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一定要活着替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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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仓丰年储粮，灾年放粮，战争时期做军粮调配。是这几年朝廷极力扩张的一个主要方向，曾经利用运河，一月调粮三百万斤支援河陇战场。
从规模上来说，金陵太平仓是大唐境内最大的太平仓。但从品秩上来说，却不过五品下，而金陵刺史，却官居四品上。二者之间原本存在差距，但太平仓是中央直管，户部直辖，正经八百的独立央企。掌握的是大唐军事、民生命脉。
这几年，各地太平仓在平抑粮价、稳定农桑经济以及军粮调配的方面逐渐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太平仓的仓守，在各州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
有诸碟牵线，金陵太平仓的仓守出面作保，府军放人也放得十分痛快。毕竟他们吃的粮食，如今都来自太平仓。当天晚上，十几个被拿了的伙计就回到了熙南里的船上。只是府军也有交代，再有犯者，定不饶恕。
袁船头带着众人在码头恭迎恭送，说尽了好话。王盘又拿了些散钱，送了些鱼干，才将人打发了。
赵平安躲在船上，没敢露面。
这事丢人地很。
众人只道他要大发雷霆，不料见人都回来了，赵平安挥了挥手，“乏了，先睡了！”
便就下舱睡觉去了。
第二日，钱庄便送来了铜钱，两千贯整。交讫画押后，诸碟也没出现。
第三日太平仓来了个司管，带着他和一箱钱又出了一趟城，回来时便带回了运粮契约。袁船头听说要为江州太平仓转运粮食，不白跑，一趟收入两贯钱。心里虽也觉得不少，但为朝廷做事没自由，长江两头跑，或许从年头到年尾也在家呆不了几天，不知何时是个头。只不过没得选，这一船人都欠了赵平安的人情，想要还上，眼下就只有这一条路。
赵平安安慰道：“应该不用运多久，大概有个一年，也差不多够了。你也别老想着没时间在家照顾家小，大家伙在长江边行船都是老把式了，往常一年能有几个钱？跑金陵虽然辛苦，但收入也相对丰厚，许多人家一年也没两贯钱，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便一齐点头。
王盘道：“不过就是等船装粮的日子枯燥了些，只要不去赌去嫖，喝点小酒，听个小曲也都够了。存下来的钱，大伙都能省下来盖房子、娶二房……”
“还娶二房……”赵平安气笑了，船舱里的气氛也瞬间暧昧了起来。这些人常年在水上飘着，有时行船半个月能往返的都少，动辄三五个月看不见人影，而且俗话说车船店脚牙，不是坏人也该杀，跑江湖的名声不好听，里边的歪门邪道太多，是以没什么正经女子肯嫁，许多人二十郎当岁都还没成亲，往年交婚嫁税都交得脑袋发麻。
赵平安扫视着众人，见话都说开了，便道：“这趟买卖是我搭的桥，用的也是顾县县衙的名义。诸位如今也不单纯是江上的船夫，往后出门挂的就是官府的旗子。有些事，我虽不懂其中道行，但也略知一二。运官粮，就莫要起什么歪心思。你们的钱，我也是得亲自去江州太平仓那边提。你们不愿辛苦跑来跑去，我又何尝愿意做媒拉纤。所以事情得说清楚，以防你们这些人忽然就撂挑子不肯干了，让我下不来台……”
众伙计一听，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袁船头苦笑一声，“三郎君这是甚话，咱也不是那种人。”
“不是最好！只不过我这人做事不喜讲什么口头信义，还是白纸黑字省心。”说罢，便就拿出了一摞契约，“有识字的吗？”
“有，有！某上过几天书塾！”便就有人举手。赵平安将契约递了过去，那人睁大了眼睛，使劲地辨认，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将契约上的内容说了个大概。
赵平安不想吓唬他们，但一旦签了这契约，那就得照章履行。若是中途毁约的，县衙见。莫说你孤家寡人无所顾忌，只要不是人间蒸发，落草为寇，但凡敢出现在江州水面上，定也要将你缉拿归案。总之这趟活，是大家一块坑爹坑来的，不能留他赵平安一人擦屁股。钱赚多赚少是其次，山不转水转，往后在江面上总有见面的时候。那时念我赵平安一句好，咱也能大大方方地请大家喝顿酒。若觉得是我赵某人坑了你们，见了我便跟没见一般不理，咱也能体会。
但眼下，唯有团结。有钱一起赚，有事一块扛。等过了这道坎，天南海北，各位任飞，赵平安便待在岸上，祝大家一帆风顺。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粗人们也都听得懂。袁船头感恩，第一个画下了画押。其余人等原本也没什么主意，反正跑来跑去都是跑，跑哪不是跑？也都痛快地摁下了手印。
王盘收起这些契书，仔细地用油纸包好，装进了麻袋里，打上了火漆封存。等回了顾县，这些契书都要交给顾县县衙存档备查，往后有什么劳动纠纷就打官司，这些书契就是第一手证据。
众人意犹未尽，鸟兽散去。王盘吹灭了油灯，打开了舷窗。
熙南里繁华的夜市就在眼前，灯笼和火把的光芒射在了赵平安的脸上。
王盘凑过来，道：“咱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
赵平安转过头去，看见王盘笑得阴险。
“你压着人家三趟工钱，是怕他们跑了？”
“胡言乱语。”赵平安道：“我怕他们乱花。”
“拿什么借口压呢？”
“就说太平仓晚些结。”
“他们能信？”
“必须得信。”赵平安翻了个身，不压几趟工钱在手里，他仍是提心吊胆。这不比上徐州，上徐州是一锤子买卖。这运官粮，时间长，任务重，变数太多。虽有契约在身，但真有人中途撂挑子不干，增加他用人成本，难道他还真满长江抓人吗？
别说他心黑，心黑的吃人根本不吐骨头。
赵平安一边给自己找理由，一边胡乱想着，是不是得注册个运输公司什么的？名正言顺地挂靠顾县县衙……