声。
阿斯兰牢牢将她锁在怀里，从头到尾任由她发泄，说不出话来。
压抑到最后，只哽咽着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想说的太多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单是能活着见到她，已足够庆幸了。
生命没有目的或职责，也无所谓牺牲的价值。因为生命本身就是义务。
卡嘉莉再次向他证明了这一点。
阿斯兰紧抱着这个顽强活下来的人，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那都已不重要了。她的生命依旧脆弱，随时都可能化为乌有，却是臂弯中伟大的奇迹。
他抬头望向前方深不见底的昏暗通道，隐约有光线从里面照出来。
他记得来时的路，也知道该怎么走回去。那扇门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为他敞开。
出去吧……
他告诉自己。
从这里出去，就能看见他们的未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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